《男配女配》 楔子 阳光从机场出境大厅的高窗上投射下来,带着一层玻璃的冰凉,映起了地板上来来去去的人影,往来穿梭演绎着一出吵杂喧嚣的世俗繁忙。 徐起霏静静坐在角落里候机,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上面闪烁的仍然是那个名字——亲爱的。她怔怔看着,恍惚间记起了她死皮赖脸要求周正泽将手机里她的大名改成“亲爱的”那时候嚷嚷说过的话: “你看你看,你在我手机里都叫亲爱的了,为什么你手机里还叫我‘不可理喻’,难道现在我还不是你亲爱的吗?” 他只笑她幼稚,却也任她拿着手机自己捣鼓,那个时侯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面庞上有一种温柔宠爱的神气。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再次按了挂机键,抬起头去看高窗外湛蓝的天空,偶尔有飞机翔过,云朵间,阳光下,有一种挣脱桎梏的美丽。 片刻后手机又响起来,她第一反应便要去挂,却陡然看到上面“莫莫”两个大字。 接起来便听到那边一通臭骂,声音足以和女高音媲美,莫莫那家伙永远这样精力十足啊,她把手机远远拿开,等那边暂时告一段落了才拿近了笑: “莫莫,发什么脾气啊,不就是偷偷把你扔下了去旅行嘛,你别生气,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最大份的礼物!” “我要你个氧化钙的礼物,你知不知道周大公子找你都快找疯了,你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她沉默了许久才轻轻一笑: “因为我不想再和他吵架了,也不想再一遍一遍跟他解释说江以夏的流产与我无关了。” 她的声音有一种空洞的恍惚,居然像极了那个时候江以夏的语气,她靠在病床上,手上捧着一束最纯洁的百合,说的却是那样一句话: “信不信,徐起霏,我可以再次让你一无所有!” 她居然不信,居然认定周正泽不会是第二个丁磊,居然笃定他们之间的信任禁得起考验,可是她忘记了,那个人是江以夏。 她也忘记了,自己有过前科,放羊的小孩说过很多次的谎话,当她开始说真话的时候,便是她最亲近的人也不会相信了。 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刻他失望到冷漠的眼神。 电话那边的莫莫还在急慌慌地说话: “起霏,他只是一时气头上,你看他现在不也到处找你吗,他那么精明的人,江以夏那些鬼话骗不了他多久的!” 她只是笑,没有再答话,莫莫急起来,开始发飙了: “徐起霏你个脑子进了水银的,为了一个周正泽就要逃,这还像是你的作风吗,把你的气魄拿出来,你的东西就是千方百计也要把他夺回来啊!” 她再一次笑了,却是疲惫至极的口吻: “莫莫,或许这是逃避吧,只是这么久了,我也累了,无论是丁磊还是正泽,我几乎都用尽了全力,我不想总是千方百计,不想千方百计之后……还总是输。其实我们都知道,正泽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江以夏,我……从来都只是她的配角,我也早就厌烦了,厌烦总是在给人家做配角,或许,我早应该看透这一点了!” 早该看透,从最开始她便被打上配角的标签,活该坏事做尽,再也洗刷不掉了! 广播通知登机的时候,她挂了莫莫的电话,关了手机,进入登机口前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的,她回过头去,竟然真的看到了他。 似乎刚赶过来,没头苍蝇似的在大厅里瞎转,又在打电话又在问人,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气定神闲沉稳内敛的样子,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是惹人目光的,周氏集团的大公子,走到哪里也是惹人目光的,或许只有在江以夏身上他才栽过跟头,那样长的时间,默默守在她身后,默默做着另一个男人的配角,可是终于,他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了。 只是他不必来这一趟,所有他要说的话她都猜得到,当面说出来,只是徒增不堪而已,何必? 她远远望着那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庞,努力微笑出来,终于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斯文败类 这是一叠十分暧昧的照片,装潢雅致的咖啡座,衣着考究的男女,或在相互凝视,或在埋头交谈,也有动情处的执手拥抱,倚肩细语,照片从隐秘的角度拍过去,却也看得清楚女人清丽如同百合花的面庞,还有那男人斯文俊雅的眉目,拉近的镜头里他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放在身旁的女子身上,似乎总带着一种别样温柔的光芒,徐起霏一张一张再看一遍,脸上没有什么神色,然而抑制住的那股兴奋似乎都要从指尖上冒出来。 她将照片放进信封,连着几张百元大钞一同交到对面服务生的手上,指一指身后的大厅,笑得优雅迷人: “我要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看到这些照片,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服务生做了一个OK的手势,埋头端着酒水进去了,她站在走廊上还听得到大厅里的音乐流淌笑声朗朗,那是一个庆功宴,庆贺广告界新锐丁磊在全国广告创意设计大赛中获奖,更要庆祝丁磊的恒远工作室接下了周氏集团一年几乎天价的广告订单,恒远的所有同事,丁磊的父母,相关的人物,甚至据说周氏集团也派了代表,真是该来的人都来齐了。 丁磊当然是今晚绝对的主角,包围的中心——年轻帅气,事业有成,身旁还站着那样漂亮可人的女朋友,真是事业爱情双得意,人群中的他谈笑风生神采飞扬,而小鸟依人挽着他的江以夏,长发飘飘恬淡清雅,仿佛是工笔画描摹出来的人物,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所有人都称赞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不知道那些照片公开以后,不知道所有的人看到照片上的江以夏毫无顾忌地和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密之后,现场的一切又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那场景她便仿佛在夏日里喝下了冰水似的通体舒畅,脸上带着迷人微笑,踩着高跟鞋先到洗手间里补妆,洗手间是八卦消息聚集地这话果然不假,一走进去她便听到一个颇尖利的女声正叫着她的名字: “喂,你刚才看到没有,那个徐起霏居然也来了,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 另一人答道: “周氏的广告早已经敲定了她做模特,她会来纯粹是工作的关系,不过估计当初丁磊决定要用她的时候也没想到他们会到今天这一步!” “那徐起霏甩了丁磊跟着有钱人跑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他会有今天这样出人头地的一天!听说她现在千方百计想要挽回他们原来的关系,只是人家丁磊现在怎么会再吃回头草,江小姐那么漂亮,听说家境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单纯,做幼师的,哪里像徐起霏那么乱七八糟!” 两人谈性正酣,推门出来却陡然见到那淡淡冷笑的女人,紧急刹车猛然住口,相互望几眼,脸上赤橙黄绿已经打翻了颜料铺,徐起霏抱着双手站着不动,那两人尴尬地招呼了一声,逃似的匆匆离开了。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拿出粉饼在脸上细细扑着,妆容精致的面孔仿佛石膏雕塑般呆滞着,只有琥珀色的眼底闪着一层暗光,教长长的假睫毛给盖住了,有些模糊不明,她对着镜子愣愣看了半天才勾动唇角笑了一笑——她倒想听一听,这些人看到了江以夏的照片时又会说些什么。 她就那样弯弯笑着,又拿出唇彩来补了口红,转身折回会场,那服务生拿了钱果然尽职尽责,一走进去便见里面已经热闹开了,不少熟识的人正三五成群拿着照片议论,有人捂着嘴在笑: “哟,都教人给偷拍到了,看这两个人要怎么办?” “是呀,照得这么清楚,看来江以夏这一次是跑不掉了!” 那边早有一群恒远的同事包围了男女主角,隔着人群也看得到丁磊着急在分辨着什么,而他身边的江以夏脸庞红透,局促不安,若不是被丁磊拉着恐怕早已经逃出了人群去,徐起霏远远看着,脸上是隐约的笑容——丁磊,你好好地看清楚,难道江以夏就是值得你真心的那个人吗,她对着你装模作样,在所有人面前也都是那乖乖样子,可是转过身又是一副什么模样呢?今天现场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些照片,都知道她究竟背着你干了些什么,我不信你还是执迷不悟,还是不愿回头? 周围的人笑声议论声更大,她真希望这些声音穿透力再强一点,再肆无忌惮一点,最好闹得满城风雨——红杏出墙照片曝光,丁磊江以夏黯淡分手,那是多么令人期待的发展啊! 她一步一步走近包围,想要看一看他此刻的不自在,听一听他会怎样拙劣地解释,有不清楚三人纠葛的旁人甲很八卦地递过一张照片给她: “徐小姐你看,居然有人偷拍了这样的照片,现在大家都看到了,今天非要叫江小姐给个说法不可!” 她看一眼丁磊,恰好他也正看向自己,那眼神不知道是怎样的复杂,她淡淡一笑,自然在人前拿得出风度来,并不去看手上的照片,正色说道: “这是人家两个人的事,要给说法也不会当着你们说,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是给江小姐留点面子吧。” 她话刚落音马上便有人喊道: “起霏,话可不能这么说,就是因为我们今天都看到了才要凑这个热闹,选婚纱的照片都曝光了还不给我们透露一点消息,今天可非得叫他们两个人把好日子定了不可!” 四周的人全部哈哈笑着赞同,丁磊也笑着呵斥那带头起哄的人,而他身旁的江以夏红透了脸,完全是一副小女儿的羞态,徐起霏站在人群中突然觉得不对。 立刻低头去看手上的照片,不过一眼她也呆在了那里。 照片上的女人还是江以夏,可那男人却变成了丁磊,应该是两人正在选婚纱的时候拍下来的,一件一件洁白的礼服,衬着一对新人幸福灿烂的笑脸。 她拿过另一人手上的照片,再一张,又一张,都是在那个婚纱店,不同的角度,相同的眉眼传情,她手指收紧,将那些幸福的瞬间攥起了褶皱,这才猛然意识到——有人将照片调了包!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追问他们婚期的吵闹声越加响亮,她只觉得头都要被吵炸了,也觉得似乎总有各式各样的眼光落到傻子似的她身上来,带着窃窃的笑,她牙重重一咬,再也呆不下去,转身走了出去。 出去便拿出电话打给那服务生,意料之中被挂断了,她压着怒气再打,再打,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徐起霏小姐。” 她正是一肚子火气无处发的时候,转过头几乎是恶狠狠地问: “干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很高的男人,一眼望去颇是斯文俊雅,他身上一件剪裁得体的浅灰色休闲西装简单潇洒,没有系领带,雪白的衬衣领子蝶翅般翻出领口优雅舒展着,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略略飞扬的羽毛般的形状,眼中沉光尽掩波澜不惊,淡然中隐隐又有一种气势,徐起霏耐着性子打量了几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指着他蓦地喊出来: “你——原来是你——” 照片上和江以夏搂搂抱抱那个男人,还有,毋庸置疑的,偷换照片的幕后主使! “徐小姐,我不喜欢被人偷拍,更不喜欢把照片拿去到处张扬,所以那些照片我已经全部处理了。”他说得很平淡,或许是掩饰功夫太好,她几乎都听不出那话中带了什么情绪,她被现场逮到本来是有些心虚的,此刻却也嚣张起来,拿出气势来冷笑: “处理掉了又怎么样呢,江以夏自己做了这些事,难道她以为叫你把照片毁掉了就瞒得了丁磊一辈子吗?” “只是普通的朋友见面,以夏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丁磊的事,徐小姐想要在他面前说什么也请随意,只是不管你和他有什么纠葛,还请以后都不要再做这些伤害以夏的事。” 她嗤笑一声: “请问你哪位?江以夏的第几任护花使者?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徐小姐凭什么,我也就凭什么。” 他居然同样递了一叠照片给她,她翻了几翻已经变了脸色。 这种行为的专业术语叫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此刻她手上拿的便正是她和那服务生的照片,她递照片、给钱的动作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些照片还不足以证明什么的话,我这里还有这位服务生和徐小姐的一段录音,我想徐小姐是不乐意看到这些东西送到丁磊手上的。”他眼中光芒冷静,语调依然平淡,有一种不急不缓的优雅,然而细细听来却辨得出一股食筋啮骨的压迫感,听在耳中只让人脊背上冒起阵阵寒意。 她恨恨磨牙,直想一巴掌扇到他那气定神闲的脸上去,当然,众目睽睽之下,A市小有名气的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地想一想而已。 那便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正泽,她给出的定义是——。 故意 那天晚上本来一切计划完美的,可是被那斯文败类搅了局,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非但如此,还让她看到了那一对准新人选试婚纱的幸福甜蜜,她把那两张照片揉了又揉,上面两个人的笑容依旧刺眼,她忍不住拿起电话打给丁磊,却总是没有人接听,后面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丁磊要躲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周氏的广告开拍在即,作为这一次的广告策划和模特,他们要商谈的东西还有很多,他自然有顾忌,和她接洽的大部分事宜都交给了助手大刘,可是她随便找个借口轰了大刘要见他,那也容易得很。 工作室里人多嘴杂,她说约到外面吃饭,他犹豫一刻还是答应了,她选了一家西餐厅,轻淌的音乐,隐蔽的座位,确实是很好的环境。丁磊拿了公事包出来,一叠厚厚的资料摆在她面前详细解说着,她并不专心,慢悠悠拿着刀叉在餐盘上划,眼睛时不时望到他脸上去,浅的碎发,高的额头,飞扬的浓眉,褶皱深陷下去的双眼皮,嘴角左边那一个浅浅的酒窝……他的每一点轮廓、每一点特征、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是她熟悉至极的,她也熟悉他这样认真工作的样子,曾经他带着资料四处找人谈方案计划的时候就是个样子,他通宵达旦地对着电脑赶设计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她拉回视线,举起红酒来抿了一抿,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他终于不再说那些方案了,抬头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犹豫很久才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起霏,不要再因为我的事耽搁了,好好把这个广告拍出来,周氏实力雄厚,这次的广告我也很有信心,一定会把你捧起来的。” 她再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去,脸上泛起酡红,樱桃般水润晶亮的唇撅起来,有一种小孩子撒赖般的恼怒: “你不是都跟我分手了吗,你不是都要和江以夏结婚了吗,还管我好不好干什么?我知道周氏想请更有名气的人来拍这个广告,你不是那么不想看见我吗,你不是怕见面尴尬,怕我破坏你和江以夏的好事吗,为什么不干脆顺着他们的意思好了,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坚持我来拍?” 他的眼光沉下去,那雾气的一团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悲悯: “你知道我想你好好的,起霏,就算我们不在一起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只这一句话也让她立刻红了眼睛,她攥紧酒杯怒声责问: “既然你想我好好的,为什么还要说分手?!” 他只沉眉望着她并不说话,她将杯中的酒咕噜咕噜灌下去,抓起瓶子倒下半杯又一口抹尽,她再要去抓酒瓶,丁磊按住了她的手: “起霏,别这样。” 那红酒瓶晃了几晃从她手中扑落下来,花瓣色的液体伴着酒的甜香汩汩流出,泼了一桌的狼藉,又牵着细线滴落到地板上,她眼中的液体同样肆意泛滥,她推开桌子坐到了他旁边,半边身子都扑到他怀中去,伏在他胸膛前哭出声来: “磊磊,我知道是我不对你才说分手的,我们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犯了糊涂,我不该那么做,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以前也说过等恒远有了起色就和我结婚的,磊磊,你说过要和我结婚的……” 这餐厅相邻的座位间都有植物间隔着,隐蔽性很好,可是这样的动静也引得不少人往这边投来目光,丁磊有几分尴尬,却又不忍推开她,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哄着: “起霏,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摇头,只像曾经热恋时那般抱紧了他不松手,不管不顾地仰头去吻他的脸颊,他一边柔声哄她一边想要站起来,眼睛无意间一抬,却陡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纤细影子呆呆站在不远处望向这里,也不知已经将这暧昧一幕看了多久。 他猛地一个激灵,喊了一声“以夏!”,那女子似乎这才如梦初醒,僵硬朝他笑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他一把推开怀中的人走过去,江以夏从未经历过这种局面,看一看他,又看一看那冷冷望向这边的女子,手足越加无措,似乎她才是被逮了现行的那个人,连忙挤出一点尴尬的笑结结巴巴解释起来: “我、我不是的,是有人约我来这里……” 丁磊牵着她低声解释安抚着她的情绪,眼睛却看向徐起霏,她斜靠在椅背上,下巴昂起,头发几分散乱,眼睫微垂,眼中还有一点未拭尽的晶莹,目光冷冽至极,那尖锐凌厉的美扑面而来,撑出了一种竭尽全力的强悍,他脑筋向来转得极快,这时立刻明白这是一场精心的预谋了,他本来想要说什么话的,却咬了咬牙最终咽了下去,只拿复杂的眼光看了她几眼,结了账拉着江以夏便走了出去。 服务生过来收拾了桌子,她再要了一瓶红酒,一个人自斟自饮,水晶杯中的淡红色液体有一层盈盈的光泽,她微微晃动,波光流转便生出了妖娆的美丽,她对着那铮亮的杯子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越笑越不能自已,干脆伏在桌面上,脸埋进臂弯里,只有身体无声地颤动。 后来她打了电话给莫莫,想约她一起去酒吧的,可是那厮正忙着和她家老五你侬我侬,她也就识时务地挂了电话,等从酒吧回到寓所已经过了凌晨,她知道今天这一幕会给江以夏带来什么样的震撼,却不想她甚至在意到等不及天明,而在这凌晨时分打来这个电话。 江以夏的声音很好听,和她的人一样有一种软软的温柔在里面,语气也是小心而客气的: “徐小姐,这么晚打搅你实在不好意思,可是……” “你打这个电话是想警告我不要再缠着磊磊吗?”徐起霏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她对着电话冷笑,没有任何铺垫便已经直奔主题。 “不,徐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边的声音有一丝惶恐,显然是不善于应对她这样的人的,她隔了片刻才又慢慢吞吞说出口,“他说和你在谈公事,其他什么也没跟我说,只是、只是我听别人说过你们的事……” “是吗,那别人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说最开始是你先放弃的……” 丁磊到底还是给她留了面子,没有为了给江以夏解释就将他们那一段过去摆出来踩低她,可是那些事流言蜚语到处都传遍了,难道江以夏还打听不出来什么吗,她笑: “没错,是我先放弃的,可是我现在后悔了行不行,我想挽回我们的关系行不行?江小姐,你和磊磊才认识多久,你又知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有多久?我们不可能说断就断的!” “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可是我和丁磊……我们已经订婚了……” “是,你们订婚了,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一次真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 “徐小姐,这不是报复,我分得很清楚,丁磊他不是在报复。”江以夏的柔和声音里也有了坚定,只听得徐起霏笑起来,如水流般澈澈清脆: “你真以为你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他就对你真心了吗,如果他真心想和你结婚的话为什么不把我和他的过去完完全全对你解释清楚?我当初离开他,按理说他应该恨我入骨,可是为什么还要处处帮我,甚至周氏这个广告,他明明知道你会误会难过,可是为什么还非要坚持让我来拍?” 那几句话问得江以夏哑口无言,她也终于有了一逞口舌之利的痛快,坐在沙发上跷起腿来,声音越加得意: “或者江小姐可以去试一试让他炒了我,不接我电话,再也不要理会我,看看磊磊做不做得到,试一试你就知道在磊磊心里更在乎谁了。” 那边没有再说话了,只有呼吸声通过电流急促起伏着,她再笑: “江小姐,其实你也不能只怪磊磊,我想这段感情你也不是一心一意的吧,你不是都已经有了一位护花使者了吗,你不是同样和他见面吃饭,甚至也有亲密举止吗,你这么做又把丁磊摆在一个什么位置呢?” “谁说我不是一心一意,我从来没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她的话立刻便遭到了驳斥,那个温柔的声音也激动扬起来了,“我是认认真真对待我们的感情的,你说的那个人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像哥哥一样的人,丁磊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瞒过他!” “那显然,他对你还不够忠诚!”她戳中对方的死穴,那边再次沉默,然后是竭力平静的声音: “我想他会对我说清楚的。”她顿了一顿,似乎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谈下去,匆匆便要结束谈话,“对不起徐小姐,今天打扰你了。” 徐起霏假笑一声率先挂断了电话,脸上犹带着胜利的笑容,可是手臂渐渐垂下来,嘴角却慢慢绷直,再也笑不出来。 她死死将电话攥进手心里,却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她今天喝了很多酒,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既然江以夏的那些事动摇不了丁磊,那么就让丁磊的另一面来动摇她吧,今天她见到的情景,这个自己占尽上风的电话,还有外面捕风捉影的揣测,或许自己,或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他是周正泽? 那晚酗酒的下场便是第二天起床时的头疼欲裂,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想继续赖着的,迷迷糊糊却想起今天还有一个重要至极的会面——丁磊要带她和周氏负责人第一次正式碰面!她一惊也醒了,立刻爬起来仔仔细细地收拾,差不多的时候丁磊的电话也来了,他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她拎包下去,车上的大刘冲她吹口哨: “起霏,我真怕周氏那一帮老古董看到你闪了眼睛!” 大刘向来嘴贫,她笑着横了他几眼也不答话,自顾自坐到了副驾上,丁磊沉默地启动车子,她知道他还为昨天的事生着气,想说几句话,可是碍着有人在后面,她也只有矜持地沉默。 他们两人都不说话,气氛自然有些古怪,大刘似乎也察觉了,一路上不断说些冷笑话逗他们,两人偶尔也回几句,不多时车便开到了周氏楼下,大刘早憋了一肚子的问号要问了,便故意嚷嚷着和丁磊一起去停车,徐起霏一个人站在绿化带旁边等他们,周氏办公大楼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市区的黄金路段,寸土寸金,各个商家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在这里多挤几间商铺赚钱,也只有周氏才会这样大手笔地在这样的繁华位置设计出花园般的绿化观景带来,听说周氏早年做的就是房地产,近年来又涉猎餐饮娱乐百货,样样做得风生水起,当然也有行家说餐饮娱乐等等不过是房地产商用来炒热地皮的一种手段,然而不管怎样,以周氏为龙头组成的一系列产业链条早已经构成为了A市不可或缺的经济命脉。 她站在绿化带上欣赏这闹中取静的美景,正在感慨有钱人的财大气粗,突然身后响起皮鞋铿锵走近的声音,然后有人叫她: “徐起霏小姐。”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 她面露冷笑转过身来,果不其然又见到那个人,深色西装,整齐领带,穿着比上一次正式许多,站在那里很有几分人模狗样,不过……这男人也太狗腿了一点吧,她昨晚不过对江以夏说了那样一通话,这斯文败类大清早居然又跟到这里来找碴,这种成天围着女人打转的公子哥儿——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抱起手来毫不客气地笑: “阁下还真是好本事,竟然可以找到这里来!我昨天可没说什么好话给江以夏听,不知道你这一次又准备怎么给她出气?” 他脸上表情本来平淡,这时眼睛微微眯了一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目光似乎陡然暗沉许多,她没来由地有丝慌乱,却转念一想光天化日的怕他干什么!她故意掩住嘴吃吃笑起来,眼波横过去: “干什么,今天没有再买通什么服务生做好准备吗,还是这一次连你也没有办法了?”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缓,却隐约含着一股冷意: “徐小姐,记得上一次我就说过,以夏很单纯,希望你不要再做伤害她的事。” “我没有做伤害她的事,我只是守住自己的东西而已!”她自认有理,振振有词,“丁磊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不过闹了一点小矛盾江以夏便趁虚而入,难道我还应该对她客客气气的吗?” “一点小矛盾?”他轻轻掸了一掸衣领,笑得含蓄,“徐小姐还真是豪爽不羁,不过我想没有哪个男人会忍受得了你所谓的那‘一点小矛盾’吧!” 她顿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冷笑着回过去: “我和丁磊之间的事,外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他微微点头: “确实不该,只是如果徐小姐真的介意的话,自己就应该收敛,不要闹得人尽皆知。” 她面孔一阵泛白,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扬起头来笑,似乎更见嚣张:“我就不喜欢收敛那又怎么样?我就喜欢大张旗鼓那又怎么样?所以我也要大张旗鼓地让江以夏知道,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他微一敛眉,眼睛看着她,目光清浅冷淡: “徐小姐是平面模特吧?这次还接了周氏的广告?” 她皮笑肉不笑: “调查得很清楚嘛。” “模特是公众人物,徐小姐事事都要大张旗鼓,恐怕对你的工作会有影响。”他面孔严肃,陈述平淡,“况且周氏向来注重声誉,如果徐小姐在某些方面不太注意的话——” “现在玩不出什么花样就拿这个来吓唬我吗?”她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就喜欢那么做,你可以去向周氏的高层建议换人啊,不过我想这个可能不像买通一个服务生那样容易了。” “徐小姐似乎相当自信。”他眉微微一挑,唇角淡淡有笑。 她远远看到丁磊和大刘已经从停车场那边走了过来,脸上便换好了工作时必须保持的美丽得体的微笑,也再懒得和他说了: “对不起,我要工作了,实在没空再和你这样闲得无聊的人东拉西扯,”她顿一顿,突然再向他促狭眨一眨眼,“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今天我是和丁磊一起来的,接了这个广告我天天都会和他一起工作,我想丁磊一定不会告诉江小姐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向她转达?” 说了这一句她心情大好,也再不看他,明媚笑着迎向走过来那两个人,大刘见她那样的笑容正要打趣的,却突然变了脸色,脸上陡然堆出恭敬得近乎谄媚的笑来,几乎是小跑地迎了上来: “哎哟总经理您怎么亲自下来了,我们自己上去就好了怎么好意思劳您大驾!” 丁磊也加速几步远远伸出了手,脸上的笑职业而标准: “总经理你好。” 仿佛突然有阴风吹过似的,徐起霏全身打了个冷颤,又有了上一次那种不详的预感——本来洋洋自得胜券在握的,可是中间又会生出教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的变数来! 她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转过身去,然后便瞪着眼睛楞在那里,已经完全定成了植物人。 那是极端恐怖的一幕。 让大刘丁磊笑脸相迎百般恭敬的……真的是……居然真的是——那个斯文败类? 他们叫他——总经理? 他就是周氏的总经理?周氏集团的大公子周正泽?以及——这一次广告的负责人? 他正和丁磊握手,果然很有总经理的风度,淡淡的笑很客气: “我也是刚刚到,正要上去,欢迎你们来周氏。” 那一刻徐起霏简直恨不得鸵鸟似的一头扎到地上再也不抬起头来,她拼了命地回想见的这短短两面她都对这位总经理放了些什么厥词,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耳朵边嗡嗡在叫,似乎是丁磊在叫她,她惊了一跳,回过神来果然见丁磊在对她招手: “起霏,还楞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跟总经理打个招呼!” 她磨磨蹭蹭地走,脸上那得体美丽的笑容早已经不知所踪,倒是周正泽突然一改那冷淡的样子笑得十分真诚,那漂亮极了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手也故意向她伸了过来: “原来这位就是徐起霏小姐,幸会幸会。” 丁磊手肘轻轻撞一撞她,她这才扯线木偶般伸出手去,脸上终于挤出干巴巴的一个笑来: “总经理……总经理你好。” 他们装模作样地握手,那总经理大人突然醒悟似的冒出一句话来: “好像今天之前我就已经和徐小姐见过面了。” 她手心一缩,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这时旁边的大刘马上笑呵呵地插话了: “肯定是上次恒远庆功宴的时候,当时总经理代表周氏过来,起霏也在的,本来那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可是起霏一晚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应该就是那时候见过吧。”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脸色,可就是用耳朵听他那一本正经的话也知道那厮此刻脸上的戏谑了,他说: “好像就是那时候吧。我当时就看徐小姐聪明漂亮肯动脑筋,还在背后下了很多苦功夫,也非常有自信,丁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句话也不敢再说,只有暗暗咬牙——这混蛋,果然斯文得很败类! 波折 那本来是徐起霏精心准备的一次会面,因为早就听说周氏某些高层还是比较倾向于请知名影星来拍这个广告,她力求第一次见面时便给那边留下良好的印象——自信优雅,魅力大方,她本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样样都符合这个广告的女主角,这种场面上的作态功夫对平面模特出身的她来说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然而她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这位周大公子会横空蹦出来,更算不到两人交手那一堆的乌龙事,算不到她还来不及伪装,最糟糕的一面就已经让他看了个够! 在周氏十九楼的会议厅里,几位高层火炬般的眼光审视到她身上来,她知道此刻自己正该好好拿个样子出来,可是周正泽那淡淡笑着了然一切的眼睛有意无意瞟到她这边来,她只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连吞口水也有些费力,哪里还装得出什么自信优雅的气质,丁磊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暗中已经给她使了几次眼色,她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有继续战战兢兢坐在那里缩成了一只闷不做声的团子。 会议之后周正泽单独请丁磊到他的办公室,秘书送上了咖啡,他先是客气肯定了丁磊的创意和才华,谈到半巡才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那位徐起霏小姐,丁先生真的认为她很适合我们这次的广告?” 丁磊对这位周公子的了解更多的是来自于江以夏,她说起他来总是一副小女生的模样,说她正泽哥当年在学校里是多么厉害的风云人物,说他进入周氏以后创下了多么了不起的业绩,也说他那排成排的爱慕者,还有她小时候帮别人给他递情书被训的糗事,她口中的那个周正泽好得似乎没有瑕疵,温和得几乎对她千依百顺,可是不过是接下周氏广告这样不深的接触,丁磊也清晰感觉得出来,这位看似温文的周公子暗含的强势和玲珑的手段,周氏集团未来的掌门人怎么可能是一味温和的好好先生?或许只有对着以夏他才是那样的好脾气吧! 他知道以夏将周正泽当成了哥哥一般,受了什么委屈,有了什么心事都会和他说一说,那么自己和起霏的事恐怕也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也难怪他会单独留自己下来有此一问。他思忖着原委,却也并不心虚,沉着对道: “起霏今天的状态是不太理想,不过我认识她很久了,请总经理相信我的专业眼光,这个广告她绝对能够胜任。” 周正泽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两个转儿,然后端起咖啡来喝一口,微微一笑,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能够胜任这个广告的人有很多,可是你却单单坚持要徐起霏来拍,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以夏的感受?” “我和起霏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我想以夏会了解的。” “你认为那是单纯的工作关系,可是那位徐小姐应该不这样想,她实在有些……”他思索了一刻,然后眉脚一皱,吐出四个字来,“不可理喻。” 丁磊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他再开口: “你应该知道一些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她的行为已经几次三番地伤害到了以夏,我想你不该还是这样无动于衷的态度。” 丁磊沉默不语,周正泽将他的沉默尽收眼底,突然不可抑止就生出了几分怒气!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男人是在以夏的手机上,她悄悄给他看,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正泽哥你看,就是这个人常常和我在动物之家遇到,他和我一样喜欢猫,他已经领养了好几只流浪猫,你看他正喂这几只小猫咪吃饭,手忙脚乱的样子多傻!” 那丫头羞涩说话,脸上飞起了胭脂似的红晕,那是他从来没在以夏的脸庞上看到过的一种光彩照人,那一刻他只觉得傻的不是那喂猫的陌生男人,而是自己。 以夏从来没有对谁那么投入过,傻傻地为一个人织围巾,傻傻地为一个人学做菜,傻傻地等那个人的电话,他这才知道她从来都将哥哥和情人分得很清楚,只有他混淆多年。 她一下成为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他一直都希望她幸福,即使给予的那个人不是他,本来一切似乎都顺利的,直到那个叫徐起霏的女人出现。 他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这一次却例外,只是那些事情查出来,他却真想将这个丁磊好好教训一顿。 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徐起霏是丁磊的前女友,那时的丁磊一身才华还没得到赏识,艰辛创业一穷二白,于是最初的吸引过后,他那漂亮的模特女朋友再也没有耐性等到他成功,她跟了外地来的一个大老板,丁磊就是在那段最落魄的时候认识了以夏,他们慢慢有了感情,而他也连续做了几个漂亮的案子,设计的作品又在全国大赛中获奖,一时之间备受追捧,事业很快有了起色,那个为钱离开他的女人没有预料到改变会发生得这样的快,很明显,她后悔了。 她的算盘打得极精,毫无感情基础的半老头子和年轻帅气前途无量的前男友,她的选择自然聪明,只是她笃定着丁磊对她的念念不忘,却完全算漏了以夏的出现,所以陡然看到这个鸡飞蛋打的结局时她便开始狗急跳墙。 那个女人下三滥的手段花招实在不值一提,可是让他气愤的却是丁磊一直模糊的态度——没有给以夏一个明确的解释,居然还竭力推举那女人拍这一次的广告,就算是念着几分旧情,这样的拖泥带水也实在太过优柔寡断! 他再喝了一口咖啡,对着沉默的丁磊开口: “其实你们的事我本不应该说什么,可是以夏向来单纯,常常被有心机的人骗了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样想的还是应该好好和她说清楚,免得她胡思乱想,至于这位徐起霏小姐,”他顿一顿,目光中带起了一点疏离的笑意,“我想还是靠实力说话吧,董事会那边本来也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我们这边会尽快再安排一场正式的甄选,如果她还是能够胜出,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人对她有质疑了。” 他面露笑意说得温和,似乎随意与人商讨一般,只是那眼光深邃如海教人捉摸不定,丁磊微微有些不自在,也无法再去说什么反驳的话,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周正泽既然说了那样的话,自然是委婉推脱的意思,那个什么甄选也不过只是幌子罢了,大刘坐上了车也一改那赔笑脸的样子,横眉竖眼愤愤不平起来: “之前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定了吗,那位周公子现在又变了腔调,他不过也才见起霏一面,凭什么就说起霏不合适了!要我说这广告就只有起霏才合适!” 徐起霏提起他还有些恨恨的,跟着哼了一声: “不拍就不拍,有什么稀罕的,要我时常见到他那副嘴脸我也会反胃呢!” “别净说些气话。”丁磊专注开车,还是一直没往她这边看,这时却也说话了,“总经理那样做只是想精益求精,其实你最熟悉这个广告本子,好好准备甄选未必见得会输,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那句话说得很重,带着一点保证的意味,大刘向来大大咧咧的,这时看着前排那一对曾经的恋人却突然有些感触,他默不作声地叹了一口气才又笑出来: “是啊起霏,磊哥会帮你的,你也算是咱们恒远的一份子,恒远的人都挺你,才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大刘语气夸张,她终于笑了一笑,然后侧头去看丁磊,他还是那一副专心开车的模样,她突然就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你知道我想你好好的,起霏,就算我们不在一起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她转头收回视线,突然之间心酸难忍。 傻瓜 她这一堆的糗事自然瞒不了死党莫莫,莫莫向来没心没肺,听闻她的惨痛经历非但没有好言安慰,反而在电话那边笑了个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什么时候我一定要去拜会拜会这位周公子,居然把徐起霏你个妖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对他老人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起霏咬牙切齿: “你就缺心眼儿吧,胳膊肘子尽往外拐,看哪天你家老五收拾你!” “他敢!”莫莫白眼一翻,“说我缺心眼儿?真缺心眼儿的那个也不知道是谁,不光缺心眼儿,还缺脑花儿,生下来就不带脑子的,所以才能那么极品,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现在又兴风作浪把人家大老板给得罪了。”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还嘴,只得呸她一句: “就你带了脑子的,尽带了一副猪脑子!” 两个人向来贫嘴惯了的,一来二去可以大战数个回合,莫莫口干舌燥也懒得再和她无聊了,说道: “不和你争这些没营养的了,只是周氏那个广告,你可千万别再说什么不想拍,就你这么个三流都排不上号的小模特,能参加最后的甄选也是踩到狗屎了,反正丁磊这次良心发现说了要帮你,管它踩着谁的肩膀上去,自己红了赚money那才是王道,别再傻不拉叽总想着你和他那点破事儿了!” “什么叫破事儿,如果叫我选的话,只要磊磊甩了江以夏,要我不拍这广告也行!” “你个不长进的就想着靠男人,现在哪里还有男人靠得住!”莫莫恨铁不成钢,“话又说回来,就是你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丁磊才有恃无恐的,你不要再每天做那些蠢事去贴着他了,有那份精力还不如好好争口气弄个大红大紫的,到时候才有资格到他和江以夏面前去嚣张,看他那时候还不悔青了肠子回头求你去!” 她说不想拍这个广告什么的自然也只是气话,那是实力雄厚的周氏,他们的广告从来占据了各种媒体的黄金时段黄金版面,曾经的几季广告已经捧红了好几个新人,无论是谁稍微动一点脑筋也会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听说就连好些知名艺人的经纪人都早早在联系,而她徐起霏不过是在几期不入流的杂志封面上露过一下脸的超级小透明小虾米,如果不是托了丁磊的福,就是进第一轮选拔的资格也没有,哪里还用得着这样被高层直接给刷下来。 这样一想能进那甄选确实也是她踩到狗屎了,可是再一想起周正泽那含着几分嘲讽的死人脸便也知道即使进那什么甄选也只是去给别人做炮灰的,她刚刚嘀咕了几句又教莫莫劈头盖脸给骂了: “什么机会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如果周氏的人一来就定了你那才是一群草包呢,况且不是还有丁磊吗,那小子这次如果连这点忙也帮不上,我帮你去骂,直接骂到他们恒远去,看他面子往哪里放!你自己也要加油争这一口气,不要让丁磊江以夏他们看白了去!” 她自然知道这一次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便也真的下了苦功夫准备,几句台词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甚至睡觉都在揣摩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恒远那边也是常常去的,每一步都要和丁磊细细商量,中间有好几次都撞见了江以夏去等丁磊下班,她想要拿下周氏这个广告,便也收敛了几分,装作没有看到那眼中钉,而江以夏也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他们讨论,对她客客气气的笑,仿佛两人曾经根本没有通过那样一个火药味十足的电话,即使和丁磊单独相处时也对徐起霏这个名字绝口不提。 丁磊自然清楚以夏的隐忍和包容,起霏在背后做了一些伤害她的小动作,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前女友多做解释,他有很多次想要说清楚的,却又总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冰雪聪明,见他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也猜到了,这天便抱着他的手臂笑: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她?” 他们正在宠物店买猫粮,家里收养的那三只宝贝个个都是大胃王,一袋猫粮撑不了几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一起去沿途的宠物店采购一点存货回去也是两个人小小的乐趣,丁磊将她手上的两袋猫粮放进购物篮,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以夏,这个广告的事忙完以后,我向你保证,我和她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这一句她等了太久的话终于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她的嘴角不由自主钻出笑来,却立刻背过身去装着继续为宝贝挑选玩具的样子,故意拿出满不在乎的态度: “为什么要向我保证啊,你们是在谈工作,我又没说什么!” “你是没说什么,可是吉祥三宝偷偷告诉我,说它们妈妈经常发呆走神,还说那其实是在为爸爸吃醋呢!” 吉祥三宝就是他们收养的三只小猫,她本来咬着笑在听的,可是听到最后一句也发起火来,咬着牙去推他: “谁吃你的醋了,你想找谁找谁去,我才不管呢!” “口是心非!”他抱着她的腰笑,“不过我谁也不找,我就要江以夏,这辈子都认定她了!” 他毫不避讳说得大声,她连忙又羞又慌去拉他,他笑起来: “怕什么,这里只有一屋子的猫猫狗狗,你还怕它们笑话?” 大大小小的笼子里一群猫狗爱理不理瞅着他们两个,身旁的丁磊笑得阳光灿烂,左脸颊上的酒窝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似的,她也忍不住扬眉笑了起来,笑过了才正经去问他: “我听正泽哥说那个广告还要再甄选一次,你们这边没有问题吧!” “起霏很努力,希望周氏的人不要太为难她。” 她想了一想,忽然很认真地问: “要不要我去和正泽哥说一下……” “千万不要!”他连忙打断她,“他本来就对起霏有些看法,如果你再去说肯定更糟糕,而且起霏如果知道是你在背后使力,就算拿到这个广告她肯定也不高兴。” 被他这样一说她也有些惶然了: “我只是看你和大刘他们这么努力想帮徐小姐,我也想出一份力……” “就你这老想着要帮别人!”丁磊捏捏她的脸颊,语气中有着不自觉的温柔宠溺,她握紧他的手扬起嘴角笑: “你不也一样吗,你明明知道推荐她会有很多压力,正泽哥那边也会对你有意见,可是你还这么做不也是想帮帮她吗?” 她这一句话倒让他微微一怔,眼中的神色突然有些复杂,片刻之后才轻笑道: “是,我想帮她,虽然她曾经那样对过我,可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我不帮她一把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她自然听说过他和徐起霏的那段过去,那个女人为钱离开他,回来之后流言四起接不到工作,原来的模特公司也要告她违约,其实他完全可以对那个人不理不睬的,可是她知道她的丁磊不是那样的人,对流浪的小狗小猫都心存怜悯的他,又怎么可能见到曾经的恋人落魄而不伸手帮忙?虽然正泽哥说他优柔寡断,可是她却懂他这一份善良,所以这样久都没有问过他一句话,什么都由着他,相信他!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一句: “三宝他爸,你也是个!” (谢谢第一个用地雷轰炸偶的亲,不过因为显示的是ID,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亲,要不留言说一下?“ 他开的条件 为了接洽甄选活动的详细事宜大刘又带徐起霏去过周氏几次,大刘人缘好,四处陪着笑脸也将另外几个人选打听了出来,有两位都是当下正红的影星,另外还有一位新人,虽然刚刚崭露头角,却以其自然清纯的气质颇受欢迎,如此一比徐起霏是没有什么特别优势,那胜算更小了几成,另外还有和周正泽结下的梁子,如果教丁磊大刘早早知道还有这一茬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就放弃了她,绝不会再这样瞎忙活的。 她不敢把她和周正泽那些事说出来,只在心里盘算着到周氏的时候应该找个时间郑重其事去表明一下自己忏悔抱歉的态度以及洗心革面的姿态,她想在别人手上讨这个工作怎么也要忍气吞声放低身段,她背着大刘问了前台好几次,每次听到的却都是那几句话: “请问您有预约吗,我们总经理只接受预约来访。” “实在对不起,工作时间总经理从不接受私人预约,而且最近几天他的行程也已经全部排满了。” 她简直想不通,他既然忙得连见闲人的功夫也没有,那她怎么就那么倒霉,为了一点芝麻绿豆的破事儿,短短时间里就跟他冲过两回? 当然,如果下定决心要见他也不一定非要预约,她还记得在第二次碰到他的停车场,她算准了时间去蹲点,却接连两次都扑了个空,第三次才从保安那里问出原委来——不是故意摆谱给她看,他果真是很忙的,周氏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可是这位总经理却要常常加班到七八点,亏她还大言不惭讥讽过人家闲得无聊! 她老老实实守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正主儿出现,刚一瞄到影子她立刻精神抖擞全副武装,扯着脸皮拿出笑容满面的样子迎了过去,周正泽和几个加班的下属一起走下来,倒没想到她会等在这里,看她那杀气腾腾的样子他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脚步停下来,向她点头一笑: “徐小姐,真巧啊。” 人去楼空乌漆麻黑的地方,谁有病和他好巧遇上啊!她心里咒骂他的装模作样,脸上却笑颜如花: “我是专门等总经理下班的!” 他示意几个下属先走,然后微微笑着明知故问: “徐小姐有什么事吗?” “呃,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不知道总经理有没有空想请您吃个饭,前两次我们可能有些误会,我十分抱歉,希望能够坐下来好好和总经理解释解释。”她应对得体微笑诚恳,和他之前所见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见惯了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的八面玲珑见风使舵,这种人向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嘴角维持着一个公事化的浅笑: “谢谢徐小姐好意,可是抱歉,今天我还另外有约。” 他顿一顿,脸上的笑纹忽又深了一些: “其实徐小姐不用这么客气,之前我们也没什么误会,不过大家加深了解而已,说实话,徐小姐的精神我还是很钦佩的。” 她那副落落大方的样子陡然僵在脸上,他却笑得斯文俊雅纯良无害,她攥紧了拳头也只有跟着干笑两声: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她终究道行浅,呵呵假笑几声后还是气不过,忍不住反将他一军: “总经理这么晚才下班,每天肯定要做很多重要决策,周氏是众目所属的大企业,总经理代表周氏所做的每一个决策肯定都讲求公平公正,我想应该不会带太多的主观因素吧!” “徐小姐放心,周氏肯定是公平公正的,我个人的主观判断一定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仍旧是笑,见招拆招,“这次的广告如果叫我点名的话,因为和徐小姐的两面之缘我肯定希望你来拍的,可是周氏的一切都讲求公平,就算我个人看好徐小姐——很抱歉,最后徐小姐还是很可能会被淘汰出局。” 他老奸巨猾,她哑口无言,牙齿霍霍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的。” “我期待徐小姐的表现。”他浅笑、颔首,再也没有其它废话,越过她便往停车场去开车,走了几步却又回过身来: “徐小姐真的很想拿到这个广告?” 她立刻精神一振,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他微一沉吟,眼光突然有些玩味: “广告拍完之后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要出现在以夏和丁磊的生活中,如果我开出这样的条件,徐小姐做得到吗?” 他们隔得并不远,明明是面对面站着的,可是那一边的他淡定微笑,忽然就有了居高临下的傲然,她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也要忍下来的,这一刻却止不住有怒气冲上头来,她连着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镇定说出一句话来: “周先生,即使你是老板,也没有权利左右我的人生。” 他含笑点头,仍旧风度翩翩,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徐小姐,那句老话说得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希望徐小姐的选择到最后不会鸡飞蛋打。” 他那辆迈巴赫开出停车场从她身边优雅驶过绝尘远去,她一个人立在水银的路灯下,突然想起也是这样的夜色,这样宛如月光的水银路灯,她和丁磊手牵手在明暗交替的树影下走,她叽叽咕咕说着他们将来那些事儿——如果恒远情况好转了她立刻就要换工作,做什么都好,就是不想再做这些表面风光实际处处要看人脸色的活儿,那时丁磊只搂着她笑——傻瓜,恒远的情况好起来了你还用得着工作吗,你就是老板娘,每天负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有把我儿子喂得白白胖胖就好了,我怎么会让你再抛头露面看人家的脸色! 他的手很大很厚实,牢牢握着总让人不自禁地心安下来,他们一路走一路笑,那笑声常常会让旁人侧目,她才不会管那么多,她只看得见她身旁的那个人,他笑一笑,圆圆的酒窝似要把人熏醉了一样,水银灯的光晕温柔流淌,那些黑白色的日子便也这样熏熏然醉着,醉着…… 她想得入神,不禁又习惯性地伸手去握,却只抓住了一把冷风,夜风凉,这个城市的华丽才刚刚拉开帷幕,远处的喧嚣散落在风里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恍惚,她眼中有些迷蒙,脊背却倔强挺直了,高跟鞋踩着单调的音符散在满地的水银上,踩过那长长的一段路,终于融入到炫目的霓虹中去了。 (非常感谢大家去年的陪伴(尤其感谢那不多的几位从一开始陪伴我至今的亲),没有你们大家的支持,懒惰如我是根本没有动力写下去的,也谢谢大家包容我的缺点和不足,给予我那样多的鼓励,千言万语无法言说心中的感动和感激,雨晴唯有在这除夕之际,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事事顺心,每天都有一份快乐的心情!) 潜规则 人走起背运来喝凉水都要塞牙缝,这话真是不假的,徐起霏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背到这一步,诸事不顺四面楚歌,就连说定下来的广告合约也会临时生变,而这一次见周正泽更是彻底让她明白,那厮面善心恶,一眼看去不像坏人,坏起来却根本不是个人,如果指望他她必定出局无疑了,到此刻放弃确实教她心有不甘,她如今的处境也早已经没有什么退路,唯有放手一搏赢个侥幸,周正泽这条路堵死了,那么只有从其他人身上下功夫。 大刘说她第一次的正式见面给很多董事的印象并不太好,趁着甄选开始之前还是应该多活动活动,于是大刘帮忙,四处拜托了人牵线搭桥,讨好巴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没名气没背景的,热脸送上去常常要贴人家的冷屁股,总算得了那么一两次饭局的机会也没有人关心她精心为这次甄选准备了些什么,总是无穷无尽的调笑和揩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权当被猪挠了几下,只拿出最专业的素养来若无其事地嫣然巧笑,然而慢慢吃下来也不仅仅是揩油那样简单了。 饭局上喝几杯酒敷衍应付一番她倒豁得出脸去,而饭局之后的节目她向来是不敢碰的,但是几次饭吃下来之后一切也渐渐超出她的控制了,那边只说赴宴,派的车却直接将她送到城中最豪华的娱乐城,一群人应该是在哪个星级饭店酒足饭饱之后又来这里接着烧钱,这样的场合怎能少了美女作陪,只是她想不明白,这种地方善解人意的如花似玉多的是,怎么还会要她专门来当背景布? 然而一来这样的场合便是骑虎难下了,她没有权利挑选地方,只有端起笑脸来仔细应对,豪包中的人不少,她认得的便有那两个揩油揩惯了手的董事,另外周正泽居然也在,衣服架子似的身材上套着一件淡粉色的衬衣,扣子松松解了几颗,完全看不出平时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迷离的灯光下居然也很有几分魅力,当然不排除是让他身边那一群大腹便便给衬托出来的,他看到走进来的徐起霏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歪起了一点耐人寻味的笑,一副讨打的样子只看得她浑身长了刺似的不舒服,她当然也不敢表露出来,而这边早有认识的董事将她殷勤拉了过去: “哎哟,小徐怎么才来啊,这边坐这边坐!” 她被安排在两个尤其肚圆的大叔身边,另一边坐的是那位同时进入甄选的影视新人童小姐,这种场合遇到熟人并不让她意外,这是人人都眼红的机会,她在巧花心思讨好巴结,别人同样也在动脑筋,让她大开眼界的却是那位以清纯著称的童小姐鲜为人知的发嗲献媚功夫,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没脸没皮的了,见到这一位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鲁班门前卖大斧! 她去的时候那位童小姐正在挨个敬酒,平时笑不露齿的清纯面孔已经开成了一朵朝阳花儿,一双玉臂抱着这一个挽着那一个,那条水蛇腰更是蹭到别人怀中扭得快要掉了下来,那效果也确实非同凡响,她这一敬立刻便敬出了个j□j满堂,在场的男人一个个脸都要笑烂了,几位董事眼睛更是笑到了眉毛脚去,如此功力恐怕就连那旁边几个作陪的娱乐城小姐都要自叹弗如了。 徐起霏功力不够不敢东施效颦,只是举起酒杯去敬身边两位大叔,她进这包间便观察得仔细,虽说这里乌泱乌泱脑袋不少,可是真正众星捧月的大人物还是她旁边的两位圆滚滚大叔,那几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董事对着他们都是点头哈腰的样子,就连周正泽也规规矩矩陪着笑脸敬酒敬了一杯又一杯,她见这阵仗也有些明白了! 她想拿到这个广告肯定也是下功夫做了一番准备的,自然打听到周氏现在全力在谈一个大型投资项目,听说前期已经砸了不少银子进去,可是对方的两位负责人一直犹豫着不肯签合约,再拖下去周氏方面损失严重,那小道消息结合此般场景,她大概也能猜个j□j不离十了。 她见风使舵,对那两位圆滚滚大叔装乖卖巧殷勤敬酒,果然见几个董事嘉许的眼神看过来,便知这马屁是拍对地方了,那位童小姐人精一般的人物,不多时也看出其中猫腻,立刻舍了在周正泽面前的撒娇千娇百媚地扑过来,那媚眼儿仿佛要从眼眶子里转出来似的,又娇又嗔的口吻哄得两位大叔心花怒放,徐起霏正是招架不住,所幸这位姐姐勇敢无畏,便正好乐得忙里偷闲,然而也闲不到哪里去,她身侧这一位大叔精力旺盛,明明和童小姐谈笑甚欢,一只咸猪手却不忘照顾到她,她扭了几次都没躲开,反而觉出背光处的得寸进尺,她躲避不掉,脸上笑容越见尴尬,不经意抬头却看到对面的周正泽正提着一杯酒靠在沙发上,似在与身旁人谈笑,可是眼中的光芒却是转到这边来的,带着一点了然一切的淡笑,含着几乎辨别不出的一丝嘲讽——她辨别得出,她现在这个样子和旁边这些陪酒小姐有什么两样呢,不过她们为钱,她为一个机会而已,都是一路货色! 她脸上无故发起烫来,却抓起酒瓶更殷勤去劝酒,她是吃了醒酒药来的,只要把这两人灌高兴灌迷糊她也就功成身退了,然而这些场面上跑惯的人自有他们的独门秘籍,一轮酒喝下来她倒先出去吐了一次,她在洗手间里似乎把心子都要呕了出来,总算吐到再无可吐的时候她掬了一捧清水拍到脸上,看着镜中那个狼狈影子,突然抑制不住呜咽出声,脸上的液体冷热交汇汹涌澎湃,她手伸到包里摸了一阵却把手机摸了出来,拨出那个熟悉至极的号码,是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她再拨了一遍,那边却已经关机了——他是不会让人去打扰他和江以夏的美丽时光的。 她放了手机,拿出湿巾清理面颊,又仔细补了妆,将那泪痕全部掩住了才走出洗手间去,出去居然看到周正泽也正在不远处打电话,他微微转向墙角,手也挡住话筒似乎不想让那头的人听见这边的噪音,他的脸色很柔和,嘴角的笑仿佛阳光下的暖风似的,那是她见过的神色,那些照片上,对着江以夏,她从他身边走过,听到他的几句话: “我保证是在谈工作,你少在那边乱猜……嗯,不会喝醉的,我有分寸,你管好你的丁磊就行了……在给他煮宵夜吗,就你那个水平……”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突然又鼻酸起来,她加紧两步走进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去,继续堆出满脸笑容来,她走了这一趟回来包间中的气氛越加热闹了,这娱乐城的消费贵得要死,服务自然也是一流的,特色的助兴节目只看得众人兴致高涨,那天价的洋酒更是流水一般敬来敬去,她脑中渐渐又迷糊起来,只觉再也招架不住,便搜肠刮肚找着借口想要提前走,这时却发现那童小姐居然先她一步,软绵绵靠在一位大叔身上,两个人双双退场,余下众人自顾自玩得尽兴似乎谁也没有看到,倒是那剩下的一位大人物更加放浪形骸,已经肆无忌惮将她抱到怀中上下其手,她猛一个机灵,酒都醒了一大半,陡然明白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金钱与美色从来都是买通贿赂的两种通常手段,商场上的人表面光鲜,实则这些阴暗手段都是运用纯熟的,她怎么会以为单纯地喝酒就能搞定一项投资案? 美色相诱自然不会找娱乐城的小姐,所以才会叫她们这些做梦都想拍周氏广告的人来作陪,便是要她们自己识时务,自己心甘情愿宽衣解带,想红便要有牺牲,这是早就被说烂了的,她居然看周正泽那家伙人模狗样就以为他不会玩这一套! 她从大叔的肥手中挣扎起来坐到他旁边,冷笑着问他: “总经理不是说过周氏公平公正吗,现在这场面是什么意思?” “徐小姐千方百计想要求一条门路,这不过是为徐小姐指点迷津罢了。”他仍旧笑得温文俊雅,“况且这种局面徐小姐不是驾轻就熟的吗?” 她知道那些闲言闲语早就传遍了,她也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放在心上的,可是这一刻真的很想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去,只是被酒精麻痹的身体酸软无力根本提不起掌来,她咬牙说道: “我不和你争这些,我要回家,你马上送我回家。” 他淡淡地笑: “徐小姐,你来去都是自由的。只是你千方百计想拍这个广告,却什么退步也不愿做出来,似乎还欠缺一点诚意吧。” 她酒醉心不醉,这一刻蓦地明白过来——他故意的,他故意安排她来的,他怕她打扰了江以夏的幸福,想以拍广告为诱饵叫她离开,她拒绝了,他又抓住她不想放弃的心理安排这些事,不过是教丁磊明白她故态复萌本性难改,不顾江以夏的感受来帮她这种人是万万不值得的! 她一口气哽在心里,酒劲上来再也没什么顾忌,攥住他怒喝一声: “去你/妈的诚意——”话没说完她又突然哇一声,电光火石间已经稀里哗啦吐了他一身! 醉酒之后 她排山倒海一通狂吐,耳边似乎隐约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尖叫声,还有身旁那从来气定神闲的声音陡然变成了气急败坏的怒喝,那一刻她竟有一种恶作剧般的兴奋得意,她死死攥住面前的人不让他逃开,本来还想一逞口舌之利的,可是舌头哆哆嗦嗦居然不听使唤了,她越急越说不出来,终于眼前一黑,一头栽在面前的肉墙上不省人事了! 她做了长长的一个梦。 烟雨江南的故乡小城,雨雾蒙蒙,夕色渐深,有些年头的老校门外一棵歪脖子榆树结了茂盛的榆钱子,禁不住那一天的落雨,点点碧绿断断续续落下来,堆成了树下青油油的一圈雪,那时放学已久,喧嚣已散,树下只孤零零浮着一把黑布伞,伞下少年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却挺拔清俊,抬头向她一笑,左边脸颊上的酒窝似乎弥漫了老街上千年不散的酒香! 他们一左一右走在老路的两边,她打着伞,他抱着书包淋雨,路旁青砖瓦屋檐不断滚下水银珠子,打在石板路上叮叮当当清脆作响,仿佛什么古老的打击乐器似的,石板路湿漉漉,裂痕凹处的苔藓仿佛要探出头来,她心里欢喜的苔藓密密麻麻疯长,也全部都要争先恐后探出头来,可是她不说话,只偶尔从伞沿下露出一只眼睛看一看对面那个人,他也低着头沉默走路,板寸头上密密铺了一层白糖,两个人的脚步声回响在蜿蜒的石板路上,每一步踩得踏踏实实的,那一切都是教人心里踏实的,江南烟雨的小城,一天朦朦的雾气,歪脖子老榆树,灰扑扑的青瓦屋檐,蜿蜒的石板路,还有那个傻傻淋雨的男孩子,那个笑起来左脸上有个好看酒窝的男孩子…… 有人在摇她,又在她耳边恼怒说话,那个宁静的梦被惊扰得摇摇欲坠,她怕极了梦碎,怕极了再也找不到那个圆圆酒窝的男孩子,她掐那个摇她喊她的人,拳打脚踢,可是都没有用,那画一般的景致还是隐藏到漫天烟雨中去了,清晰起来的东西光怪陆离,是她在妖冶的光影中喝酒,有人说想拍广告便要拿出诚意,她有诚意,很有诚意,于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对着那些猥亵的面孔笑,毫无廉耻让那些人又搂又抱,其实那时候她很想和那个人说一说话,想听一听他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似乎愿望终于实现了,她面前立起了一片黑洞洞的大楼,偶尔有几点灯光,她认得那是他住的地方,她极力回想着几栋几单元几层,抬着手指去数,可是突然记起没用了,找到他也没用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哭着又记起他说一定要帮她接下一个广告,她断断续续背广告台词,似乎嘀嘀咕咕背了很多东西,背到后来自己也不知道在背些什么了。 好像那样折腾了很久很久,再次有一点意识的时候是在温暖的床上,清晨浅浅的光线浮进来,她习惯性地赖着床,迷糊了片刻却突然被浇了一桶冰水似的一翻而起,眼睛眨巴几下——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陌生的睡衣,甚至——身上陌生的瘀红——她倒吸一口凉气,陡然万念俱灰! 她脑中乱到极点,什么也来不及想便跳下床,开门一见那情景便被一蓬怒火点炸了——一个同样穿着睡袍的男人背着她在饮水机前接水,口中甚至洋洋自得哼着小调,她牙齿咬得嘣嘣响,眼中刷刷喷出火来,陡然怒吼一声几步跃起,猛一把搡住那男人: “你个畜生,我要告你们!” 那人听见响动正巧转身,手上一杯滚烫的水被突然一搡泼洒而出,华丽丽溅在了某只母豹子凶巴巴的爪子上,她哇一声叫起来,而那人更是吓了个目瞪口呆: “起霏,你干什么,你要告谁啊,手烫成什么样了,快给我看看!” 她陡然再叫一声,两只眼睛瞪得溜儿圆: “老五,怎么是你,你没事穿什么睡衣!”这人怎么会是莫莫的老公,而不是那肚圆胖大叔吗? “起霏,我在我家刚起床不穿睡衣穿什么!”老五莫名其妙被吓了一跳也委屈得很,那边刚从厕所出来的莫莫大嗓门立刻夫唱妇随: “徐起霏,大清早的你诈什么尸!” 她这才看清楚这居然是在莫莫家里,只怪刚才气红了眼没细看,她讪讪地笑,笑着笑着才后知后觉叫起来: “莫莫,我手好痛!” 于是那一早上闹到去医院给她包扎了烫伤的手臂才消停下来,她还是想不通自己晕晕乎乎是怎么乾坤大挪移的,更想不通身上那些红瘀又是怎么钻出来的,她陪着笑脸问莫莫,莫莫先恶声恶气把她在夜店里喝得烂醉如泥的罪行数落了一通,然后面上又泛起了两朵红扑扑的小桃花,胳膊肘子一撞她,一对眼珠子贼亮贼亮的: “你先说,送你回来那帅哥是谁?” “是不是肥滚滚的一个大叔?”她向来只当帅哥是异性代名词,况且也一直惦记着那位印象深刻的大叔,话问出口才想起胖大叔哪会那么好心,如果落到他手里就是死猪一条肯定也被拖到酒店正法了,哪里还能留她一条小命在,她还没来得及自我纠正莫莫便吼她: “什么胖大叔啊,是货真价实的帅哥一只,那模样,啧啧;那身材,啧啧,唯一缺陷就是你这蔫茄子耷拉在人家身边煞风景……” 她陡然想起该不会是周正泽吧,那念头刚闪了一闪便觉自己脑袋被门挤了,没安好心的胖大叔充其量只是颗粪球,周正泽那家伙才是在背后滚粪球的屎壳郎呢,他老奸巨猾满身铜臭又一门心思要对付她,哪里还会大费周章将她弄到莫莫家来? 莫莫还在发挥无敌想象力: “那帅哥不会是夜店里的特殊服务者吧,不过那气质彬彬有礼的不像啊,这么晚泡夜店,却又好心送你回来,难道是孤枕难眠的警察大哥……” 那思/春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踢了她家老五转移革命阵地,徐起霏懒得和她神经,一再追问自己身上的瘀痕怎么来的,莫莫糗她: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病怏怏娇滴滴一阵风就吹得倒的林妹妹啊,喝醉了酒力气大得蛮牛似的,拉都拉不住要往那桌角上磕,还死抱着人家帅哥叫“磊磊”不松手,帅哥说一路把你弄过来要用柔道跆拳道加空手道,你胳膊上那些道道不是自己磕的就是你俩互掐的,他比你还惨些,脸上脖子上都像猫挠了似的,估计今天还得去打狂犬疫苗!” 她没功夫和莫莫贫,自己平安无事也再没那个心思去琢磨送她回来的是谁,大概周正泽看她吐得太销魂,不忍倒了胖大叔的胃口随便叫了个阿猫阿狗的翻了她电话把她踹过来了吧,她现在倒是记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她这条案板上的鱼肉在下锅前死跳活跳临阵脱逃倒是躲过了一劫,可是如此一来那广告她肯定半点机会也没有了,况且在她恍惚的记忆里,不省人事之前她似乎吐了周正泽一身,顺便——还问候了他家长辈? 这个时候离甄选还有三四天,她估摸着就是这一两日周氏那边请她不必出现的电话也该打过来了,莫莫不久也知道了她醉酒的实情,同样义愤填膺把周正泽骂了个狗血淋头,庆幸遇到了好人送她回来,否则早让那群狼给吃干抹净了,最后她还老气横秋地感慨了一把——徐起霏你到底不是那个材料,看来这辈子也只能在三四流里面混一混了。 她将局面弄得一塌糊涂,自然不敢和丁磊提半个字,一边提心吊胆地等着那边电话,一边联系从前的同事想早些另谋出路,一直拖到甄选前一日,另外的出路没找到,周氏的电话同样也没有来,她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周正泽那厮老谋深算,绝对会借着第二天甄选的机会修理她,她犹豫要不要去,莫莫替她打气——反正都已经死僵了还怕什么,去,一定要去,趁他发作之前先发制人骂他个狗血淋头,一来解气,二来她和恶势力斗智斗勇,怎么也得留点事迹给后人瞻仰嘛! 她死拖着徐起霏要请她去吃顿好的,说是加油鼓劲,某人却总觉得颇有送行酒一喝,壮士一去不回头的悲怆,况且她所谓好的也不过是小巷子的手提串烧,几十块钱就想把人往敢死队里送。不过那串烧的美味真是没话说的,远近闻名,每天都有不少人开着车慕名而来,那小小店面前门庭若市,吃上一回少也要排半个小时的队,莫莫很有闲情逸致,开着老公的车大老远来排队,两个人排在队伍里叽叽喳喳闲聊八卦倒也时光飞逝,眼见便要排到她们了,老惯例莫莫点菜,徐起霏去不远处的冷饮店买两杯绿豆沙,美味串烧配上冰冰凉的绿豆沙实在是一绝,况且这样搭配着吃也不容易上火,一举多得。 绿豆沙片刻便打包回来了,她远远便看到一排车尾巴上停了一辆颇为眼熟的迈巴赫,她陡然便有不好的预感——不会真有某个神经病开着迈巴赫来买串烧吧,她伸长了脑袋去人群里看,还没看到人影便听到了莫莫的大嗓门,笑哈哈讲的正是徐起霏小姐在某日醉酒清晨乍然醒来,以为自己惨被咔嚓,看也不看便穷凶恶极扑向某位无辜男士,结果把自己扑到医院去的悲催经历! 她手上冰冷的绿豆汤已经噗噗冒起青烟了,她蹬蹬几下拨开人群挤过去,果然见莫莫正眉飞色舞和一男人谈笑甚欢,见到她立刻喜滋滋招手: “起霏快来快来,那天晚上就是这位先生送你回来的,你还死活抱着人家不肯松手呢。” 那人转头向她一挑浓眉,唇线假惺惺绷的是正常弧度,可那一双桃花眼却灿烂得阳春三月似的,她手上的绿豆汤砰一声就沸腾了! 王蛇对巨蟒 周正泽含笑回头,徐起霏火冒三丈,只有莫莫看不见空气中噼里啪啦的高压电火花,居然还笑嘻嘻感慨世界太小太有缘分,这家伙一兴奋起来就连珠放炮,短短片刻不但已经绘声绘色描述了她的悲惨经历,居然还见缝插针痛骂了某些无良奸商鸡鸣狗盗作奸犯科的恶行,以及徐女侠要在甄选面试上奋起反抗除暴安良的决心,那奸商双手抱在胸前听得连连点头,不时看几眼徐起霏,脸上的笑越加妖孽。 她狠狠踢莫莫一脚,对着周正泽的一张脸已经板成了万年冰山: “真是巧得很,总经理是花大钱去高级场所的人物,怎么也会在这种地方遇到!” “朋友喜欢的东西,路过顺便买一点。”他貌似心情不错,那眼睛里像是藏住了光芒灿灿的钻石一般,薄薄的唇笑起来更是好看的花瓣形状,莫莫被迷得神魂颠倒,根本还没听出问题严重性来,徐起霏暗地里再扯她一把,端起面孔说道: “原来那天是总经理送我回来的,真是麻烦了。” 他倒一派轻松: “徐小姐太客气了。” 她皮笑肉不笑——她自然是太客气了,如果不是他在背后使阴招她哪里会那么狼狈,还用得着他假惺惺来送! “哎呀,你脖子上的伤怎么还没好呢,”莫莫那不省心的又跳出来蹦跶几句,她此刻严重花痴中,居然还心疼起别人脖子上那几道浅浅的印痕来了,“你擦药了没啊,这都几天了,徐起霏,你看你那爪子下手也没个轻重的!” 他笑: “徐小姐英勇无畏,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确实手下留情,早知道她就该用分筋错骨手,打得某只衣冠禽兽半身不遂脑瘫面瘫的,看他还敢不敢再动歪脑筋! 她再掐莫莫一把,也不想再和这人兜兜转转装模作样了,正色道: “总经理,正好今天遇到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贵董事会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明天的那个甄选我是不是也不必出现了?” “徐小姐还没有正式参加甄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消极想法?”果然是无良奸商,那句话问得一本正经,讶然的样子比谁都装得像! 她怒极反笑: “总经理真是会开玩笑,走个过场而已,还用得着那么多人去当背景布吗?” 他眉毛一挑: “难道徐小姐觉得自己很像背景布?” 她气结,半天才反唇相讥: “难道总经理可以保证我明天不会成炮灰?” “我说过周氏公平公正,炮灰与否,还看徐小姐能力高低,”他浅笑,将她的讥诮不屑尽收眼底,话锋突然一转,“莫非是徐小姐怯了场,不敢一试?” 她咬牙切齿吐出两字: “笑话!” “那好,明天我就等着徐小姐来周氏,”他顿一顿,笑容突然浓烈,“——除暴安良。” 她嘴唇哆嗦,牙咬了又咬才把气憋了下去,招呼也不打了,拖起莫莫就走: “我不想吃了,莫莫我们走!” 赶上这场现场直播的某个花痴这时也明白过来了,于是眼见得排了半天队的美味全部落空也不敢有半句抱怨,乖巧无比地踮着小碎步随炮仗花徐起霏小姐默默退场,更是半点眼风也不敢往帅哥那边望了。 上了车徐起霏才横眉竖眼数落她,莫莫也委屈得很: “谁叫你总是把他描述得恶形恶状的,我怎么知道帅哥就是他,人家一直彬彬有礼的,而且三更半夜送你回来,被你折腾成那样了也没抱怨一句,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禽兽嘛,”她说着说着突然来了精神,哼哧哼哧往徐起霏身边挪了几下,勾着肩搭着背,满脸堆笑就和那老鸨没什么两样,“起霏起霏,反正你都和丁磊这样了,我看这周正泽挺不错的,要不你就狐媚一把去勾.搭勾.搭?” “莫、小、芹,”她阴测测地笑,陡然发飙怒吼,“你——去——死——” 下午和莫莫那一闹元气大伤,晚上徐起霏早早躺上床养精蓄锐,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接到了丁磊的电话。 从他们分手以来他从来没在晚上给她打过电话,而她打过去,就算没有关机他往往也是不会接的,她看到来电显示那一刻简直有些欣喜若狂,忙不迭接起来,声音中已经不由自主带了笑意,他打过来自然是关心她第二天的甄选准备得怎么样了,就算只是这样她也兴奋极了,丁磊和她寒暄了一阵,声音却渐渐犹豫起来,吞吐了几次才问出了一句话: “起霏,为了能拍这个广告,你是不是还做了别的准备?” 他问得隐晦,她却立刻懂他的意思了,刹那间只觉得一桶冷水陡然从头淋到了脚,她沉默了片刻才问出口: “磊磊,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边也沉默,很久之后才有了声音: “周氏董事会那边本来是要取消你的甄选资格的,可是最后这个提议却被周正泽压下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负责周氏所有的广告,而你又是我推荐的人,自然有人会告诉我——” “那你认为我做了什么?”她打断他的话,握着电话的手指已经有些泛白。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她几乎以为电话那边的人都已经离开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起霏,我不想你不顾后果做傻事伤害到自己,无论那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次的广告,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那声音温柔得如同往昔,她眼中转来转去已经全是水光,却死死忍着不让泪珠掉落下来,她深吸几口气平顺了呼吸才开口说话: “磊磊,到现在为止我只做过一件傻事,为了什么目的你清楚,你为我好我知道,只是我没想到连你都会这样想……” “起霏,你别哭,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周正泽会突然帮你?” “明天之后你就知道他是不是在帮我了。” 她挂了电话,却又不自禁看着手机屏幕上他们曾经的合照,那个时候两个人笑得多么甜蜜,眼睛里除了彼此什么也看不到,哪里会有丝毫的猜忌疑惑,可是那个时候,竟仿佛是多么多么久远的从前了。 于是那张照片也渐渐在眼前模糊起来。 一石二鸟 第二天去周氏,照例大刘他们从恒远过来的时候顺便捎带上她,因为那个电话,再见到丁磊时总有几分不自然,他大约也觉得问出那样的话影响她今天的状态很是抱歉,同样对那个电话绝口不提,只和她说些轻松话题,她本来就生不了他多久的气,再加上大刘在旁边插科打诨,一路聊到周氏,她脸上的表情便也渐渐多云转晴了。 丁磊作为广告主创也是今天甄选的评委之一,为了避嫌他们一下车便一前一后远远走开了,大刘陪着她上去倒也熟门熟路,她一路上鬼使神差的总忍不住东张西望,大概潜意识里觉得又会在哪里陡然遇到某个败类似笑非笑的那双桃花眼睛,所幸一路走上去倒是有惊无险。 周氏专门腾出了一间会议厅作为几位候选人的休息室,大刘陪着她刚刚坐下来那位童小姐便也来了,她鹅黄百合边的裙子衬得那玲珑身段更加娇俏,一头乌黑长发从肩头顺溜溜披散下去,造型别致的水晶海豚发卡从额角懒懒向后别起一缕秀发,很有几分灵动的美丽,她身后跟着经济人和两个助理,每人手上都大包小包地为她提着东西,童小姐铺垫的功夫早已经做到了家,走进来自然是笑颜如花,她也早听说了那天徐起霏的失态,本来还忧心忡忡将她视作强有力竞争对手的,此刻却也心中有数,那自然态度又不一样了,不但主动微笑打了招呼,还亲亲热热坐到她身边和她闲谈起来,一副慰问灾民贫户的纯真善良,于是贫困户徐起霏小姐很悲催地知道——她这早早阵亡的炮灰果然做得人尽皆知了。 不久那两位影视红星也都陆续来了,红星出场自然是光芒四射,或冷艳高贵或妩媚性/感,都让人眼前一亮,两人派头也自不必说,都是七八个人前呼后拥宛如太后老佛爷般伺候着,这浩浩荡荡的两路人走进来,原本宽大的会议室也立时拥挤起来。 女人向来攀比成风,尤其是漂亮女人,几位风姿各异的美女不过在照面的电光火石间也已经暗自打量比较了一番,两位太后的眼角都往上吊了吊,嘴角若有若无含着一丝笑,然后各自指挥手下的一群人忙得团团转凸显自身地位身份去了,再没将眼睛往这边转一转,童小姐身边只跟了三个人,排场寒碜许多,但是却无比沉稳淡定,完全不受另一边强大的气场影响一般拉着徐起霏玩笑,自是有恃无恐,而炮灰某人身旁只孤零零陪着一个大刘,还是友情支援的编外人员,自然无法跟前面几位相提并论,不过她倒也无所谓——横竖不过是来应个景,除了早早内定的那一个,排场大也不过只是排场大的一块背景布罢了。 甄选的顺序是早早就排好的,九点半刚到周氏的人便客气来请一号面试者准备,一号就是那位妩媚性、感,这时那边的人马自然又是一阵骚乱,有小助理手忙脚乱拿错了东西,妩媚性、感又发了一通脾气,童小姐在后面要笑不笑地冷哼了一声,那边的人倒没听到,徐起霏不经意间侧头,却瞥见旁边的冷艳高贵投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眼光过来,她心中没来由地咯嘣一下,立刻低头只作未见。 好不容易等到那边太后离场,会议厅里总算消停下来,童小姐继续亲亲热热挽着徐起霏低声谈笑,什么面试会表演哪一个片段,会问些什么问题,甚至还有笑嘻嘻的打趣——起霏,你觉得周公子是不是很迷人啊——完全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模样,果然成竹在胸的人是有权利天真的,徐起霏干笑几声,其实她很想问的是——那胖大叔是不是更迷人啊? 童小姐正在痛痛快快地清纯无邪,却不知哪个不长眼睛的从旁边过道经过,竟然带落了桌面上那一杯咖啡,她正坐在过道的第一个位置,此刻立时遭殃,那鹅黄百合边的小裙子上立刻流光溢彩浓香四溢,她蓦地站起来,两条弯弯柳叶眉竖成了倒八字,清纯无邪什么的立刻就浮云了,她尖声怒喝道: “你神经病啊,长没长眼睛,你存心的吧你!” 碰倒咖啡的正是旁边那位冷艳高贵的一个助理,小丫头倒诚惶诚恐一个劲儿道歉,徐起霏往太后那边瞟了一眼,只觉这戏码实在精彩,到底还是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童小姐虽然只带了三个人,却也输人不输阵,立刻都不依不饶吵起来,太后那边的人也要还嘴,却见正主儿秀美一蹙,愠怒道: “明明是小乐不对,你们还说什么说,有没有一点规矩!” 一句话也让那边鸦雀无声了,冷艳高贵起身款款走过来,一时裙摆簌簌香风拂面,这位久负盛名的美人儿仪态雍容风姿绰约,气质风度上已经胜了童小姐不知几千几万倍。 她的表情仍旧淡淡的,却极客气地向童小姐道了歉,也说她这边多带了衣服可以借给童小姐先换一换,她到底是出名已久的前辈,如此谦虚客气,童小姐也再不好意思嚣张,立刻堆起笑容来装模作样客套了一番,她早准备了数套服装,自然也不会要别人的衣服,这时便叫助理去洗手间帮她换衣,冷艳高贵很过意不去,执意让那肇事者小乐也去帮忙,童小姐推脱不掉便也随她了。 这场猝然而起风波便化解在冷艳高贵的明理大方之中,她那表演功夫实在是好,就连徐起霏都有些疑惑起来,究竟真是误会一场,还是某位高手先打了别人一耳光,再假惺惺塞过去一颗糖? 片刻内童小姐便换了一套水蓝色的雪纺百褶裙出来,她带来的衣服都是合身挑的,这一件换上当然也是明丽漂亮,她进来时往冷艳高贵那边善意笑了一笑,那边也回她淡淡一笑,这气氛比刚才互相视为空气已经好了很多,等她刚刚坐下来周氏的人便通知二号准备了,童小姐正是二号,她两个助理又立刻提着化妆包上来补妆,刚刚将那粉扑拿出来按了几下,童小姐却不断打起喷嚏来,经纪人忙不迭去倒了一杯水,她喝了几口那喷嚏却越打越凶,刚刚扑过粉的白玉面庞上迅速出现了一块一块的红疹,她急急说道: “花粉,是花粉——”话没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喷嚏。 她的经纪人自然知道她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症,可是这会议厅里哪里会有什么花粉,况且刚刚已经坐了大半天都没出现什么问题,她立刻意识到有人在背后阴了她们,而这边童小姐喉中瑞鸣,已经是哮喘的先发征兆,哪里还能进去面试,她当机立断马上叫助理送童小姐就医,自己却留下来定要问周氏讨个说法。 事情一波三折急转直下,徐起霏不动声色再往冷艳高贵那边瞟了一眼,那位正在若无其事地喝水,现在倒是她无比沉稳淡定了,徐起霏和大刘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继续沉默着不说话。 童小姐的经纪人李小姐也是个厉害角色,她不依不饶一口咬定几位候选者中肯定有人摸清楚了童小姐的病情,故意散播花粉让她缺席面试,如果周氏不能给个说法她就要请警察来调查解决! 这事立刻通报了上去,正在进行的面试紧急停止,几位高层都聚到了事发现场,周氏的保安也颇有气势地站了一排,周正泽是周氏未来的接班人,这样的场合自然由他做主,他先是安抚了李小姐,承诺周氏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会给她们一个交代的,他嘴上说着,眼睛却往徐起霏这边看过来,她冒火了,眼睛立刻鼓起来瞪回去,而眼风稍稍一侧,却看到旁边的丁磊正将她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微微一惊,立刻转开眼睛继续鸵鸟去了。 李小姐义愤填膺说了事情经过,事情矛头自然指向那位打翻了咖啡又进洗手间帮童小姐换衣的小乐,小乐大叫委屈,冷艳高贵站起来淡淡笑道: “李小姐,你这样说话就是我在背后动手脚了?可是我犯得着和童小姐这样过不去吗?” 她的冷淡笑容中自然透着那一份影视红星的高高在上,虽说以她的身份地位确实不太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可是在这个圈子里踩压新人的事情层出不穷,而且最近也有她陷入事业低谷的传闻,李小姐只是冷冷一哼,并没有答话。 她再向周正泽恳切笑道: “总经理,我不想有关于我莫须有的负面新闻传出去,我想周氏也不会让这样的新闻传出去,所以这件事请一定要查清楚。” 周正泽微微颔首,转头吩咐保安调出监视录像,从那录像中却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小乐在洗手间里面动了手脚。 小乐已经委屈得哭起来,一再分辨她真的没有做那样的事,冷艳高贵那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嘀咕道: “那位徐小姐和她坐在一起,如果她要把花粉洒到童小姐衣服上,桌子挡住了摄像机也拍不到啊。” “你们别贼喊捉贼!”大刘立刻为她抱不平,“我一直在起霏旁边,我保证她绝对没做这种事!” 他的保证让冷艳高贵那边的几个人都笑出声来,这时又有人出主意: “花粉过敏症必须要花粉达到一定浓度,如果真有人背后做手脚那花粉必定是放在童小姐近身的地方,你们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李小姐开始便想到了这一点,因此送童小姐走时她便认真看了她的衣服,并没有看到哪里有花粉的痕迹,这时她灵机一动,立刻将她换下来的那套鹅黄百合边裙子翻出来细细查看,这一看不打紧,居然真让她在裙摆的百合边里发现了残留的花粉,因为裙子是鹅黄色,那花粉扑在上面极难看出,若非现在一番细察又有谁知道其中的厉害! 小乐立刻喊了起来: “你们看你们看,她原来的衣服上已经都有花粉了,这个可不是我弄上去的!”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往徐起霏身上看过来了,她蓦地意识到下手的人原来连她这炮灰也没打算放过,,果然好计策! 谁不要脸 事情陡然出现诡异转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一直没有出声的徐起霏身上,她从冷艳高贵那边收回眼睛,浓而翘的眼睫毛缓缓眨了几下,淡淡笑起来: “真是有趣,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难道我仅仅是坐在童小姐身边就成了幕后凶手吗?监视录像大家都看得到,是童小姐主动和我坐在一起的,如果真的是我,难道我神机妙算连这一步也都预想得到吗?” 大刘连声在旁边帮腔,冷艳高贵那边却有人笑道: “如果真安了那个心,就算童小姐不坐在身边也会另有高招的,不过童小姐心思单纯,刚好给某人制造了这个机会。” “这样说倒是不错的,”徐起霏点点头,眼睛四下一看,慢吞吞笑问,“那么请问我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就算我要动手脚,我也应该瞄准董娜和宁雨馨两位大明星吧,四个候选人,我和童小姐是新人,胜算都不大,她错过了机会对我也没有绝对的好处,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做来干什么?”董娜和宁雨馨分别就是那两位“妩媚性/感”和“冷艳高贵”。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当然是觉得她这一番话说得很在理,刚刚答话的宁雨馨助理有些着急了,立刻辩驳道: “谁说童小姐胜算不大,你不要装模作样,你明明知道童小姐背后有关系,拉她下来你就可以上位你才这么做的!” “你们也早就知道童小姐有关系有胜算吗?”她脸上笑容一挑,隐隐闪露着几分狐狸般的狡黠,“宁雨馨小姐是影视圈的红人,时间分分秒秒都是金贵的,如果明明已经知道这个广告别人已经胜券在握,却也愿意浪费时间来走个过场,那还真是够给周氏面子的!” 她的嗓音软软透着几分极有味道的慵懒,将那一番话不疾不徐说出来,便见刚刚多嘴的助理脸色已经刷地惨白,就连冷艳高贵的那位主儿也不动声色看了助理一眼,脸上罩上了几许阴霾。 大刘偷偷向她一挤眼睛,做了一个“厉害”的手势,她抿着嘴角矜持地笑,眼睛扫过周正泽,发现那厮居然一直看着她,要笑不笑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才去看丁磊,想要向他递一个胜利的眼色,却见他看向宁雨馨那边,脸色严肃阴沉,分明是隐住了怒气的,她心头的暖意一直往上泛起来——她知道磊磊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一定会的。 局面有一刻的僵持,那位冷艳高贵的宁雨馨小姐不愧是经过大场面的,轻轻一撩肩头上的秀发,仍旧镇定异常: “看来今天有人是存心结了圈子要把我绕进去,那这样好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提议当场检查,幕后黑手要将这样多的花粉随身携带必定会留下什么线索,”她一顿,一双水润的眼睛看向徐起霏,蕴着一抹挑衅的笑意,“不知道徐小姐你敢不敢也把你随身携带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徐起霏只挎着手袋,另外提了一个化妆包,她二话不说把东西往桌上一放,那边宁雨馨和助理也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摆出来,就连嫌疑最小的董娜也吩咐助理将提来的包打开,几位当事人自愿配合调查,为显公正便由周氏几位职员一一查看,不过翻找了短短片刻,徐起霏这边的职员突然举起了一只保湿喷雾的瓶子,疑惑问道: “徐小姐,这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面的保湿液点滴全无,玻璃内壁却有很多残留的黄色粉末,经纪人李小姐接过瓶子一闻,眼光陡然变做毒钉钉到徐起霏身上来: “花粉,这里面装的是花粉!装模作样了半天,原来才是你做的。” 她本来闲闲坐着有恃无恐的,这一刻却蓦地挺直了身体,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她的化妆包里当然不可能有这么一个装了花粉的瓶子,可是她的东西一直都提在她自己手里,绝没有外人碰一碰,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瓶子来?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个宁雨馨,如果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她是绝对不会提议现场检查的,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究竟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情况再次逆转,她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分辨道: “这是有人栽赃诬陷!如果这真是我的东西,我用过了一定早早把它处理掉了,难道还专门等着你们来拿赃吗?” “徐小姐好口才,只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我想你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了,”宁雨馨又开始气定神闲喝起了咖啡,笑得冷艳高贵,“刚刚大家都看过监视录像,从你进这个会议厅起就没有人接近过你的东西,栽赃诬陷一说何来根据?”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再也找不出什么说辞扳回局面,大刘也没想到居然会到这一步,已经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那李小姐趁势又闹了起来,人群中已经有些骚动,周正泽偏头对身侧的安保主任吩咐了几句,那人立刻过来客气请她跟他去坐一坐,她真想对那惺惺作态贼喊捉贼的女人怒骂一通的,可是到底忍住了,她望向周正泽,却见他再也没往这边看一眼,正摆着最公式化的微笑面孔处理这一团混乱,冷静果断面面俱到,一派领导人的沉稳气势,她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竟想到了昨天,他用激将法激她来周氏参选时眼中戏谑的笑,也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希望徐小姐的选择到最后不会鸡飞蛋打。 她眼珠转了几转,突然之间灵光乍现醍醐灌顶! 她在安保主任的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等到总经理大人提刑候审,一路电梯坐上去,进到那豪华办公室时安保主任立刻屁颠屁颠迎上去汇报工作,大意无非是她完全不开口不配合之类,他微微点头并不说话,那主任便识趣退下了,这边厢徐起霏小姐已经毫不客气在那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望着他眨着两只大眼睛笑得端庄大方。 他也看她,唇边起了玩味的一丝笑,片刻之后才开口: “时隔不久,徐小姐似乎手法生疏,越见低劣了。” “当然比不过总经理俯瞰全局,运筹帷幄。”她的恭维谄媚顺手拈来。 他眉毛微微一皱,却立刻又笑了: “这件事,我们还是私了?” “总经理步步谋划,我甘拜下风,当然是你说怎样就怎样,只不过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她迎着他的注视,依旧眨着两只漂亮极了的大眼睛,依旧笑得端庄大方,然后慢慢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句话,“——周正泽,你真不要脸!” 吵架了 “周正泽,你真不要脸!” 那句话由她端庄笑着一字一句吐出来,那周某人却功力深厚脸色不变,只微微沉吟了片刻便又微笑如常: “徐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她干笑两声,“事实真相到底是怎样……我想总经理不需要我明说出来吧。” 她的化妆包片刻没有离开过身边,里面却变魔术似的多了一样证物出来,现在想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周氏员工装模作样来检查东西时动的手脚,再联想到她和江以夏之间的矛盾,周正泽为江以夏一而再再而三做的那些事,还有他激她来周氏的行为,真相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脸上的神色饶有趣味: “徐小姐认为是我设的局?” 她冷笑着哼一声就算是回答了他,再也不屑和他多说这些没用东西了,只把脸微微昂起来,笑得淡漠: “我的把柄现在终于落到总经理手里了,说吧,要我怎么做?” 他手持咖啡杯靠在椅背上,唇角有一点淡淡的笑,眼睛在咖啡徐徐的薄雾之后有些意味不清的朦胧,却没有说话。 徐起霏笑起来: “我知道——离开这里,滚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那青梅竹马的生活中,所谓‘私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仍旧淡笑不语,她却站了起来,高跟鞋一步一步踩过去,清脆的响声停在他办公桌前。 双手撑桌,俯身,笑得挑衅: “可是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总经理,我不想‘私了’!你可以打电话报警,召开记者会,或者其他什么手段,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全都奉陪到底!” 她笑到最后牙齿都咬得嘣嘣响,自然是极有气势的,他也笑,如往常那般浅淡的一点,继续喝着他的咖啡,眉角都没有皱一皱,更是丝毫没有要打电话的意思,只是说了那样一句话出来: “徐小姐,现在已经不是别人会怎么说的问题了,你应该清楚无论报警还是记者会对你的打击都是致命的,丁磊已经和以夏订婚了,你确定继续为他留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吗?” 果然还是亲口说出目的来了,她冷哼一声: “谢谢关心,不过那是我的事,与阁下无关。” “徐小姐真是百折不饶!” “如果总经理觉得实在不放心你那青梅竹马,最好干脆一点,现在就打电话送我去警局吧,不过——”她双手抱在胸前挺直了腰,眼睛忽然眯眯笑,又似那狡猾狐狸一般,“不过不要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我这人嘴巴可不是那么紧的,如果真的看到警察或者看到记者,我一紧张也许就要说些不该说的东西了。” “哦?”他二郎腿翘起来,仿佛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她胸有成竹,杀手锏凌厉甩了过去: “周氏光鲜表面背后的龌龊交易、潜规则、还有某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卑鄙的手段,比起我这个不入流小模特的一点破事儿,我想公众媒体最关注的应该是这些爆料才对吧!” “原来徐小姐所谓的‘奉陪到底’就是这个意思。”他点头,眼睛一抬,眉毛一挑,那桃花眼竟突然又像昨天见到过那般阳光灿烂—— 她陡然便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徐小姐确定有哪家媒体会刊登你所谓这些‘爆料’?确定你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在诽谤?确定——我只有送警察局和开记者会这两个方法?” 他微笑,气定神闲;她哑口,血压飙窜! 果然! 徐起霏终于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时已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琢磨周正泽说的除了送警局和开记者会之外的办法,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阴招都随便他使出来吧,她打了电话给丁磊,知道他和大刘还在刚刚那会议室等着她,她一走进去大刘立刻迎上来问: “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她摇了摇头,勉强笑出来: “先放我回去,其它的不知道,大概这位总经理想先来个死缓,反正这次他是不会让我好过的,随便他了。” 大刘恨恨地跺脚: “简直不知道周氏的人在想些什么,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在整起霏,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却还跟在后面冤枉好人,一个个的简直都没长眼睛!” 一直未吭声的丁磊终于开口了: “大刘,这里不是恒远,别乱说话。” 大刘识趣闭嘴了,徐起霏看丁磊脸色不对,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 “磊磊,今天的事——” “走吧,先送你回去。”他却打断她的话站了起来,再没看她一眼抬脚便往外走,她和大刘忙不迭地跟上去,他和相关人员打了招呼后直奔停车场,他一直不说话,脚步风快,大刘不断给她使眼色,她心里忐忑,有好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总算走到了地下停车场这安静没人的地方,他开了车正要去拉门,她总算快走几步拉住了他: “磊磊,难道你真认为是我做的吗?” 他静立了片刻才转过身来: “好,起霏,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是谁,告诉我为什么在你的化妆包里找得到那样的证据?” “是周正泽他陷害我!” “他为什么要陷害你,人家是周氏的总经理,未来的集团总裁,他用得着陷害你?”他冷笑,分明挟着怒气。 “他是为了江以夏,昨天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要我参加甄选不是为了帮我,他只是为了替江以夏报复!”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替以夏报复?” “因为……”她语塞,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当着他还是说不出口!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来,眼睛转向虚空中,缓缓说道: “起霏,我说过我会帮你的,你真的不必……在背后做这么多事!” 地下停车场本就阴冷,他那句话更像是卷来的一阵冷风似的,她肩膀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话还没说出口眼圈里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红。 大刘见势不对立刻上来打圆场: “磊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都知道起霏不是那样的人——” “事实摆在眼前还能有什么误会!”他陡然一声怒喝,终于忍不住怒火,“她怕我本事小说不上话,这一次又自作聪明故技重施,以为搞定几个投资商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还有人和她打着一样的算盘,于是就只能出这样的主意——” “啪”一声脆响扇在脸上,终于打断了他那些话! 她咬牙: “丁磊,你混蛋!”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他愣了一愣,伸手摸了摸火辣辣的半边脸才说话: “是,我混蛋,我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很多,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一直希望为你做些什么来弥补,可是起霏,你看看你把局面弄成了什么样子!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我实在接受不了你的方法——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不管是为了谁,这样的方法我都接受不了!” “为了达到目的不管不顾?”她眼中蓦地揪痛,喃喃反问,“磊磊,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吗?” 大刘急得抓耳挠腮,拉不住丁磊只得又来拉她: “起霏,你别往心里去,磊哥正在气头上,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为你着急,他怕你吃亏……” 他的脸色严肃阴沉得可怕,她眼眶里仿佛给烟熏了似的涩得发疼,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推开大刘说道: “是,我承认我是很想得到这个广告,我也在想办法走门路,可是我绝对没在背后做什么龌龊交易,其实我知道周正泽不会用我,只是我为这个广告准备了那么久,你和大刘也帮了我那么多,我不想在最后一步放弃,我来,只是希望把我们努力的东西展示出来,只是这样而已!” 她说到最后已经无法抑制地带了几声哽咽,丁磊侧过头去不说话,胸膛起伏,大刘在旁边又哄又劝,僵持良久,他似乎终于将那怒气压下去一点,收敛了几分脾气来拉她: “这件事我们不提了,先送你回去。” 她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摇头: “不用了,你们先走。” 大刘在后面推她,她只是摇头,眼睛低下去不敢抬起来,丁磊的口气总算软了几分: “起霏,我只是气你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刚刚昏头了不该说那些话,我们先回去商量怎么解决现在的麻烦好不好?” 她仍旧低着眼睛摇头: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你还是回去陪江以夏吧。” “起霏——” “我刚刚约了莫莫在这附近吃饭,真的不和你们一起了。” 她铁了心不坐他们的车,丁磊大刘没有办法,叮咛一番后也只得先驾车离开,她这才敢拿出纸巾来擦眼睛,等到走出那停车场时两只眼睛已经肿得灌汤包一般,她后悔没带墨镜来,一路走出去只得埋着头脚步匆匆,周氏大门出去便是繁华闹市,她站在路口打车,这个时候正是高峰期,招了半天的手也没拦着一辆,太阳很大,白花花的晒得人脑袋发昏,她正是恼怒之际,流云般的一片灰色反射着太阳的亮光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里面的男人手抚方向盘,舒眉浅笑温文俊雅: “徐小姐还没有走吗,正好我要出去,顺路带你一程?” 她只觉得血压又嗖嗖地往上在窜,她继续招手,看也不看他半眼: “不顺路。” “没关系,徐小姐和朋友约在哪里吃饭,我可以送你过去。”那厮笑得真诚善良。 和朋友吃饭?她陡然想起她在停车场撒的那个慌,蓦地反应过来: “周正泽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下来拿车碰巧听到而已。”他笑得很无辜,她顿时明白——他故意的,他拿车时听到她和丁磊吵架,看到她躲在停车场嚎啕大哭,过来搭讪便是故意炫耀他的大获全胜,故意来看她两只眼睛哭成包子的蠢样! 她拳头都要捏碎了,脸上居然还笑得出来: “恭喜你,总经理,你赢了,只是把我们这些小人物耍得团团转对你来说真的那么有趣吗?” 他眼光深邃,倒真是很真诚的样子: “徐小姐,我只是问一问你需不需要搭便车而已。” 太阳在头顶噼里啪啦地烤着,她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地方没有熊熊燃起火焰来——周正泽,你不要欺人太甚——她那一双肿泡泡的眼睛一眯,蓦地精光闪耀: “真的吗,你确定要让我搭便车?” 小报复 “真的吗,你确定要让我搭便车?” 她问,眼中精光闪耀,他额头的青筋跳了两跳,不自觉有些防备,却还是微笑点头: “当然。” 她也不扭捏客气,噔噔噔走过去拉开车门,却不上车,就那样撑着再不让他关起来,他顿时心生不妙: “徐小姐?” 她斜睨他几眼,冷哼一声,脸上突然变色,手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全砸到了车里,蓦地指着他怒骂起来: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这无赖,负心汉,不要脸!你去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好了,我真是瞎了眼睛,怎么跟了你这么个混蛋!” 这是闹市区,周围来来去去人头涌动,她这尖声一叫简直是投进了一枚原子弹,无数双眼睛都往这边看过来,周正泽陡然意识到她这是玩的哪一出了,脸色刹那间黑线: “徐小姐,你这玩笑开大了吧。” 她俯身冷笑: “周正泽,兔子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不是只有你才可以耍得别人团团转!”他要仗势欺人,她无权无势却也有无权无势的无赖办法! 他额头的青筋跳得更凶——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果然好大一只——流氓兔! 这边已经有好些看戏的人顿住脚步张望了,徐小姐充分发挥了演戏的潜质——伤心欲绝泫然欲泣,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某人罪行来了: “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为你放弃了工作,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可是你居然一直背着我在外面养小三,不光是小三,现在小四都找上门来了,你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家里的事情从来不闻不问,就连儿子生病住院一个多月也不去看一看,你……你……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你还是人吗你?” 小三? 小四? 连“儿子”都出场了…… 他的嘴角隐隐抽搐,眼睛不动声色往外面一看,黑压压的人居然已经围了一圈,他咳嗽一声,往她那边探身过去,声音放低: “徐小姐,适可而止吧,先上车,嗯?” “你说什么,离婚?还要和我争儿子的抚养权?”她蓦地扬高了声音,眼睛瞪大又惊又怒,简直演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不会离婚!我不会把儿子交到你手上!你在外面胡来,我一直忍你让你就是为了让儿子有个完完整整的家,可是你、你居然为了那个狐狸精这么对我,你简直、简直欺人太甚了!” 她掩面痛哭起来,配着原本就肿的一双泡泡眼睛,简直活脱脱苦情戏女主角,说服力十足,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他的耐性也用得差不多了,声音略微提高,带起了几分威严: “徐小姐,你再说下去我会起诉你毁谤的,上车或是放手,请不要再耽搁我的时间。” “你这小年青还真是好笑得很,自己在外面胡搞乱搞,老婆说你几句你还要告诽谤,你还讲不讲点道理了!” 他那句话严肃说出口,徐小姐还没有反应,人群里早有一位正气凛然的大叔挺身而出主持公道了。 “这种男人最恬不知耻,还和他讲什么道理!”这边话刚落音,那边又有一位中年妇女跳出来,大概这一位也曾经是丈夫外遇的受害者,此刻义愤填膺尤其愤慨,手指几乎都要伸进车窗指到他脸上来, “要我说你这种男人就该拖去喂狗,老婆在家辛辛苦苦给你带孩子,你却在外面找女人乱来,动不动还要离婚争儿子,良心都被狗啃了,你这种人出门就要小心,小心哪天老天爷开了眼,天打雷劈遭报应!” 大概周公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那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吞下这一口气沉声开口: “这位女士,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这位小姐并不熟——” “是,你说得对,我们不熟,你跟那狐狸精鬼混都几个月没回家了,连儿子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我们当然不熟!”旁边某人看准了时机扇阴风点鬼火! 周围的议论声越发大起来,那眼光全都是一致的鄙视轻蔑了,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却也没有这样被当做众矢之的的时候,更没有这种当街和大叔大婶吵架的经验,他知道这种情形下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况且他也无须对谁解释什么,便再不理会路人甲乙,只拿阴沉的眼睛盯住了肇事者,语气中已经有几恼怒: “徐小姐,如果不上车就请你让开,不要挡着我关车门。” “大家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那中年妇女再次打起抱不平来,“一看你老婆在家就是常常受你气的,对着外面的女人就笑眯眯,对着自己老婆就这副嘴脸,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他已经彻底无语了,旁边却还有人帮腔道: “就是,挡着你车门又怎么了,以为开迈巴赫就了不起了吗?” 徐小姐立刻接话: “什么迈巴赫,还不是找朋友借去充门面骗女人的,他就买了一辆夏利还是分期付的款!” 几个围观的美女立刻怒了: “最见不得这种装大款骗女人的混球,骑了匹白马就以为自己是王子,插两根翅膀就想当天使,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这种人见到了就应该直接打110,看他还敢不敢再得瑟!” 美女的声音又清亮又爽利,噼里啪啦骂得酣畅淋漓痛快至极,可真是说出了徐某人的心声,那个徐某人从指缝里偷偷瞄着看,见那周姓败类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短短片刻已经变幻了无数色系,早已在忍耐的边缘,想他们几番交手,她哑巴亏一路吃下来,也只有这一刻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让向来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周公子也尝一尝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感觉真是精神百倍大快人心啊! 她仍旧一手遮脸,看似在哭,嘴角却已经笑到快抽筋了,周围正义的骂声响成一片,她又张开指缝喜洋洋去瞄他的脸色,却见他侧身斜靠在座位上也正一眨不眨注视着她,不过短短片刻面庞上居然怒气尽消,嘴角微翘,眼中暗光沉沉,竟又显出她熟悉至极那似笑非笑的神气来。 她只看一眼也觉寒意流窜毛骨悚然,那傻笑陡然便僵在了嘴上。 反报复 他脸上表情变化得太诡异,她心中警铃大作,不由自主松手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已经晚了。 他突然推开车门下车,理一理领口和袖边,脸上淡淡微笑,一步步往她这边走过来,她敏锐发觉到四方眼神的变化,周公子这一个气场十足的微笑下车电倒了一片花痴少女,就连那杀气腾腾的中年大婶也微微一怔,眼见得现场粉红桃心咕嘟咕嘟冒了一大片,大概所有人也明白了为什么不光有小三,连小四也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原因了。 他在一众眼光的追随下走到徐起霏面前,神色真挚诚恳,眉目俊雅柔和: “亲爱的,你误会了,我来找你不是要离婚。我知道这几年让你和儿子受了不少委屈,我很后悔很自责,我早已经和外面的女人一刀两断了,我来就是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他入戏太快,她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呆在那里嘴巴张得已经能够塞下一颗鸡蛋,他眼中笑意越浓,突然伸手一勾,已经将她那软玉温香的身子稳稳抱进了怀里,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暧昧扑在她耳朵上: “亲爱的,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猛被抱住,他身上极清爽好闻的气息扑到鼻端,刹那间脸上已经赤红一片,她一发力挣脱出来,怒喝声脱口而出: “你干什么,我告你非礼!” “老夫老妻的非什么礼!”他促狭一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拉,又将她带到面前,那鼻尖几乎都要触到她脸上,“亲爱的,我明天就去把这车还给朋友,以后只老老实实开夏利,天天接你和儿子,好好照顾我们这个家,把以前没有做够的全部都弥补回来,你说好不好?” 她身上的鸡皮疙瘩成筐成筐往下掉,大概是和他离得这么近的缘故,心里也擂鼓似的敲着,她恼羞成怒,拳头重重捶在他胸口上,已经咬牙切齿: “周正泽你放手,叫你放手!” 他任她折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招苦肉计果然凑效,人群中立刻有小妹妹心疼起来,口气酸酸的: “人家都道歉了还要怎样,自己没本事看不住老公难道就不用负一点责任吗?” 他向她一挤眼睛,笑眯眯的心情很好,她顿时肝火上升,真恨不得一拳在他胸口上捶个窟窿出来,而这厮迎风涨势还要一本正经落井下石几句: “不,这不怪我老婆,全是我不好,她就算打死我也是应该的,我只希望她原谅我,让我有还机会照顾她和儿子——” “去你个大头鬼的儿子——”她那一声呸得真情流露自然顺畅,呸完了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这才猛地意识到这话哪里是悲情女主角的台词,面前这厮生生将笑绷住,硬是撑出了一本正经的深情模样,他处变不惊应对极强,仅仅失利片刻也找出了反败为胜的关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时不过小试身手,徐小姐这边已经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了。 她求救的眼神望向刚刚那主持公道的大婶,岂知周公子魅力惊人,连那杀气腾腾的大婶听到这一番深情表白都软下神色来,摇头叹道: “唉,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说妹子啊,我看他也挺诚心的,想想你们儿子,要不还是原谅他这一次吧,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如果我家那口子能够像他这样迷途知返……” 大婶已经陷入万千感慨中去了,四周附和她的声音居然也不少,此刻便轮到徐小姐青筋猛跳嘴角抽搐了,而那周某人坏得够彻底,这时手臂再一收又将她抱了个满怀,手臂牢牢搂住她的腰,豆腐尽情吃了个够,讨打的一张脸凑到她面前来笑: “亲爱的,我答应过儿子今天陪他吃饭,再不走他都该等急了,我们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了好不好?” 他抱得极紧,她挣扎了几下都没挣扎掉,他眉毛一挑故作惊奇: “亲爱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或者,”他面庞蓦地期近,隐隐坏笑,“怕大家不放心,还想秀一秀甜蜜?” 他那薄薄的唇就在她一抬眼的距离,仿佛随时都有压下来的危险,她莫名心慌,而周围居然还有人呵呵怪叫着起哄,那大叔大婶点头微笑和蔼慈祥,一众小姑娘双手捧心艳羡不已,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妙和谐——除了女主角又红又黑的一张脸狰狞无比! 三个选择摆在她面前。 一,说出真相,一巴掌轰到他脸上,把他这双鸡爪子扇到九霄云外去,可是那样必犯众怒; 二,继续演下去,申明不原谅他,再次将群众的力量集结过来,可是那样必定要忍受这厮的继续轻薄; 三,上车接“儿子”吃饭,happyending,皆大欢喜。 他层层铺垫,只将这三个选择留给了她,她狠狠剜他一眼: “姓周的,算你狠!” 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自己灰溜溜钻到了车上去,这边周公子居然还向善意祝福的人微笑致意,刚刚那大婶热心极了,竟然特地又绕到窗口来抓住徐起霏的手语重心长: “妹子啊,男人嘛,总会有犯错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难得他知错就改,以前的事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往后两个人就好好过日子,恩恩爱爱的才好,什么时候你们再添个小闺女,请大姐去喝满月酒啊!” 徐小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刻也只有僵硬笑着支吾答应,那边周某人低头咳嗽,估计实在要憋成内伤了,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尽车子发动,他终于抚着方向盘笑出声来,她见的从来都是他那精明算计的似笑非笑,唯有这一次,那笑容明亮清澈,仿佛阳光淌过的浅浅溪流似的,她愣了一愣才记起了要发飙,咬牙切齿怒道: “你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 “没啊,我只是在想,”他顿一顿,眼睛很严肃地转过来,“你什么时候要请那位大姐去喝满月酒而已。” 她的眼神立刻变作了嗖嗖发作的毒钉,他无辜地耸一耸肩: “这些事可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原来还是我的错了!”她陡然扬起声音,那些气愤委屈一时间都涌了上来,恨恨道,“是谁说周氏公平公正的,又是谁在背后整我的,你看我不顺眼直接叫我滚蛋就是,何需对我这个小人物耍这些手段?” 他微笑着并不答话,眼睛看着前方安静开车,她孤掌难鸣,只得转头盯着窗外闷头生气,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他淡淡问了一句: “今天是谁送你去周氏的?” 手段 “今天是谁送你去周氏的?”沉默很久后他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转过头看白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响: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没当众让他难堪之前就已经是死缓了,现在又惹了这一茬,不知道是不是立刻要行刑了?她冷笑,“你到底想干什么尽管说出来,反正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无所谓了。”死一次和死两次,确实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只是笑,颇有几分高深莫测,她提心吊胆越加发毛,半天之后总算听他闲闲说了一句: “这个我还要再考虑考虑,反正徐小姐做好心理准备就是了。” 她眼神怨毒——还要玩心理压力那一套吗,宣布结果前先让她自己吓死自己?她拿出气势来冷笑: “随便你,不过现在——我、要、下、车!” 她怎样也不要他送到小区门口,结果半路下车的下场便是在路边招了半个小时的车,等她回去已经累到了筋疲力尽,她想好好睡一觉,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中全是丁磊漠然看她的眼神,还有她打他的那一巴掌,她很有冲动再给他打个电话,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忍住了,后来总算睡到迷迷糊糊的莫莫又打过来关心事态发展了,听她有气无力说了一遍情况那家伙在电话那头叫翻了天,直将周正泽骂了个狗血淋头,完了又骂丁磊脑袋被门挤了,还嚷嚷着要帮她讨回公道,徐起霏知道她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嚷嚷过的十句话里只有半句作得了数,不过听她用机关枪般的语速炮轰那无良周某人还是很解气的,也只有这时候才觉得莫莫这损友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让莫莫那一闹她也睡意全无了,索性坐起来又给以前的同事朋友打电话,问一问拜托他们找工作的事进展如何,在这城市里生活吃喝拉撒样样要钱,她再也没有资本坐吃山空下去了,一一问过去,倒有不少人故意惊奇问道: “哎呀起霏,你还真的要找工作啊,不是说你找了个大老板吗,听说现在又要拍周氏的广告,我们介绍的这些零散小活儿你怕是看不上眼了吧?” 这种落井下石说风凉话的人她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有求于人,处处也要陪笑脸忍着,好不容易有原来的小姐妹介绍了一个宣传图册拍摄的工作,让她第二天先去试试妆,虽说不是多大点活儿,薪水也不高,于现在这步田地的她来说已经是解燃眉之急了,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挂了电话之后便觉精神又回来了,连忙翻出冰袋敷起肿泡泡的眼睛来,又认认真真去挑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正在左试右试电话又响了,她漫不经心拿起一看,居然是丁磊,手上的衣服立刻扔到床上不管了,她呼吸了几口气,让那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来,故作平静地开口: “什么事?” 他的声音还是像她听过的无数次那样温柔,如同缓缓和风拂过肌肤那样的舒服,他说: “起霏,对不起,我回来想了很久,今天上午……实在是昏了头才对你说了那些话,你不要气我了好吗?” 就这一句话也让她嘴边不争气要咧出笑来,她生生忍住,故意沉默了半晌才抱怨: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算了吗?” 他脾气很好: “那你说怎么办?” “今晚陪我吃饭!”她趁机提要求。 那边沉默了片刻,声音已经低下去很多: “起霏,今天是以夏的生日,对不起。” 她刚刚钻出来的笑又冻结在脸上,几乎是恶狠狠地叫了起来: “那你还假惺惺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起霏,我不放心你。” “我很好,如果没什么事我挂电话了。”她僵硬说道,那边却突然叫她: “等一等。” 她忍着闷气静候他说话,只听他缓缓说道: “今下午我给总经理那边打过电话了,这次的事情关乎周氏的声誉和形象,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打算善罢甘休。” 这是她早知道的事,还有什么奇怪的吗?她说: “我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也很期待。” “起霏,别任性,周氏是什么背景我们都清楚,像你我这样的人是得罪不起他们的,他如果有意针对你,你在这里根本是无法立足的。” 她本能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极端排斥,果然听他说道: “起霏,你还记得我高中那个死党张腾吗,他在老家那边一个大公司里做部门经理,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如果你要过去的话他可以帮你安排,那边离家近,你回去看阿姨也方便,以前你不常常念叨你这做女儿的离她太远了吗——” “你是要我走吗?”她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已经隐约有了怒意,丁磊叹道: “起霏,还是先回去避一避风头吧,听说周正泽那人不简单,很强硬,你没有必要和他硬碰硬……” “明明是他栽赃诬陷,为什么我还要躲躲藏藏了,他要闹大我也不怕他,反正我是不会走的,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接和周氏有一点关系的工作就好了!” “起霏,哪有那么简单,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也没有哪个公司会用你了,你何必留在这里受气?” “谁说没有公司会用我,今天琪琪还找我明天去试妆,A市这么大,他周正泽总不能一手遮天吧!” 那边似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 “起霏,你还是太天真了。” 第二天发生的事立刻验证了丁磊的担忧确实是有必要的——原本应该封锁在周氏内部的广告女主角甄选风波似乎在一夜之间人尽皆知,她在快出门的时候接到了小姐妹琪琪的电话,她在那边一连声的道歉: “起霏姐,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晚上那边的负责人才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所以……唉,真是对不起了!” 她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故作轻松说着没事没事,琪琪又自责了一会儿,这才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 “起霏姐,我听说,听说你去参加了周氏新一季的广告甄选,你是不是,是不是和那边的人有些小误会啊?” 她脑中嗡的一响,却极力维持了平静: “琪琪,外面有人说我什么吗,你告诉我实话。” 琪琪是颇率真的一个女孩子,和她的关系也很不错,这时便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圈子里的人都在说,说参加甄选的另一个候选人住了院,是……是你做了手脚,还说现在周氏要封杀你……” “所以那家公司就不用我了对吧?”她接着琪琪把话说完,那边果然不吭声地默认了,她再也无力多说,挂断电话只觉得全身都虚软起来。 原来就是这样,将那颠倒黑白的所谓“真相”散播出去,再放出要封杀她的消息,让她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无法立足,她自己总会不堪忍受缴械投降的! 她颓然坐在梳妆镜前发愣,镜中的女子画着面试时最精致甜美的妆容,穿着面试时最大方得体的衣裙,她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精心装扮自己,小心翼翼地练习微笑的弧度,反复琢磨应该说的话,只是期望得到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已,可即使这样也只是奢望,现在这些准备全都用不着了,她只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角色,无论再怎样热忱再怎样努力,终究还是敌不过别人轻巧的一句话。 她抽了一张纸巾覆在脸上,便有湿痕在那纸面上晕开,渐渐显出眼线剥落的黛青色来。 丁磊是做广告的,大概也听到了那些流言,当天下午又打了电话过来,口气自然是着急的: “起霏,看样子周正泽这次是来真的了,你准备怎么办?” 她咬着牙冷笑: “他就想逼我自己滚蛋,我偏不遂他的意,不做平面模特我也可以做其他工作啊,不一定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反正我也早想转行了。”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死脑筋!”他应该在那边摇头吧,就像曾经毕业之后她执意要跟他来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时那样的语气动作,她有些恍惚,一时间也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那样神游太虚了片刻,耳朵突然灵敏捕捉了两个字——以夏,他在说江以夏?她陡然一惊,慌忙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那边叹一口气,只得再说一遍: “我说现在这个局面只能让以夏去帮你说说情了,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她说的话周正泽一定会听的,你先不要着急——” “我才不要她去说什么情!”她蓦地尖声起来,“丁磊,我不要你多管闲事,更不要她假惺惺装好人,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不用谁去找那王八蛋说情!” 多么可笑,她的男朋友被江以夏夺去了,周正泽为了她要将自己赶尽杀绝,现在倒是那女人要来当好人了!是,她已经输到一败涂地了,可是即使一败涂地她也绝不能在那女人面前输下半分气势,绝不要接受她的半分施舍! 丁磊听到她的反对也急了: “起霏,以夏是真心想帮忙的,她已经约了周正泽晚上见面,她一下班就会过去说清楚的,只要她替你说几句话你也不用走了是不是——” “我就是滚到火星上去也不要她帮忙!”她厉声一吼,“丁磊,叫她不用去,否则我一辈子恨死你!” “起霏,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不要再任性了好吗——” 她再也不说话了,啪地按了挂机键,将那电话也重重甩到了床上! 她胸口还在急剧起伏,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已经约了周正泽,一下班就过去——她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半了,现在去江以夏工作的幼儿园应该还来得及,她片刻也不多耽搁,拎起包包便出了门。 矛盾激化 打车到江以夏的幼儿园时正好碰到放学,她远远就看到那女人牵着几个小朋友在校门口等家长,她长发从肩膀上黑缎子似的披下来,一身优雅小碎花的蓝裙子,不时弯下腰和小朋友们说说话,轻言细语笑容亲切,那眉目温柔得三月刚刚舒展出来的柳叶儿似的,有好几位接了孩子的年轻爸爸也不立刻走人,都还要围在江老师身边聊一聊孩子的情况,一个个眼睛亮得,简直跟那见了鱼腥的猫一个样! 徐小姐看了几眼已经嗤鼻了,男人果然都是吃她那一套的,也难怪丁磊和周正泽两个苍蝇叮臭肉般围着她打转了,她昂首挺胸噔噔噔走过去,样子颇有几分不善,江以夏见了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徐小姐,你来找我吗?” “没错,确实有事找你!”她也装模作样笑一笑,不过她没有江美人那样的本事,实在无法生动流畅浑然天成。 其实徐起霏小姐即使不化妆也绝对是美女一只的,走到哪里都会赚尽回头率,可是站在江以夏身旁那气场便不对劲了,十足十飞扬跋扈的母老虎大房欺负柔弱善良的小妾似的,几个男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往江美人前面跨了一步将她护在身后,略带敌意的眼光看住了面前这来者不善的女人,纷纷都摆出了护花使者的姿态。 徐起霏鼻中冷哼一声——一个个的手上还牵着儿子都快忘了孩儿他娘是谁了,也真不怕被家中那一位撞见了挖下两个眼珠子喂狗去!她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清了清嗓子问: “江小姐,有空吗?” 江以夏做了一个稍待片刻的手势,然后再和那几位父亲微笑告别,还分别叮咛了每个小朋友几句,那几个家伙居然都颇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担忧的目光回头看了好几次,也足以见得那某小姐的非凡魅力了! 江小姐也向她露出一个善意柔和的笑来: “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果真是一笑嫣然春风拂面,只是她对这种温柔完全免疫而已,她不想浪费时间,寒暄什么的统统都省了,直接奔向主题: “江以夏小姐,非常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周正泽那边还希望你不要多说什么。” 江小姐那双翦水大眼眨了一眨,长长的睫毛密密地扑着: “那天的事丁磊也跟我说了,我想正泽哥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他那个人有时候比较较真,我只是——” “谢谢了,随便他怎么较真那也是我和他的事,不用江小姐如此热心!” “可是丁磊……他不希望看到你受这么多委屈……” 受委屈?更大的委屈她早就吃过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一点?只是这一句话也让她隐忍的怒气爆发了,她将一缕头发往耳后一掠,扬起面孔冷笑: “磊磊不想我受委屈,那么江小姐你呢?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怕是早就幸灾乐祸,巴不得周正泽将我赶得远远的吧!”她几次三番挑衅,又说过那样犀利的话,恐怕没有哪一个女人还这么大度吧,明明心里恨不得将她踹到喜马拉雅山一边凉快去,却还要做出仁慈样子去求情,无非是要显摆她的胜利,更要展露一下万年女主角的宽容善良罢了,而这个求情对于她徐起霏来说,简直是狠狠掴到脸上的一巴掌,江小姐这“仁慈”果真是两全其美! “徐小姐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样想……”她眉头微皱,立刻有几分急了,慌张想要解释,却又被徐起霏打断: “江小姐,对着我就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一套吧,我可不是丁磊和周正泽,怜香惜玉什么的都不太懂的,你可以把那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是你好本事,可是阁下完全不必顶着个光环就来装圣母,我徐起霏不稀罕你的施舍!” 大约从来没有人对江小姐说过这样言辞激烈的话,她想辩解却鲜有争吵的经验,一时间找不合适的词,片刻内脸已经涨红了,咬了好几次唇才说出一句话: “我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单纯想帮忙罢了,你不要这样误会!” “想帮忙?那完全不用找周正泽,我有更简单有效的提议!”她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半眯,冷哼一声,笑得不怀好意,“离开丁磊啊,把你抢走的东西还给我,这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江小姐,你现在还能不能继续圣母下去?” 她百口莫辩局促不安,脸上的红晕更重,她手上还牵着一个家长没有接走的小男孩,约莫三四岁年纪,小孩子极聪明,虽然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可是也分辨得出是这坏人在欺负他最喜欢的江老师了,这小孩子也勇敢得很,气愤之下卯足了劲儿一头撞在那坏人身上,攥着小拳头恶狠狠说道: “你走开,不准你欺负江老师!” 徐起霏往旁边退了两步,才不和这小屁孩儿一般见识,岂知这小鬼头得寸进尺,大脑袋又轰地撞过来,一双鸡爪子抱住了徐小姐一只修长玉腿,哇啦哇啦竟然要咬上来,江以夏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抱着小孩子柔声哄他,徐小姐才没有那么有耐性,直接勾起那大头娃娃肥嘟嘟的下巴,恶狠狠威胁道: “快放手,不然把你扔到动物园去喂狼!” 大头娃娃平时看到的都是如江老师那般的善良人士,陡然见到这样的“狰狞”面孔倒被吓住了,鼻子吸一吸,竟然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喘气: “哇哇哇,我要告诉我爸爸——打你——哇哇哇——” 徐起霏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拎起大头娃娃的衣服就将他往圣母怀里塞,江以夏又要哄孩子,又十分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更有些手忙脚乱,正是这一团乱麻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男人沉稳的声音: “以夏,怎么回事?” 那是这段时间熟到不能再熟,恨到不能再恨的一个声音,面前的江以夏微微一怔,喊了他一声,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正泽哥,你来了。” 脚步声从徐起霏身边铿锵掠过,那人停在她们前面,眉头微皱,带着几分冷意的目光往她这边打量了几眼。 这是让人一目了然的场景——气势凌人的徐起霏小姐,柔弱无助的江以夏妹妹,还有她怀中那被徐某人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孩子,偶像剧中典型的万恶女配欺负善良女主的戏码,便是从不看肥皂剧的某人也想象得到刚刚发生过什么事了,所以他周公子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英雄救美惩恶扬善! 此刻那周某人眉峰压低,看到徐起霏身上来的一双眼睛隐隐泛着锐利的寒意,其实这几次交手,她见得更多的是他眼中那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反而忘记了这样锐利的一种眼神,饶是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心里不自禁也有些发怵。 他并不询问她,只转头去问江以夏: “她来这里干什么?” 江以夏见着气场不对,连忙出声打圆场: “正泽哥,徐小姐只是过来和我说点事,我们随便聊了几句,我这里还要等一个学生家长,要不你先去车上等一等我吧。” 他似乎有话要说出口,却终于给江以夏面子没有发作,只点点头便要走,这时却听见徐起霏开口了: “江以夏,我说了,不要你多管闲事,你也不要再惺惺作态了!” 他的脚步立刻顿住,回头,眼睛微眯。 江以夏连连向她使眼色,徐起霏只是冷笑: “江以夏,你这副样子到底做给谁看?这姓周的为了不要我打搅你,几次三番对付我,陪酒吃饭栽赃诬陷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演大戏,亏得磊磊那傻瓜还认为你会真心帮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实在没必要再做出这副样子去显示你多么大方多么善良,我看着真觉得——恶心!” 逼入绝路 她那句话说出口,空气中的氛围陡然变味了,周正泽回身,往她面前踏了一步,他身高腿长,在她面前一站便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兜头罩下,那一双桃花眼微垂睨着她,如有冻风吹过似的,戏谑的笑完全消失了,隐隐浮起了一层冰壳,那薄薄的冰层蔓延开去,就连语气中似乎都透出了森森寒意: “徐小姐,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和方式,没有谁有义务承担你的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她稳住心神没有在那样的压迫感之下后退一步,怒极反笑起来,“如果无理取闹是对付你的唯一办法,那我就是在无理取闹,我就是看不惯江以夏的虚伪做作,我就是要说出来,你周正泽还能怎么样,你权大势大只手遮天,现在连我说句话也要干涉了吗?” “徐小姐,你我有什么恩怨欢迎你随时到周氏来找我,也欢迎你采取其它任何方式来解决,但是,我再说一次,请不要再招惹以夏!”他眼光闪烁,带着几分一望便明的威胁,自然是提醒着她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了。 她同样知道哪里能踩到他的痛处,冷笑出声: “周公子雷霆手段,我这样的小人物还能有什么解决方式?如果说真有方法,那也只剩下每天来找江小姐聊聊天这一条路了吧。” 他脸色一刹那间更是暗沉,江以夏从来熟悉他,知他便是商场的波诡云谲中也向来是从容不迫含笑应对,哪里会有如此神色,她心下也暗暗吃惊,立刻去推他,慌忙说道: “正泽哥,你去开车,我们现在就走,我让同事帮我等小天的妈妈,你先去开车。” 他站着没动,眼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寒霜雪气般的凛冽,徐起霏咬着牙和他对视,江以夏真怕他们会再吵起来,立刻将手上的小孩子交到同事手上叮咛了几句,然后挡在他面前一直说话,他看到她面孔上急出来那一片红晕,终于先退一步不再纠缠下去,一声不吭拉着她转身离去。 所谓先退一步,那也只是他在江以夏面前做出来的样子罢了,他有他的处事方式,不会直接和她冲突掉了身价,徐起霏当晚便接到了周氏代表律师打过来的电话,约她第二天面谈,面谈的内容自然是从法律的角度逼她做出离开或者应诉的选择,姓周的果然还是采取这一招了!要应诉的话周氏那边人证物证都有,她胜诉的几率几乎为零,非但如此,到最后还会由她来承担高昂的法律费用,与此同时几乎所有原来合作过的所有公司都很清楚地和她划清了界限,那自然是某些人j□j之后更严厉的手段措施了。 到下午陆续有几个朋友打电话过来表示关心,她心乱如麻,除了莫莫的电话其它的都没接,莫莫一直嚷嚷着要来找她,她慌忙拦住了,便听她在那边说道: “我刚刚打了电话到丁磊那边去,把他痛骂了一顿,要我说这事儿就是他没办好,他不是口口声声要帮你吗,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看他简直是在帮倒忙!” 纵然她已经自顾不暇,听到莫莫那样说还是忍不住替他辩驳道: “这次真不关磊磊的事,你知道我的个性,总是冲动,总是控制不了自己,虽然他用的方法不对,可是他真是为我好——” “是啊,他也那么说,他尽力了,是你自己冲动惹到周正泽身上才坏了事,他这样的尽力而为不但把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而且连半点口实也没落下!”莫莫在那边连珠放炮义愤填膺,“徐起霏我说你有时候挺精明的,为什么一关系到丁磊就像个弱智?难道你就没想一下,我是清楚你的个性——冲动,牛脾气犯起来控制不了自己,可是更清楚你这个性的人不更该是丁磊吗?” “什么意思?”她有些没弄明白莫莫这么说的意思,那边似乎意思到自己反应过头,蓦地戛然而止了,半天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知道你听不得他的半点坏话,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我就觉得你最近衰神附体,实在是太倒霉了些!” 这话她倒是完全赞同的,不免又长吁短叹一番,莫莫又问她打算怎么办,她也说为了一个早已经变心的丁磊这样逞强和周正泽斗实在不值得,劝她先离开避一避锋芒,徐起霏不是没有转过这样的念头,虽然这样守在他身边也没什么结果,可是如果离开了,那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莫莫骂她死脑筋,骂完之后又唉声叹气说再帮她想办法,她家老五也认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看能不能说说情,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不敢让莫莫太担心,其实已经把心里的焦虑着急隐藏了很多,挂了电话才一个人对着墙壁出神,想到莫莫说的找人说情,她也搜肠刮肚地将关系网理出来,看找不找得出一两个说得上话的人物,好不容易想到几个名字,可是随之浮现的又是一张张色迷迷的脸,立刻又摇头作罢了。 手机一直翻到最后,倒真让她找出一个名字来——就是所谓她去“陪”过的那位大老板,那个人曾经说过一句话——起霏,如果以后需要帮助一定告诉我。打给他,或许他真会帮忙的吧,她的手指按到拨号键上,却在良久之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也同样记得丁磊说过的话: “徐起霏,如果你敢再去找他,我就跟你分手!” 她冲动过一次,那是磊磊一直不能原谅的错误,所以他们弄到了这步田地,如果她再找那个人,就算是留了下来,恐怕一切也全然没有意义了吧! 烦事交织如麻,晚上她一个人去喝酒解愁,那是颇有情调的一家酒吧,环境清幽,音乐舒缓,曾经的工作之余她很喜欢和几个小姐妹一起来这里坐一坐,可是丁磊不喜欢,总说酒吧那种地方太复杂,常常喝到一半便打电话嘱咐她少喝一点,快点回去,她自然就乖乖听话很少去了,为这事儿还教几个姐妹们笑话过,现在想起来,那些事似乎都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液体划过喉咙感觉是酸是涩她也再难辨别,只知道一杯一杯地喝到肚子里去,酒精的效果发挥出来,脑袋渐渐昏沉,所有的心忧和烦恼似乎都模糊了,音乐靡靡光影暗淡,只余若有若无的几分惆怅迷惘。 可是这样的状态于她来说还不够,她很想大醉一场,这样便彻彻底底地忘记了,但怎样都不敢,因为她再清楚不过,即使喝得烂醉如泥也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打电话过来嘱咐她少喝一点,嘱咐她快些回家了,只是想到这一点,心里便又狠狠痛了起来。 她走出酒吧时已经很带着几分醉意,外面的风冷,吹到脸上来却很热,她脚步有些踉跄,踏下台阶时一个摇晃,眼见便要踩滑一步,却突然有手臂横伸过来扶住了她,身后有人善意叮咛: “小姐你小心。” 她站稳脚步才回头一笑: “谢谢。” 不过见着一眼,她脸上感激的笑容也陡然冷却。 果然是冤家路窄! 后面刚刚推门而出的周正泽也微微一惊,然后疏离点头: “原来是徐小姐。” 他放了手,没有再多说,侧身从她身边走过。 她还是没有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手指将垂下的围巾狠狠绞了一圈儿,咬牙喊道: “恭喜你周正泽,你赢了,彻彻底底地赢了,只不过费心踩几脚我这样的小人物,你周公子也真是大材小用了。” 前面的人脊背挺直脚步稳健,自顾离去如若未闻,她往前再追几步,声音不自觉尖利起来: “你现在总算逼走我了,总算称心如意了,其实你想踩我真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不知道为什么要绕这样大一个圈子!什么拍广告,什么甄选面试,亏我还信以为真,亏我还傻子似的准备,周正泽,你……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一个人!” 他的脚步终于停住,顿一顿,身体侧过半边来,脸色几分严肃: “徐小姐,事情会到现在这一步,难道你不认为你自己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吗?” 她刻薄笑起来: “我自然该负很大的责任,谁叫我无钱无势,却得罪了有钱有势的你?” 夜风中 “谁叫我无钱无势,却得罪了有钱有势的你?”她那一句冷笑尖利刻薄,他微微皱眉,眼中神色暗沉复杂,沉默很久,似乎一直斟酌着才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徐小姐,或许你不会相信,我叫你来周氏是真的想给你一个机会。” “你?给我机会?”她尖笑,如同听了最好笑的笑话:“周正泽,你不觉得现在才来做伪君子实在太假了吗?” 他眉角略蹙,接下来说的话倒有些像在感叹了: “徐小姐,你遇事太急躁了,如果不是你……” 他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望着夜色中她挑眉冷笑的倔强眉目,眼中不自禁浮起自嘲的一抹浅笑,再开口时已经变了语气: “你说得对,或许真是我太假了吧。” 他的漠然口气只让她更气,忍不住讥讽道: “周正泽,你以为逼走我你就真赢了吗?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江以夏,你做的一切不过是将她完完全全推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去罢了,你也不是最后那个赢家,你只是和我一样的失败者罢了!” “徐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自私的。” “我自私?”她怒极反笑,“是江以夏抢走我的男朋友,现在居然变成了我自私?” 他或许有他的理由,但显然不想再和她在街边争论,只微微摇头,转身欲走,她却不依不饶,再次扬高了声音: “其实你和江以夏才真是天生一对,一样有手腕,一样有心计,磊磊现在看不清,可是有一天他总会清楚的,那个时候他就会明白他错得有多离谱!” “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扯到以夏身上!”他浓眉再一次紧缩,口气蓦地肃冷,就算他摆出再淡然的样子,听到江以夏的名字还是每每破功,她将他的隐怒尽收眼中,明眸闪耀,冷冷浅笑: “难道不是吗,她骗磊磊说会帮我,那傻瓜居然也会信她,还欢天喜地打电话叫我不要担心,她明明知道我不会接受这样的施舍,却还要做这个样子去博温柔,难道她还不是有手腕有心计吗——” “你说丁磊打电话告诉你以夏会帮你?”他突然打断她的话,浓眉更拧,眼中精光沉沉,仿佛陡然捕捉到了什么重大信息,“然后你就去以夏的学校找她闹?” 她目光稍露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这个话头上,却见他神态严肃再问了一句: “那天你来周氏应征,也是和丁磊一起的吧?” 她心中隐生不安,不自禁问出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 他却再不说话了,眼睛移开,眉头纠结成峰,面庞在夜色中是格外严肃的冷峻,似陷入沉思,竟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 她直觉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寒意,连连呵斥了他几声才见他动了一动,侧过头来看她,脸色更加复杂,一双眼睛沉得幽黑古井一般,但那神色在他脸上不过短短几秒便消散不见,他很快恢复如常,缓缓摇了摇头,说出的却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徐小姐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什么叫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他周正泽真是演绎得入木三分!她冷笑出声: “周正泽,江以夏不在这里,你真的不用再惺惺作态,你这副虚伪嘴脸,看着教人很恶心!” “那要怎样才不叫惺惺作态?”他刚才那一沉思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此刻也不生气,眼底竟又泛起一点笑意,倒是她往常见着的那一种了,“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逞强,要你赶快走人,否则我会再施手段逼得你生不如死,是不是要这样才不叫惺惺作态?” 她喝了些酒,脸上本有一点颜色,此刻听到他那随意轻松的口吻,那片红晕更是要烧了起来,一并烧起来的还有她那双漂亮眼睛,正源源不断涌出怒意来,简直都要将面前的人淹没了,她咬牙道: “周正泽……周正泽……你、你迟早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你这王八蛋,我诅咒你一辈子!” 她满面涨红睚眦欲裂,仿佛拼命的小兽似的,然而那般的凶悍却总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软弱,他眼中淡淡含笑,那笑容简直是锐利剖到心脏的一把刀,自然将她看了个通透,她立刻也察觉了,更是恼羞成怒,声音尖利得近乎喊叫: “周正泽,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嚣张不起来的——” 突然的来电音乐打断了她的话,是她的手机,她不去接,只拿眼睛恶狠狠瞪住面前的人,急促呼吸着平复胸口怒意,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很执着,音乐一直在响,她终于还是拿了出来,只看了一眼便神色收敛,迅速转过身去,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她低头往前避开了几步,声音刻意压低了,却好似那边的人听得不甚分明,又略略抬高了些,便有些句子断断续续落到他耳中来: “嗯,还好,……妈,你身体怎么样,肩膀这几天还痛不不痛……磊磊、磊磊他还在忙……中秋节?中秋节可能我们就不回来了,他这边可能走不开……嗯,我知道,我知道……” 她已经极力做出轻松平常的口吻了,可那声音中到底还残留了实在来不及收敛的怒气愤慨,可能教电话那头那细心的母亲听出来问起了,她再站远了几步,言语间更是支吾起来: “没什么,我能有什么事……怎么会和磊磊有关系?……他对我很好,就是忙了点,你别乱猜,对,我很好,妈,我真没事……” 他们之间斜着隔开了一段距离,可是四周霓虹闪亮,他还是清楚看到她说完这句话立刻便捂住了电话深深吸气,手背在眼睛上重重一抹,停了几秒钟才复又开口,声音中已经是竭尽全力的伪装压抑: “没事,刚刚拿东西,马上回去了……结婚?妈,你怎么又提这个,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们还想再等等,磊磊他事业才刚起步,我们有分寸的,你就别操心了……” 她再敷衍了几句已经熬不住匆匆挂了机,挂了机却也不转过身来,一直抱手低头站着没动,夜风吹得她的卷发苏苏浮动,波浪般从肩膀上逶迤垂下,散在风中显出几分单薄羸弱的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了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步步向她走去。 她本以为他早已经走了的,却又听到脚步声靠近,立刻慌忙再将眼角狠狠地抹了几下,竭力端出镇定冷漠的面孔来,刚刚将那副面容抬起来便见一方手帕递到面前,帕子后面是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她怔一怔,却又猛地恼怒,一巴掌推开了他的手: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也不强求,收了手只安静看着她,淡然说出一句话: “徐小姐,或许……我们还应该再好好谈一谈。” 合作 徐起霏不认为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然而不知道是她太冲动还是周正泽太了解她的冲动,他只是挑一挑眉毛,桃花眼弯出一点笑,语调缓慢优雅: “徐小姐敢在我面前发誓诅咒的,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却不敢了吗?或者你也认为自己理亏?” 她眼睛立刻横过去: “笑话,到底是谁理亏?谈就谈,谁怕谁?” 那句话说完便看到他脸上笑意斑斓,她这才意识到可能又中了他的奸计了。 然而只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一次谈判,她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况且因着周公子动起了新脑筋,原本第二天该送到她手上的律师函也没踪影了,碰面的时间地点都是他选的,下午四点,地方也不是多么的隐秘高级,很实惠普通的一个咖啡厅,他倒也放心,不怕在这样的地方被拍到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早早便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看到她进门对她扬了扬手,仿佛是老朋友见面那般轻松惬意,她不知道他究竟想打什么主意,简直是全副武装不苟言笑,颇有些赶赴战场的样子,他嘴角含笑,只作未见,很有绅士风度地询问她的喜好点了饮料和糕点,然后随意攀谈起来。 那是真的随意,简直是没有目的的乱侃,他也只是随便套着一件休闲西装,并不是多么时尚潮流的打扮,可是阳光西斜的下午,景物投在桌面上修长拉伸的影子,他脸上的笑容简单而纯粹,仿佛穿梭在花朵间透彻明朗的阳光似的,恰到好处的手势、优雅风趣的谈吐,咖啡杯中袅袅香气,一切似乎都远离了窗外熙攘的俗世,居然也很有赏心悦目的雅致。 他谈了一些轶闻,见她始终沉默戒备着,遂微微一笑转了话题,说到了要拍的那个广告身上,谈到了很多细节设计,更说了一些不惹眼处体现出来的企业文化和内涵,她曾经用心准备,在丁磊的悉心指导下对这些都了解得十分透彻,不知不觉便接上了话,虽然语气仍旧生硬,可是谈到精彩处也不自禁流露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他举着咖啡杯轻轻啜饮,不知是光影变幻的错觉,还是咖啡香气的朦胧,他那双眼睛时而看过来,总带着一些别样的光芒。 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时废话已经说了一箩筐,不自觉有些尴尬,立刻低头沉默去喝咖啡,耳边却听他笑道: “徐小姐,其实你刚刚说的有些东西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在讽刺她所说的全是拿来主义,脸上立刻略见微红,声音锯齿般尖利起来: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他微笑起来: “你太敏感了,我的意思是,这些话你曾经对我说过一次。” 她微怔片刻,疑惑: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些?” 这些关于广告的看法和解读她虽然早已经烂熟于心,可是记忆中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是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的,哪里有机会心平气和地谈过这些东西,周正泽知道她的不解,轻轻放了咖啡杯笑: “那一次你喝醉了酒,我送你去你朋友家,你说了很多。” 她脸上的表情又是疑惑又是几分尴尬,没想到那次醉酒后还对他说过这些东西,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微笑: “如你所想,原本我确实没有考虑你的,可是那天听你说了很多东西,我就很想看看你的表现到底会怎么样。” 她面孔微低,睫毛扑得有些急速——这才是他最终让她进入甄选的原因吗,不是为了故意针对她让她难堪,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后面童小姐的花粉事件他又怎么解释? 只是这样一想她也掩去诧异冷静下来,只看着他不说话,他察言观色是何等厉害人物,立刻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笑一笑,换了一个坐姿,语调仍旧不疾不徐: “徐小姐,如果我真想陷害你,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也不会拿周氏的广告来炒这样的负面新闻。” 她眼中的冷漠戒备有些松动,却仍是端住了面孔: “所以?” “所以很可能我们两个都被利用了。”他陈诉着,眼中陡然有极锐利的光一闪而过,“这个能把把戏玩到我身上的人,我很想看看到底是谁,所以想请徐小姐配合我。一旦真相大白,徐小姐的名誉也能恢复,对你同样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已经将她逼到被迫离开的边缘,这个时候应该没必要再出什么整人的新招,如果按他所说操控整个事情的真是另有其人的话,那毫无疑问是那位冷艳高贵的宁雨馨小姐,以他的骄傲大概确实受不了这样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她思忖片刻终于开口: “依你周公子的实力背景,要对付一个宁雨馨绰绰有余,怎么还需要我配合?”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更是深邃,嘴角边那一点笑更有几分莫测的意味: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他顿一顿,突然又扯到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上: “你和丁磊认识多久了?” 她端起咖啡杯去喝,眼睛转到外面去,车水马龙的繁华在那琥珀色的眼中寂寞流淌着,许久才有轻轻的两个字说出口: “十年。” 他陡然也沉默了。 阳光一分一分静静移动着,他的手停在咖啡杯的柄端上,落下一个很好看的影子,那影子越拉越长的时候他开口了: “难怪!” 她转过头来: “难怪什么?” “难怪你醉酒那次,嚷嚷得最多的就是他,还非要去他住的地方,拉都拉不住。” 她想起那一次他手上脸上纵横交错的抓痕,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是吗,那天可真是麻烦你了。” 他摸一摸曾经受伤那些地方,也笑了,帅气而明朗: “那还真是有些麻烦的,我都一直想着你是不是装醉,借机公报私仇呢!” 他的语气很是夸张,教她实在停不了脸上的笑,原本的僵硬戒备就在这轻松两笑中荡然无存,小小的角落中气氛一时大好,她不想那样讨厌的周正泽也有看起来顺眼的时候,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眼光突然在她身后的方向停滞了片刻,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看到两三个推门而出的男人背影,有一个依稀竟像是丁磊,她怔了一怔,而这边周正泽已经在问: “徐小姐,还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回过神来,对他笑一笑,摇头,只道自己多心,而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她多心,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是太天真,竟然就这样轻信了面前这个男人,只是这一次的轻信,她连挣扎和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在一起? 第二天是周氏广告的最后一轮试镜,因为童小姐住院、徐起霏的陷害嫌疑,原本的四个候选人也只剩下了妩媚性/感的董娜和冷艳高贵的宁雨馨,不同于上一次甄选面试的风波四起,这一天的试镜进行得有条不紊波澜不惊,两位红极一时的美女巧笑嫣然各有风韵,在摄像机的镜头里都美成仙女一般,便是周围见惯大场面的工作人员也不时啧啧称赞。 丁磊是陪着几个周氏高层一起去现场视察效果的,对比两位美女时自然被人问到他的专业意见,他中肯比对了两人优劣后也委婉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董小姐确实很漂亮,也很吸引人的目光,但我个人认为,宁小姐身上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更符合周氏的定位,她对广告的把握和诠释也很到位……” 周正泽也在几位高层之列,他从进摄影棚起一直未发一言,这时听到丁磊娓娓道来的分析时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辨喜怒,那说话的人看在眼中,心中微微一惊,立刻便转开了话题: “几位请这边走,我们换个角度看一看效果。” 再看了几分钟,丁磊正好站在了周正泽身边,便听他轻咳一声,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清的话: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看好宁雨馨的。” 丁磊聪明至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很低,但从容冷静: “总经理,我只是就事论事,不会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当中的。” 他微笑点头,似在嘉许,但那眼眸之中殊无笑意,丁磊移开目光,手心已经有些出汗,耳中突然又听他说道: “那位徐起霏小姐,或许我一直对她有些偏见吧,好像人还是很不错的。” 丁磊镇定看了他一眼,笑着应和道: “是,她很好……” “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这个问题突然出口,直截了当,从来也不是周正泽的作风,丁磊再一惊,正在斟酌如何开口,却又听他歉然微笑了, “抱歉,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 两人的对话只有那样寥寥几句,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工作的对答,无人在意,周氏一行人也并未逗留多久,约莫半小时便离开摄影棚了,丁磊和另一位主管送下楼去,一路众人各抒己见,气氛颇好,视察期间周正泽并未发表什么意见,这时倒像提起了兴致,一直走到停车场似乎都意犹未尽,另几位高层纷纷驾车离开后他还单独和丁磊及那位主管细谈良久,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 那是显而易见的改变,较之谈到工作时的从容果断,他讲电话的声音轻柔很多,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宠溺: “是,已经在停车场外面了,你再在车上听会儿音乐吧,好,马上就过去……” 他转过了身去,可即使这样也让人想象得到他脸上的温柔,以及电话另一端那娇滴滴的嗔怪,主管对丁磊使了个眼色,暧昧的笑意隐在眼睛里。 既然有了这一通电话,有了某位一直等候在车里的佳人,他们的谈话自然很快便结束了,周公子下去开车,主管和丁磊上楼继续工作,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理,进入大楼前丁磊终于回头望去,周正泽的车刚好开出来,车窗是开着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得到副驾上的人,虽然很远,但因为熟悉,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周公子身旁那个曼妙丽影。 身旁的主管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走进电梯去按楼层,他的手指几乎是和那金属按键一样的温度,也许他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这一幕正好印证了他心中隐隐的揣测——昨天在咖啡厅谈工作时无意间碰到好似情侣般谈笑甚欢的他们、周氏临时撤销的律师函、还有一直排斥她的周正泽态度突然的转变——个中缘由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只是这样突然的转折让谁都始料不及而已,他低头不语,眼神复杂。 这一天的工作结束时已经很晚了,他终究没有忍住,拨了电话过去,可是关机,居然是关机,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打电话时找不到人,所以她从来都会多准备一块电池在身上,从来二十四小时开着机,即使分手以后,无论他多晚打电话过去也总听得到她的声音,这是第一次,打过去却找不到人。 第二天他破天荒地去了她的住处,正巧在楼下碰到要出门的她,徐起霏同样很诧异,这是分手后他第一次主动来这里找她,然而那满心笑意还来不及绽放在嘴角,却从他的阴沉脸色里预感到了什么,立刻让她下意识地沉默了。 他扫了一眼她全副武装的精心装扮,淡淡开口: “出去?” 她点头,他再问: “和周正泽?” 她仍旧不语,他的语气突然凝重: “起霏,你这样孤注一掷把赌注下在周正泽身上,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她目光闪躲,只含糊说道: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打算?把周正泽那样的富家公子哄上手就是你的打算?”他蓦地冷笑出来,“你不会以为他那种人会对你认真吧?他不过利用手里的权势和你玩玩而已,等他烦了腻了,你以为他还会这样帮着你?” 她终于看向他,眼中是陡然而起的惊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沉默,片刻之后才泛起自嘲的一点笑: “在你心里我早就是这样的人了吧,恐怕我怎么解释都不会有用了,那我也不想多说了,早晚你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悲凉,他脸上的神色终于柔和下来,他上前一步,轻轻拉过她的手,如曾经那般温柔摩挲着,似情人一样在她耳畔低语,那浅浅呢喃般的话语中有着不自觉流露的痛苦气息: “起霏,离开这里好吗,你往后的一切我都帮你安排得好好的,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在这里跌跌撞撞,不想那些流言蜚语再把你说得那么不堪,也不想……这样看着你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骗!” 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浸透到她冰冷的肌肤上,他的气息就在一转头的呼吸间,这是她熟悉至极依赖至极的感觉,她有几分遭蛊惑似的恍惚,那一刻几乎就想伏在这温暖胸膛什么都依顺了他,然而话到舌尖却又咬住了,她愣愣地傻了片刻,然后抽出了手,从他的包围中退开一步,坚定摇头: “谢谢你磊磊,可是我不走,我会留下来向你证明我的清白,用我的方式,而不是一走了之,永远让别人误会!” 她那少有的决然神色似乎惊住了他,他打量她片刻,居然又开始笑,渐渐凉薄: “误会?真的是误会吗?起霏,不要当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你恨我和你分手,所以千方百计想要留下来报复,你对以夏耍那些花招我都一清二楚,只是周正泽常常碍你的事,所以你干脆就用美人计把他也收入裙下,这些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个姓邵的大老板,还有上次周氏那几个投资商……” 她有些恍惚,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只看得到那两片薄薄开合的唇,她温柔吻过的唇,曾经对她说过无数海誓山盟的唇,正一句一句吐出尖刀来,那薄唇后面的面庞似乎也不那么清晰了,陌生得好像从未认识一般,她想要像从前那样分辨几句的,可是居然觉得喉咙干涩,这一刻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那些话,模糊后又清晰,一声一声地撞击着耳膜, “起霏,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坚持分手,你一定会想,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我还是要分手,可是真的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受得了你选择成功的这种方式,你越是这样轻贱自己,我们越不可能回到从前……” “不要说了,丁磊,你不要再说了!”她似乎在这样说话,可是那声音低哑得近乎泣语,完全没有听到他耳中去,于是那些正气凛然的慷慨陈词仍旧一串一串地砸到她身上来,她手按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周身的温度都被那冰冷给同化了,怎么也找不到一个温暖的源头,她不知他何时会停下来,可是终于有脚步声靠近,那些滔滔不绝的话总算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起霏,等你好久了,怎么一直不出来——咦,丁磊,原来你也在。” 那声音中有合适的惊讶,却有着教人难以察觉的了然和镇定,也不知道这厮已经默不作声站了多久了,可是这是第一次,听到周正泽的声音她也会如此高兴。 上钩 周正泽适时的出现总算打破了僵局,丁磊立刻噤声,脸上升起了尴尬的一点笑: “总经理,真巧。” 他点一点头,然后看向徐起霏,眉头一皱,颇有几分亲昵抱怨的样子,倒是丝毫不避嫌: “都在下面等了你半个小时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徐起霏刚刚升起的一点欢喜在听到这句话时立刻烟消云散,周正泽到底是周正泽,绝不会让人有一刻省心的日子,他要做戏吊宁雨馨,却在丁磊面前也故意暧昧,说他没有藏着顺便离间他们的私心她真是信也不信,本来她全身冰凉气力全无的,可是这一刻倒热血上涌了,真恨不得冲过去打掉他那一脸恶心的笑,她狠狠白他一眼,他却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继续笑得赖皮赖脸。 她就是不看也猜得到丁磊现在是什么脸色了,她咬咬牙扭开头去,只柔顺站到周正泽身后,耳朵却尖尖地竖起,听那各怀心思的两人装腔作势地客气道别,然后周正泽一拉她,她只得寸步不离地跟住了那双脚后跟,再没有勇气往身后多看一眼。 姓周的厚脸皮倒不觉得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只一派轻松闲散的少爷模样,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扭头问她: “下午看了电影我们去哪里吃饭?你喜欢吃什么?” 她隐忍良久,终于寻到机会爆发: “周正泽,我们装模作样到宁雨馨面前走两圈不就完了吗,你在丁磊面前有必要故意装样子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耸耸肩: “我觉得很有必要啊!”末了再笑眯眯加一句,“敬业一点,做戏要做全套嘛。”——真是一副讨打的样子。 她深呼吸压下五脏六腑里的熊熊火气与他讨价还价: “好,今天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我们的协议一结束,不管你有没有把那个幕后黑手逮出来,你都必须给丁磊解释清楚。” “没问题,”他难得爽快,刚刚说了一句让她松口气的话,却又转过头笑道,“不过到时候真相大白,丁磊那边肯定也用不着我再解释了。” 他的笑有几分意味深长,她一时未能体会,只大大白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句: “那样最好!” 他只看着她不再说话,抿着嘴角浅浅地笑,她眼睛一瞪: “干什么?” 他摇头,又拿出刚才那个问题来: “想好没有,看了电影去哪里吃饭?” 她眼睛一睨,上下打量他几眼,慢慢坏笑出来: “吃饭看电影?做你周公子的女人能够这样就被打发了吗?” 他眉毛隐隐抽搐,陡然又有不好的预感。 徐小姐进入角色,扮演起周公子的新欢来果然尽职尽责,于是当天全城很多的奢侈名店里都见到了周公子带着那如水蛇般娇媚的女子血拼的身影。 传说周公子对那女人千依百顺,全程陪同笑容满面; 传说周公子豪掷千金,无限额的信用卡随便刷,各式名品的购物袋两手提了个满满当当; 传说…… 传说…… 传说…… 当这些传说带着无数的艳羡激动在八卦者口中疯传时,传说中的男主人公却早已经精疲力竭累倒在自家大床上动弹不得,一大堆毫无用处的女用奢侈品堆在面前,手中的电话嘲弄似地响起短信提示音,他斜眼看去——果然是那个“不可理喻”。 就是不看短信他也知道那女人会用怎样胜利者的口吻来冷嘲热讽了,倒还真是配得上“不可理喻”这四个字的。他不是没陪女人逛过商城,不是没为女人刷过卡,可是这位徐小姐实在厉害,把颐指气使这个成语发挥到家,她不指挥店员,脸色也不给服务生看,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把那一身做派全用到了他身上,居然还假情假意笑得很妖孽: “亲爱的,你不是常常赞我气质出众的吗,你不是常常说一般的俗气东西都衬不上我的吗,你向来最有眼光的,还是你亲自为我来挑吧!” 徐小姐的声音很大,亏得旁边的店员极有素质才保持了脸上职业的微笑,但是已经有不少眼光暗暗瞟到这位“气质出众”身上来了,顺带连他周正泽都被斜了好几眼,周公子城中名流,给人的印象向来是低调内涵,现如今却陡然挽了这样一位“气质出众”,赞了这一大推媚俗的话,教人肉麻之余,眼光也不禁流白。 他哑子吃黄连也只得认栽,低眉顺眼去帮她挑选,岂知徐小姐得寸进尺,不是抱怨款式不对,就是坚称颜色不搭,打着撒娇的幌子,简直是女王般将他呼来喝去,饶是他内功到家,好几次也几乎隐忍不住,她是察言观色的高手,每见他快到边缘,便妖妖娆娆靠过来对他附耳一笑,旁人皆以为不过耳语撒娇,只有他听得见那悄语中的讥诮: “周公子,敬业一点,不是你说做戏要做全套嘛,嗯?” 他抬眼便见到她近在咫尺的面庞,五官精致而张扬,媚眼如丝,风情无限,他见多了这种女人,从来对风情不感冒,从来厌恶浓妆,他欣赏的也从来都是以夏那种淡雅恬静的打扮,他该本能避开的,可是却瞥见了她媚眼中那丝慧黠嘲弄,仿佛蒙尘的钻石不经意间流转出的一丝璀璨光华,不过这一点神色,却陡然让她整个人都从这一身俗艳的打扮中生动起来。 他竟失态了那一刻,就那样楞在了彼此的呼吸间,倒是她先不自在了,挪开了一点身子,眼睛眨一眨: “亲爱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我看看耳环!” 他就这样再次被指使了,然后便是一整晚的折磨,徐小姐跟大多数女性一样,穿梭在各个商场间是绝对的精神亢奋,等到她终于大包小包战利品提回车上时,他也跟绝大多数奉陪到底的男性一样形如槁木了,徐小姐仍旧精神百倍,下车前还豪爽挥一挥手: “周公子放心,做戏归做戏,我这人是分得很清楚的,这些东西我一样都不会要,你一件一件挑得这么辛苦的,全部拿去送给你那青梅竹马吧。” 她扬长而去,高跟鞋的蹬蹬声似乎都带着得意,而他鞍前马后地忙了一晚上,就这样被她挥一挥手就打发了,还弄得像凯旋将军赏赐小喽啰似的,简直将他的面子和威严统统都扫到了大马路上去。 徐小姐胜利退场,却还有短信发过来“安慰”: “今天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期待下一次的精彩。” 他向来嫌短信麻烦,从来都是直接电话的,此刻却也忍不住敲了几个字过去: “荣幸之至,拭目以待。” 那边见好就收,再没回应了,他本来筋疲力尽的,此刻不见她的回复却又有些无趣,洗了澡出来也要再看一看手机,当然还是没有“不可理喻”的消息,他只得照例在睡觉前打开邮箱来浏览一遍,除了几封下属的邮件,还有一个陌生的账户发过来的消息,他点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徐起霏的资料。 或者更确切的说,这应该是徐起霏最见不得人的那一段过去的完全曝光,上面有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的数张亲密合影,更有她撇下男友傍上富豪过程的详细描述,甚至还言辞激烈地说明了她无耻搭上他周正泽又是以身体牟利的手段罢了。这样的邮件无非是在向他示意,他如此高调地和这样的女人纠缠不清,不过是放下身段自取其辱罢了。 他望着屏幕上的照片沉思良久,终于微微笑了出来。 看来鱼已。 大驾光临 周正泽的计划有条不紊,按部就班,接到江以夏的电话也在意料之中,他很忙,但如以往的每次一样,只要约他的那个人是她,其他任何的事必定都会被推后的。 约的地方是串烧的小吃摊子,他不爱这类小吃,依他的身份也绝少到这种地方吃饭,可是以夏喜欢,吃了多年都不腻,因为陪她,他倒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 她早早便到了,占了露天的桌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饮料等他,见到他从车上走下来立刻挥一挥手,头微微一侧,几缕长的刘海儿垂下来散在风里,刘海后的那两只眼睛弯得小月儿似的,她坐在简陋的地方,吵杂的环境里,可是这样一侧头一微笑,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虚无了,只有伊人如水,微风如醉。 他立刻也笑了,走过去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一敲,口气佯怒: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东西既不卫生又不营养,少吃少吃,可怎么说都不听!” 她仰头皱一皱鼻子,很有些小俏皮: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来吃就是了。” 他叹一声气,摇头坐下来,早知道这句话她不过敷衍敷衍罢了,就如同他叫她少吃少吃,可是知道这是她的最爱,每次得了空闲大老远也会开车过来买上一点带给她一样。 两人有一阵没见面了,聊得颇为兴起,她一副幸福小女人模样,喃喃说着她的丁磊如何如何,他们往后有些什么打算,他微笑听着,只那眼中的神色有些不易察觉的清冷。 老板上菜打断了她的话,她似乎想换个话题,却望了望他欲言又止,他太熟悉她的每一个小动作了,一边将她最爱的几样串烧放进她面前的小碟子中去,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 “以夏,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吧?” 她有些难以启齿,吞吐几次才说出来: “正泽哥,我听丁磊说……说你最近和那位徐小姐走得很近……” 他点头,并不瞒她,她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口: “我知道不该过问你这些事的,可是你也知道……徐小姐可能并不单纯,现在外面有很多关于你们的风言风语,你一向很重视自己形象的,我只是担心……” 她和徐起霏的关系尴尬,这又是一个如此敏感的问题,如果不是他们多年交情非比寻常,即使担心她可能也不会说出口的,他轻笑: “以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的事我有分寸,嗯?” “我知道你有分寸,只是……”她低下头去摆弄碟中的小菜,“只是今天连爸爸都在问徐小姐是什么背景,你和徐小姐是不是真有什么关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叔现在不在董事会了,每天只钓钓鱼养养花,怎么也会知道这些的?” “吃饭的时候丁磊无意间提到的,如果不是他说漏了嘴,你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啊?” 她的大眼睛中有几分委屈抱怨,曾经他们所有的秘密都彼此分享,她和丁磊在一起也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可是他的事她现在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甚至他选的那个人也有着令她难处的身份,她心里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之感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哄她开心,却笑着将话题一转: “你们经常一起回去看江叔吗,江叔对丁磊这个准女婿还满意吧?” 她自然顺着他的话答了: “一般周末都会回去陪爸爸吃饭的,爸爸很喜欢丁磊,说他很有上进心,对我也很好。” “江叔很有眼光,如果当初不是他力荐丁磊,周氏也不会发现这么优秀的人才。”江周两家是世交,江以夏的父亲同时也是周氏的大股东之一,他当初举荐丁磊的话自然极有分量,这时周正泽又说起这事,她不禁抿嘴一笑: “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很有才华,不过是没有遇到好的机遇罢了,正泽哥给了他这个机会,其实他一直都很感激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笑,将碟中的几片土豆拨来拨去,半晌后才突然问出一句话: “以夏,你真的很喜欢他吗,就算——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 她怔了片刻才笑出来: “正泽哥,你怎么会这样问,他是什么样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他好似被她给问住了,愣愣看了她半天才又笑道: “是,不过随便问一问罢了,也许是被你烦了太多年吧,现在看到你去烦另外的人了,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不放心。” 她笑: “我懂,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样,只要有男生给我写情书你就觉得人家不怀好意,总想把我挡在身后藏着护着,可是正泽哥,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呢,才不像你——” 她意识到失言,立刻打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他倒丝毫不介意,仿佛没听到一般,只微笑着给她递菜,看她津津有味地吃下去,嘴角边的笑纹就禁不住点点加深,目光愈加温柔。 以夏,你从来单纯,又怎么会看得出人心险恶,你一直都是让我护在身后疼的那个人,如果有人要利用你伤害你,我绝不允许! 和以夏吃这顿饭的时间本来就是挤出来的,可是送她回去后他依然无心工作,开着车闲逛,停下来的时候居然是在徐起霏的公寓楼下,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开到这里来,本来立刻要掉头走的,却恰好看到后视镜里有出租车停下,车上下来的正是花枝招展的徐小姐,他微微一怔,却又突然明白了,不禁按了按喇叭,熄火、开门、下车,靠在车门上望着她笑。 已经有些暮色了,路灯却还未亮,于是他那副可憎面目融化在昏暗里,只剩下高的身影,倒还是有几分帅气的,她高跟鞋踩过去,斜他一眼,面无表情: “周公子有事?” “照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没事就不能来看一看你?”他要笑不笑的,问得一本正经。 “对不起,今天太累,实在没有精力临时加场演出了,抱歉。”她妆容画得很甜美,可是那疲惫却实实在在写在脸上。 “徐小姐已经很敬业了,只是我们考虑得这样周全的,却给人知道我从来没到过你的闺房,不是破绽大了吗?”他仍旧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她眼梢往上吊起,白眼简直要翻出来,这斯文败类今天是故意找茬来的吧,她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 “孤男寡女,不太方便。” 他将她从头到脚地一阵打量,慢慢笑道: “徐小姐,今天的那个平面合约谈妥了吗?” 她一惊,这才拿正眼看他,他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去谈一个平面的合约?不过讶然了片刻她也明白过来,他要利用她,自然会密切注视她的一举一动的,她嫣然一笑: “托您的福,难道这样也是违反了我们的约定吗?” 他要利用她找出幕后黑手,她自然不会仅仅配合这样简单,这是个见高踩低的社会,曾经因为得罪了周氏,她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现在却有周公子女友这个金字招牌挂在身上,她自然成了众人争相巴结的香饽饽,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拓展门路,那才真是浪费资源呢。 他仍旧笑: “徐小姐心思玲珑,手段灵活,这怎么算是违反约定呢,不过为了合作愉快,请我喝一杯难道也舍不得吗?” 她眼光闪烁,盘算着他的真实意图,长长的眼睫毛眨了几眨,终于下定决心: “怎么会舍不得,周公子纡尊降贵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吻 周公子大驾光临,徐小姐端茶递水也算殷勤,可是周某人架子却大,什么晚上不喝茶,下班不喝咖啡,说上几句她已经窝起了火,却仍旧耐着性子拎一打啤酒放到他面前,却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惊呼起来: “哎呦,这些酒怎么比得上周公子平时喝的那些高级货呢,怪我怪我,实在不该拿出来献丑,”她又要重新往回拎,脸上表情很是抱歉,“周公子你看,我这地方太寒碜,实在拿不出什么招待您这位贵宾,就像俗话说的破池塘装不下大王八,我看我们还是改天再聚吧。” 他只将面前的酒一按,淡淡一笑: “啤酒就好。” 她本料定他这种假斯文又会嫌弃啤酒太平民太市井的,所以大方抱酒出来走个过场,再找借口撵了他,这下被他按住也只得悻悻收了手,然而还来不及假惺惺说上两句话,却见他眉头一皱,墨锭似的眼睛望过来,目中有些闪烁不明的笑意: “破池塘装不下大王八——这是哪里的俗话?” 她将一罐啤酒开了递到他手中,已经笑得十分谄媚了: “我这不说我这儿太寒碜嘛,喝酒、喝酒。” 他只是笑,也没一味计较,将手中酒喝了两口才望向她: “家里放这么多酒,你常常一个人喝?” 她自己也开了一罐,仰头喝下一大口去,眼波似突然间有些恍惚,最后却只勾勾嘴角清浅一笑: “偶尔喝一点。” 聪明如他自然不会往下追问了,只是举起手中酒冲她眨眨眼睛,笑容有些狡黠: “孤男寡女的,徐小姐不怕喝酒坏事?” 她扬眉一笑,豪气万千: “那就要看你喝不喝得过我了!” 曾经那一次不愉快的“陪酒”经历早彰显出了她的实力,若不是和几人轮番对喝,她轻易也是不会醉的,此刻她自然已经打好了算盘——几瓶酒灌醉他早早丢了出去,省得低眉顺眼地敷衍着难受,是以双手一伸,笑眯眯的不怀好意: “周公子,只喝酒没意思,我们划拳,谁输了谁喝!” 她挑衅宣战,他犹豫一刻,硬着头皮也上了: “好,比划拳,不过你要先教我。” 她楞一楞才大笑出来: “不会吧,你喝酒连划拳都不会?” 他脸上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尴尬腼腆来,只将两只手伸出来,眼睛往她这边一瞪: “你到底来不来?” 她想这位公子哥儿习惯的应该是衣香鬓影里高脚杯中的那抹葡萄红,大概是喝一口就品得出几几年的主儿,对于猜拳喝酒这种市井游戏向来只是远远观看,可能还真是不会,这样一想,不免心下又多几分自信,那两只眼睛贼亮贼亮跟黄鼠狼一般: “来来来,输了可别赖我!” 她教他“哥俩好”,周正泽这厮平时看起来精精明明万事不愁的样子,可是居然有严重的猜拳障碍,手上出的数和口中喊的数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简直是输到了狗血淋头,徐小姐不想胜之不武,提议玩简单点的“小蜜蜂”,周公子却不买账,非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几番冥思苦想后又披挂上阵,继续手忙脚乱漫天乱喊,纯粹胡闹顽童一般,他玩到兴起,为了一个报错的数和她争得脸红脖子粗,仿佛想把他冤枉灌下去的酒全部争回来一般,平时那斯斯文文的什么风度气质统统跑到了爪哇国去,徐小姐已经笑到了肚子痛,还要一罐接一罐开酒递过去,他酒量并不是多好,喝下几罐已经是红脸张飞,西装碍事已经脱了,领带也松了,一丝不苟的头发在他的懊恼抓挠中很有几分鸡公头的风采,她心里已经说过一百次要偷偷把他这幅样子拍下来放到网上,可是往往看几眼又笑倒在沙发上,哪里还有力气去拍照。 两人吆五喝六也不知划了多久,啤酒罐子扔得到处都是,他晕晕乎乎撑着不倒,还要接酒去喝,她闹得也够了,见他红脸赤目实在狼狈,不知怎么的又有些忍心不过,递到半空的酒不自觉缩了回来,笑道: “今天就够了吧,我先送你下去,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喝。” 他立刻摆手: “那不行,我还没赢过你呢,再来划!”他又要去拿酒,却被她按住了手。 她本来想讥讽他几句的,可是目光却在不自知时已经悲悯: “借酒浇愁也要有个分寸,你为她喝成这样她也不会知道的。” 这一句话仿佛陡然一盆冷水泼到了他头上,他清醒几分,稍稍坐正,神色间还有些未及消退的迷糊: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他向来稳重自持,如果不是心里有事绝不会这样放纵,而他的事业正是如日中天,即使烦恼也不会是为了工作,这样前后一想,她自然明白他是为谁醉这一场了。 她低头摆弄手中的一罐酒,嘴角依稀有笑,淡淡的恍如清风: “我知道这种感觉,落寞、不甘、气愤、心痛、悔恨……就算装得再若无其事满不在乎,总有些时候……会忍不住想发泄出来。” 她不见多醉,只是脸上稍有红晕,盘着发的头一低便露出象牙弯雕般的一段颈子来,睫毛从额前的碎发下探出一点卷翘,鼻的线条流畅往下,打出的阴影正好盖住唇角那一点嘲讽般的笑,他看得入神,依稀觉得那仿佛就是暗夜中的自己——无数个不寐的深宵,一杯葡萄酒,却怎样也喝不醉,怎样也忘不掉——落寞、不甘、气愤、心痛、悔恨,压抑了那样久,掩饰了那样久,却居然会在今天、这里、她的面前,这样莫名其妙地宣泄出来。 他愣愣不动,她感慨之后回复神采,举着酒对他粲然一笑: “被我看穿了很尴尬吧,放心,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喝酒为誓,周公子今天是怎么失态没形象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传出去!” 她举酒便喝,手腕却突然被他拉住,她一惊,直觉有些害怕,然而还不及说出一句话,一股酒气自唇上直接窜进了鼻端,而呼出酒气的那张唇,已经将她了个结结实实。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回复不了留言,怎么弄都回复不了(是JJ抽了还是我太白了啊)谢谢大家的鼓励,大家一点一滴的支持都看在眼里,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的!另外有亲问群号,放在这里了:107644223烟花易冷(先声明是很冷的啊) “艳照门” 那张满是酒气的唇突然将她吻住,她脑袋只空白了一刹那便回过神来,怒不可遏下将他的领带猛地一抓,另一只手上的啤酒罐子早已经呼呼生风砸到了他头上,很钝的一声响,他痛呼一声,唇自然松了。 她气得说不出话,两只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而那肇事者却捂着头,蹙着眉,嘴里嘀咕着什么,他脸上酒晕未消,望向她的两只漂亮眼睛含着痛楚又裹着迷糊,纯真得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了欺负的孩子。 她霍地站起来,手指头都点到了他鼻子上去: “姓周的,你少借酒装疯,如果你想打着算盘占我便宜,我就把你的丑事全部闹开,看到时候究竟谁怕谁……” 她勃然大怒,狮子一般跳起来宣战,他却不像往日那般淡然还击,就这样捂头望着她,眼睛眨啊眨,眨啊眨,仿佛看着什么稀奇古怪似的,这样眨得几下,那眼睫毛终于彻底覆盖下来,接着身子一滑,居然倒在沙发上再也不动弹了。 她倒吓了一跳,暗想不是把他砸出了什么毛病吧,如果真是那样,她徐起霏一辈子做牛做马恐怕也赔不起这个金贵人儿,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看他头上伤处,肉眼并不见血,伸手去摸却摸到好似鸡蛋大小的一个肿包,不过看他脸色无异,鼻息均匀,应该只是一点皮外伤,这样睡去大概不过是醉酒罢了。 她这才松下一口气,不由得又为他占了便宜气恼起来,正寻思着该如何报复,却见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又嘟囔了一句话,这次她听清楚了,他在叫“以夏”。 她本来一肚子火的,却又在这一刹那间觉得心疼。 她自知他爱慕江以夏已久,也正是这样的爱慕才让素不相识的他们结下梁子,对于爱情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主动直接,他内敛含蓄,所以即使是爱慕,他的表现也仅仅是如兄长般的关怀照顾,从来举止得体,从来温文淡然。可是恐怕那被倾慕的女主角也不会知道他的另一面吧——入骨的思念,无奈的宣泄,朦胧时情不自禁吻住身边以为是她的那个人,酣睡时不由自主念出那个心爱的名字。 他睡得很熟,可是睡梦中也一直蹙眉,不知又梦到了怎样的遗憾场景,小小的客厅被他们搞得很乱,到处是空罐子,到处是凛冽而带着苦味的酒气,弥漫出颓废的气息。她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看着他,只觉那痛楚袭来不绝如缕,已经分不清楚是为喝醉的他,还是为清醒的自己。 周正泽那一觉睡得很死,再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宿醉后的清醒并不轻松,全身都像是被碾压过一般,头上更是火烧火燎的痛,他坐起来混混沌沌望了几眼,周围一片陌生,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尚有薄烟的清茶,不等他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款款的脚步声至后行来停在他面前,他抬眼去看,徐起霏小姐已经冷脸在他身旁坐下,抬手将那杯茶递到他手中: “喝了吧,醒酒。” 他这才迷迷糊糊记起昨夜鬼使神差来了她这里,又鬼使神差被她灌得酩酊大醉,想来是她收留了自己一夜,他虽一脸疲惫,应对间却已经神态从容,道一声谢,从她手上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正要问她几点了,是否上班已经迟到,却陡然被她接下来的这句话惊得呛住! “周正泽,你要负责!” 他咳嗽了几声才将失态掩住,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上颇有些凌乱的衣服一眼,脸色已经很是严肃: “徐小姐,负什么责,你说清楚。” 她脸皮绷得很紧,两只眼睛上下打量得他发毛: “周正泽,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他脸上已经全部黑线了: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眉头皱成沟壑,似在掂量他真忘假忘,他已经将刚刚那一瞬间的不自在收敛住了,沉着气倒真在等她回答——这样的情况也沉得住气?她眼珠一转,嘴角突然浮起一抹奸笑。 那抹笑微微绽出,在他看来却是带起了十足的冷意嘲讽,再配上那翘起的二郎腿,显得面前的徐小姐很是精明世故: “周公子,不记得不代表没有发生。你一个大男人喝得醉醺醺非要乱来,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你昨晚答应过你会负责的,怎么今天就不算数了吗?” 他眉头微皱,目光冷冽,似乎极力想回忆起什么蛛丝马迹,她索性帮忙到底,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他面前一晃,冷笑: “不要想了,昨晚的事我全部都拍下来了,这些证据如果放到网上,恐怕比当年陈某人的什么门还要轰动吧。” 她两手抱在胸前坐得菩萨一般,脸上似笑非笑,很是高深莫测,在两人的交手中他从来占尽上风的,这一回却真的咬牙切齿了: “徐小姐,你这是敲诈。” 她施施然一笑,幸灾乐祸: “某人自投罗网,小女子何乐而不为?” 他胸膛起伏良久,却终于将那怒气平息下来,也不看她,冷淡说道: “好,确实错在我,你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吧。” 她就等他这句话,当即妩媚一笑,朱唇轻启: “三个月司机。” 他思忖左不过是车子房子信用卡,甚至周太太头衔这些东西,却不想她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一个东西来,不禁疑惑看过去,她微笑解释: “当我三个月司机,私人专属随传随到,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保证昨晚的事我不会泄露一个字。” 他一时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仔细推敲,她却不给他喘息机会,又将那该死的手机晃出来,手指拨弄着键盘: “我不是很有耐心的,周公子,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马上就把这些照片全部传到微博上去。” 她作势要发,他一横心终于妥协: “好,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她还低着头,两只眼睛却从碎碎的刘海下扬起来看他,淌着漾着的全是笑意,他看上一眼,陡然意识到其中有诈。 果不其然,她将手机往他手上一塞,正好看到那些照片,全是他歪七扭八倒在一堆空啤酒罐子中呼呼大睡的样子,哪里是他以为的什么艳照? 她在旁边已经抱着肚子笑弯了腰去,他再一次霍霍磨牙,喝问: “这就是你说的轰动证据,这就是你所谓要我负责的事?” 她好不容易直起腰来一本正经地回答: “是啊,昨晚你一个大男人喝得醉醺醺的非要到处乱扔啤酒罐子,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你昨晚也答应过你会负责打扫的,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26猫的谎言
27谁阴谁
28混乱的发布会 酒店的后花园很大,两人转了半天才遥遥看见那水上游廊,是人工湖面上来回曲折的一座精巧建筑,璀璨灯光玛瑙似的从上到下铺了一层,又像是承不住般扑棱棱落在粼粼水波里,摇着晃着都是旖旎光影,夜色中很是惹人注目。两人正携手走去,江以夏的电话却响起来,是杨扬的媳妇儿,非要她去比较看看自己生孩子前身材好还是现在的身材好,那也是个人来疯的主儿,江以夏脾气好向来拗不过她,便笑着答应下来,这样的女人话题丁磊自然不便参与,她便让他先去找周正泽他们,自己去去就回。 丁磊含笑答应,而独自转身时才觉脚步踌躇,他并不喜欢这种很私密的聚会,人家三人自幼相熟,他这个外人并不容易插/进话去,况且他和周正泽之间也总有一种微妙的尴尬,为了徐起霏,也为周公子偶尔的那种眼神,淡淡带笑,仿佛一切已经了然于心。 他脚步放得很缓,却还是慢慢走到那长廊上去,这地方设计得很精巧,茂盛的盆栽植物将长廊一方隔成了很多雅致而隐秘的小间,临水而坐,树影朦胧花香拂面,清茶两盏谈笑晏晏,确是雅事一件,而显然,周正泽和友人此刻正谈到兴头上,连有人走近都未曾察觉。 “正泽,说实话你真的不够朋友,想当初我要追谁都是问过你们几个意见的,你现在倒好,什么事都要藏着掖着,是不是等着哪天要摆酒了才会告诉我们这些老朋友?”显然是那叫做杨扬的年轻爸爸正在向老朋友发牢骚。 周公子人前都很沉稳淡定,此刻对着这多年老友却叹一口气出来,脸上有再不掩饰的厌倦疲惫: “杨扬,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瞒谁还会瞒你吗,难道你真相信那些八卦小报的胡编乱造?” “怎么,你不会告诉我你和那徐小姐没什么关系?你不是都投资给人家拍电影了吗,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曲折?” “如果我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你信不信,”他叹出一口气,声音低沉,“是我失误,被她抓住了把柄,她想利用我走红,我现在有苦难言。” 几步之外的丁磊猛地一惊,几乎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往旁边的树影里侧了侧身子,他前后看了一看,这里来的人不多,只有游廊的另一端有一两个服务员走过,夜风从湖面上吹来,树影婆娑,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了昏暗中,远处有宾客的喧闹声隐隐传来,将他浓重的呼吸声也一并抹散在风里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却捏到了一手的冷汗,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今天他两次在暗影中听到别人谈论和他有关的事,第一次只教他觉得芒刺在背坐立不安,而这一次,他突然预感到,或许一切都可以终结了。 江以夏只在那边逗留了片刻,不久便折回来了,她以为丁磊先过去了,却没想他还在原地等她,她问他为什么不先走,他只笑道: “这里小路多,灯又不亮,你这路痴一个人走不迷路才怪,我怕等下还要劳人到处去找你,想想还是我来吃点亏。” “我才不会迷路。”她争辩,可是脸上却并不气恼,满满挂着的全是笑,她握紧他的手,只觉冰冷夜色中是如此踏实温暖。 徐小姐权衡再三,终于禁不起引诱答应了《惊鸿》剧组的邀请,那边有意扩大影响,计划在开机发布会上高调宣布她的加盟,自是希望借着她和周公子的绯闻再猛炒一把。徐小姐不是没有见过镁光灯,可是几十个记者长枪短跑在台下候着,这样的阵仗确实够怵人的,她害怕出一点点的小错误,提前很多天便精心准备,穿什么衣服画什么妆,上场该说什么话,笑容该露几颗牙齿,练习了无数遍,被她强行拉来做观众的莫莫都已经听到耳朵起茧抱怨连连。 正因为有了那样的充分准备,第一次经历大场面的徐小姐表现很优异,妆容服饰优雅迷人,神态举止落落大方,丝毫不逊色身旁的大明星,谋杀了记者不少胶卷。 按照惯例,司仪请导演编剧聊过了片子的精彩看点后开始介绍主要演员,前面几位老面孔不用多说,徐小姐是作为特别推荐的新人放在最后,主办方别有心思,专门将她曾经拍过的一些广告做成flash的介绍短片,通过大屏幕投出来给大家看。 短片里的女子千娇百媚,时时有些表情神态让人惊艳,下面的闪光灯咔嚓咔嚓亮成一片,她保持微笑坐在台上,那一种喜悦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渐渐有些不真实的恍惚。 真的做到了吗,被镁光灯包围,被无数人艳羡,那个华丽璀璨而遥不可及的圈子,终于让她触摸到了吗? 这一幕,他也在看着吗? 看到她的坚持与努力,看到她的自信与美丽,仿佛多年前认识不久的那个黄昏,学校里人影寂静,只有她还在伏案苦读,他偶然折回,见到她还一遍一遍在做考错的题,眼中陡然而起的钦佩。 当那钦佩变成钦慕,一张偷偷传来的纸条述尽年少时情窦初开的朦胧甜蜜: “徐起霏同学,你努力读书的样子很漂亮。” 世事变迁,她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意外失去了当初那清俊少年,可是如果他再看到她努力证明自己的样子,会不会怦然心动如年少时候? 她嘴角的笑越加浓烈,有一种近乎看到乌托邦的轻松与明亮,而这样的时刻她居然也想起了周正泽,登台之前她曾打电话给他,她说“谢谢你”,真心实意,他却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才说: “对不起。” 她还没有往深处想,他已经补充了一句: “我不能来现场来祝贺你,等你回来请你喝酒赔罪。” 她笑: “该我请才是,还是喝啤酒,我们喝酒划拳,不醉不归。” 他也在那边笑: “好,喝酒划拳,不醉不归!” 真的想不到,最终助她一臂的居然是他这样的死对头,看来他也并不是最初以为的那样糟糕,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再跟他喝酒划拳的时候她要故意让他几把,教他也别输得太难看呢? 她兀自想象,笑意难掩,那flash短片已经放过一半,本来是色彩明亮的调子,这时却突然一暗,画面陡然黯淡粗糙下来。 这一段摄像的角度很不好,前面不断有类似植物的东西挡住了镜头,只依稀看得出是两个男人在说话,但那声音却听得清楚,通过扩音器清晰传出来,只让现场所有的人都是一震。 “如果我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你信不信,是我失误,被她抓住了把柄,她想利用我走红,我现在有苦难言。” 现场很多人并不认识这声音,可是她却认得,刻骨铭心地认得,那个总是和她争锋相对的声音,那个片刻前还对她说过“喝酒划拳不醉不归”的声音! 这时另外一个人又发问了: “正泽,你和徐起霏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有苦难言?” 这两个名字一说出来差点让现场所有的人惊呼出声,然后是刷的一声响,几乎所有的摄像机照相机都对准了大屏幕上那段视频,这时那视频的拍摄角度又转移了一点,终于能将那两个影子辨识清楚了,正对拍摄镜头的那个人,虽然昏暗朦胧,但是只要见过他的人肯定都认得出来,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周正泽又是谁呢? 徐起霏陡然觉得冷汗透衫。 视频里周公子的声音很无奈: “其实都是老掉牙的套路了,我和她喝酒,她酒量很好,我喝到后面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她就说已经拍了照片,逼着我负责,我知道她处心积虑不过想利用我走红而已,只怪我太大意。她手里保存着照片,我现在能怎么样,只有答应她。” 现场哄的一声陡然炸开了锅,原本规规矩矩坐着的媒体记者全部一翻而起,潮水般往台上涌了过去,旁边的男女主角两三下就被拨到了人群之外,无数的话筒三百六十度围住了徐起霏,仿佛狼牙棒一般逼到她脸上来,一起逼过来的还有无数人的无数问题: “这段视频是真实的吗,周先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为徐小姐你投资《惊鸿》的吗?” “徐小姐的行为已经涉嫌敲诈,你不怕被周氏起诉吗?” “你还会继续参演《惊鸿》吗?” “对于这段视频曝光你有何感想?” “徐小姐以前也用过这种极端的手法上位吗?” …… 人群以旋风般的速度骤然扑拢,那处在风暴眼的女子还来不及反应,顷刻间已经被围了个密密匝匝,如何应对记者她练习过很多次,可是她练习的全是怎样微笑,怎样有礼貌地聆听与回答,却哪里想过触目皆是狰狞面孔,满耳充斥恶鬼呼号般的情形,她被人群推挤得踉跄,却仍旧集中意识对其中一两个话筒解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些所谓的照片只是个玩笑——” “——那就是说确有照片其事,徐小姐,那些照片我们报社可以出高价……” “我们的价钱更优厚,徐小姐,我们可以为你安排专访,只要你愿意……” 她到底太嫩,毫无应对狗仔娱记的经验,苍白无力的解释只换来众人更加疯狂的追逐,直要将她整个人都掩埋了,这边主办方早已经叫了保安,几个彪形大汉跃上台去和一群记者又抓又扯,发布会现场顿时一片狼藉乱到极点。 那样的耸动新闻几乎立刻就在很多电视台的娱乐频道曝光了,徐小姐在那些摇晃而混乱的镜头里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眉目惊慌、极力想要辩白却无数次被打断的表情散落在推搡拥挤的人群中,说不出的狼狈,周正泽关了电视,突然不忍再看。 关了电视,那个女子似乎便还是那副慧黠模样,与他唇枪舌战斗智斗勇,时而狡诈泼辣,时而妩媚温柔。 他未曾估计到那个人会用这样惨烈而彻底的方式,现场乱成那样,然后呢,她此刻在哪里?这一刻说不清什么样的强烈感情吞噬了他,他拿起手机立刻要打给她,刚刚翻倒“不可理喻”,电话却自己响起来了。 是以夏。 这才是他在等的人。 他接起电话,那边以夏果然很焦急,吞吞吐吐问他刚刚曝光的视频,问他和徐起霏的真正关系,他莫名其妙竟然抓着话筒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直到那边连连追问才如梦初醒,吸一口气,说出既定的安排: “以夏,你过来一趟好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抛开杂念处理好该处理的的事,可是不知为何却总有些坐立难安,无数次拿起电话,却想到以夏马上过来,又无数次放下。所幸那样的等待并未多长,江以夏担心他受了什么打击,不过半个小时便赶了过来,见到他也不敢多问了,只如小时候一般在他身侧坐了,小心翼翼开口: “正泽哥,你没事?” 他摇头,一张口却问她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以夏,你们家那三只猫,丁磊也常常帮着照管吗?” 她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你知道他很忙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不过猫粮常常都是他带回来的。” 他看着她,一直望到她眼睛里去,直直说出那几个字: “以夏,丁磊不喜欢猫,他一直都在骗你。” 她楞一楞,直觉认为今天的事让他大受打击,以至于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正要说话,却又听他开口: “他是不是也曾经对你说过会帮徐起霏拿到周氏的广告?” 她再点一点头,他淡淡笑出来: “他再次骗了你,托他的福,徐起霏和周氏的广告失之交臂。” 她仍旧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可是周氏广告的事她知道一些,实在忍不住替未婚夫辩白: “正泽哥,我想你可能误会他了,他是一心一意要帮徐小姐的,最开始不是他力荐徐小姐来周氏的吗,后面徐小姐落选,也是她自己求胜心切。” “力荐她来周氏,不过是不想落下过河拆桥的骂名,他这样做给你看,也正显得他重情重义,他不会让徐起霏留在这里提醒他曾经发迹时的污点,所以利用你挑拨我和她的关系,如此一来,逼走她易如反掌。” 作者有话要说:ricky,终于看到你了,说实话是真想啊,还以为你就此消失而难过了很久呢,谢谢火箭炮,感动啊,于是我今晚就爆发了牛bb小说阅读网 29真相
30别旧梦
31不自禁的心动 那天是到凌晨一点过周正泽才等到徐起霏的,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摇摇晃晃往大里撞,显然是喝过了酒,司机在车上不断喊小心点小心点,他本来疲惫困倦的,这时陡然一惊,立刻开车下来几步走过去扶住她,也亏得他这段时间他天天在下接来送去的,现在连大保安都认得他,一边给他们开门,一边笑得暧昧。WWW.NIUBB.NET 他扶她进电梯,她伸出手指一层一层去按层键,笑得咯咯咯的,可是那两只眼睛却又红又肿,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按住她的手: “别胡闹了。” 她想甩开他的手,挣扎了几下却甩不开,眼睛斜睨过去: “放手,关你什么事?” 他说: “既然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这样为他值得吗?” 她笑起来,眼中尽是嘲讽光芒: “是,我终于知道他的什么人了,周公子,谢谢你!” 他不说话,脸色在白晃晃的灯光下很不好看,她扬起头来直望着他,这一刻眼神清醒到冷冽: “我原本一直奇怪,如果真是宁雨馨在里面兴风作浪,凭你周公子的手段会对付不了她,哪里还用得着我这小角色帮忙做戏这么麻烦?原来你早猜到是丁磊,你只是没有可以说服江以夏的证据,于是故意做戏给丁磊看,拿我做靶子引他出手,你好借机取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丁磊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步步为营,却始终敌不过你的精明算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便是那枝头高声鸣叫的蝉,而他们俩在她身后交手过招,明争暗斗,她怀疑过周正泽的用心,却怎样也不会疑到丁磊身上,更加想不到他兜兜转转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逼丁磊现形,她自己看不穿这一切,所以活该被利用。 他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复杂,她再冷笑一哼: “周公子,你目的达到,无需再耗时耗力逢场作戏,难道现在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所以才这样不辞劳苦?” 不等他答话,她自己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我不敢了,怕被你抽筋剥皮。” 她语调讥讽嘲弄,他原本有一堆话要说的,可是此刻也实在忍不住反唇相讥: “没错,我是利用了你,可是我们一直不都是相互利用吗?你不是一样借我上位,利用我做你演艺事业的垫脚石?况且最初我给你的承诺只是查出花粉事件的幕后真凶还你清白,现在水落石出,我没有诓你,同样,我承诺过让你拍电影,我也绝对说到做到。” 没错,他没有诓她,他从头到尾都在说实话,就算是故意让丁磊拍的那段视频里他也没有撒谎——他们喝酒,她拍了照片,她逼他负责,她利用他走红——这些全是她做过的事,只是不同场合之下,众人的理解都被他巧妙地误导了而已——这便是他周公子的高明之处。 她咬一咬牙,冷冷看他: “是,周正泽,你没有错,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是我急功近利,是我贪得无厌,明明知道可能会有陷阱,可是听说能拍电影就什么也顾不了了,我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他呼吸沉重,抓她的手不知不觉间用了大力,说出的话也带有几分恨恨了: “也许你觉得我这样做是毁了你的声誉,可是徐起霏,你想进的是演艺圈,演艺圈的人是不需要声誉的,他们只需要卖点和炒作,只需要曝光率。如果推手适当,这些事情不但不会阻碍你的发展,反而会成为你的另一个助力。” “原来你是在帮我,”她怒极反笑,“那么是不是我还要谢谢你?” 他未再答话,只垂着眼睛阴沉看她,她红肿双目,却另有一层锐利之光,灼灼迎视毫不退让,这时夜深人静,似乎整幢大的人都睡去了,只有电梯低沉的噪声,只有他们各自粗重的呼吸声。她按下了每一个层键,电梯的门便不厌其烦地开了又合,无数次的光影变幻,无数次的失重眩晕,他的脸色跟着变幻,却始终没有说话,终于到她住的那一层了,她狠狠挣开他的手跨步出去,转头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到了,以前的事不想再提了,谢谢你送我,只是从今以后再也不必麻烦了。” 他呆立不动,电梯门又要合拢,他终于伸手一档,一步跨出去拉住了她,辗转数次,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起霏,对不起。” 和他争锋相对时她尚能自持,而陡然听到他说出这样一句话,双睫却不自禁濡湿,她仰了仰头,仍旧不管不顾大步往前走,摸钥匙去开门,他并不放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她终于将门开开了,跨进去灯也不开,转身一把推开他,“砰”一声甩上了门。 周公子这一顿闭门羹吃得直截了当,饶是他好修养也不禁闷气,后面转头仔细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什么邪会等到深更半夜来和她解释这些,他本不是善于道歉的人,而她又不领情,他自不会再讨没趣,各取所需之后一拍两散,他们似乎也该是这样的结局了。 以夏后来给他打过电话,委婉说明了她的心意,因为孩子的缘故她愿意再给丁磊机会,她相信有了这血脉相通的联系他肯定会知道珍惜和守护,他只微笑祝福,叮咛她好好照顾自己,其它的便再也没有说了。 日子又平静下来,他不用像从前那样赶着下班去履行接她的约定,于是加班到很晚又成了家常便饭,只是很多时候拿出手机打电话,拨着拨着就拨到了她的号码上去,急急摁断后又总会想到她,狡黠灵动的样子,妩媚风情的样子,喝醉了酒嚎啕大哭的样子,受伤时冷冷嘲讽的样子,他总是克制着不去主动打听她的消息,原本以为渐渐便会淡忘,曾经错误的交集后便会越行越远,可是终究事与愿违。 因为《惊鸿》,他和徐小姐到底不能毫无干系。 秘书的电话打给他时剧组那边已经急得火烧眉毛,电影已经开拍,可是自从发布会后那位“阴险毒辣”的女二号便再也没有露过面,电话打过去她只一味说有事请假,却又迟迟不归,因她是投资方点名过来的人,剧组方面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时终于才将电话打到他这里来。 他这才想到另一种可能,这傻妮子原来一心上位不过是想让丁磊对她刮目相看回心转意,如今真相大白,她陡然失去动力难免心灰意冷,说不定就这样放弃了这个绝好的机会,他想到最后见她那次那双肿成大红桃子的眼睛,越加觉得她肯定做得出来这般蠢事,不由得钻出几分气来,当即拨了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她倒轻松,声音在那边懒洋洋的: “周公子,好久没联系,最近可好?”倒似把甩门甩到他鼻子上那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明明想着两条平行线的,他却又忍不住教训她: “徐小姐,我知道丁磊那件事你还耿耿于怀,可是如果你还想进演艺圈的话《惊鸿》真的是很好的机会,你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段不值得的过去封闭自己。” 她在那边笑得很清脆: “周公子,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不劳你费心。” 原本总想着要听一听她声音的,可是真的听到了,不过说了两句话他便眉头紧皱: “徐起霏,你不要总是糊涂。” 她似乎笑得更爽朗,说出一句: “周公子肺腑之言,我定当铭记于心。” 电话挂断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他简直觉得自己又中邪一回,整个上午一直闷气,等到中午时才吩咐秘书打电话叫剧组那边先想点什么办法,却不想得到那个回答——徐小姐上午已经进组了,听那边人说状态还不错,下午就要开始拍她的戏,他倒征了一征,仔细回想了上午她说过的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午他改了行程,抽出一点时间去探班,作为投资方代表,他去现场看一看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可是坐到车上却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从市区过去不过一个小时车程,当天的拍摄地是在市郊一处风景名胜,荷叶田田的绝美池塘,翘角飞檐的塘心小亭,那一场戏是妖娆美艳的女二号抱着一盏古琴引诱男一号,徐小姐的古装扮相很美,云鬓斜耸,钗环懒插,薄薄的两片胭脂沿着颧骨飞扬,一双媚眼儿黛色迷离,或嗔或笑似要勾魂摄魄一般,剑客打扮的男主角不晓得是演技精湛还是怎么回事,那一副心猿意马神魂颠倒的样子演得入木三分,导演陪在周正泽身边向他笑: “周公子有眼光,徐小姐很有潜力。” 他隐住笑没有笑出来——本色出演当然有潜力,如果叫她演柔弱纯情的女一号,不知会是怎样的木头一根。 他站的位置很偏,她并不知道他来,等下一场戏的间隙便和同事玩笑,他远远看她,他们有大半个月都没见了,此刻的她光彩照人、笑容明亮,再不是那晚醉酒哭泣后的狼狈样子,甚至仿佛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根本就没在她身上发生过一般,他本来该高兴的,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有些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还要写一万字这周才不用进小黑屋,可是只有一天了,我怎么写得到一万字,呜呜,神啊,救我!牛bb小说阅读网 32大彻大悟? 徐小姐一番沉寂之后再度现身,似乎陡然高调许多,除了《惊鸿》那边的紧张拍摄,偶有闲暇还见缝插针接受访谈参加活动,曾经的视频事件余威仍在,她仍旧不断被问到里面的内幕、和周公子的关系,甚至曾经默默无闻时傍大款那些传闻,头破血流争广告女主角这些事都被一再提起,然而短短一个多月,镁光灯下的徐小姐似乎成熟很多,曾经那些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的神情再也寻不见,她自信美丽,收放自如,和主持人谈笑风生插科打诨,似乎说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重要的也没说,那太极拳打得恰到好处,总将一众看官的胃口高高吊起,却又保持了让人窥不破的神秘感,自然又赚了一轮眼球。 周正泽自那次探班后便再没有联系她,他并不关心娱乐新闻,周氏下属也有专门负责娱乐板块的部门,不需要他过多操心,可是最近他却常常会听到《惊鸿》的消息,自然也包括了徐小姐的消息——她初涉荧屏,拍戏却很拼命,因为《惊鸿》是武侠剧,又要吊威亚又要使刀弄枪,毫无根基的徐小姐常常弄得一身是伤;她和女一号表面和睦,背地里的关系却并不好,她风头太劲喧宾夺主,自然被人看不顺眼;剧中男主角扮演者几次被人撞到深夜和她密会,两人的绯闻甚嚣尘上……不知是说者无心还是听者有意,那些本与他毫无关系的事絮絮听入耳中,居然也都全部记着了。 再见到她是在一次商业中心大厦开业庆典的剪彩仪式上,周氏占有这个项目的一部分股份,自然被邀请,这样的场合当然也免不了请上几位明星抬高人气,《惊鸿》由周氏投资,男女主角悉数捧场,宁雨馨小姐也腾出时间大方站台,至于最后一位徐起霏小姐,不知真的是最近声名鹊起,还是主办方想回锅炒冷饭,再将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周徐绯闻拿来做噱头,虽然资历名气都还不如前面几位,徐小姐的大名倒也赫然出现在邀请名单之列了。 这样的公开活动周正泽大多是不会参加的,可是看到邀请名单上她的名字时他又鬼使神差点了头,前一天才听说了徐小姐吊威亚又摔伤了手臂,那边只说送她去了医院,其它也没说得多清楚,也不知道严重与否,他想如果能在今天的活动现场看到她的话,大概也就不是多严重。 上午九点活动正式开始,徐小姐果然准时出席在舞台红毯上,几位明星是曝光率的关键,因此个个都精心打扮,宁雨馨还是一贯冷艳高贵的路线,黑裙曳地,肩袖镂空,神秘诱惑很有大牌范儿,而《惊鸿》女一号戴琦光论容貌并不是多么出众,却有一种邻家少女的清新之美,是如今演艺圈少有的玉女派,走的大多是文艺片纯爱女主角线路,今天留着一头鱼尾巴的蓬松短发,配一身韩式蓬蓬裙很是纯真可爱,靠着那招牌的甜美笑容也引得不少慕名而来的粉丝尖叫,而她们身旁的徐小姐截然不同,她身上套着很帅气的小西装,阔腿裤修长显身,她本就高挑,这样一搭更显鹤立鸡群,再点缀夸张出彩的耳环手镯,配着艳若玫瑰的烈焰红唇,那种野性不羁的美直面劈来,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不知不觉间已经谋杀了记者更多的胶卷。 很多狗仔更想拍到她和周公子互动的画面,哪怕一两个交流的眼神也好,可是两人上场的时间不同,即使有那么短短一刻同时出现了却也只是远远站开,各自在和身旁的人低声交谈,完全视对方为空气,整个庆典结束也不见两人有什么交集,翘首企盼的一众人等不禁纷纷失望,所幸庆典之后还有答谢媒体的小型酒会,就设在商厦宽敞明亮的大厅,关心商厦具体情况的记者零星没一两个,大多数人都挤到了几位明星身侧,宁雨馨自然是在谈已经热播的广告,而另外三人聊起的当然是《惊鸿》。 女主角戴琦笑颜如花,一边和熟识的记者玩笑一边讲她和男主角郑伟泰演对手戏时发生的趣事,谈笑中不断爆出新鲜的幕后猛料,惹得一众记者激动不已,纷纷拥挤着去抢最佳拍摄角度,将戴小姐的风头烘托得一时无两。戴琦和曾经那位童小姐有些相似,看起来清纯玉女,却很有些八面玲珑的手段,她煞费苦心将周遭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显然是第一回合比拼落败徐起霏,此刻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城。 戴琦拉着郑伟泰又说又笑,她平时少有这样开朗,大概今天确实是很高兴,这对俊男靓女的亲密举止立刻成为全场焦点,如此一来他们身后的徐起霏自然被冷落,女主角心中得意,偶尔的眼风捎到徐小姐那边也带了几分讥诮之意。戴琦自出道以来就被捧得很高,走到哪里都是媒体的焦点,可是自从参演这部电影,从发布会到现在无论做任何事都会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女二号抢了风头,想她名牌影视学校毕业,受的是科班训练,从影以来也得到过多位名师的悉心指导,国内几个大的电影节奖项都获得过提名,而她徐起霏原来不过是个三流模特儿,几乎没拍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不过是靠男人和绯闻上位的不入流角色而已,她的气势怎么能让这样的人给盖下去? 戴小姐卖力表演,徐小姐不争不抢冷眼旁观,等到她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时才看准时机,微微欠身凑到郑伟泰耳畔,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其实也并不很低,总让周围的几个人听见了,虽然她说的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 “伟泰,我有点不舒服先过去休息一下,你照顾好琦琦。” 话很平常,称呼和语气却并不平常,男主角一时没有明白这出背后厮杀的戏码,转头关切问她: “怎么了,是不是拆了石膏手还在痛?” 不过是一句暧昧的对答,形势已经在一刹那间逆转——《惊鸿》是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剧中男女主角原本两情相悦,中途却杀出妖媚入骨的女配角,为了达到目的处心积虑引诱男主角,在男女主角的感情间引起波折裂痕,而在现实中众人也早听说男主角对女主角不是很来电,对这新人的女二号倒是颇多关注,看来戏里面的精彩也早已经延续到戏外来,记者们情绪激动,几乎所有的话筒都在同一时刻调转方向围住了郑徐二人,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题又扯到他们因戏结缘,作假成真的传闻上去了,两人很有默契,一致摇头否认,咬死只是好友,但是娱乐圈从好友变情侣的例子举多了去,一众狗仔不依不饶刨根问底,自然又生出另一番热闹。 徐小姐旗开得胜,后面似乎越战越勇,酒会中间有显赫嘉宾过来搭讪她也同别人聊得开心,小声说大声笑,尽兴处偶有搂腰搭背的也毫不介意,此情此景自然都被长枪短炮忠实记录,想来次日的八卦头条上女配角徐起霏小姐又会榜上有名,而女主角戴小姐碍于自己“玉女”身份不敢放大尺度依样葫芦,小动作再多也难以酣畅淋漓,自然比不上徐小姐会抢镜,她从未遇到如此勇猛的对手,暗自饮恨下不免银牙咬碎。 周正泽一直刻意回避和她的直接照面,然而同一个场地,她的一言一行总会听到看到,他看她哪里是摔伤了手臂,那简直是长了三头六臂要吃人的样子!别人与他攀谈都明显发现他的心不在焉,他熬到一半终于呆不下去,打了招呼先行离场。 他是在停车场等到她的,徐小姐正和那个刚刚认识的嘉宾甲相伴走来,谈笑风生相顾而笑,看起来是沟通良好要去哪里接着续摊的样子,他打开车门叫她: “徐起霏,上车。” 嘉宾甲认得他,连忙招呼了一声,有些惴惴的样子,她只将鬓角的一丝头发往耳后一掠,笑得很干脆: “是周公子啊,不好意思,今天我已经有安排了,如果阁下找我有事的话我们改天再约。” 他算是有一点看透她的想法了,声音寒气森森的: “是关于《惊鸿》制作经费的问题,你上不上车?” 她定住脚步看他,似在掂量他说真说假,嘉宾甲很怕得罪周公子,小声劝她: “徐小姐,周先生是要和你商量正事,那我们就约下次。” 她当然不勉强,笑道: “好,那就约下次,记得打电话给我!” 那红唇轻启开合,有一种玫瑰初露的诱惑,嘉宾甲连连点头,坐到车上还向连连她挥手,周正泽按下喇叭,脸上很不耐烦: “你到底上不上车?” 她坐上去,他开得很快,一声不吭,她也不管他,自己侧过头去看窗外风景,他终于先开口: “刚才那个人是深昌科技的二世祖,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你好自为之。” 她笑起来: “你说什么呢,只是朋友而已,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知道的,这个圈子关系人脉太重要了。” 他冷哼: “用他这条路,你大概不死也会被扒三层皮。” 她回敬他: “我没用他这条路,还不是照样被扒了三层皮!” 他铁青了脸色不说话,她并未揪着不放,只笑着问他: “你诓我的,电影的经费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他看她一眼,哼道: “你不是恨我要死吗,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愤世嫉俗看破红尘了,怎么现在想通了?” 她也有振振有词的话: “不是你说让我不要对往事耿耿于怀吗,你说《惊鸿》是好机会,还叫我没必要为了一段不值得的过去封闭自己啊,你说得很对,我全都听进去了。” 那的确是他说过的话,他不做声了,只闷头开车,停下时已经到了曾经他们都很喜欢的那家西班牙小餐厅,这时已经过了吃午饭时间,餐厅里人并不多,只有异域的音乐渗透着每一个角落,他们不约而同坐到以前总爱坐的靠窗位置上,这时阳光已经开始斜过彩绘玻璃,落下一条斑斓的亮边在桌布上,挑亮了室内有些昏暗的光线。那只大白猫蜷在某个位置上打盹儿,呼哧呼哧地做着鱼鲜遍地的美梦,她看得心痒,忍不住走过去将猫捞进怀里,又捏又揉蹂躏如常,肥猫醒了,竟然还认得她,又是舔她手又是咪咪叫,欢畅在她怀里撒赖,一人一猫玩得开心,他靠在椅背上定定看她,突然觉得心头宁静,似乎长久以来他一直隐隐期待的就是重新回到这样一刻——一人一猫,时光静好。 她蹂躏良久终于放开了魔爪,他问她: “你的右手几乎都没有抬起来过,伤得很严重吗?” 她看了他一眼,倒没想到他看得这么仔细,也没想到她知道自己摔伤过右手,那是拍一场飞檐走壁的打戏时失误,她从两米多高的墙上摔下来,右手骨折。不过是三天前的事,剧组方面问她能不能出席活动,她贪图每一个可以增加曝光率的机会,一咬牙说来,硬拆了石膏,垂着手做做样子可以,根本不敢乱动。 可是这也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哪个拍打戏的没有受过伤,况且她还是什么都要从头开始的新人,她朝他眨眼睛笑一笑: “只是一点皮外伤,不严重,只是周公子你大老板,可要知道我拼命得很,没有愧对你白花花的银子。” “没有谁要你拼命。” “不拼怎么行,我是新人,不能老是让人家说我光靠绯闻和男人上位。” 他突然又有几分闷气: “是,你现在什么都要拼,在剧组要拼命拍戏,参加活动要拼命抢镜,转过身还要拼命去拓展关系制造绯闻,你倒真是大彻大悟脱胎换骨了。” 她笑得大方: “那没有办法,我不能一直为他傻下去,我也想有我自己的一片天地,至少那样不会再有背叛。” 太阳的光芒慢慢落在她脸上,照起了细小的绒毛,她的笑容很明亮,简直都可以与太阳光媲美,她在剧组磨练数日,演技愈见精湛,那样子似乎真的前尘往事皆随风去,可是他看着看着仍旧涌起那种担心——撕心裂肺痛过之后,那些痛苦的事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起,可是曾经的伤害鲜血淋淋,不是说忘就能忘,说愈就能愈,她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那半个月,不晓得一个人是怎样慢慢舔舐伤口,慢慢将笑容强挂在脸上,慢慢生出另一种极端的倔强。 他凝思沉默,眼中情绪翻腾,这时菜已上来,都是从前极喜爱的老口味,她尝了一点红酒,自己一刀一刀去切鲜嫩的烤海鲷,突然之间低声说出一句话: “那个时候真的很恨你,可是如今看来,其实我是该谢谢你的。” 他一直希望她能说不恨,但是此刻听到却又觉得这句话嘲讽至极,浅嘲一笑: “谢谢我让你找到了新的目标吗?” 她没有答话,相当于默认,他实在忍不住问她: “娱乐圈这种龙蛇混杂的大染缸,你时刻要活在危机意识里,你要和一众女人争来斗去,应付不同的局面,甚至应付不同的男人都是家常便饭,况且这本身也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你才进去几天就全身挂彩,徐起霏,你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适合你?” “高风险才会有高回报,斗来斗去才会有出位的机会,应付不同的局面和男人才会有更宽广的门路,也才有可以炒作的绯闻,娱乐圈的人不需要声誉,只需要卖点和炒作,只需要曝光率,这是你教我的,我牢记于心,努力去适应,或许真像你所说,我就是阴险毒辣的那个角色,也许有一天,这个圈子会让我如鱼得水。” 他们曾经争来斗去从来都是他稳占上风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句句话说出来都能让她堵得无语,他是说过炒作曝光率那些话,那时也希望她能够审时度势,将身边资源善加利用,将她绯闻女王的称号一路坐到底,可是现在徐小姐大彻大悟,高调在他的规划道路上大步前进,而他又觉得自己自打嘴巴,混蛋到家。 (奋斗一夜,只得这点字数,亲爱的大家,我去小黑屋了,表想我,呜呜…… ) 33斗
34生气了 小改
35戏
36身不由己 徐小姐比赛表现出色,而戴琦的消息也灵通,几乎在比赛一结束就将电话打到了她手机上,她也不用委婉客气,直接便在那边冷笑: “徐起霏,你果然有手段,这几天就背着我搞了这么多名堂出来!我知道你早有野心,表面装好人,背地里玩阴招。只是你也不担心,只要我一句话,你是不是竹篮打水空忙一场?” 徐小姐并不和她争口舌之利,假笑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她简单而迅速地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去赶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约会,然而还没跨出门口,却见今天犹如幽灵般附体的某个人居然又已经在门外等候。 她皱一皱眉头,却还是满面堆笑迎出去: “周公子,怎么还没走?”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米白的风衣之下裹着墨绿深V的小礼服,项链仿佛雨滴般要坠不坠地垂在沟壑之上,可以想见酒酣耳热之际看似不经意脱下外套时的香艳,他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眼睛阴沉沉地看过去,冷哼: “你这样子怕不是要去医院。” 她举起手看了一看,笑道: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医院干什么。”她顿一顿,眼睛斜到他身上,故意似笑非笑地抬高了语气,“你今天来找我——不是又因为《惊鸿》的制作经费问题?” 他板得住脸皮一本正经: “不是,只不过——你刚刚不是说过请我吃饭吗,吃特贵的,你难道还想赖账?” 她一时气结,大力呼吸半天才说出话来: “周公子,我今天真有很重要的事,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记得你每天不是也忙得很嘛,怎么最近这么清闲——”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史进聪要帮你引荐《烟花易冷》的制片方吗,难道陪酒陪笑就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史进聪就是上次开业庆典时徐小姐玲珑搭上的那位深昌科技的二世祖,他一直纳闷她绕过自己要去哪里找机会,哪知徐小姐长袖善舞,这才几天便将这些关系用上了手,哪里还用得着他来挂心? 他那一句陪酒陪笑着实难听,她原本怕得罪了他自己前路坎坷,一直耐着性子好好敷衍着,此刻听了这话却也不免冷了脸色,嘴角勾起冰冰一笑,慢悠悠说道: “陪酒陪笑这话倒是不假,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周公子也要来指责我这些话了,一开始不就是你逼着我去陪酒陪笑的吗?我没有你那样的人脉关系,我想要得到一点东西,在这个社会也只有这些办法了,至少我不偷不抢,不拐着弯设圈套去伤害人,比起某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好多了。” 她含沙射影,他脸色铁青,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徐起霏,看来你还是没放下,努力为他,堕落也为他,值得吗?” “堕落?”她冷笑一声,“如果你认为是堕落,那就算是堕落,只是——与你何干?” 他被问了个结结实实,她手指轻轻抚一抚眉角,釉彩般闪亮的红唇弯起来,浅笑: “或者你新近又发现了我还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好处,再要故技重施一回?周公子,你是大人物,我不敢得罪你,你要怎样就说一声——又去丁磊面前演戏?帮你们周氏陪客户?还是其它什么觉得我好用的地方——只要你开口一句话,实在不用常常找我这样麻烦。” “原来你认为这就是我的目的。”他突然也是一笑,似反问,也似自嘲,她歪一歪头,看他: “难道不是?” 他没有答话,她的手机这时响起来,她接通,脸上神色立刻山河变幻,那笑媚入骨髓,声音嗲得简直是春风化雨: “是,我已经弄好了,一直等你呢,什么时候走?好,我马上过去,你等着我啊……知道知道,我知道这一次功劳在你,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呢……” 她边说边走,与他擦肩而过,他站立不动,未曾回过身去。 史进聪直接载她奔赴饭局,他引荐的那人姓谢,五十来岁,干精瘦猴,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有几分冷冰冰的样子,也很拿得起架子,任史进聪把徐小姐夸了个天花乱坠也只淡淡一笑: “单看这一两幕戏嘛,是还不错的,只不过还是新人呐,有哪部戏敢这样随随便便启用新人?这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自然知道此事不容易,也不反复唠叨,只是殷勤布菜敬酒,谦虚讨教,高帽子一堆一堆地送过去,再不经意提到绝不会忘记提携之恩云云,好话说尽功夫做足,却也总不见那冰山似的脸上笑一笑,甚至看也不多往她这边看,完全是不为所动的样子,这一顿饭吃下来,只教她心沉到底。 史进聪也面有忧色,说这姓谢的是关键人物,如果他不点头,这事恐怕难办,她只软声央他再想想办法,而他想法将她塞进比赛,再邀出这样的人物也已经是套足了关系,此刻抓耳挠腮,哪里还想得出什么良策。 她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只得另作考虑,她出来只请了半天假,下午回组才知道自己参加比赛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自然又是戴琦那边传的消息出来,有不少同她熟识的人都过来关心结果,纷纷说她肯定能够过关斩将的,只有人群后的女主角戴小姐将那讥诮的眼风斜过来,隐隐含着笑意。 下午她们有一场要搭的戏,对戏时她的台词屡屡被戴琦打断,她漫不经心地笑: “徐小姐,拜托你专业一点好不好,你这念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如果只有这样的水平,托关系演演配角还是勉强可以,但是枉自逞强喧宾夺主,恐怕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徐小姐表情漠然并不答话,她继续笑,满脸和煦的,笑声只有她二人听得见: “我知道徐小姐今天表现得不错,只是下午我的经纪人已经和《烟花》那边联系过了,人家诚心诚意邀请了我那么久,我再不给个准确话儿似乎就说不过去了。” 她顿一顿,看着面前女子的僵硬脸色,那笑容越发飞扬起来: “大家都这样看好你的,可是说不定明天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看走了眼,搬不上台面的始终搬不上台面,费尽心机也枉然!” 戴琦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或许原本她并不是多中意这个女主角位置的,可是徐小姐来争,一切便有了新的意义,她自然不会给这个眼中钉一星半点的机会,到时候看着八卦报纸上“配角踢走主角,坐正女一号”这样的消息独自饮恨。 徐小姐自然清楚戴琦将事情传开是要给她难堪,她忍得下这口气,她还要争取最后的一分赢面,她将手机上所有能拨的号码都拨了出去,可到底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哪里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能耐? 电话号码数次在周正泽的大名上跳过,她都会愣一愣,停住,不由自主想到他这几次不同寻常的样子,那向来冷淡的眼眸中隐隐跳动的另一种东西,在这个圈子混久了,女人的直觉只会更敏锐,只是再敏锐的直觉,恐怕也不能轻易在周正泽这种人身上下定论。 他那种人,商场上磨砺得深藏不露,即使偶尔露出零星一点让你信以为真,结果却是人家在发挥媲美奥斯卡影帝的演技,将你傻傻套进去,步步逼到死地,她已经被这剧毒的竹叶青咬过一口,再去铤而走险怕是骨头也会被他啃得不剩。 她自然没那个胆子。 她想破头皮一无所获,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在她终将绝望的时候却有意想不到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那位她已经完全放弃的谢先生。 还是那样冷淡淡的口吻,也不寒暄,直接告诉她戴琦已经同意接这部戏,只是现在高层还在讨论,比赛的舆论势头已经造了出去,是不是在参赛选手里选出最优秀的那个才不会惹出非议? 她简直欣喜若狂,那边听出她的激动,淡淡问一句: “徐小姐,晚上有空吗,或许我们应该再单独聊聊这部戏?” 37挣扎
38得罪
39俗气的英雄救美 <!--start-->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后面的车呼啸而来,一个打横急刹,生生拦住了面包车的去路,她努力在刺目车灯下辨识前方情景,一个高而笔挺的影子开门下车,直直朝他们走来,等他走近一点,终于让她在光影中辨出那个熟悉的轮廓时,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陡然冲上心头。 她的复杂心情也只有那么一瞬罢了,立刻,她身侧的两个彪形大汉相顾一望,不约而同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局面顿时混乱起来,他们大声呵斥着什么,那个人的声音也毫不退缩,似乎要他们放人,也在不断叫她的名字,她呜呜应答不出,只死死捏住了手心一把的汗! 这样的场景在电影中常常能看到,无一避免都是那样的轨迹——混乱、暴力、血腥,可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那个人是谁,他样样都算计精明的,怎么会把自己置于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之中?他既然敢来,必定有他的关系手腕,必定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局面怎样也会在他的控制之内的……她不断强化这个信念,然而情况却在陡然间急转直下! 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那边的喧嚣之声猛然激烈,几个人的影子在刹那间歪曲扭打到一起,挡住了对面雪亮的灯光,在面包车的挡风玻璃上投下乱舞的影子,仿佛铺天盖地的黑云一般隆隆翻滚着,只让她的心脏骤然紧缩。 暴怒的短喝声中人影纷乱,她根本看不清谁是谁,更看不清周正泽有没有吃亏,可是想来他也是吃亏吃定了的,开车的司机看到那边动起手来,操起旁边的一把扳手杀气腾腾也跳下了车去,她慌忙间以身体之重压住了喇叭,刺耳的声音陡然穿破黑暗,仿佛应和这声求救之鸣一般,寒风中突然有警笛声破空而来。 应该是他在路上便报了警,鸣笛呼啸的警车来得极快,那几个人坏事做尽的,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警笛长鸣之声,惊慌失措下弃车而逃,转瞬间便只剩孤零零站在车灯下的那个影子,他似乎有些脚步漂浮,可是还撑着往前走了两步,喊了一声: “徐起霏!” 她陡然觉得眼睛酸涩,然而还来不及回应那警车却已经冲到了面前,然后便是新一轮的混乱,救人的、抓人的、搜车的、作笔录的,乱成一团,她教录口供的警员缠住,不厌其烦问她姓名住址原因经过,她倒不是担心这些事传出去又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只是实在没有心思作笔录,眼光只追随着人群中那个影子,一个警员给他的伤口作处理,他正在和带队的头头说话,片刻后又打了个电话,那警察队长也接过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态度立刻恭敬许多,不多时便走到她身边来,让那笔录的警察不用记了,然后询问她的住址,说是让警车护送她回去。她不禁感慨有钱人真是牛X得多,这种事情一个电话也可以跳过所有的既定程序直接走人。她往他那边看一看,对队长摇一摇头,手指坚定指过去: “不用了,我和他一起走。” 她执意上车,他不拦,却也不说话,只沉默着发动车子,她这才能仔细看一看他到底伤得如何了,眼角有青紫,头上一条伤口,看不清多长多深,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可还是有些血糊糊的吓人,她稳住心头的惊慌,率先开口说话: “去医院吧。” 他一心开车,气氛有些凝重,她眼光往他那边瞟了一瞟,再次开口: “人家那些逞英雄的都是会跆拳道空手道的高手,你什么也不是,不会等警察先来吗?”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警察再来晚一点点,他还能不能这样坐在她身旁开车! 他还是不回答,良久后才看她一眼,嘴唇动了一动,说出一句话,却完全是另一件事: “你……还是退出演艺圈吧。” 她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刻说出这样一句话出来,思忖片刻过后轻声道: “谢谢你今天救我,可是这种事又不是儿戏,哪能说说就做的?” “那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你还想碰到几次?”他的声音陡然提高,眉眼间似乎泊上了一层怒气,这是第一次,谈的不是江以夏,可是他却现出这样的表情,“姓谢的那种人在娱乐圈里数都数不清,你躲得了他,躲不了其他人,难道你真想这样任人宰割?” 今天晚上的经历的确是让人挥之不去的噩梦,只要一想到她现在还是止不住的寒颤,但是,到底是这个圈子乱了套,还是她跟不上节奏?她轻轻揽住胳膊,脸上有一点笑: “不是任人宰割,只是相互交换,各取所需而已,我知道这是人人都要经历的潜规则,只是不习惯,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乌龙。我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也许、也许总会有适应的一天吧,你不是说过吗,我这样的人会很适合这个圈子的。” “我收回这句话行不行?”他倒似真怒了,手指仿佛要将那方向盘掐落下来,眼睛也圆鼓鼓地朝她瞪起,配着那青青紫紫的“眼妆”竟然还有几分喜剧效果,可是这一刻她笑不出来,愣愣看了他片刻,突然也问出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得认真: “周正泽,你为什么会来?” 他一愣,倒被问住了。 是,他为什么会来,明明已经被她的自甘堕落气到不行,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再不管她的,可是不过偶然的一个碰面,远远的一两眼,她的恐慌失措便让他丢下那一大桌子的重要客人尾随而来,开车跟在她身后,目睹她被劫持,明明已经打电话报警了,明明那样跟着就可以了,可是实在无法想象她在车上会发生什么事,来不及再盘算什么、来不及再计量什么,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为什么? 她的眼光灼灼逼人,他别开眼睛不看她,几根手指在方向盘上掸来掸去,又不自在地咳嗽几声,总算保持了开口时的一本正经: “是因为……我觉得……我以前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又为救自己受了伤,她明明该又急又慌的,可是看着暖色灯光下他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看着他那绷得比石刻面具还要僵硬的脸,她突然心生促狭,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周正泽,你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我还一直纳闷江以夏怎么就从你手上逃掉的,现在看来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他莫名其妙瞪她几眼,她不管他,自顾自笑得很张扬: “也许江以夏曾经问过你:‘正泽哥,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一定也这样板着脸装过深沉:‘以夏,好好学习,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心底的小火星终于扑灭了,终于不想了,于是你就悲剧了。” 提到江以夏果然又让他沉下眼睛来,她却不怕,虽然收敛了笑声,却将眼梢挑高了,舒展翘起的水仙花瓣一般,眼中是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神气: “周正泽,你是不是喜欢我?”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end--> 40他们的机会 朦胧光影中,她挑高了眼梢,突然半真半假地问出一句: “周正泽,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句话音量不高,杀伤力却大,他那张石刻僵面孔陡然被风化,虽然只有一瞬间又绷回了原样,可那片刻的失态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曾经人前做戏颇久,各种真真假假的亲密暧昧都要胜过这句话千倍万倍,可是种种场合里他从来如鱼得水应对自如,未见一丝扭捏尴尬,浑然便是花间老手,她也曾听过他的一些绯闻,周公子的豪车内向来是不缺美女的,虽然常常易主,没人说得出个准头,但是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绝对是炉火纯青的,“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一句话他怎样也能在谈笑间四两拨千斤地应对过去,可是现在、此刻,他,居然,失态了。 她仍望着他等一个回答,他慢慢放缓了车速,终于将车停了下来,外面寒风犹劲,树的影子弯腰驼背爬到窗玻璃上拱出怪异的影子,他在那奇怪的影子里转过身子,表情有些模糊不明,却不答她那直来直往的问句,手指一指受伤的头,问她: “这里是怎样受伤的?” 她瞪他一眼,没着好气: “谁叫你逞强来着?” “不是这一次,上一次,在你家,喝醉酒的时候。” 她心里咯嘣一下,声音嗫嗫了: “不是早说清楚了吗,你喝醉酒自己磕的——” 他平静戳破她的谎言: “徐起霏,上次我头上那个鸡蛋大的包,是你用啤酒罐砸的。” 她又咯嘣了两下,闪闪烁烁准备负隅顽抗,他却再说出下一句话: “我也想起来了,你为什么砸我。” 一时间四周寂静。 那一刻凛冽的酒气似乎陡然冲上了鼻端,随着酒气显出的心痛,天涯同沦落的寂寞,那一针异样情丝在各种复杂情愫里的莫名而动、倏然窜起,牵引出被酒精麻痹后不由自主的动作——倾身向前,以吻相覆,彼此的气息在那一刻交缠。 她脸上发烫,只将眼睛撇开了去,掩饰而笑: “那次你喝醉了,把我当成了江以夏。”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慢慢说出一句话: “徐起霏,现在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他顿一顿,一字一句: “也许……我是喜欢你的。” 这是极其严肃的一刻,严肃得有些可笑,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青涩地说着“喜欢”,可明明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看过世事历过沧桑,男女之间的关系熟谙得只需一个眼神的碰撞,但是他却用了这样清纯的字眼。 也许在他青涩的岁月里是应该有这样一幕的,有几分失态,带一些拘谨,对着倾慕的那个人说出喜欢,可是他错过了无数次的机会,终于也错过了那个人,于是这一刻,似乎便带了几分祭奠的意味了。 这一幕也在她脑海中带出了难以描绘的熟稔——曾经那一道青春遗留的伤口,那抹着蜂蜜的疼痛,恍惚袭来,不忍触碰,她没有应他的话,长久地沉默。树影之后是灯火霓虹,影随风动,灯随影斑驳,交织出光怪陆离的景象,幻化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了——这座冷漠的城市、身侧男人俊挺的侧脸、还有他那句话。她呆呆坐了很久,总算笑了一笑: “那么,你想我怎么回答你?” “也许,”他侧头,直望到她眼睛里去,“我们可以试一试。” “你还真的要试试?”她哑然失笑,眨着眼睛想了想,表情有些怕怕,“你不会忘了你一开始是棒打狐狸精来的吧,我可没少吃你的亏!” “是,开始我是棒打狐狸精来的,可是你道行高深,我也招架不住了,从今往后我都甘拜下风好不好?”自认识以来他们就是针尖对麦芒,明枪暗箭幻杀无影,哪有谁让过一星半点?可是这一次,他浅浅笑着,说他认输,暗淡光影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眼波,仿佛风拂柳梢过。 她咳嗽一声才掩饰了微微的失态,侧过脸不看他,说道: “你刚刚说想让我退出演艺圈,可是你最清楚不过,为了得到这些机会我付出了多么多,我……我想我不会再为了男人前功尽弃。” 他笑起来: “徐起霏,电视里面的女主角被救了之后都会以身相许的,现在我只要一个机会你都这么绝情。” 她也笑,眼波盈盈地看他: “我从来都不是女主角,我不是蛇蝎女配吗,要那么多情干什么。” 他指一指自己的光荣负伤,一反平时的人模人样,有些赖皮赖脸了: “蛇蝎女配也要讲公平吧,我拿这些伤换一个机会,怎么样?” 都说女□人,可是有些时候男色也是可以诱人的,尤其是,窗外寒风呼啸,窗内暖气浓浓,他静静等候她的回答,英俊的眉眼、这样执着认真的样子。 她的眼睛定格在他的眉目间,似在琢磨思量,脸色在树影的起伏中明明暗暗。 似乎过完了一个冬天那样久,窗外的风仿佛将车内的暖气都要吹尽去了,她的神态动了一动,终于开了口: “既然这样,那我们都给对方一个机会,如果《惊鸿》首映之后我还是这样半红不紫,我们试一试。” 还不等他答话,她立刻再补充一句: “当然,你不能再插手我的工作,不能暗箱操作,帮我或者踩我,都不行。” 他终于浅浅一笑,优雅迷人: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那么,”她指一指他的头,“目的达到,现在可以去医院把你的筹码包一包了吗?” 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次日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一切居然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惊鸿》仍旧如火如荼地赶拍最后几场杀青戏,戴琦仍旧明里暗里不给她好脸色,姓谢的那边没有动静,就连警察局也风平浪静,似乎那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一个梦魇,她简直是怀疑是不是周正泽又在背后做过什么安排,可是问他他却是一概否认的。 虽说要等到《惊鸿》首映之后他们的关系才能有定论,可自那次后他们的见面机会陡然又多起来。通常都不会预先联系,或是她着急赶通告的时候,或是她筋疲力尽快到家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会遇到他,他不解释,她也不会多问,于是便是自然而然的顺风车,或是一顿晚餐,中间有漫无边际的玩笑与闲谈,那倒是他们都熟悉的一种相处模式了。 吃过他这么多次亏,她不能说自己放了多少真心在里面,可不得不说,历经了这么多的事之后,和他的约会倒成为她最放松的一种休闲方式了,不像在剧组里的明争暗斗,也不用像在镜头前的假面微笑,他知道她的过去,甚至知道她的野心,于是他们之间的喜怒嗔骂也都还原了本来的含义了。 关于姓谢的那边偃旗息鼓这件事,她便是在谈笑间试探过他,他说自己信守承诺,否认在背后有过任何动作,却也不无认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传言我听过一些,姓谢这个人似乎有涉黑背景,他也是睚眦必报那种人,是演艺圈里鲜少有人敢得罪的毒瘤,我不知道这一次他是不是真的偃旗息鼓,但是,你要小心。”. 41大起大落 周正泽那句警告似乎并没有预见什么,徐小姐的演艺事业从未如现在这般顺畅过。《惊鸿》杀青,随着后期的经费砸进去,一系列宣传活动强势登陆,除了主流的宣传渠道,隔三岔五也冒出主角配角真真假假的花边新闻,在八卦小报上异彩纷呈,硬是在五光十色的娱乐圈挤出些博人眼球的看点来,倒也算未映先热。 男女主角郑伟泰戴琦等人成名在先,不能说沾了这部电影多少光,借势青云直上的徐小姐似乎才是最大的获益者,再加上近来由她代言的两支广告也适时推出,一时间她的艳丽面容随处可见,俨然便是当红新生代,人气甚至大有赶超两位主角的趋势。 她的两支广告中有一个是珠宝代言,这个叫做“焰”的珠宝品牌一直名不见经传,此番请了徐小姐做代言,她也尽职尽责,除了拍摄的广告,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只戴这个牌子的不同系列不同款式,原本只是销售惨淡的品牌,可经徐小姐在镁光灯下的几番演绎,或妩媚或妖娆,或霸气十足或个性张扬,居然也显出大牌气势来,自然赚得了业绩与口碑的双赢,只是这一个侧面,也可见证徐小姐的蹿红速度了。 曾经徐小姐刚刚显出强劲势头时便有经纪公司找上她想签约,如今她风头更劲却是名花无主,自然引得好些公司闻风而动,其中最活跃的一家叫做新锐传媒,底下有几个二三线的艺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们开出的条件却是极好的,极力鼓吹只要徐小姐签过去便是一姐,公司不惜血本全力捧她,竭力打造出能给公司撑住场面的一线艺人来。 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操之过急,她一时之间也给不出肯定答复,新锐传媒的负责人只向她笑: “徐小姐,我们公司的实力的确不是顶尖,可是我们很有诚意,也会不惜代价地捧你。你现在还算新人,与其签到大公司湮没在那些大明星的光环之下,不如选择与我们合作机会来得更多,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这样的道理徐小姐自然清楚。” 他们为了显示诚意更是破天荒地先带她参加饭局。曾经为了得到周氏的广告她也参加过类似的饭局,那时周正泽便说这是给她的机会,的确,能够坐在制片人投资方的身侧,便是如酒家女般献媚调笑也是一种荣幸,因为这便是机遇和前途,无数大明星都趋之若鹜,若像她从前那样只是三四流,恐怕求也求不到这样一个门路。 她深刻懂得这样的机遇和荣幸,既然她选择这条路这些便是必须的功课。曾经面对相同状况时她会恼羞成怒,会落荒而逃,可是现在她已经学会磨平自己所有的棱角,掩饰内心所有的喜怒哀乐,该嗲该笑、该生气该撒娇,分寸拿捏得丝毫不差,在这个圈子里浑然便是如鱼得水。可是总有那么些时候,在那一团乌烟瘴气里会突然觉得无地自容,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力,然后就是苦笑——如果是电视剧中的女主角,就算是在这样污秽的地方挣扎也一定会有一个或数个英俊多金的高帅富保驾护航,一路过关斩将,永远纯洁善良,只是她终究没有主角的命,又或许,只是电视美好,现实残酷罢了。 也许在她身边其实也可以有这样一个人的,只是她从来不是纯洁善良的女主角,他也不是情深意重的男主角,经历了那样多的曲折风波之后,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套路做出来,这感觉便怎样也不对了。他们曾经有过牵手的约定,但那个约定似乎便要以周正泽的失败告终了,《惊鸿》还没有正式首映,可是她已经走红。她红了,空闲的时间自然越来越少,原本由着他的刻意,隔三岔五两人还能碰面吃个饭,可是渐渐这也成为一种奢侈了,就算偶尔见一面她也是行色匆匆,不是赶这个通告,就是赶那个饭局,总是一副浓妆,一把妖媚样子。 偶尔见那一两面,她看得出他眼中的欲言又止,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也许他富家公子的耐心有限,最初的那一点心动正在慢慢褪去;也许他有他的骄傲,说过一次的话不会再重复一次;又或许他知道说什么也不会有用,因为他比谁都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不开口,她亦不会多说,说什么呢——接受?示好?也许这样再拖得几天,这本来就莫名其妙的一点情愫自己就淡了、散了。散了就罢了吧,他们本来就是两路人,她本来也没指望在他身上能找到什么长久,他让她退出演艺圈,可是往后漫漫长路,她难道还能靠牢他这样一个人吗?她常常在觥筹交错间恍然发怔,然后自嘲——这样也好,她和周正泽,其实就这样也好。 由新锐传媒搭桥那样吃了几次饭,徐起霏自己都觉得再不和他们签约似乎都说不过去了,而事实上这也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这明明是她一直渴望的圈子,一直追求的成功,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触手可及,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拖宕着,而终于,形势急转直下,也再由不得她犹豫了。 徐小姐最近唯一不顺的事便是参加了《烟花易冷》的选拔却名落孙山,最后公布的女主角花落戴琦,然而消息出来却立刻引起各方质疑,原因是当时选拔比赛的视频遭曝光,徐小姐的表现让人惊叹折服,而戴琦根本没有参加选拔就直接空降为女主角,再加上之前不少八卦小报都报道了《惊鸿》的拍摄期间戴琦仗着自己前辈身份给徐小姐穿小鞋,恶形恶状与她一贯的清纯形象根本不符,自然引发了网络上的强烈抨击,《烟花易冷》的制片方饱受诟病,而戴琦的微博更是留言爆棚,骂声一片。 如此这般正闹得沸沸扬扬,戴小姐那边终于坐不住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发布会上的女主角衣着素雅面容憔悴,面对镜头数度哽咽落泪,她宣称最近网络上的流言已经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这样的传言并不真实,而她所说出来的真相却震惊了所有人。 她说她在片场的确常常不给徐小姐好脸色,只因为她看多了对方私底下的样子——对着剧组的异性发嗲撒娇,在深夜出入他们的房间,酗酒吸k,私生活糜烂,她实在无法忍受与这样的人一起工作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说《烟花》原本就找她谈了很多次,因为档期原因她一直没有决定,徐小姐是参加了比赛没错,可是最初的比赛里并没有她,就连这个参赛资格也是她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她说徐小姐在得知自己并没有得到《烟花》的主演之后又单独找到制片方的谢先生,想要以身体行贿,被谢先生严词拒绝后恼羞成怒,这才故意散播谣言侮辱自己。 戴琦本来就是清纯玉女,这样一哭更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人不由自主便要信她几分,而她的经纪人又拿出他们最初与《烟花》接触的记录来,自然是证据确凿。 狗仔队的办事效率异常神速,之后越来越多被他们挖掘出的事实更加证明了戴琦所说——最初那比赛里果然没有徐小姐,她也是平白空降到最后决赛的;不久后她的确单独会见过《烟花》的制片方谢先生,那酒店的监控录像泄露出来,她出包间时衣衫不整,连原本裹在身上的披肩都不翼而飞,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然引人遐想;至于私生活糜烂,娱记找到当时和她大传绯闻的《惊鸿》男主角郑伟泰求证戴琦的话,他却表示不会对此事发表观点,然而不管怎样他终究也没有否认,于是这一条罪名也就这样被坐实了。 戴琦这样狠下杀手,无非是因为徐小姐已经隐隐威胁到她的地位,当然更有可能是和那姓谢的沆瀣一气,他导演,她主演,双剑合璧联手诛敌。徐小姐自出道以来便是负面新闻不断,也许是因为她善用手段,也许是因为曾经制造那些新闻的人并没有赶尽杀绝,似乎从前的每一次传闻之后她的事业都会更上层楼,然而这一次各方的声讨质疑之声铺天盖地席来,一切再没有那样简单。 那些所谓的“真相”在网络上疯狂传播,势头几如燎原,仿佛有看不见的大手在暗中推动这一切似的,接下来又不断有所谓的证据接连曝光,一而再再而三地火上浇油,不断引起谩骂侮辱和攻击,步步紧逼教人无法喘息。 几天后《惊鸿》剧组的一个发型师丽姐又接受了媒体的访问,她坦承徐起霏的确如戴琦所说,私生活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在片场也常常自恃是投资方荐来的人而对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摆脸色,剧组的很多人都看她不顺眼。报道播出的那天徐小姐正在一个活动现场为主办方站台,从她出场起人群中就不断有声音叫她滚下去,后来竟然有人向舞台上扔瓶子,虽然没有砸到人却也使那活动被迫停止了。 主办方请她来为活动造势不想适得其反,负责人嘴上虽然没说,心里肯定大为火光了,只公式化敷衍几句便匆忙叫人送她离开,仿佛驱赶什么瘟疫,那车从停车场开出去时还有不少闻讯而来的人跟在车后面扔东西乱骂,她恰巧这时接到丽姐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惶惶然满是歉意,她说: “徐小姐对不起,如果我不那么说就没办法在这圈子里继续呆下去,我还要养孩子,我离了婚,只靠我一个人,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边还在一连声地道歉,她拿电话的手已经软软搭了下来,车开了出去,很好的天气,太阳在高楼之间跌下光晕来,晃得人不自禁微微眯眼,立交桥上车水马龙,每辆车都加足了马力嘶鸣狂奔,各色人等忙忙碌碌,每个人都是停不下来的陀螺,不由自主旋转在这荒谬的人生。 她低低笑出声来,片刻后又软软趴在了车窗上,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厌倦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万分抱歉,这是隔了这么久再和大家相见后,我唯一能说的一句话。那个时候,我以为虽然工作很忙,但是熬一熬夜每周两次的更新还是做得到的,所以在文中许下那个承诺,也想以此来鞭策自己,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后的怀孕,更让我想象不到的是怀孕之后的一连串惊吓和波折,在家、工作单位和医院之间不断奔波,每天都陷在害怕和恐慌之中,那段时间真是疲惫到极点,我从来不知道怀孕是这样麻烦的一件事,也不知道带孩子是一件更麻烦的事,唉,不想再给自己开脱了,总之,对不起大家,非常对不起。. 42红酒和方便面 在如今这风口浪尖上却仍旧有公司没有放弃她,新锐传媒的负责人daniel再次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已经为她度身定做了危机公关预案,只要她一签约就立刻实施,虽然不能保证立竿见影,可是三五个月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绝对可行的。 随后那份预案被传真过来,确实是对症有效,可见他们的确在她身上下了功夫,只要按照这份预案一一实施,她目前的窘迫便可渐渐消弭,这便意味着她又可以回到那个世界——那个璀璨的、光鲜的、让无数俊男靓女前仆后继的世界,继续烟视媚行、继续明争暗斗、继续醉生梦死! 她怔怔想到前后种种,只咬着牙说再考虑一下,daniel的话透过电波传过来很有一番恳切: “徐小姐,我话说得不好听一点,眼下除了和我们合作,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现在事态越演越烈,再不想办法平息下来,别说成为一线红星,我只怕你在这个圈子里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daniel说得没错,事态越演越烈,戴琦的粉丝联名组织起来抵制徐起霏,声称要把这样的毒瘤赶出演艺圈,更有人将她家的详细地址贴到了网上,引起大批疯狂者的围堵,一度扰乱了公共秩序,甚至对她的人身安全也构成了威胁。 徐起霏怎样也不会想到那些人已经堵到了家门口,便如她怎样也想不到沉寂多日的周正泽会在她回家的路上截住她一样,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将情况简短一述,然后直截了当: “你现在不能回去冒这个险,还是先去我那里吧。” 陡然知道情况已经恶化如此,她竭力将那一份担忧掩住了,向他扬起笑容来: “如果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被狗仔拍到我又和你纠缠不清,那我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还是先去莫莫那里避避风头吧。” “难道你想莫莫的家也变得和你这里一样?” 她很想问如果去你那里难道就不会有这样的风险?而真正去了之后才知道她的担心简直是多余了,周正泽住的地方自然让普通老百姓望尘莫及,那高档住宅小区私密性极好,安保又是一流,确实是个避风头的好所在。 他并不与家人同住,这套公寓也没有那么多的居家气息,简单大气,装饰的颜色线条干净利落,第一眼甚至让人有种冷淡的疏离感,可是看顺了眼倒也觉出一份沉稳的宁静。这样的房间也不像被什么脂粉气熏过的,只是她来成了特例,他的清爽混着她的甜香,那空气中流转的气息也多了几分别样。 徐起霏从不想某一天和周正泽会有如此私密的接触,其实这一天她已经累极,只觉在哪里都可以倒下蒙头大睡的,可是到了他的地盘上却又有些拘谨,倒是他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即使递给她自己的睡衣和浴袍也是一脸磊落,果然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了。 她也确实小人,洗完澡出来还特地将那浴袍多扎紧了两圈,都说沐浴之后的女人最诱人,小腿纤细光洁,长发蓬松湿润,双颊嫣红,双眸灵动,半遮半掩风情无限,最能刺激男性的荷尔蒙分泌,她不想以此来挑战他的君子底限,更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还生出些不必要的烦恼来。 这边他已经倒了两杯红酒,抬头看见她裹得严严实实走出来不由哑然失笑: “如果让人拍到你这肉粽子的样子估计也没人有兴趣来炒你的新闻了。” 她接过酒杯跟着笑: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兽、性大发。”她晃一晃杯中美酒,“况且你还这么殷勤地倒了酒。” “又不是没这样喝过,”他轻呷一口那宝石红色的液体,灯光下的笑容很是迷人,“那一次不同样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而且喝的还是啤酒,不过兽、性大发的那个人好像是你才对,砸了我头上那么大一个包。” 他顿一顿,突然向她促狭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 “话说回来,如果今天晚上真的发生什么事,是不是你现在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她自然听得出那话中试探的意味,只瞟了一眼酒瓶,笑着转移话题: “我请你喝的是不值钱的啤酒,换你这瓶八二年的拉菲,还真是赚大了。” 她不再说话,只低下头饮酒,杯中液体反射出石榴的一片红,仿佛在她脸上打了一抹亮丽的腮红,明明晃晃倒把那本来的神色给掩住了,他在她对面坐下,手指在酒杯上摩挲,即使是他握在手中的东西,也依旧是这样冰凉而冷淡的触感,那一刻的僵硬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起霏,这次是那个姓谢的在背后策划,他不会这样轻易罢手的,其实,如果你不是那么排斥的话,我可以——” “还没有到最遭的时候,”她打断他的话,终于从那酒杯后抬起眼睛来,微微笑着,“也许我还有办法。” “新锐传媒?”他挑一挑眉毛,点出她话中所指。 虽然他什么都没问出口,可是果然什么都是知晓的,她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略略撇一撇嘴角,算是笑了一笑,“或许吧。” 他轻轻摇晃酒杯,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 “看来你真是铁了心不给我一点机会了。” 那句话并不多认真,仿佛只是随意一句玩笑,她连忙接口:“怎么会,我只是……”她本笑盈盈拿出了一贯的交际口吻来,却不知怎么回事,话到一半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生生断在了那里,他也不接话,自然有一刻凝滞的尴尬。 这次打破尴尬的是她肚子里咕咕的几声响,他这才看向她: “你不是说吃过晚饭了吗?” 他刚接到她时便说带她去吃饭,可是现在的狗仔都把鹰一样的眼睛放在她身上,她哪里还敢明目张胆和周正泽一起出双入对,是以随口敷衍说吃过了,哪想现在这五脏庙又咕咕叫着抗议起来。 她耷拉着头不好意思说话,他自然也猜到了原委,然而他并没有正餐之后再吃东西的习惯,冰箱里是从不储存食品的,这时自然便去摸电话: “我打电话叫外卖吧。” 她连忙摆手: “不用了,这都几点了,坐在这里等外卖还不如早点睡觉呢。” 他这才想起家里似乎是有点东西的,起身果然在橱柜里找出了两桶方便面,那还是大半年前以夏买给丁磊宵夜的,顺道看他时硬塞了两桶在橱柜里,让他晚上加班时不要饿到自己,可是他工作起来哪里还想得到要去吃这东西,于是也就一直忘在那里养灰尘,到目前这情形才终于有了些用武之地。 看看包装还没有过期,他已经在锅子里加了水打起火来,徐起霏看一眼这厨房里铮亮如新的厨具,眉毛已经挑到了鬓角里去,很有些不可思议: “你还会煮方便面?” “这个应该不是很难吧。”他没有回头,只专心致志摆弄那桶面,“你是客人,难不成还要你来煮?” 他仍旧是那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声音平缓一如往昔,似乎刚刚的尴尬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她靠在门口看他,他的外套进门就脱了,这时只在衬衣之外随意套了一件深灰色毛衣,仿佛任何一个普通居家的男人那样,微微弯腰站在锅子前,脸色柔和,眉眼专注,手上一把叉子捣鼓得生涩而认真。 已经有香气出来了,和着水的蒸气飘飘渺渺熏着,恍惚带起了甜酒的醺然微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微微弯下腰来;这个摆设用的厨房第一次燃起了人间烟火。他们一起吃过无数的珍馐美味,可是此刻这廉价又俗气的香气四散弥漫,却在一瞬间让她莫名心慌起来。 她终于开口了,带着些许迷惑和嘲笑: “也只有你这样别出心裁,八万多一瓶的拉菲和三块五一桶的方便面,你真的觉得他们在一起配吗?” 他似乎有片刻的发怔,然后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她,一字一句说得很平静: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他们不配?” 他就那样看她,既不后退也不急进,仿佛只是潮水没过沙滩,平和地、轻缓地,却在不知不觉中一寸一寸蚕食过来,攻城略地。 她攥着浴袍愣在原地,只呆呆望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睛不说话,小厨房中一时寂静,只有锅里的方便面咕嘟咕嘟煮着,无数气泡仿佛炸裂在心的某个地方。 她不知为何突然惊了一下,呆呆发愣的眼珠转了一转,眼睫已经急速扑扇起来,他刚要问话,她却已经抢在他前面说起来: “突然没胃口了,这段时间实在太累,我、我先去睡了。” 她转过身去简直是落荒而逃,他所有要说的话都断在了喉咙里,只拿着叉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那锅子还住咕嘟咕嘟煮着,面已经烂成了泥。 也许是太烦,也许是认床,倒在床上她竟失眠了。她没有拉窗帘,于是便流了一床的月光,快要入冬的天气了,难得有这样的月色,薄薄一层冷霜纱似的,窗外面不知种了什么耐得住严寒的植物,密密苏苏垂下茂盛的影来,没有一丝风,四周静得惊人。 房门外也无一点声响,似乎整个公寓里只剩了她的呼吸声,似乎刚刚那无数泡泡炸裂的声音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应该都是臆想吧,那杯红酒,那桶方便面,那个微微弯腰的人,那把银光潋滟的叉子,她的睫毛细细颤动在如水月色里,反射着一点银灿灿的亮色,仿佛一只舞动不息的萤火虫。. 43道歉 几天以后一个消息震惊业界,一个很火的娱乐脱口秀节目据说同时请到了戴琦和徐起霏两人,那节目预告做得噱头十足,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恩怨情仇一朝了断的意思,她们闹到如今这地步说是仇人也毫不夸张,能让两人唇枪舌战当面对峙的确新鲜火爆,自然吊足一众看客胃口,只让当天的现场直播成为无数人期待的焦点。 而各路狗仔八卦也没闲着,纷纷在头版头条登出一大篇一大篇的揣测猜想,依他们的专业眼光来看,就算当面对峙戴琦也是胜券在握的,莫说徐起霏只有一个人一张嘴,就是有百个人百张嘴应该也只落一句百口莫辩,真不知她怎么有胆量接下这个通告!不过也有人说徐小姐是绝地反击有备而来,她接下这个通告绝对是聪明之举,并预测在节目里她不会辩解,只会拿娱乐圈身不由己的无奈来博同情,并向戴琦和观众诚心诚意地道歉来博原谅。毕竟有无数的前车之鉴告诉大家,犯错之后公开道歉勇于承担比沉默和狡辩都要凑效得多。甚至还有耳朵尖的风闻一些,说除了这些,徐小姐还将在节目里高调宣布加盟新锐传媒,而这一切不过都是新东家为她制定的危机公关策略罢了。 周氏旗下有自己的娱乐版块,自然也有熟谙此门道的资深人士,周正泽私下询问过,徐小姐这事棘手,若要东山再起,高调道歉签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既然决定要上这个节目,自然是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 现场直播那天晚上他仍旧加班,办公室的电视遥控器没有打开。他知道她会说什么做什么,他尊重她所有的意愿,她说不让他插手,他也尊重她,只是实在不想去看她在利弊权衡之下牺牲退让的样子了。 直播是晚上八点开始,七点过秘书提示有传真进来,而那薄薄的一页纸轻飘飘扑在办公桌上,他不过拿起扫了几眼,脸色已经急速铁青。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新锐传媒——这个太过殷勤和徐起霏接触的经纪公司,他委托人去查,因为实在隐蔽,直至此刻才有这些东西浮出水面。 表面看它的确是一家运营的机构,法人也的确是daniel,然而它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属于另一家丽星演艺公司,所谓新锐传媒不过是丽星演艺旗下的一家子公司。丽星演艺依据它掌握的控股权,通过在子公司股东及董事会中的席位产生决策权,而这个丽星演艺的幕后老板叫谢青方,正是起霏得罪的那个姓谢的娱乐圈大佬。 这是个精心谋划的陷阱! 比赛视频泄露、戴琦挑起事端,一个又一个的证人登场、一段又一段的证据曝光,将徐起霏逼到再无退路,可这还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这时新锐传媒粉墨登场,它和丽星演艺的子母公司关系就连演艺圈内也鲜少有人知道,由它出面谁也不会怀疑,它在最危急的时刻递出一根救命稻草,是谁也会紧紧抓住,只要起霏签下他们的合约便如同签下了卖身契,除非赔偿天价的违约费,否则她只能傀儡一般任由他摆布——那姓谢的睚眦必报,起霏那样开罪了他,他自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他沉寂多日,原来竟是在背后策划这样的阴谋! 他一把抓起电话,拨出去,十几秒钟的等待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她终于接听了,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快的语速说过话: “起霏,不要签约!新锐传媒是个圈套,他们——” “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节目马上开始,我要上场了,回头打给你。”她那边已经响起了脱口秀节目的开场音乐,声浪隔着电话铺天盖地满出来,即使他再高的音量也遭吞噬得丝毫不剩了。 “起霏,等一下——”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他脑中有短短一两秒钟的空白,然后想也不想跃起身来冲出门,拿了车子踩油门轰出去,再给她那边打已经关机了,他又拨出了几个号码,电话那头的人都是赔尽了小心,却也纷纷为难,说如果他的电话提前半小时打来他们尚还能从中转圜,可现在节目已经开始,又是面向全国的现场直播,确实没有中途停止的办法。 他没有时间再和他们废话,只将电话扔在一旁,车子开得疯快,闯过了无数次红灯,那监控拍照的白光晃得他眼睛都要花了。夜色像一张网,早已经幕天席地落下来,来往车灯亮起一条灿灿的河,他驾着车仿佛一条逆水而行的鱼,似乎怎样用尽全力也游不到目的地去。 车载电视打开着,脱口秀节目的开场音乐已经响完了,主持人的开场白已经念过了,此刻正是戴琦在陈述“事实”,她和主持人一问一答,说到激动处不时哽咽,主持人柔声安慰她,观众席中更有人大喊“支持琦琦!”引起一片附和之声,可见戴小姐人气高涨胜券在握。 戴琦讲的那些自然是这段时间她在各大媒体说了又说的陈词滥调,然而她演技出众,每演一遍总能博得更多的同情,况且她很能把握观众情绪,此刻现场直播更是以退为进,在敏感处的渲染简直不留痕迹: “今天我站到这个节目中来并不是想和徐小姐针锋相对,否则我也不会来了。我只是希望把所有的误会当面澄清,也希望这些事到此为止。徐小姐她是很优秀的演员,所以投资方和导演才这么看好她,我想她以后的发展一定会很好,我不想这些事情影响到她。” “其实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曾经我也是新人过来的,我很明白徐起霏小姐,我想那些、那些所谓的潜规则……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每个人都渴望成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选择,我希望大家不要一味指责她,新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本来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徐小姐喜欢交朋友喜欢玩得开一点那也是她私人的事,我不该介意她这些事,更不应该把这些情绪带到工作中去,是我不专业才引起这么多的误会冲突,我要向徐小姐道歉。” 她明明在道歉,明明在为她解释,可是现场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主持人连压了几次都没能压住,等她重新坐回嘉宾席位时,观众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她煽动起来,主持人介绍徐小姐上场,电视捕捉到几个近景,几个人都是交头接耳嗤之以鼻的样子,就是在镜头前也丝毫不避嫌。 徐小姐倒是神色如常视若无睹,今天也没有刻意地低调装扮,仍旧是一贯的风情妖媚,浓密的睫毛是两把展开的小刷子,间或扑在白玉般的面颊上,仿佛扇贝似的开合着,中间是一双水润眸子,盈盈有一层明珠样的光,现场观众的议论声很大,隐隐听到有人在骂:“狐狸精!” 她恍若未闻,只和主持人微笑寒暄,当主持人问到对最近的风风雨雨有什么想说的时,她微微笑了一笑,朱唇轻启,慵懒嗓音借着麦克四散开去: “刚刚琦琦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谢她这么抬举我,也谢谢她肯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还专门为我解释了这么一大通,我和她之间的确有些误会,中间的是非曲折究竟如何我想她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下面的声音越发喧嚣,镜头拉到嘉宾席戴琦的脸上,她倒还绷住了一脸的镇定,徐小姐也没看她,自顾自说了下去,敛了那一点笑,脸色倒严肃多了: “至于我的私生活怎样,或是潜规则如何,网络上说了那么多,我觉得我不应该再辩解什么了,事到如今我唯一能说的只是抱歉,对不起支持我的影迷,对不起电视机前的观众,作为公众人物我没有树立一个良好形象,这些事给社会大众带来了负面影响,我深深自责。” 电视的画面再次扫过观众,前排也看到了daniel,似笑非笑成竹在胸的样子,周正泽瞥到一眼,他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可是这一刻也不由得心头一冷——果然如此! 他不由自主又拨出她的号码,连通之后那边久久无人接听,她当然不会接,她在上节目,她在一步一步走进那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中去,而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能做的似乎只有踩油门再踩油门,盲目追赶着那个已经不可能追得到的结局。. 44高,潮迭起 徐小姐那些道歉的话说出口,下面交头接耳的声音越发大了,众人神色各异,倒是戴琦端端坐在后面,几个特写镜头也眉目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电视下方的字幕有观众即时参与的短信互动,这时字幕滚动,有人嘉赏徐小姐勇气可嘉,有人在说道歉也不原谅这种人,更有人在质疑她道歉的真心,骂她惺惺作态别有用心,可见这一场好戏连台,戏里戏外都是热闹的。 那主持人很会推波助澜,她顺着徐小姐的话也为她感慨一番,然后才将话题引到下一个精彩之处: “那么琦琦呢,起霏你又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呢?” 她这时倒转过去看了戴琦一眼,也不知那一刻她们之间传递了怎样的眼神,戴小姐微微挂起了一点善意微笑,但那眼中却是精光闪耀。徐起霏转过头来,还是那几分严肃郑重,直视着镜头也并不见什么异样神色,然而她缓缓开口,却清清楚楚说出这样一句让众人跌落眼珠子的话来: “我道歉,是因为这些风波给社会大众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对于琦琦——我想我没有道歉的必要。” 那句话说得轻柔缓慢,却仿佛带起了原子弹才有的威力,因为太过震撼,电视里电视外的人倒一起怔住了,都在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周正泽原本一直踩着油门不放的,可是那句话听人耳中也不由得身心一震,猛踩一脚刹车,不可置信往电视上看去。 那主持人显然没有料到陡然会生出这样的转折,她往观众席里四顾几圈才犹豫着开口: “起霏,你刚刚……说什么?” 说出那句话她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这次淡淡一笑,回答得更是干脆利落: “我说——我不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向戴琦小姐道歉,无论报纸媒体会怎么写,我坚持我的立场!” 观众席中立刻炸开了锅,主持人一时语塞,连圆场的话也忘了说,戴琦皱着眉头难掩饰尴尬吃惊,前排的daniel已经站了起来,又在向她打手势又在做口型,看样子也是在恼怒询问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自毁前程,想来那些守在电视机前的看客们也一定不能自已惊呼出来,只有她,那个丢出这枚炸弹的徐小姐,镜头前保持着她一贯的优雅,坐姿挺直,面孔微抬,淡然含笑,仿佛君临天下的女王,冷眼看着这一幕幕众生百态。 他心急如焚的焦虑也在这一刻刹了个车,终于能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本来全身都有那紧张之后脱力般的疲乏的,这时却又生出无限兴致来,注视着屏幕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影子,不知她还能给出多少意外惊喜。 节目仍在继续,主持人终于找回了状态,连连问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所谓“莫须有”是不是网络上那些传言不实,到底真相是什么,自然想引她说出更多爆料,徐小姐却只保持了那样的淡笑: “那些事情件件都‘证据确凿’,我还有什么余地去解释?解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是徒惹风波而已。” 主持人见机极快,见她身上问不出什么立刻又将话语权转到了戴琦身上: “琦琦,起霏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你们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戴小姐到底混迹娱乐圈多年,逢此变故也是应变灵活,这时秀眉微蹙,清丽俏脸上满是小家碧玉欲说不说的委屈: “我真没想到起霏你到这一刻还会说这样的话,连你自己也说“证据确凿”,为什么还……是,我知道,也许只有这样说你才能获得最高的关注度,棋行险招,也许你会赌赢……” 她语调渐低,悲悲戚戚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屏幕下方的观众短信又是安慰又是打气,更有嘲讽漫骂徐小姐的,都是一边倒在支持戴琦了。 主持人仍旧想要套话: “起霏,今天面对全国观众真的是很好的机会,你有什么隐情都说出来,否则你刚刚那样的态度不是平息事件,反而是惹出更大的风波。” 她并不接招,只掠一掠波浪的发,仿佛早就成竹在胸,眼见得事态严重却仍旧波澜不惊,一字一句说得不急不缓: “此前种种我确实不想多说,只是有一点,既然戴琦小姐说我靠潜规则上位,说我处心积虑想要红,说我今天在这里还想赢得最高的关注度,那么我就当着全国的观众宣布——《惊鸿》是我的第一部也会是最后一部影视作品,目前我手上的合约结束以后我也再不会参与任何的广告拍摄和代言!我敢做这样的承诺,请问戴琦小姐还有什么话说吗?” 也许徐小姐的确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无辜,可是她这一番决绝之语无疑重重扇了戴琦一个耳光,动摇了所有“真相”的根基,她在困境之中选择退后一步,看似放弃良多,却避开了所有的陷阱圈套,赢得这样漂亮。 这样的转折只看得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主持人慌忙又在问什么,戴琦也被重新请上台来解释,台下观众瞠目结舌,互动短信纷纷表示不可置信,daniel已经悄悄离场——还是那样热闹,那个圈子永远都是那样热闹,镜头中的徐小姐仍旧如往常那般媚眼如丝懒懒而笑,这一刻她明明还是所有关注的焦点,可是这一切的热闹喧嚣仿佛又都与她不相干了。 他从来知道她是美丽的,可是却从来不想她会美得如此动人心魄——娇媚的、倔强的、聪慧的,丽光灼灼,明艳逼人,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铺天盖地的暮色愈厚愈浓,四周霓虹闪烁如迷眼乱花,可是拂柳分花,兜兜转转,似乎怎样的璀璨也难及他眼中这一抹惊艳丽色了! 徐小姐节目中语出惊人,直播之后要想悄然离场简直妄想,各路记者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那演播大楼各个出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她刚刚现身便被一群人蜂拥围住,纷纷询问她为何要做出这样激烈的选择,徐小姐通通只有一句话: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要说的话刚刚在节目里已经说完了,不想再对这些事做多解释,对不起。” 她口风实在太紧,娱记们只好又将话筒转向与她一同出来的daniel,他在这个行业做了十多年,虽然不是常常露脸,与很多娱记却也是很熟悉的,这时无数话筒纷纷围住了他,无数声音七嘴八舌在问: “之前有消息说新锐传媒要签下徐起霏确有其事吗?” “今天徐小姐说的话有没有提前告知过你们?” “daniel你对徐小姐做出的选择有什么看法?” …… 许是受不了这么多问题的狂轰滥炸,daniel闪躲几次后清清嗓子终于回答了: “我不知道各位的消息从哪里来,但我想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新锐传媒从来没有就签约问题主动接触过徐小姐。” “那今晚daniel先生为什么会来,难道不是已经做好了和徐小姐签约的准备吗?” “网络上风传的徐小姐要签约新锐传媒的消息难道全是空穴来风?” 记者的问题接二连三,daniel索性也打开了话匣子: “那些传言准确地说也不是空穴来风,徐小姐之前倒来和我们接洽过,说实话我们很动心,毕竟这一段时间她的知名度很高,只是大家都知道最近爆出来的这些消息——徐小姐怕这些事影响星途,我们也怕,我们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让她彻底摆脱影响,所以我们有过口头协议,如果徐小姐可以想办法将这些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我们可以合作。所以今天她邀请我来现场见证。” 那一群记者简直轰动了,纷纷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唯恐听漏了几个字凑不齐这狗血故事,一个个问了他又问她,话筒恨不得都摔成四个。徐起霏陡然听到那一席话脑袋还有些发懵,一边阻挡那些已经逼到面前来的话筒,一边不可置信转头去看身旁的daniel,说实话,对新锐传媒、对daniel她一直是存着感激与愧疚的,毕竟是这个人这家公司在最危难的关头也没有放弃她,只是这个圈子污秽复杂,她实在疲惫厌倦无心再争,所以刚刚在后台她也向他表达了谢意与歉意,daniel倒大度,只笑着说尊重她的选择,甚至还说早早脱离这个是非之地也是好事,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在记者面前,竟然是daniel,刚刚那样亲切的daniel,也和戴琦一样说出一席颠倒黑白的话来。 他此刻的面目和刚刚在后台截然不同,眉峰紧锁,面色异常严肃,双目冷漠得有些可怕,徐起霏忍不住喊他: “daniel?” 嘈杂中他也听到了这一声,侧头看了她一眼,那一刻眼中光芒闪烁神色复杂,可是立刻又被冰封了,他转开眼睛,只对着媒体记者继续说出那些话来: “徐小姐很聪明,懂得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显然,通过今晚的节目,她的确将所有的负面影响降到了最低,但是很抱歉,我想我不认同这种做法,这种以欺骗观众蒙混过关的做法不是我们新锐传媒的作风。我们旗下的艺人,从来没有今天说退出明天又复出的先例。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对徐小姐说,想要在这个圈子走红,踏踏实实才是硬道理,不要总是耍小聪明,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样的转折波澜迭起,也不亚于那脱口秀节目的精彩了,各路记者立刻又将长枪短炮对准了徐起霏: “徐小姐,你今天的说辞真的只是权宜之计吗?” “徐小姐计划多久以后复出?” “你觉得你选择这样的方法撇清自己合适吗?” “徐小姐的这些计划都被曝光有何感想?” 从决定放弃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稳操胜券,可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还是棋输一招,daniel竟和戴琦他们是一路人,她防住了戴琦,却万万没有防到daniel,关键时刻被他反咬一口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不过她也万万不会想到,就在她当众宣布再不接拍电影广告的那一刻,daniel接到了谢青方打来的电话,这位娱乐圈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大佬气急败坏,直斥他办事不力,更叫嚣他谢青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得罪了他的人不要想若无其事全身而退,就算拿不到实际的便宜,也定要泼一身脏给她个教训! 徐起霏知道这才真的叫百口莫辩,这时只稳住心神,睨着daniel冷静笑道: “原来竟是我死皮赖脸找上你们的!只是既然是这种状况,我这样一个前途不明的小艺人随便派个经纪人也敷衍过去了,还用得到daniel你亲自出马一路跟随到节目现场,甚至还当着这么多媒体大谈合作□,熟悉你的记者朋友都知道,这应该不是daniel你一贯的行事风格吧。” 不少记者已经露出疑惑神色交头接耳,徐起霏不看他们,只将眼光斜到daniel身上,勾起嘴角一点淡笑,自顾自站得风姿绰约,倒也不像心虚样子,daniel不愧见惯风浪,听到那样的反问不惊不慌,徐徐对答: “熟悉我的记者朋友都知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演艺圈某些人身上的歪风邪气。徐小姐此前态度诚恳,我走一遭倒期望看到奇迹,没想到还是些换汤不换药的伎俩,我一直觉得处世为人就要敢作敢当,自己做了什么事就勇于承担,何必一再狡辩推脱?” 她淡淡一笑: “我不狡辩推脱,我的决定自然有时间可以证明。” 他轻轻一嗤: “时间?最虚无缥缈的借口也不过是这两个字了。” 的确,眼前这一群人都只顾眼下的新鲜热闹,谁有兴趣去关注漫长时间后的真相?一个记者立刻响应他的话: “徐小姐,任何事情都是纸包不住火,如果你真委屈就请拿出证据来,不要总用这些谁都说不清楚的东西来敷衍大众。” 一众记者连声称是,不依不饶挤作一堆马蜂似的,将一支支话筒纷纷舞成了狼牙棒横在她周围,连电视台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都阻拦不住,眼见场面就要失控,却突然听到有声音说了一句: “起霏主动接洽新锐传媒,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她如果真想东山再起,自然有周氏旗下的娱乐公司专门为她打理,怎样也不会轮到新锐传媒,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那句话语出惊人,各路人马纷纷回头,徐起霏额上青筋突突一跳,陡然知道是谁大驾光临了。. 45大家一起来演戏 大驾光临的那位惯跑花边新闻的狗仔娱记自然不会陌生,不久前这位公子哥才和徐小姐沸沸扬扬传过一阵热闹的,当他的名字渐渐要消失在徐小姐更加劲爆的传言中时,却又在这样的场合公开现身,陡然给现场本已经激动不已的八卦娱记再打上一针鸡血,便见得闪光灯咔嚓咔嚓划得跟闪电似的,那一支支话筒更是纷纷舞成了双节棍。 某公子出场从来气场十足,这时风度翩翩一路行来,那围成马蜂窝一般的人也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密密匝匝将他团在徐小姐身边全了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于是便见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比那闪光灯还耀人眼睛些,哪里有人还顾得到后面的daniel。 徐小姐察觉情况波云诡谲,索性闭口不言静观其变,周公子西装笔挺人模狗样,典型就是白马王子英雄救美的角儿,这时优雅往徐小姐身旁一站,展臂一勾已经将她整个人揽到了怀里,然后抬眼淡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这样那样的谣言针对起霏,也许是我从头就没有处理好,才委屈她受这么多不白之冤。” 就是他一个字也不说,但凡有眼睛的也看得出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样的关系自然是狗仔们乐此不疲的话题,片刻之前本来还是徐起霏和daniel唇枪舌战的,这时突然仿佛又变作是周公子一人的独角戏了,她早知他斯文败类,演技可媲美奥斯卡影帝的,这时果然见他发挥极好。 “我知道大家对我们的关系一直有很多误会,我们没有公开说明是希望谣言止于智者,可是现在传言越来越离谱,我不会再让起霏一个人独自承担,今天公开说明就是希望和她共同面对。” 到底还是他道行高深,短短几句话所向披靡,简直就能推翻她无法解释的一切——如果真和周正泽关系亲密,她混娱乐圈自然无需再找新锐传媒,更无需主动送上门让其他人潜规则,至于私生活不检点一类,如果确有其事,想来周公子也不会这样维护她了。 她眼风扫到旁边的daniel,他肯定不想这场大戏还会唱到这一出,这时翕着嘴唇还想争辩什么,却最终识时务地沉默,脸上青白交错,尴尬得似乎站也站不住,这幅样子自然也被镜头忠实记录下来,所幸现在爆点不在他身上,还有片刻时间留给他调整喘息。 爆点当然在现场这对金童玉女身上,周正泽那几句话点出他们关系非比寻常,简直让人跌落了眼珠子,他要援手解围她自然不会笨得这时候还去撇清关系,于是只微笑聆听,小鸟依人靠在奥斯卡影帝身旁做一只美丽花瓶,就算那些话麻起全身鸡皮疙瘩也给他忍了下去,谁料他演技精湛,还要拉起她一只手以示情深,她拿出起码的职业操守配合他做做样子,只是他握得那样紧,掌心的炽热似乎要将她手心原本起的一层冷汗都蒸腾汽化,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却教他更紧地攥住,她抬眼,看到他眼睛深邃,神色认真,不禁微微一怔。 又有人大声问什么才让她回过神来,面颊上居然辣滚起了一层烫,也不知擦了这么厚一层粉还有没有人看得见,另一边直叹许久不曾领教,这厮演技愈加炉火纯青,不过一个对视,连她都不自禁要跟着入戏了。 然而狗仔也不是那样好糊弄的,立刻有记者问起曾经的录像事件,某人应对自如,那些“缘由”娓娓道来款款情深: “我一直想她退出娱乐圈,为了达到目的也做了很多错事,甚至伤害到她。其实我知道她心里一直介意,所以很多事都不给我机会去做,我希望她原谅我,更希望她不要这么坚强,什么事都只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想来周公子从没在公众场合这样表白过,这时牛刀小试效果惊人,那认真眉目,那诚恳语气,那情真意切通通演绎得入木三分,连一众记者也纷纷动容,而那一段录像自然也被理解为是他为让她退出娱乐圈故意为之了。 那番话引得记者又是一阵骚动,又有无数的声音无数的问题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她一直只做沉默花瓶的,这时也觉憋出内伤再难忍耐,于是腰肢一扭,在一片嘈杂中仰起面庞,也不顾众人目光,妖妖娆娆只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你演过火了吧,这个局面以后怎么说得清楚?” 他还脱不了戏,一本正经看她: “我没演啊。” 她嘴角勾起一抹恨恨的笑,继续吹气: “你到底是江湖救急来的,还是落井下石?” 他眨眨眼睛,目光居然干净纯粹: “你还不知道吗?” 两个人当众也咬着耳朵呢哝软语,如此甜蜜自然也被长枪短炮如实记录,然而整个过程都只是周公子一人独白,徐小姐半句也未曾开口,于是就有记者不依不饶问得直接: “徐小姐,你也说几句啊,你们真是男女朋友吗,还是你又拿住了周公子什么把柄,他只是纯粹给你解围?” 四周一片笑,所有话筒都高高举着等她回答,她闭口不言,只目不转睛看周正泽,眼中是明明灭灭辨识不清的光芒,那一刻也许只有短短十几秒钟,可是也许时间停滞了,他们对视了一万年那么久,四周光芒闪烁,璀璨喧嚣,他们亲密相拥,姿势暧昧,然而只有他看得出,她脸上那一抹笑已经僵硬到凝重。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几次三番敷衍退缩就是这样的神色,他眼中光芒也暗淡下去,抱着她的手不着痕迹收了回去,只俯身在她耳旁低低说道: “先顾眼下吧,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放心。” 那一句话说完,却见她仍是一动不动看他,仿佛打量什么怪物,他挑挑眉示意她赶快说点什么,却看到她嘴角那抹笑居然慢慢从僵硬中活转过来,一点一点勾深,一点一点绽放开去,渐渐魅惑到邪气。 她那玫瑰花一般的唇瓣轻轻开合,极轻地吐出几个字,仿佛幼小的飞虫扑扇在他耳里: “好,我陪你演下去。” 他们交手多次,他自然知道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然而还来不及说话,果然下一秒徐小姐已经演技大爆发—— 蓦地一个侧身,一手牢牢揽紧他的腰,另一只手哗啦啦推开眼前一片话筒,咔嚓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接着高跟鞋一踮,不管不顾对着嘴唇啪就给他亲了下去! 徐小姐英勇无畏,光芒刹那间直逼身旁影帝,白马王子还来不及温柔亲吻公主已经被人当面用强,短短两秒的错愕之后自然不甘示弱,于是现场直接就上演了少儿不宜的戏码,那一个吻火热缠绵,只看得所有人脸红心跳,哪还有人要听她给什么解释说什么废话,只有闪光灯连续不断,笼罩着那一对缠绵身影,将浓浓一片夜色也照得恍如白昼。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徐小姐事后解释得很平静,不过区区八字: “情节发展,剧情需要。” 彼时已经在他车里,终于一切完美落幕,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他正在启动车子,也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看她: “那你还说我,你自己不是演得更过火,现在这个局面以后可更说不清楚了。” 她撩一撩头发,媚眼儿斜到他身上,嗤笑一声: “周公子,我又不傻,为什么一定要去说清楚?多少小明星做梦都想嫁豪门,我自然也是一样。麻雀变凤凰的戏码,继续演下去似乎也不错。” 他略一沉思,然后用肯定句将她那句话理解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人生如戏,往后这一出,你是决定要和我唱下去了。” 她咳嗽一声,睃他一眼,接着眼珠子翻到了天上去,开始碎碎念: “周公子,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很贪心的,车子房子票子,还有你这个人,全部都是我的,如果做不到——你知道我蛇蝎女人的,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整个停车场都很安静,安静得似乎全世界只有这蛇蝎女人一个人的声音,清清脆脆仿佛一把珠子跳玉盘似的,却又仿佛带了遥远的飘渺,恍惚得有些不真切,他真疑心面前这一切都是臆想——这原本是他等了那样久的话。 也许他该神色认真的,可是眼睛落到她身上又实在忍不住要笑,居然就很没风度地趴在方向盘上笑出了声,她还仰着头是那花瓶样子,却也咬住了嘴角满满一涡笑,然后听到他说: “好。” 只短短一个字,低低送出,气息坚定。她明明在笑,却也把眉毛竖起来: “这样就糊弄过去了吗,你怎么也该说点海誓山盟吧!” 他的笑已经从眼睛里钻出来: “你要我说什么?” 她很庸俗直接: “爱我一万年。” “一万年太久,”他也不开车了,只从座位上探过身子来,对着她的眼睛笑,“我们只争朝夕。” 他的脸已经逼到她的鼻子尖来,她还能镇定地问一句: “你想干什么?” “情节发展,剧情需要,该干什么干什么。” 事实证明不是只有蛇蝎女人才会用强的,白马王子照样熟谙此道,于是她说不出话了,车厢内容再次少儿不宜。 作者有话要说:心血来潮去申请了榜单,于是我悲剧了. 46“豪门生活” 这些闹得天轰地裂的绯闻传言历经几个大起大落之后终于尘埃落定,徐起霏和周正泽热吻之后十指紧扣甜蜜离场,所有谣言不攻自破,次日便有网友爆料新锐传媒和丽星演艺的子母公司关系,以及丽星演艺老板谢青方玩弄多名女明星,利用权势迫使她们屈服淫威的事实,联系到之前徐小姐衣衫不整夺门而出那段视频,聪明的网友自然联想到另一个颠覆性的可能。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利于她的证据出现在网络上,大批网友纷纷为她义愤填膺,听说呼声太强导致《烟花》的拍摄计划也暂时搁置,而戴琦已经好几天闭门不出,很多已经敲定的广告和电影也有所变动,凄惨情况大抵和她当初一样,就连新锐传媒和丽星演艺也一起受累,本来风评已经不好,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二连三又爆出两家公司侵权逃税的丑闻,连监察机关都介入调查,迫使公司旗下的许多活动延期或取消,纷纷遭遇了和这季节一样的寒冬。 倒是徐小姐风生水起否极泰来,虽然宣布再不接拍广告电影,然而物以稀为贵,正因为她不拍了,又顶着未来周太太的头衔,倒又有好些商家削尖了脑袋想要说服她破例,只是徐小姐说到做到,无论价格如何都婉言谢绝,只偶尔在某些活动上露露脸,履行原来签下的广告合约义务,如今她每次现身都有助理鞍前马后地忙碌,常常还是周公子的私人座驾专门接送,自然又高高抬起了身份。 不过人前的风光毕竟只是人前,所有人都认定她的豪门生活绚烂华丽多姿多彩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其实无聊至极——她做得最多的事居然是在办公室等他加班,想想他们曾经假情假意的时候他还浪漫得多,总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在她身上,吃饭看电影逛街样样奉陪到底,就是追她那阵儿也殷勤得很,果然男人个个都是现实的,一追到手立刻变样了,能省的繁文缛节全部都省了,直接带她到办公室加班,约会什么的都不必了,秘书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能使唤她帮忙复印个文件之类,简直是一举数得。 他工作专心,基本可以达到旁若无人的境地,任由她在旁边咳嗽喝水啪啪啪敲键盘都可以充耳不闻,其实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很享受的,毕竟他办公室豪华舒适吃喝不缺,看看网页翻翻杂志发个微博时间就打发了,而且这段时间寒潮降临,风在外面鬼哭狼嚎,零星的雨丝里也夹杂了细小的雪粒,打在玻璃上簌簌地响,可是办公室的窗户全部挂着厚厚的布艺窗帘,将那簌簌的声响尽数滤去了,空调的暖气吹得室内温暖如春,她搬到他办公室那一盆木棉盆栽也露出一点红蕊,流出几分香气,如此环境里就算什么也不做都能抱着一个靠枕盹过去,常常她一个小觉睡完他还在忙,只有一件外套不知何时披到她身上。 当然徐小姐如此被冷落也不会坐以待毙,实在烦了她自有绝招,绝招当然是屡试不爽的美人计,事实证明她的魅力还是要大过那些文件的,只要她够没脸没皮他绝对奉陪到底,一开始她还没摸清虚实,看他那正儿八百的样子以为他坐怀不乱,于是动手动脚磨磨蹭蹭的也很放心大胆,吃亏几次之后便知道再也不能去故意挑衅,于是又换了花样开始缠着他讨论时政要闻。 她所谓的时政要闻无非就是网络上新近爆出的那些八卦内幕,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场纷争演变到如今地步已经不是区区网络水军可以做到的了,正如诬陷她有幕后黑手推动一样,如今同样有看不见的一只手在幕后操控,被人鱼肉惯了的人自然对这种鱼肉别人这样的事很好奇,于是徐小姐非缠着他讲述操作过程,那埋在计划书堆里的人头也不抬敷衍她一句: “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不过都凑了巧,哪有什么操作过程。” “哦,原来这些都只是凑巧,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些桥段这么眼熟,分明就是某个人曾经用来对付我的那些套路。”她抱着手臂哼哼,才不理会他的瞎扯。 “是吗,谁那么不知深浅还敢得罪你?” 她不说话了,只磨牙霍霍盯着他看,眼光是一支支嗖嗖射出来的毒箭,他察觉到冷气逼人,终于从计划书里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合适的讶然,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可是正经生意人。” “正经生意人?”她鼻子里笑一声,眼睛瞪到他面前去,“你少在我面前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败类?” 如此距离自然已过安全界限,他蓦地挑眉微笑: “你确定你真知道?” 那难得一见的坏坏模样真是让人看到分神,徐小姐不过一个马虎便被他抢了先机,只是一拉一扯已经滚到他怀里去,然后一个热吻兜头罩下,顺着脖子一路向下滑,激起了全身过电一般的酥麻颤栗。 “等一下,你不很忙吗——”她还试图扭转结局,指着那堆得半尺高的计划预案总结什么的叫。 “是很忙,不过谁叫你要来挑、逗我。”他还分得出心来解释那一句,可是天地良心,这次她真没挑、逗,她真心想和他讨论时政要闻来的,可是他工作都扔在一旁了,哪里还有闲心听她废那么多话,于是明明是时政要闻开的头,却是香艳缠绵收了尾,管她主动被动,结果殊途同归——貌似只要她坐在办公室里等这只败类加班,结果都是这样殊途同归。 当然周公子也不是天天都要加班,偶尔周末得了空闲也跟她一起出去放个风,他说参加party,她自然装扮得光鲜靓丽,岂知到达目的地才吓一大跳,他所谓的party居然是familyparty。 周家的别墅在市郊,平时偌大的房子也只有他父母连着几个佣人住,他一周只回去吃一次饭,另外他有个弟弟一直在国外读书,听说这一阵回国后也住家里,这样的家庭聚会无异于对她的过关考察了,她只埋怨他不说清楚,居然丝毫不让她准备,甚至任由她穿着happy狂欢的衣服见他的父母兄弟,让她怎么好意思?他却淡定得很,只说一句: “我觉得你穿成这样好看啊。” 她简直觉得他故意让她闹笑话来的,他的父亲是周氏的创始人,她早听闻是极其严肃的一个人,母亲也是出身世家的闺秀,至少从他不花心不滥情这一点可以看出,这样的家庭家教是极严的,怎么可能认同她第一次上门就穿得这样随意? 而事实证明她果然没有猜错,从她进门起周老先生夫妇俩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就是那一点笑也只是疏离的客套,更别提他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弟弟,她倍感压力之下也感慨原来气质都是会遗传的,初初遇到周正泽时,他不也正是这样一副冷冷淡淡的臭样子吗。 那一顿饭吃得沉闷压抑,他们一家人随意聊一些话题,她根本就插不进话去,她在娱乐圈混那样久脸皮不是不厚,活络气氛的功夫也不是没有,可是任她多厚脸皮,任她多有实力,每每看到他父亲那不苟言笑的脸便再难生出一点勇气,再说她也不能把这里当做娱乐圈的饭局那样左右逢源,初次见面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好不容易有那么一次搭上了话,可是他们并不热络,没说到一两句又冷下场来,只让她更加尴尬局促。 晚餐之后周正泽便让周老先生单独叫到书房去了,大概免不了一顿耳提面命的训导,周夫人陪她优雅地喝茶,刚刚吃饭她坐立不安时尚有他一只手从桌下伸过来握她的手以示鼓励,如今却只留她一个人应对这种局面,自然多生几分不安。 周夫人保养得很好,看得出年轻时也是美人胚子,这时慢悠悠为她沏茶,一举一动都是豪门贵妇的风韵气质,无形中给人一股压力,她也慢悠悠问她话,看似漫不经心,然而转来转去似乎都在试探她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她不知如何对这养尊处优的夫人去解释那一切,只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 比较起她的含蓄来,周家老二周正行更加直接,他是中途加入这饭后品茶的,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不知道我哥到底看上你什么,他一直喜欢的都是以夏姐那个类型的,可是你——”他上下打量她几眼,眼里的笑容意味深长,“好像和那个类型一点都不搭边。” 周正行和他哥长得很像,都有傲视女人堆的资本,只是尚未历经社会的考验,他身上还有那大男孩的一股直率骄傲,可是这样的骄傲直率却是扎到她身上来的一根刺,况且他还提到了江以夏—— 她一晚上的尴尬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挺挺脊背,脸上浮起一个淡漠的微笑: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或许你该去问周正泽。” “我哥那人死要面子,如果他肯说地话,我老妈也不用坐这儿跟你耗时间了。”他突然笑起来,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我还从来没看过我哥那个蠢样子,他从来讨厌上镜头的,却为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那么大一堆肉麻得要死的话,还当众kiss,他这也进化得太神速了吧。” 而他的转变也很神速,她眨眨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周夫人,表示不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周正行冲自己老妈翻一个白眼,说道: “我妈表达无能,她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就想问你和我哥怎么开始的,你一进门我们就想问了,只是碍着我哥的面子不敢和你说太多,对了,他到底是怎么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你居然可以让他忘了以夏姐,他居然还主动提出每周都要带你一起回家,我们都以为他这辈子非以夏姐不娶的,没想到还会遇到你这样的传奇!” 敢情他们一直不和她搭话就是因为怕在正泽面前说露了嘴?她突然觉得这位周家老二很是是八卦,而转头看见一旁的周夫人双眼冒星满脸期待,想来她贵夫人含蓄优雅的外表下应该也同样隐藏着一颗八卦的心。 她其实一直困扰他的家人会不会计较她呆过娱乐圈,计较她不好的名声,计较她那些绯闻传言,甚至计较她身上这一件不合时宜的衣服,然而他们处心积虑盘算的,居然是怎样躲开周正泽从她这里挖到第一手的内幕消息,她突然心情很好,于是眉毛一挑翘嘴一笑: “我可以讲没关系的,可是他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他不会知道的,他现在还在看一份三百二十八页的企划书,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低沉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她吓一跳,回头正看到周老先生端个水杯挺直站在那里,这边周正行已经抱怨起来: “爸,你怎么就跑出来了,不是说好了我给你转播的吗,你放哥一个人在那儿他会怀疑的!” 老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只是出来喝水。” 话是那样说,可是水已经接到了水杯里也没见他往回挪一挪脚步,她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赶得我好悲催. 47亲爱的 当然,虽然场子已经摆开,观众已经就位,这一场八卦还是没能说上几句,原因自然是因为周正泽没有那样好唬弄,那份计划书虽然有三百二十八页,可是他看了不到三百二十八秒也察觉到里面有猫腻,一走出来正好看见一家人撇开了他其乐融融围作一堆,气氛好得不得了,他站在那里咳嗽两声,于是一堆人石化了五秒钟之后立刻摆出“我们什么也没干”的样子,纷纷作鸟兽散了。 留下徐小姐一个人绷住了满脸的正经,她不这副神态他反而还不会怀疑,如今一看便知道果然是出事了。 “你跟他们说到哪儿了?”他问,还想知道事态恶化到什么地步。 她还是正经得很: “刚哈拉了两句,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呢。” 他挑着眉毛半句也不信她的,可是她一口咬死什么都没说,他只好亡羊补牢嘱咐一句: “你别和他们说太多。” “为什么,他们不是你最亲的人吗?” “正因为是,”他顿一顿,脸上的表情突然黑下来,“所以他们会咬着这些事情不放,准备笑我一辈子。”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爆笑出来,直笑得弯下腰去直不起身,他脸上更是乌云密布: “喂,徐起霏,你太夸张了吧,真有这么搞笑吗?” 她还有力气点个头: “有!”然后准备继续笑死他的,可是他怎么容许那样的事发生,于是用他的惯用手段,一个吻下去就给她堵了个严严实实,大概他还以为这是在他那无人打扰的办公室,一亲下去就要转成法式深吻的,可是陡然有一两声窃笑响起,依稀是周正行那家伙的声音,两个人反应神速立刻弹开,转头便看见刚刚作鸟兽散的那伙人居然都从旮旯角落里探出脑袋来,这时被逮个正着纷纷露出悻悻的笑向他们挥手: “继续继续。” “goongoon.” 然后立刻逃似的遁得不见了踪影。 虽然纷纷从作案现场遁走,可是周夫人不久后又专门过来嘱咐要他们今天一定在家里过夜,连老先生都发了话,数落大儿子越来越不孝顺,已经好久没住家里陪陪老两口了,拿着这样的借口,他们不留下来似乎怎么也说不过去,可是天知道他们如此挽留是因为真想儿子陪还是因为八卦故事尚未听完。 如果刚刚吃过晚饭就对她说要留宿这里她肯定是压抑别扭的,可是八卦一场后她竟然完全放松下来了,况且这家里布置得比他那单身公寓舒适温馨得多,他那大床更是柔软蓬松,人躺着滚来滚去舒服极了,她滚了几圈才看清床单上的图案,居然是老气横秋的鸳鸯戏水,而盖的被子竟然是喜庆极了的龙凤呈祥,她疑惑看他: “你以前在家都睡这样的床?” 他不坐到床上来,只黑脸站在那里,嘴角隐隐抽搐,她陡然明白过来,被子往脸上一蒙,已经笑翻在床上。 有了这样的第一次,往后果然每周一次雷打不动都要回家去报道,她和他笑话说他们是飞跃发展,人家那些谈恋爱的都是先吃个饭看看电影逛逛街,拉拉杂杂拖了良久后才见家长的,而他们已经完全跳过这些步骤了,他却露出疑惑样子反问她: “吃饭看电影逛商场,这些事我们不是早就做过了吗?” 她仔细一想,似乎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可是那时候的陈年旧事竟然也算数?他却有他的道理: “起霏,你难道不觉得现在我们两个还傻坐在电影院花两个小时看电影,真的很浪费时间吗?”言下之意他们现在已经无需再学初恋男女浪费时间酝酿感觉,没事直接回家务实就好。 虽然这话她并不赞同,可是她当然也知道很多时候他确实是没那个空闲的,于是只得退一步: “其它我不管,可是《惊鸿》的首映你必须陪我去看。” 他一口应承下来,她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可为了这一点事莫莫还将她大笑了一顿,说她果然是爱情至上的动物,她这样爱在外面流连忘返的人曾经为了丁磊会每晚七点前准时回家,而现在来了这个周正泽更夸张,直接将她与世隔绝了她也没有半句怨言,莫莫最后总结出一句话: “还是周公子道行高深,你已经喝了他这杯鹤顶红,无药可救了。” 她也不和她争,只抿着嘴角微笑,于是莫莫又发表了一番感慨: “其实我特不喜欢你以前那一副强势聪明的斗士样子,现在这样多好,每天只会甜蜜傻笑,虽然有点蠢,可是蠢才是衡量女人幸福的最高标准啊。我早说周公子好男人叫你出手的,你看吧,我的眼光怎么会错!” 莫莫对周正泽的评价她赞成,可是说她蠢其实也不尽然,起码她还知道不能什么事都依附着他。她准备退出娱乐圈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手上的大部分资金都用作了投资,项目正是她所代言的珠宝品牌“焰”。她看好这个尚不出名的品牌,砸了大部□家进去,现在也算个小小股东。选择这个投资或许只因为女人天生喜爱珠宝,也或许还要感谢丁磊曾经逼着她学过一段珠宝鉴赏,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眼光。 她在正泽的办公室也常常翻翻珠宝杂志,他鼓励她如果真有兴趣可以做着玩玩,她一本正经地说: “好啊,不过我可不想只是玩玩,也不想做个半吊子,不如这样,你先放我去巴黎深造两年如何?” 他立刻回话: “当我没说过。” 片刻之后又认真补充一句: “不过如果你不是那么急的话——不如等我退休之后陪你一起去?” “呸!” 他说退休之后,那么遥远的事谁还管得到,她能管管的也只有眼下了,比如,眼下他的手机里居然还没有为她正名。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他手机里存的名字居然是“不可理喻”,难道她以前真有这么不可理喻吗?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跟他嚷嚷: “你看你看,你在我手机里都叫亲爱的了,为什么你手机里还叫我‘不可理喻’,难道现在我还不是你亲爱的吗?” 他问: “那你想改什么?” “宝贝甜心,或者——亲亲巧克力?” 他一手抚额擦把冷汗,表示接受无能,她大笑起来: “逗你的,早知道你没这么热情了,我要求没有那么高的,简单一点,也叫亲爱的就好了。” 他实在忍不住笑她幼稚,不知道手机里改这么几个狗血的字到底有什么现实意义,她懒得再和他解释,自己拿起他手机捣鼓,他明明一副厌嫌样子的,却也没有阻拦,只微微眯眼看她,唇角依稀有笑。 大功告成后她立刻拨过去,“亲爱的”三个字在她的灿烂笑脸下闪耀得格外醒目,她说: “接啊。” 他又做下一件蠢事,就是她站在面前也依言按下了接听键,她在电话里说: “叫我。”气息就苏苏拂在他脸上。 “起霏。” “重来!” “亲爱的!” 他终于开窍,于是电话立刻多余了,她的脚跟踮起来直接和他线下接触,两只电话早被遗弃到了一旁,只留屏幕上两个仍旧保持通话的号码—— 亲爱的, 亲爱的。 (看到铺垫了有木有?). 48丁磊的转变 正泽虽然说是退休后才要陪她去巴黎,可是也安排了专业的珠宝鉴赏师陪她看遍全城的大牌首饰,斩获多件战利品的同时也学到不少,这样每天逛逛珠宝首饰,和正泽侃几句,打闹几下,回家务实务实,徐起霏小日子也过得优哉游哉,只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接到丁磊的电话。 曾经她还对他抱着幻想时,每天最期盼的便是他主动打电话给自己,可是失望了那么多次,现在陡然看到他的来电显示,不过才短短几个月,却觉那时心情那时事似乎都是很模糊很模糊的陈年旧事了。 他约她见面,是他们以前约会时常去的小咖啡厅,那地方本来就带着浓郁的怀旧色彩,如今故地重游,连音乐都还是以前常播的那一支,自然是他想撩拨起某些已经淡忘的东西。 许久不见他清瘦不少,越发显得那双眼皮深陷下去,他一直坐着不说话,倒是她等不耐烦了先开口问他有何贵干,他这才笑了一笑: “起霏,你最近还好吗?” 他还演得情深样子时也没见他这样关心过她,她扯出一个疏离的笑: “很好。” 他端着咖啡杯呆呆出神,许久才又问了一句: “周正泽对你好吗?” “这个我想你没必要知道。” 他点点头,突然又说了一句: “前不久我给阿姨打电话了,她说你还从来没带周正泽回去见过她。” 她翘起二郎腿喝一口咖啡,然后才淡淡一笑: “江以夏最近如何,她的肚子大概也有七八个月了吧。” 他欲言又止,又沉默好久才说出一句: “起霏,我现在才发现——也许我和她个性不合。” 她笑起来,简直是听了本年度最搞笑的笑话,他却一直说了下去: “她性格太软弱,就像是依附在别人身上的藤蔓,需要你无时无刻的关心和照顾,有时我真觉得很累,而且——”他看一看她,再慢慢吐出这样一句话,“她随时都在念叨她的正泽哥,我一直觉得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应该还是装着周正泽的。” 她不笑了,只将意味深长的眼光放在他这副落寞的样子上,平静无波地说出几个字: “她怀着孩子,自然需要无时无刻的关心照顾,你作为孩子的父亲,这是应尽的责任。” “起霏——”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对不起,正泽还等我吃饭,我不想他等太久,先走一步。” 她提前退场,他也没有出声留她,只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她穿到街对面去打车还看得到玻璃窗里他呆坐出神的样子,她转开眼睛,自顾自坐到车上去。 回去的时候正泽居然给了她一个惊喜,送她一只小小的金吉拉猫,不过一个多月大,全身绒绒的银色奶毛蓬得像线团子样,蓝绿色的一双大眼睛宝石般嵌在小脸上,骨碌碌转来转去惹人爱怜,她一抱到手里再不舍得放下了。 他指指脸颊有些不满: “喂,你不该表示表示吗?” 她亲他一口意思意思,然后立刻去亲怀中的乖乖猫宝贝了,某人本来满心期待的,可是这一刻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没想到那一层,还问他: “亲爱的,我们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它宝贝甜心或者亲亲巧克力。” “呸,它要跟我姓。” “徐小猫?” “它要叫徐——宝贝,怎样?” “不怎样。” “那你叫来听听看。” 他不钻她的套,只笑: “你别总想在这些称谓上占我便宜啊。” 她很纯洁地抬起头来: “那你想我在什么方面占你便宜?” 他往她面前跨一步,已经将她逼得紧靠在墙上,露一丝坏坏的笑: “来点实际的吧。” 她一巴掌拍过去: “滚。” 得了宝贝她哪还有空理他,为乖宝贝洗澡梳毛忙得不亦乐乎,忙着忙着却也不自觉会想到丁磊,确切地说是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她随时都在念叨她的正泽哥,我一直觉得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应该还是装着周正泽的。 她抱着猫不禁抬头看一看他,却见他坐在电脑旁却也正一直注视自己,这时见她突然抬头便笑一笑: “怎么了?” 她自然不会蠢得主动去提江以夏,于是冲他丢一个媚眼儿: “亲爱的,今天不工作了好不好,过来抱徐宝贝。” 他也爽快,电脑一合就站了起来: “好。” 走过来便给她一个熊抱,已经将她压在了沙发上,而真正的徐宝贝,那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搞清楚状况已经被他拎着颈皮丢到了地板上。 丁磊的电话随后又打了几次过来,她懒得再和他多说,每次直接挂断了事,可是他似乎摸清了她的行程,只要不和正泽在一起,他总能找到她。 他说: “起霏,看在我们十年的情分上,你再听我说几句也不肯吗?” 她终于停下脚步: “好,我听你说,不是看我们十年情分,而是希望你一次说完,再也别来烦我。” 那是在商场的自助餐厅,她刚刚在卡地亚的专柜上观摩下来,丁磊为她点了她原来最爱喝的桔汁,递给她时说: “起霏,我知道我做错很多事,对你伤害很深,可是你知道的,我们毕业孤身到这个城市打拼,没有钱,没有关系,想做一点小事都难如登天,那个时候创办恒远,你比谁都清楚有多艰难的。” 她不喝那桔汁,也不答话,只在那里坐成雕塑,他继续说道: “我承认我那时鬼迷心窍,可是当时看你跟着我那么辛苦,我真的很恨自己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好生活,我一直希望成功,也许只是因为一直有这个动力在驱使自己。” 她终于冷淡一笑: “你不用如此自责,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 “起霏,原谅我。” 她也不退缩,只将长长的睫毛抬起了,眼睛看到他心里面去: “你这样到底把江以夏放在一个什么位置?” “我和她不过只在一起一年多,可是起霏,我们相爱十年,我以前总被蒙了眼睛,可是现在我很清楚,她比不上你!” 她这才抽出了手,笑: “你也比不上正泽。” “我是比不上他有钱有势,可是起霏,他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突然有些激动了,很有些为她不平的样子,“他现在迷恋你的外表,所以宠着你惯着你,如果有一天他厌烦了,你在他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你难道还想他真的会和你结婚吗,你传出这么多负面新闻,周家是什么家世背景,他们家的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接受你?不说其他的,你看梁洛施就是好例子,她还为李泽楷生了三个儿子,可是结果如何,她仍旧嫁不进李家,你难道打算一直就跟他这样耗下去吗?” 她冷眼看他许久才开口,脸上带着一点温暖些的笑意: “是,你说的这些我也一直担忧,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 “起霏,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那句话突然从他口中说出,带着期待的热切。 她不动声色再问: “以夏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只要你点头,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起霏,我们毕竟有十年感情。” 曾经她多么希望眼前这一幕能够发生——丁磊说他不爱江以夏,说在乎他们的十年感情,说要和她重新在一起,可是如今这一幕真的戏剧性地发生了,她却只觉心寒。 他目光异常地明亮,只望着她等他回答,她仍旧笑一笑: “好,我考虑一下。” 他蓦地便释然了,连连笑起来: “好,我等你的答复,起霏,我等你。” 她起身离开,却陡然在餐厅门外看到江以夏。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蹒跚挪几步似乎也不便,而她就捧着肚子不知在玻璃门外站了多久,呆呆看着她的殷勤,她的微笑,看着他握她的手。 徐起霏从她身边走过去,只有一句话给她: “早点看清吧,丁磊不值得你这样。” 她居然异常地冷静,回了一句: “你不要再挑拨我们。” 她笑一声,再不管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熬到星期五了,接下来还是让我周更吧,遁走!. 49结婚的话题 丁磊自然也看到了门口的江以夏,触目的一刹那有些尴尬,可是他立刻掩住了,几步走过去扶住他,语气责备: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如果发生什么事多危险。” 她勉强笑一笑,也不答话,他往徐起霏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粗略解释一句: “只是在谈工作,你别多想。” “是,我知道,我不怀疑你。”她立刻对他笑,“我知道你们早就是过去式,你只会跟她谈工作。”然而就算是她这样深居简出的也知道徐小姐已经正式成为周正泽的女朋友,知道她宣布再不接拍电影和广告,可是……可是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她不知道的工作——丁磊对她避之不及,跟她碰面唯一的理由只有工作。 说了这样的话,她也觉得自己还出现在这里有些可笑,便嗫嗫解释: “我只是从张医生那里回来,碰巧路过这里想喝点东西,所以……” “从张医生那里回来?今天又该产检了吗?不是一个月一次吗?” “前几个月是这样的,可是七个月之后就是两星期一次了。”她轻声解释,杏仁般的一双大眼睛不自禁抬起了,眼光小心而仔细地探寻着他的神色变化,然而他并不是多在意的样子,只哦一声,随口说道: “那我下次陪你去。” 她本来想说,“你上几个星期也是这样说的。”临到出口却变成一句几不可闻的“好。”然后不出声了,只静静看他,脸色白得如同刚刚刷上白灰的墙壁。 “我还有事要去恒远,现在先送你回去吧,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他看看表,率先打破沉默,拉着她便往外走,她踉跄着跟了几步,犹豫无数次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丁磊,是不是恒远出什么事了?” 他停步,终于转头认真看她,神色几分生硬: “以夏,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看你一直很忙很累,好像都没有精力顾到我跟宝宝,”她咬一咬牙,接着说下去,“你每天又似乎很烦的样子,好多天晚上都不见你睡得踏实。如果真有什么事你说出来,虽然我帮不到你,可是我会在身边陪着你,而且爸爸那边也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他愣了一愣,也许是她眼花,仿佛有什么极复杂的情绪在他面庞上闪过去了,她还没有确切地捕捉到,他却又已经微笑起来,手臂揽上她的腰,手掌轻轻抚摸她滚圆的肚皮,如沉醉了她的每一次那样在她耳畔温柔开口: “哪有什么事,一切都很好,只是你怀着孩子胡思乱想罢了。最近工作上的事的确很忙,我确实疏忽了你和孩子,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总担心那么多,我忙过这段就好了,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呆在家里安心养胎,嗯?” 那样的语气向来都是他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她不再说话了,只倚靠在他怀里,微微低头,手掌也随他摸上肚皮,静静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轻轻嗯一声。 回去后徐起霏立刻将这事托了人去查,不过一天消息便回来了,丁磊如此动作果然大有缘由——恒远目前正面临着一项巨大危机,丁磊为了参加被称作广告界奥斯卡的onesho青年创意大赛,擅自改动了一家外资企业的策划方案,想要以此来冲击onesho的金铅笔大奖。金铅笔是广告人非凡创意的最高荣耀,获得它是无数广告人毕生的追求,自然也是丁磊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记得以前他就对她说过,他一定会努力,一定会获得金铅笔,可是她不想他居然选择了这样冒险的方式。 对于这个广告,也许他的确有了自以为绝佳的创意,然而他艺术的表现方式却与企业简洁直白只为吆喝赚钱的要求大有出入,当然,如果他能凭此改动拿下金铅笔赚足曝光率实现双赢,企业自然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如果失败,他面临的便只有违约的诉讼,而更为致命的是,恒远还会遭受前所未有的信誉危机,在业界饱受诟病,他辛苦几年打下的基础也许就此功亏一篑。 他现在如此着急,不过是因为早有□消息流出来——比赛已经有了结果,金铅笔花落旁家,他的这场豪赌即将会以惨败落幕,然而只要最后结果还没有正式公布他就还有机会,所以他还在想尽一切办法扭转结局。 他正以最热烈的态度和大赛组委会起关键作用的那几个评委背后接触,徐起霏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找上她,可是那几个评委的照片送过来后,一切便豁然开朗了。 虽然叫不上来名字,可是其中一个她眼熟得很,这才想起是以前在某个场合碰到过的一位,曾经频繁对她献过一段时间的殷勤,只是她那时也势利得很,比起企业老总和投资商来,即使他在广告圈再牛逼,她也腾不出时间去敷衍一个广告策划人,这只是当时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一件小事,怎么也想不到会借了丁磊的手,生出如今这样的笑话来。 原来她仍然还有这个利用价值,他居然仍和那时想得一模一样,只是此番狗急跳墙,手段更加低劣罢了。她觉得连生气都没有了力气,居然只是笑,笑得心口某个流过血又结痂的地方钝钝地痛,笑得眼神慢慢凉薄如刀。 也许她终究不能若无其事,晚上吃饭时连正泽都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虽然心情的确很坏,可是她自然不会和他倾诉,如果和他说到丁磊,肯定不可避免会提到江以夏。 不知为什么,就算现在正泽已经是她的枕边人,就算他们在一起后他再也没和她提过江以夏这个名字,她仍然忌讳那个女人。她见识过他执拗的情深,她也总想起那天在餐厅外她那一双如静默湖水般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柔弱无助,哀伤黯然,那仿佛是力量强大的幽深漩涡,只要谁往她身上投几分关注,便会被那漩涡牢牢吸住再也挣扎不开。 不知是心里那个荒凉的地方急需什么东西来填满,还是潜意识里渐渐涌起的不安作祟,那天晚上她异常地热烈主动,狂风骤雨般的热情直将两个人都灼成了抵死缠绵烈烈燃烧的火焰。当一切都平静下来时,他从背后拥住她,两人滚烫的皮肤紧紧触在一起,尚带着汗的滑腻,却也激起了余韵般的愉悦和依恋。他轻吻她的发,她早已经累极,本以为会如往常那般在他温柔的怀抱里踏实安心地睡过去的,可是却不知怎么地惊醒了,又转过来身紧紧抱住他,心口死死靠住他的胸膛,仿佛冷极一般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他的热量。 “怎么了?”他问,她不说话,只牢牢抱住他,他自然察觉到异样,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再次在她耳畔轻问: “起霏,出什么事了吗?” 她摇头,却在沉默良久后却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正泽,我们结婚吧。” 她一直觉得也许他会认为此刻说这样的话为时尚早,他还需要时间斟酌考虑,然而他居然想也不用想,只有很爽快的一个字: “好。” 如同那时答应她,车子房子票子,还有他这个人全部都属于她一样,也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字,“好。” 他略微动了一动,更好地将她的身体嵌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微微冒起的胡渣轻轻摩挲她光洁的肌肤,有一种奇异的酥麻。 台灯的光朦胧而旖旎,仿佛淡颜色的一片羽毛柔柔扑落下来,她静静蜷缩在他臂弯里,静静感受着额头上他刻意带起的酥麻,也清晰感受到他说这一个字时声带微微的震动,和他十指相扣的手不自禁再收紧几分,不自禁也跟着他轻轻重复一句: “好!” 次日一大早他便问她喜欢什么风格的婚纱,或者先联系国外的设计师设计几款样式由她选,她还要醒不醒地绵在被窝里,这时睁起一只惺忪睡眼来: “婚纱?你怎么突然会提婚纱?” 他本来微微含笑的脸上立刻乌云闪电了: “徐起霏,昨晚不是你说结婚吗,你不会只是随口开玩笑的吧。” “你都还没求婚,我怎么会先说结婚?”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早又是日光下百毒不侵的千年老妖,哪还能见一两分暗夜中流露的脆弱不安?他霍霍磨了好几回牙,脸上那乌云堆得,眼见得马上就要狂风暴雨了,徐小姐突然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他这才稍稍乌云转晴,正要继续刚刚的婚纱话题,她却眼珠子一转,一阵精光冒过之后开始来和他一本正经: “可是你还是没有求婚啊,不如现在就补一个吧亲爱的,你就随便跪在地板上表达一下爱我爱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什么的,我不会故作姿态的,只要你诚心一点,就算没有玫瑰和钻戒我也立马就答应你。” 于是从来斯文好教养的周公子也不淡定了,直接吐出了徐小姐的口头禅: “滚。” 她自然是能滚的,这时已经裹在被子里,咯咯笑着滚来滚去滚到了床的另一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两位炸我霸王票的亲(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能看到具体是哪两位),非常感谢!另外,因为本文更得比较慢,就再次厚颜无耻地推荐自己的另外一篇完结文吧 50暗涌 周正泽那厮无论任何也不肯补一个求婚,转过头却安排了双方家长碰面,在徐小姐母亲大人面前拿出那副骗死人不偿命的斯文样子殷勤拍着马屁,于是果然成功跳过求婚这个恶俗环节就把事儿给定下来了。 虽然到底还是给他赖了过去,可是她也就口头上埋怨几句意思意思,然后便屁颠屁颠去忙几个月后的婚礼了,其实大部分事情都已经交由了专人打理,可是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杂,况且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她也前所未有地拿出打了鸡血的状态参与进去。 丁磊的电话仍旧打来,她接过一次,自然是约她吃饭问她考虑结果,语气中隐约含着焦急,她甜甜答应,让他定了城中最贵的一家餐厅,嘱咐他点上了招牌菜候着,说等一等马上过去,转过头就立马关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懒得和他多说一句。 除了丁磊,江以夏的电话也打来过,不过当然不是找她,而是直接打到了周正泽的私人电话上。 说来也巧,电话打来时他正洗澡,她本要叫他的,却陡然瞥到屏幕上是江以夏的头像闪烁,那句话便硬生生截在了牙关里。 她只愣了两秒,立刻旋风般挂断了电话,片刻后来电提示又响起,她手机还攥手心里,这次想也不用想,再次果断按下了挂机键。 他大概听到了一点声响,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起霏,有电话吗?” 她略微镇定一下,扬起声音: “没有,我拨着玩儿呢。” 水流声继续哗哗响起了,她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上,还有几分做过坏事后的慌张,这时又有一条短信进来,自然还是江以夏: “正泽哥,还在加班吗?” 她倒真是锲而不舍,大概她的正泽哥是从来没像这样挂过她电话的,徐小姐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过了,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要在这个时候找他,或许她是代丁磊来央他想想办法,也或许终于觉得受不了丁磊,实在需要找他倾述委屈吧。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正泽参与进去,她总有莫名的恐慌,似乎只要一沾到江以夏和丁磊的事,她所有的幸福甜蜜就会烟消云散。 浴室里的水流声已经停止了,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将那一点慌乱镇定下来,再做下一件更不道德的事——删掉了江以夏的短信和来电记录。 所幸她再没有打过来。 她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江以夏会在隔天找上门来。 周正泽的公寓她自然是熟门熟路,不过挑着上午十点过这个时间,显然她这一趟是专门为徐小姐而来。 徐起霏并不想和她谈什么,然而她还没有恶毒到让一个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妇站在门口一直等着,于是只得开门,然而一眼看去她却也暗吃一惊,不过是两三天不见,她居然廋得更加厉害,脸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整个人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如果不是那圆滚滚的肚子撑住的话,她似乎单薄得都穿不住这件衣服。 她掩住心惊淡淡一笑: “江小姐,你找正泽?抱歉他不在,他最近一直都很忙。” 江以夏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两只眼睛下有疲倦的乌青,只直勾勾看她,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放过我吧。” 她哑然失笑: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赢了,徐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可是你赢了,”她顿一顿,突然勾起嘴角笑一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丁磊昨天说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他说他太忙照顾不到我,分开住才利于我安胎,可是这是多么可笑的借口,我知道他想回头找你,他的电话里全是打给你的记录。” 原来她昨天打给正泽就是为了这事儿,徐起霏装作不知,只平淡应一句: “你想太多了。” “我们原本说好孩子生下来就去结婚的,他虽然没有说出口,我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想要我和这个孩子了,就像对我们收养的那三只猫一样,他也说太忙照顾不了,然后就不要了。” 她自顾自述说,语调异常的平静,可是却有一种奇异的悲怆在里面,冬日的早晨,起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雾,阳光从雾气里探出惨白的一点,不知从哪里落过来,正正印在她的面颊上,没有照起生气,反而更添一种死灰般寂静,徐小姐再也忍不住开口: “周正泽以前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应该知道丁磊是什么人,他不过是踩着你我往上爬而已,你的家庭现在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野心,所以他不会再管你的死活,就像当初对我一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江以夏不答话,只愣愣盯着她的身后,她转过头去,看到徐宝贝正在地板上扑着球玩得高兴,那个愣愣看着的女子突然笑起来: “正泽哥对你真好,他那种有洁癖的人,居然会为了你在房间里养一只猫,他应该很爱你吧。” 说到正泽,她自然要拿出姿态应承一句: “是,他很爱我。” “所以我才觉得你可怕。”她的眼睫突然抬起来,眼睛死死盯住面前骄傲而笑的女人,瞳仁清冷,仿佛含着冰雪的颜色,“从小到大他都是一直保护我的那个人,可是现在,他居然无视你对我的伤害,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你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 徐小姐那仅有的一点怜悯之意也幻灭了,她耐心再问一句: “江以夏小姐,据我所知孕妇是不能一直站的,看你那样子也没打算进来坐坐,不如我替你叫车送你回家吧。” 她似乎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只固执地说着自己的话: “你一直想破坏我和丁磊的感情,可是正泽哥总是帮我,你斗不过他于是就蛊惑他,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人挡你的道了,所以你成功了。徐起霏,你成功了,你终于离间了我和丁磊,不仅如此,甚至连最疼我的那个人你也一起夺去了。” 徐小姐立刻下定了决心: “我帮你叫车。” 她转身去拿电话,却被那瘦得皮包骨似的一只手攥住了,拉她的女人突然狂躁起来,脸上是热切的希冀和恳求: “徐小姐,算我求你,正泽哥那么好,如果他喜欢你,他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就放过我和丁磊吧,不要再缠着他,不要让他对我那么残忍!” 不知丁磊的所作所为到底给了她怎样的绝望打击,面前的江以夏似乎都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哪里还有曾经温柔可人的影子?徐起霏拿开攥她的那只手,走到沙发旁捡起电话拨给了丁磊,显然他没有料到她会主动打给他,电话里的口气简直欣喜若狂了: “起霏,我就知道你会打给我的,我已经和江以夏分开了,我说过我会处理好的,我说过我一直爱的那个人是你,怎么样,你已经考虑好了吗——” “你来把江以夏带走吧。”也许厌恶到了极点,是连骂一句也不屑的,她的语气只是平淡,“她在我这里,似乎状况很不好,你来把她带走,晚上我告诉你我的答复。” 她放了电话,转头看着江以夏还捧着肚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魂,她开口: “先进来坐坐,丁磊马上来。” 她还是不动,只盯着她,嘴角慢慢勾起冷笑。 徐小姐也一笑: “门我开着,身体是你自己的,珍惜与否都请自便。”她捞起徐宝贝转身便往房间走。 然而那个倔强身影终究没有进来,也没有等丁磊,只自己一人蹒跚往来路走,徐小姐听见动静转头,看到那样一个景象——那个曾经让她输得一败涂地的女人褪去了全身所有的光环,孑然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得那样艰难萧瑟,也许她该高兴大获全胜的,可是却不知不觉将徐宝贝越抱越紧,直至它“喵——”地一声挠了她一爪子,逃似的从她怀里蹦了下来才如梦初醒。 她的电话还握在手里,有那么一刻她几乎都要拨给正泽了,可是她终究没有那样做——她到底是个自私的女人。 电话最终拨给了丁磊,她直接威胁说十分钟之内不到楼下他们就不必见面了。想来他听到那句话后该是马力全开的,不久后电话就回过来说他已经接到了人,还让她不要介意以夏的胡闹,一再保证自己的真爱是她,并叮咛她晚上一定赴约,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这才挂了。 她握着电话却嘲讽笑出来——真爱?是啊,也唯有这一句真爱才能哄得一个又一个的傻瓜为他赴汤蹈火了。 中午她照例去办公室找正泽陪她吃饭,所幸她还是在镜头下历练过的,他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唯一让他皱眉的是她手上的抓伤,徐宝贝那一爪子并不轻,她手上留下了三道清晰可见的血痕,虽然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可是乍一看到还是触目惊心。他直说要把徐宝贝那小家伙给人道处理了,她吓一大跳,立刻威胁说如果他真把徐宝贝给人道了她就立马把他给人道了,于是他只黑着脸说送她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她笑他大惊小怪,只是被猫抓一抓哪有这样严重了,况且徐宝贝本身还打过疫苗的。 他坚持不能掉以轻心,如果真有什么意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饭也不吃便带她直奔医院,她本不大乐意的,可是坐到车上又高兴起来,一直将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亲爱的,你刚刚那么急干什么,老实说,你是不是很心疼啊?” 他黑着脸哼一声: “徐小姐,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现在已经很难伺候了,如果再有一天狂犬病发作,大概更要翻天了。” “周正泽!”她咬牙一句,可以媲美徐宝贝的爪子一扬,便在他手上也同样扰出了三道痕来。 到了医院才知道,原来狂犬疫苗竟然要打五针,持续时间长达一个月,她原本最怕的就是打针,这时再也张狂不起来了,连连说只是小问题,绝对不会真感染的,而他已经不由分说将她推进注射室去了,其实扎那一针并不是多痛,痛的是心里煎熬的那个过程,而更痛的是——竟然还要煎熬四次。 她说: “亲爱的,后面四针你都要陪我来。” 他说: “我哪有那么闲?” 她耍赖: “那我肯定不来了。” 于是他只有认输: “算我服了你。” 她早料到他会服软的,于是也不管大庭广众,啪就在他脸上亲一了口。 冬日的天气,便是出了一点太阳也冷得人受不住,可是挽着他的手,似乎全身上下都有暖气涌动着,她无声笑出来。只是那时的她还料不到的是—— 终于这一次,他食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撒狗血了,狗血了狗血了狗血了!. 51突如其来的死亡 丁磊接到徐起霏的电话赶过来刚好在楼下碰到江以夏,她见他来也不说话,只自己一步一步往外走,他给徐起霏回了个电话才追上去拉住她,这才觉出她手心冰一般的温度,他脱下衣服就往她身上披,她终于站住,看他,眼神冷冽: “你不是很忙吗,你不是说分开吗,现在还来干什么?是因为她打了电话,所以无论多忙你都会来?” 他皱眉道: “以夏,我说了我和她见面只是工作,真的只是工作,这段时间我确实很忙很忙,我不希望我在工作中的不良情绪影响到你,所以才会说分开,只是这样而已!” 她微微笑一笑,仿佛冬日寒冷中凋零的花: “我多么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以夏……” “是不是只有和我分开,你才能取悦她,”她还是保持着那一点苍白而凋零的笑意,飘渺如雾气的声音平静得似乎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她从前用尽手段就想看到如今这一刻,她恨我夺走了你,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我?” 丁磊拥住她,哄孩子般在她耳边轻语着: “以夏,你信我,只有这一两个月而已,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只要我把一切处理好就和你结婚,你好好休息,你看你这样瘦,怀着孩子这样辛苦,我真的很心疼——” “丁磊,不要跟我提孩子!不要再和我说你心疼这些话!”她本一直克制而冷淡的,却突然被这两句话激怒了,猛地打断他,苍白的面色上也浮起了一层绯红,“你居然也知道我怀着孩子辛苦,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和她联起手来逼我,你甚至都等不到孩子出世吗,你不为我考虑,可是连你的亲生骨肉你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吗——” 她说得太急,那一口怒气陡然冲上来,竟逼得肚子一阵尖锐的痛,她嘤咛一声,双膝一弯就要往下倒,丁磊大惊失色下一把抱住了她,连连问她怎么了,可她还哪里说得出话来,只蹙眉缩在他怀里,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一只手死死攥住他衣服,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他吓得变了脸色,立刻抱她上车一路飞驰,终于将她送进急诊室时冷汗已经打湿了衣服。 她再有意识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加护病床上,尚且朦朦胧胧便听到这样几句话: “产妇已经有出血现象,还需要住院观察……先输硫酸镁抑制宫缩预防早产……注意营养,另外产妇的情绪也非常重要……” 后面是丁磊不加掩饰的焦急声音: “是,我知道,我会注意,请你们一定派最好的医生,我老婆不能有事……” 只听到他这样几个字,她的泪也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不久后说话声停止了,便有脚步声停在病床前,温暖的手拂过脸颊,轻轻拭去她满脸的泪水,他的呼吸吹在她耳旁,温柔唤她: “以夏。” 她竟不敢睁开眼睛,只有泪水汹涌。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说道: “我还没告诉江叔,要不要打电话叫他来?” 她在枕头里摇头,拖着鼻音开口: “我们的事我一直没和爸爸说,我怕他知道了会生你的气……那天你说分开的时候,我也很想告诉正泽哥,可是后来我又想,如果我说了,只怕他对你的成见会更深……” 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细碎的吻续续落在她面颊上: “以夏,对不起!” 那是长久以来她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次,熟悉的温度从十指交握的手掌源源不断地传来,身体的笨重似乎都消失了,鼻端隐隐缠着香气,明明这病房中并没有摆放鲜花的,可是睡梦中似乎也一直有那花的香甜味道萦绕着。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透进来几分暮色,冬日的夜都来得格外的早,她刚刚动了一动便听到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醒了,饿不饿,王姐炖了汤,想喝一点吗?” 王姐是他请来专门照顾她的人,这时也在病房,听他那样说连忙将保温饭盒提了过来,帮他将病床上的人扶起来,他在她身后放了她最爱的卡通靠枕,笑: “靠枕也是专门让王姐从家里带来的,怕你用不惯医院的东西。”说着便去给她盛汤,她转头看他,他那褶皱深深的双眼皮弯着一个温柔的弧度,嘴角也有宁静的笑,牵出左脸颊上深深的酒窝——这几乎都要从她的记忆中淡去的景象,她靠在舒适蓬松的靠枕上呆呆看着,连那一碗汤递到手边也忘了去接。 “以夏,怎么了,是不是宝宝又踢你?”他一手还端着汤,一手摸到她隆起的腹部去,许是知道父亲的手盖了过来,那小小的孩子真就在肚子里动了几下,他惊喜叫起来,满脸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他在踢我,以夏,他在踢我!” 她不由自主也跟着笑,眼角依稀有泪光,却立刻让他拭去了,他将那碗汤递到她唇边,含笑看她。 她接了过来,然而还没有喝进一口,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就放在床头柜上,他飞快拿了起来,可是不过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秒,她也看清了上面徐起霏三个大字。 他嘱咐她喝汤,然后出去接了电话,再回来时那碗汤平平端在她手上已经凉了下去,他似乎很急,也顾不得那一碗汤了,只说: “以夏,大刘说恒远那边有些事需要我马上回去处理一下,你先好好休息,晚点我再过来陪你。” 她问: “丁磊,就算为了孩子,难道就不能不去吗?”声音平淡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她手中那碗凝固了一层油冻的温温冷冷的汤。 他的表情很有些为难: “真的很重要,不然大刘也不会这个时候来电催我,我保证那边处理完了马上过来!” 他吩咐王姐好好照顾她,再在她唇上轻轻吻一吻便离开了,他的那个转身似乎将暮色中最后的一抹光亮也带走了,暗色来得汹涌而凌冽,陡然就弥漫了整个房间,他露着深深酒窝的宁静笑容,放在她肚子上抚摸孩子那一只手,她鼻端萦绕的香气,靠在枕头上的舒适放松,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夜色中模糊消失了。 她扬一扬手,啪的一声,尖利的脆响刺破了死寂,有什么东西在暮色中四分五裂了。 丁磊赶到约定的咖啡厅时已经霓虹璀璨,徐起霏早就到了,坐在隐蔽的角落独自摆弄着手机,他招呼一声几步走过去,连连问她吃过晚饭了没有,要不要点些东西边吃边聊,她只淡淡说不必了,然后随口问了问江以夏的情况,他敷衍着说了一句还好,立刻便问她考虑结果,她看他一眼,娇艳如花的唇瓣笑起来: “磊磊,你说得太容易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会得到从前?先不说周正泽,就说江以夏怀着你的孩子,你们的联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我知道你会介意这些,所以我已经跟她分开了,起霏,你应该知道我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可是有什么事你还是会回到她身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就更离不开他们母子了。” “不会的,起霏,我爱的那个人是你,对他们我充其量只是尽到责任而已。”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尽这个责任呢,我怎么愿意看到你以后还是围着她打转?”她侧了一□体,二郎腿换一边翘起来,唇边的笑渐渐勾勒出高傲刻薄的弧度,“如果你敢白纸黑字签下保证书,从今往后再不和江以夏见面,那个孩子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复合,你能做到吗?” 他似被她如此决绝的话惊住了,坐在那里看着她压迫逼人的微笑一动不动,手指死死捏在咖啡杯上。 她只是笑: “磊磊,如果这就是你的诚意的话,那么我只有先告辞了。” “等一等,”他神色急速变幻,喉结几番上下滚动,终于下定决心,“起霏,如果你真这么在意的话,那么我——” “不用再说了。”她却突然打断他,眼睫扬起来看他,似一片华丽的羽毛飞扬上去,片刻后又覆盖下来,将眼中的冷漠尽数掩去了,只留嘴角残月般的一勾冷笑,“这样的条件你居然也会答应,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为了成功,难道连妻儿这样的亲人你都可以舍弃吗?” 他尚拿不准她什么意思,也不敢轻易开口,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 “丁磊,你不用再煞费苦心作秀了,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徐起霏,为了真爱这两个一文不值的字就会为你不顾一切?onesho的金铅笔奖我帮不了,也不会帮,我不想再和你这样的人有任何的关系。” 他的脸色阴郁难看: “你查我?” 她笑: “丁磊,我不会傻第二次。” 他的阴郁尴尬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立刻便又在她面前低下头来: “起霏,我并不是存心想瞒你的,我也希望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弥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现在走投无路,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就看在过去那几年的情份上再帮我一次,只这一次,你应该知道如果这次我得不到金铅笔奖一切都完了,也许连恒远也无法再立足广告界,你是看着恒远从创业之初一步一步艰难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也不希望,你也不希望看到它就这样倒闭吧!” “其实onesho的评委私下里都跟我说,我参赛的广告创意是绝对有资格问鼎金铅笔的,可是这个评比有太多的猫腻,背后有太多的人在走关系,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ilson先生一直都很欣赏你,他只是希望由我牵线搭桥和你认识,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起霏,你就敷衍他一下,周正泽不会知道的,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她只冷漠看他,也不打断他的话,却招手叫了买单,他立刻有些慌张了,一把按住她的手,急道: “起霏,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 她从皮夹里拿出钱来放在桌上,淡淡开口: “这一杯咖啡我可以替你买单,可是丁磊,我不可能要一直为你的功利买单。”她转身欲走,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江以夏……也许她是真的爱你,好好对她吧,一个爱你的人应该比什么金铅笔要重要得多。” 那句话说完她再不逗留,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他追过去攥住她,只剩了哀求: “起霏,算我求你,你真的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吗——” 她打掉他的手继续走,咖啡厅出门就是繁华街道,斑马线对面已经变了黄灯,她小跑几步想要穿到对面去打车,他仍在后面穷追不舍,不住口喊着起霏起霏,可是陡然一声尖利的刹车截断了一切。 闷雷似的一声响炸在她身后,周遭的人都惊呼起来,她没有转过身去,只觉得背后猛然一股阴冷的风,脑中有那么一刻的空白,然后直觉的恐惧仿佛闪电般窜过了四肢百骸,陡然冷却了心口的温度。 四周的人都涌了过来,有人高喊快救人,有人忙不迭拨打120说某某路段出了车祸,更多的人却只是带着好奇又惊惧的神色伫立围观,她终于慢慢转过身去,透过前面几个人影的间隙,终于看到巨兽一般卧在街道上的大货车,也看到地上那触目惊心的一滩红,仿佛粘稠的软体动物,一点一点正在蠕动扩大,又仿佛绚烂到极致的妖冶的花,透着即将凋零的死亡讯息,艳红的血色中,那个刚刚还追赶她的人已经静静趴着一动不动。 她想走近一点,可是此刻全身上下居然使不出一点力气,只有喉咙中低低地吐出了一两个音节,却连她自己都听不懂在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看到有亲留言说本文像韩剧,现在觉得果然如此了. 52报复 江以夏在王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赶到抢救室时手术中那三个字已经灭了灯,医生护士全部退了出来,只留一室冷寂,只留冰冷的手术台上一具白布覆盖的尸体,徐起霏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原本一直处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的,可是房间内女子陡然爆开一声啜泣,仿佛是炸在耳边的一声鞭炮,蓦地让她一惊,那种空荡荡的无力和恐慌再次攥紧了她每一个感官的细胞。 一声啜泣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嚎哭,直要将人的心脏都掏空一般,冬季的夜,空荡荡的走廊,偶尔路过的一两个护士面上是见惯生死的平淡默然,只有徐起霏一个人坐在那里,死死将大衣拢紧,再拢紧,似在抵御那不知从何涌出的冷彻心扉的寒气。 也不知道那样坐了多久,她终于还是积攒力气站了起来,往抢救室那边迈了两步,她想她应该对江以夏说点什么,可是脑中还是浑浑噩噩,一时之间也没什么主意,只那样不由自主地走了两步,恰好这时那王姐冲了出来,似乎想找什么人帮忙,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她,大概以为她是江以夏的朋友之类,立刻将她拉住了,急道: “你进去劝劝江小姐吧,她好像很不舒服,却怎么也不肯跟我回病房,她一直这样哭怎么行,她还在打吊针啊,听说丁先生出事了立即拔了针头赶过来的,你劝她先回病房去吧,如果她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她走进去,那层白布已经掀开了,那个曾经挣扎在名利场中的人抛下了一切的追逐和执念,只留一具躯壳,安然的眉目,从未有过的宁静,即便过去种种恩怨对错,在无声的死亡面前,转眼已成空。 只留生者铺天盖地的痛! 江以夏跪在地上,一手攥紧他,一手按着肚子,已经哭到嘶哑,徐起霏张了几次口,终于才发出了一点声音: “为了孩子,先回病房去吧!” 那句话带了魔力,嘶哑的哭声真就渐渐消下去,跪在地上的女人抬起头来看她,通红的一双眼睛是烧红的烙铁,直要在她身上烙出几个窟窿来,突然之间她居然笑了,桀桀的仿佛夜枭: “徐起霏,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吧——永远分开我和他,永远分开!你一步一步地逼我、逼他,终于将我们都逼上了绝路,你现在总该得意了吧!” 她脸上的恨直接而疯狂,可是除了恨,也还有压抑不住的痛楚,徐起霏不由自主再往她身边走了几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好,都是我的错,你先回病房,先回病房好不好!” “不用你假惺惺!”她挣扎着站起来,扶着手术床一步一步走向她,肚子仿佛沉重的铅,坠得她的腰都弯了下去,可是烈烈燃烧的恨早已经盖过了一浪一浪鼓起的痛,只留一个恨不得将对面的人噬筋啮骨的执念,“徐起霏,你真的太狠毒了,非要把他逼上死路,非要把我们都逼上死路,为什么丁磊会死,而你这样的人还要活着!” 她站起来徐起霏才看清了,她的衣服下摆有血,竟然有血,饶是她没生过孩子也知道事态严重了,她蓦地惊呼起来: “江以夏,你——” 啪的一个耳光打断她的话,江以夏用了死力,被那一巴掌扇过后的脸颊上立刻浮出了五个手指印,她该觉得屈辱愤怒的,可是这一刻居然什么也顾不了了,只扶住打她的女人又惊又急: “你流血了,不要再动了,孩子有危险!” 可是那个女人似乎已经疯狂了,只劈头盖脸地打到她身上来,只歇斯底里在喊: “你把丁磊还给我,你把丁磊还给我……” 徐起霏牢牢抱住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高声喊医生,那样的疯狂也只持续了短短一刻,她是一只箭,已到了强弩之末,不过逞强了那么几句,终于身子一栽软了下去。 “救人,医生,这里有孕妇出事了——” 惊呼声蓦地刺破了医院的宁静,淅淅沥沥的血,仿佛是应和那样的惊呼般,蜿蜒着流了一地。 医生为江以夏实施了紧急的剖腹产手术,可是遗憾的是,那个男婴,丁磊的孩子,由于缺氧过久,从被妈妈的子宫里抱出来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周正泽和江以夏的父亲是在凌晨时分赶过来的,江父在得知情况后立刻昏厥过去,之后又是一夜的忙碌和混乱,直到晨曦微露时才有可以让她和正泽独处的一刻时光,还是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他将外套披到她身上,坐到她身旁,她喊了一声: “正泽……” 她想和他解释现在这个局面的,可是这整整一晚,她似乎已经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起了几次头都嚅嗫着停了下来,还是他将她拥进怀里打断了她: “起霏,现在别想了,等你冷静下来再和我说,我先送你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你怕的话,要不送你去莫莫那里?” 她一晚上的惊惶无助也在这一刻找到了依靠,她紧靠在他怀里问了一句: “那你呢?” “以夏和江叔都是这个情况,我怎么走得开?” 他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她看得出他的疲惫,也看得出他在她面前刻意掩饰过的——心疼,是啊,那里面躺的是江以夏,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心疼? 也许他现在想的并不是坐在这里陪她,而是守在江以夏的床前,毕竟,江以夏才是更需要照顾的那一个。 她从来不是大方的人,也从来防着他和江以夏再有什么联系,可是历经这个混乱而恐惧的夜晚之后,无论她多么贪恋他在身边的温暖和依靠,可是似乎也无法再对他想去陪着江以夏提出什么异议。 她坚持自己打车回去,连门口也不要他去送,他拗不过只得依她,她独自离去,在走廊的尽头回头,恰恰看到他推开江以夏的病房门走了进去。 转头便是黎明前铺天盖地的寒冷与黑暗,仿佛踏一步进去就要将人吞噬一般,她裹紧了身上他的外套,那上面尚且残存着他的体温,仿佛刚刚他那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她忽然有些释然——无论是怎样的黑暗与寒冷,她到底还有他的信任,还有他在自己身边。 也许那一刻连她自己都料想不到,他们之间的温暖也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次了。 她没有去莫莫家,她也不想劳师动众,回去泡了热水澡躺在床上却又哪里睡得着,迷迷糊糊挨到了天光大亮,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九点过了,她还是放心不下医院那边,早饭也来不及吃又打车过去,医院外面有很多卖鲜花水果的店,她选了一束百合,走到江以夏的病房时正泽不在里面,从刚刚量了血压出来的护士那里打听她还睡着,她这才推门进去,本拟放下花便要离开的,转头却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角度的不同,她的眼睛有一种奇异的亮,看了看床前的徐起霏,又看了看那一捧百合,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居然笑了笑,纯洁得仿佛百合,是曾经迷乱过丁磊和周正泽的那种笑容。 徐起霏在来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两个值夜的小护士在外面闲谈,说的便是加护病房的江小姐苏醒后得知自己失去孩子后几乎惊动了整个医院的哭号,她想这陡然一个照面江以夏肯定会骂会怒的,所以才挑着她睡着的时候进来,却怎么也不想此时此刻她竟然会露出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将那一束百合抱进怀里,仍旧扬起那般纯洁美丽的笑容: “谢谢你的花,真漂亮。” 她莫名觉得心惊,只站在那里不说话,江以夏继续笑着: “也谢谢你,我和丁磊的孩子没有了。” “江以夏——” “我知道你和正泽哥快结婚了,”她并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低头嗅一嗅花的香气,笑得更加甜美了,“可是信不信,徐起霏,我可以再次让你一无所有!” “丁磊和孩子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这些只是意外——” “的确只是意外,我求过你放我一条生路,可你还是让这些意外发生了。只是我不知道,如果现在正泽哥悔婚的话,算不算也是意外。”她的话有一种空洞的恍惚,也有一种决绝的狠毒,仿佛带起了无形的一股压力,徐起霏强自镇定,说: “我相信正泽。” “是吗?”她歪头一笑,一瓣一瓣将那百合的花撕落、洒下,“我也相信我的正泽哥,哦,还有,”她顿一顿,那笑容突然有些顽皮了,“那天晚上我给正泽哥打电话,他从不会挂我的电话,我知道那个人是你。” 那把百合在她手里倏地被攥紧,花枝陡然凌乱,她的笑终于带起了咬牙切齿: “徐起霏,我知道是你,所有的事都是你,相信我,你一定会一无所有的!” 花被抛在了地上,两行泪从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徐起霏轻叹一声: “你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钻牛角尖!” 江以夏不再说话,只流着泪冷笑,门恰好在这时被推开,她一抬眼睛,蓦地便哭出声来: “正泽哥,你叫她来干什么,我不想看到她,你让她走,你让她走!” 她转头便看到正泽和江父一起走进来,他甚至来不及和她说一句话便奔到床边扶住了江以夏: “以夏,你刚刚做了手术怎么能坐起来,快躺下去。” 她伏在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指着徐起霏喊道: “正泽哥,她怎么还敢来见我,是她害死了丁磊,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找丁磊出去见面才害死了丁磊——” “她不会的以夏,起霏不会那么做的,我问过交警了,丁磊的死只是意外。” 徐起霏终于放下心来,正泽到底和丁磊不同,无论如何他都会相信自己的,可是这个念头还没在脑中转完,江以夏的哭声再次扬起: “意外?她是不是和你说,我孩子的死也是意外?可是正泽哥你知道吗,是她推我的,昨天在抢救室,如果不是她故意推了我,孩子怎么会——怎么会——” 那句哭喊声仿佛是陡然劈下的一个惊雷,只让这病房中的另外三人都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真是狗血!对了,弱弱问一句,ricky还在吗,从我归来后第一章看到过你后就再也不见了,想念啊!. 53说不清楚的误会 “意外?她是不是和你说,我孩子的死也是意外?可是正泽哥你知道吗,是她推我的,昨天在抢救室,如果不是她故意推了我,孩子怎么会——怎么会——” 江以夏的这句话是陡然落下的惊雷,惊呆了病房中的另外三人,可是还没有结束,她仍旧伤心欲绝,仍旧泣不成声,在她的叙述中,徐小姐背着周正泽数次和丁磊联系,也不知是在哪一个环节拿住了他什么把柄,一再逼迫他退让,甚至逼迫他和自己分居,最后一次他还在医院照顾自己时便被她强行叫走,最终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但她还没有罢手,她说“丁磊死了,你还要付出代价。”于是在那个四下无人的急救室狠狠推了一把,终于导致孩子的夭折,甚至就在刚才,她还带着胜利者的口吻来嘲笑自己,说自己不仅失去了丁磊和孩子,也失去了周正泽,她徐起霏才是最后的那个胜者。 江以夏说得悲恸,期间数次哭得背过气去,江父气急,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叫徐起霏滚出去,他甚至也将炮火对准了周正泽: “正泽,这就是你爸说你要结婚的那个女人吗?你怎么会选到这样的人,你看看她把以夏害成了什么样子!” 周正泽没说话,只转头看她,目光似翻涌变幻的云,也许信她,也许……更信江以夏,可是终于有这样一刻她能插上嘴了,她看着他,说: “她说谎。” “以夏从来都不会说谎!”江父厉声打断她,继而看向周正泽,“正泽,你和以夏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你是信她还是信这个女人?” 他这才从她身上收回目光,似乎艰难抉择后才说出一句: “以夏,是不是丁磊的死对你打击太大……” “你不信我,正泽哥,你不信我?”江以夏蓦地咬紧了牙,通红的眼眶里霎时噙满了泪,欲坠不坠,她从他怀里挣开,背过身去拭着眼睛,“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我知道你们快结婚了,我不该说这些,刚才那些话……你就当全是我胡编乱造的好了,不要放在心上……” “以夏——”江父忿忿不平,却教她打断,“爸,不要说了,帮我……帮我叫医生……”她一手拭泪,一手却死死抓住床单,脸上是极力忍耐的痛苦,周正泽立刻扶住她的肩膀: “以夏,是不是伤口疼,先别说了,快躺下休息。” 她一侧身躲过他的手,忍着哭音道: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你、你还是和她先回去吧!” 她只穿了单薄的病号服,那微微一侧显出肩膀的瘦骨嶙峋,又带起了压抑哭时的轻颤,怏怏秋后一只荷似的,任何人看一眼也怜惜到骨子里去了,更何况此刻看着的人是周正泽,他立刻按铃叫了医生,然后从身后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 “以夏,别拿自己的身体怄气,先躺下来,乖。” 那兄长般的语气终于让她的倔强软下来,她似乎无力排斥了,放任自己蜷在他的怀里,泪痕的脸皱起来,声音是小小的,痛楚的,无助的: “正泽哥,我好疼!” “我知道,你忍一忍,以夏,忍一忍,医生马上来。” 徐起霏站在原地看他们,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却仿佛又隔了远远的云端,重重的山谷,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谬和恍惚,江父见她还站着,气急败坏叫她滚,说一定要采取法律程序来解决这次的事,接着又懊悔自己没有坚持把女儿接到身边来照顾,放任她和丁磊在一起才导致了一切,还是周正泽扶住他的手臂: “江叔,冷静一点,现在以夏的身体最重要。” 等江父稍稍平静了他才又看向她: “起霏,你还是先回去吧。” 她不知道那太过冷静的口气叫不叫疏离,可她还是依着他: “好,正泽,我回家等你。” 走出医院她才觉出心里憋得慌,只有给莫莫打电话,那家伙在电话那头直接就问候了江家祖宗,怒道: “靠,徐起霏,明明你才是拍过电影的那一个,怎么你身边这些人个个都要往奥斯卡冲刺啊,那江以夏还能再无耻一点吗,你推了她才让丁磊的娃夭折这样的鬼话也编得出来,周正泽怎么可能会信她?” 还不等她答话电话那边又气哄哄地笑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江以夏是那家伙的女神,平时走的又是乖乖牌路线,周正泽大概用膝盖想也不会怀疑他的女神会说谎吧,不过怎么说你们也快结婚了啊,他对你不会这一点信任也没有吧?徐起霏,你到底跟他解释过没有啊,你们不会像那些狗血言情剧,一点误会解释了十年八年也解释不完吧?” “我总不可能跟江以夏在病房里吵,她刚做了手术,随便说几句气到伤口痛之类的话我就又落把柄了,我想等正泽回来好好跟他说,他应该会相信我的。” 她和莫莫一阵合计,虽然江以夏耍泼撒赖,可是情况应该还没有那样悲观,毕竟那个人是周正泽,任何的欺骗谎言想要瞒过他那双火眼金睛应该也不是那样容易。 可是她恰恰忘记了,正因为那个人是周正泽,默默爱了江以夏那么多年的周正泽,一切就不再简单。 她平时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是这天也破天荒地下厨为他煲了一锅汤,好吃与否暂且不论,但诚意是拿得十足十的,他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立刻殷勤帮他拿拖鞋,挂外套,他说已经吃过饭了,可她还是很狗腿地将自己的杰作端上了餐桌,也趁这个机会解释——丁磊为什么会找她,关于onesho,关于金铅笔,关于那次意外的车祸,也叙述了在抢救室里发生的一切,甚至江以夏那些决绝的话,她注意着措辞语气也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最后说道: “正泽,她把丁磊意外的死归咎到我身上,完全把我当成了假想敌,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报复我。” 他坐在那里久久不动,不举筷子也不说任何的话,她轻轻摇一摇他: “正泽,你不信我说的吗?” 他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以夏高二那一年暑假,想跟着我和正行去威尼斯,江叔很宝贝她,就算我们一起长大也不放心她跟两个男生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于是我们教她对江叔说是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为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帮她想好了应对江叔的所有借口,可结果,她还是搞砸了。” 她立刻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江以夏不会说谎,”她顿一顿,挑高了眼梢看他,竟然还能笑,“而我会。” 他并不说话,只无声地沉默,她冷哼一声,蓦地抬高了声音: “周正泽,我再跟你说一遍,撒谎的那个人是她!” “我也希望以夏是伤心过度才说的那些话,可是她手机上真有打给我的记录和短信,公寓门口就有摄像头,她的确也来找过你……起霏,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就算是丁磊在纠缠你,可是从头到尾,你什么都没说。” 这缓缓说出的几句话几乎是判了她的死刑,多难为他,没有听江以夏说什么就信什么,他还是要证据,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信她,可是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了,江以夏的十句话里只要有一句证明是真的,他便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其余九句,而她只要说了一句假话,便被他全盘否定了,所以她即便再得宠也从来不敢认真和江以夏去比较,因为这就是区别。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平复了压抑在心口上的的那股翻涌气息才开口: “是,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从来不敢在你面前提到丁磊和江以夏,因为就怕会有现在这一刻。正泽,我承认我自私,不想你和江以夏再有什么联系,我想把你牢牢栓在身边,让你从今往后只看我一个人,我的确挂过江以夏的电话,删过她的来电记录,可只是这样而已,我绝对没有推她。” 她说了那样一大篇,他不置可否,只无声叹一口气,一手撑住了额头。一时寂静,秒钟擦擦跳动的声音似乎都拉出了绵长的丝,纠结着怎样也跳不过一个轮回,他们各自在轮回的寂静中煎熬,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还是站了起来: “我还要去医院,你先休息吧,以夏的情况不是很稳定,可能这几天都会在那边。” 她突然怒极,什么也不想多说了,只冷声一哼: “随便你。” 他开门离去,一股阴冷的风挟着卷了进来,餐桌上还摆着她精心煲好的那盅汤,已被吹散了最后一丝热气。 那仿佛是那个冬季最冷的几天,周正泽在医院里数日不归,丁磊的父母从老家赶来料理后事,她是这个城市里他们最熟悉的人,于是事事都要帮衬着,她要承担一切的麻烦琐碎,更要承担老两口无法自已的伤悲,除此之外工作也不是一件轻松事,原来的广告合约并没有到期,她偶尔还要履行合约之内的宣传和站台,于是妆容涂抹得更是一丝不苟,丝毫不敢露一点讯息出来,可还是有狗仔嗅觉敏锐,一再追问她和周正泽的关系是不是出现了裂缝,每每遇到这样的问题,她的笑容便格外动人妩、媚,只娇声反问一句: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婚戒都预定好了吗?” 于是此后多天八卦小报上的无聊话题都是在猜测这场豪门婚礼的钻戒究竟会是几克拉,那些消息沸沸扬扬,而这些新闻的始作俑者却期望在看到这些消息后某个人会记起他们还有个婚约,记起他们预定婚戒量指圈的日期已经推了一天又一天,记起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家,等他。 而显然,周正泽是不看八卦小报的。. 54用尽全力 那样的日子荒芜过了几天,徐起霏终于不愿坐以待毙,就算他不回家可是办公室总还是要去的,那里她自然是熟门熟路,于是便装作忘记那天谈得很不愉快的经历赖起脸皮又去他办公室厮混,反正从前那也是家常便饭,他见了也不吃惊,只如往常一样吩咐了秘书好吃好喝地给她供着,她仍旧该吃吃,该喝喝,浏览杂志抱着手机上网一样不落,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更忙了,也许是因为要腾出时间去医院照顾江以夏,所以工作堆了很多,但也有可能是他的故意,反正只要她在,他们就几乎没有一刻时间可以独处,就算她想要牺牲色、相去毛手毛脚,竟然也逮不到机会。 她给莫莫发短信:死缠烂打失败。 那边的回复只三个字:下猛药。 这样的时刻婚礼的准备他居然还没有叫停,甚至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他也没向周家人透露一个字,可能他的世界里只剩一个江以夏,连这些都忘记了吧。然而不管怎样,她还有砝码,周夫人陪她定了婚纱的款式,周正泽自然又是缺席,他的几套礼服都是她们商量着定下来的,她委婉地提起他已经忙得数日不归了,周夫人叹一口气,拉住她的手道: “以夏和正泽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就像兄妹一样亲,她发生了这样的事正泽肯定很难过,你多担待他些吧。” 虽然当着她这样说,可是这位聪明的周夫人转过身肯定立刻给周正泽打了招呼,可能还下了死命令,于是当天晚上他果然回来了,虽然仍旧和她只有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洗了澡也仍旧径直去了书房,可她守株待兔早做足了准备。 他一开门便见书房的灯光已经调成了极暧昧的淡红绯雾,轻柔舒缓的音乐潺潺流淌,诱人的香氛幽幽弥漫,而最撩人的还是坐在他电脑桌后那个只着性,感睡衣的影子,长发披散,肩带滑落,绯红色的光影里红唇微启,眼波妩媚诱惑,看一眼也让人血脉贲张不能自已了,可即使是这样,他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只若无其事问几个字: “怎么还不睡?” 关键时刻徐小姐也豁得出脸皮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扭着水蛇腰就水蛭般贴到了他身上,唇瓣是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绝美花瓣,温热香甜的气息□吹进他耳中去: “亲爱的,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我向你保证以后任何事再不会瞒你的,你这几天老是不搭理我,我很难过你知道吗……”她柔若无骨地依在他怀里恰到好处地撒娇发嗲,手也不安分地撩拨着他的身体,他按住她的手淡淡开口: “起霏,我真的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先睡吧。” 她才不管那么多,好不容易逮到和他独处的机会,岂能让他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去,她如了解自己的掌心脉络一般了解他的身体,就算他说了那样的话,她仍有把握让他情难自禁,然而她还来不及火力全开,陡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样的气氛。 是他的电话,她圈住他的脖子喃喃: “别管它。” 他只说了一句: “是以夏。”便推开她接起了电话。 回想以往每一次,只要他得了一点机会都会缠着她没完没了,就算他向来看得极其重要的工作什么的也会抛到一边,可是她也只拼得过那些无聊的文件罢了,如果对手是江以夏,就算她厚着脸皮贴上去也不过是一败涂地。 电话那边的女声应该是在抱怨他不在时的无聊与不便,他走出这暧昧朦胧的光线里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安抚她,他为照顾徐小姐应该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温柔而怜惜的话语偶尔低低传到她耳边来,仿佛是寒夜中不经意落到脸上来的几颗冻雨点子,一直冷到了心里去。 所以莫莫老说她个性冲动,牛脾气犯起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这天晚上她本来打定主意委曲求全的,其结果却是穿着性,感睡衣,踏着数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噔噔噔走到和江以夏温柔通话的周正泽身边,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挂机键,和他横眉冷对: “如你所见,就算事到如今,我依然受不了她三更半夜给你打电话。” 她转身几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将那手机啪扔进了抽水马桶,一按抽水键,哗啦啦地一了百了。 而那逞一时之快的结果就是,半夜三更她又给莫莫发短信:美人计失败。 那家伙直到次日太阳晒到半空中才回她电话: “靠,周公子他居然也圣人了,肥猪肉摆到面前都不啃两口!看来江以夏的心机也不是一般两般呢,她现在铁了心和你叫板,把周正泽守得固若金汤,徐起霏,你在周公子心里反正早没什么正面形象了,我看也拼不过她,不如先撤退了吧!” 肥猪肉呸她一口: “滚,正泽是我的人,凭什么我要撤退,我还没用杀手锏呢!” 那边立刻拍手笑起来: “好,霸气侧漏,姐姐就喜欢你这股傻劲!说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据徐起霏分析,周正泽对江以夏的情感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怜惜,对比她精气十足的河东狮吼造型,江以夏西施捧心的病美人模样便格外惹人怜爱,基于这一点,她决定来点苦肉计,让他也心疼一把,只要他情绪稍露,她再软软哄他几句,事情应该会容易多了。 可是让她苦恼的是应该怎样“苦肉”,莫莫立刻贡献了她的脑残想法: “你也‘流产’呗,就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的,被他和江以夏狼狈为奸一气就流了,我不信他心疼丁磊的娃不心疼自己的娃!” 她立刻否决,流产是个高深复杂的技术活儿,撒这个谎漏洞太多,稍有不慎被他看穿她更解释不清了,莫莫顿时也觉得在理,于是又幸灾乐祸地鼓动: “那这样你看好不好,现在立刻去冲个冷水澡,或者去外面裸奔三圈,烧到三十九度五,我们马上去医院吊水,你只管闭着眼睛说胡话‘正泽我爱你爱到死’之类,我就负责去把人给你找来如何?” 她觉得高烧可行,于是咬牙脱了外套在寒风中冻了两个小时,无奈人倒霉时喝凉水也塞牙缝,她天生不是病美人的料,即便是这样了她连个喷嚏也没打,依旧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最后她决定走演技派路线。 此番场景自然少不了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于是莫莫自告奋勇担当了这个“捧哏”的角色,她挑着周正泽下班赶去医院的时候挂了急诊,堵在去往产科住院楼的必经之路上,莫莫眼睛贼亮,远远看到周公子从过道的另一边走过来立刻开始数落她: “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注意身体,现在烧成这样还不去挂水,就想着明天‘焰’的宣传活动活动吗,你这个样子怎么能上台,我看你还是先推了吧!” 她刻意有气无力地嘶哑着: “都已经说好了怎么能临时变卦,没关系我还撑得住。”说完她还咳嗽两声加强效果。 “徐起霏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有必要这么拼吗,就算你再伤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咦,周公子,好巧,你怎么知道起霏发高烧了?” 他到底还是在她面前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抬起一双大眼睛看他,此时的徐小姐脂粉尽去,脸颊上有技术性的发烧的潮红,一条厚厚的围巾将大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因此那一双眼睛抬起来便格外有几分凄楚动人,她也不说话,只那样怔怔看他,无数幽怨尽在不言中。 莫莫暗叹果然是专业啊,她也立刻演技爆棚替她答话,将个“捧哏”的角色发挥到了极致: “起霏感冒高烧了,我还以为她告诉你了呢。医生让挂水,可是她说明天还有宣传活动非不去,你知道去宣传又要穿得特凉快,她这不雪上加霜吗,我反正拿她没辙了,你快劝劝她吧。” 末了她又想起一件重要事来,忙将徐小姐往周公子面前推了两步: “你摸摸看,她脸都烧得红成这样,足有三十九度了还逞强。” 他来之前莫莫拿着三片暖宝宝在徐小姐脸上捂了足有半小时那么久,当然烧得她满脸通红,此刻不趁热摸一摸岂不白费功夫了。 他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应该是带给江以夏的礼物,此刻他站在那里,既没有走开也没有伸出手来摸她,莫莫在背后不断掐徐小姐,示意她赶紧剧烈咳嗽促使他赶快行动,徐小姐却还顶着痛拿捏得住分寸,没有把感冒发烧直接演成肺痨,只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笑一笑: “我没事,小感冒而已,你快去她那里吧,她应该在等你,莫莫,我们走吧。” 她作势欲走,此番以退为进果然厉害,他终于喊了一声: “起霏。” 然而还等不到她暗自一喜,突然另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正泽哥,你怎么还不上去,我都等你好久了。” 她全身陡然一僵,莫莫就是不回头也知道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谁了,轻轻在她耳边骂了一句靠。 果然周公子立刻不淡定了,几步越过她们走过去扶住江以夏责问道: “你出病房干什么,你现在还在月子里,外面这么冷,吹风受凉了怎么办?” 徐起霏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那女人身上,就算她眉目无波一字不说莫莫也知道她怒了,因为她知道那件外套,是起霏拖着她逛了一天才选出来送给周正泽的礼物。 “起霏,我去帮你骂那对狗男女,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莫莫撸起袖子就要冲锋陷阵,徐起霏和她多年狐朋狗友,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其一,确实连她都受不了那两个人了,其二,她要去逞口舌之快做恶人,把委曲求全宽宏大量拉住她的好人角色留给自己了。 关键时刻她们向来都有这无需言说便一唱一和的默契,可是这一次她却拉住了莫莫。 莫莫小声骂她: “你傻啊,我代你出马骂那狐狸精周正泽逮不到你错处的——” 她话没说完,她看到徐起霏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两个人。 她转过头去看到那一幕—— 江以夏已经接过周正泽手中的盒子打开了,看一眼便惊喜叫出来: “正泽哥你真拿来了啊,你不是说医院有规定所以不给我带来的吗,哼,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依着我的!” 他低声说: “藏起来,给医生看到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像个得到了宝贝笑得纯真无邪的小孩子,她抱着的那个盒子里面,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了出来——那是一只小小的金吉拉猫,全身绒绒的银色奶毛蓬得像线团子样,蓝绿色的一双大眼睛宝石般嵌在小脸上,骨碌碌转来转去惹人爱怜,江以夏小心翼翼将那盒子盖好,笑声仿佛铃铛一般清脆动人: “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蓝绿色眼睛的金吉拉了,真的好可爱。”说到这里,她的眼风若有似无地往他的身后扫了一眼。 他说: “以夏,你答应我的,不能再闷闷不乐了。” 她真的很高兴,笑得很甜美: “我知道,谢谢你正泽哥,你说我们叫它什么名字?” 他没有答她,却回过了头,而走廊已经空了,只有风呼啸着吹来。 当晚莫莫拖徐起霏去她们最爱的那家串烧店,她几乎就没动筷子,排了半小时的队却只坐了十分钟就推说困了想回家,莫莫也难得地安静,只在分别时抱住她: “妞儿,不要放弃,我支持你。” 晚上回去,他自然还留在医院,只有徐宝贝围到她脚边来讨吃的,她将那一个毛团子捞到怀里,银色的毛,蓝绿色的大眼睛,它真的是美丽,真的是惹人怜爱,然而,然而却永远不可能是唯一。 她抱着徐宝贝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是焰那边的负责人,通知她第二天的宣传活动临时取消了,她这才将小猫放下来,这才觉出心口还有一丝热度,也许,也许她还该试一试吧。 她抱着徐宝贝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是焰那边的负责人,通知她第二天的宣传活动临时取消了,她这才将小猫放下来,这才觉出心口还有一丝热度,也许,也许她还该试一试吧。. 55再见 江以夏出院的那天很热闹,除了江父和周正泽,连周正行也去帮忙拿东西,这位二少爷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总是摆冷淡高傲的少爷架子,可是在熟人堆里绝对是话唠一个,有他天南地北的一通八卦,就是一直眉头不展的江以夏也难得露出笑容,从江家出来时周正泽对他说: “还是你厉害,以夏难得这么开心。” “是啊,就连以夏姐都笑了,只有你从头到尾一脸严肃,”周正行瞄他一眼,撇嘴,“哥,我记得以前无论你再怎么不开心,只要看到以夏姐笑,一定会白痴似的跟着笑,怎么现在这个也不灵了?” 他瞟一眼这个从来多嘴的弟弟,并不说话,而周正行也并不罢休,继续念道: “对了,妈今晚叫你和起霏姐一起回家吃饭,她说自从以夏姐出事这大半个月来你们一次也没回去过,妈还说——” 他顿一顿,又斜起眼睛瞄一瞄,不怕死地继续说道: “妈还说让你注意一点,都快结婚的人了,就是来看以夏姐也要有个分寸,她让你还是顾虑一下起霏姐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观察着他老哥的脸色,果然见他面色一冷眉峰一蹙,其实这一段时间他就从来没见他眉头舒展过,他默叹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到他先开口: “正行,今天要加班,大概回不去了。还有,这个婚礼……我想往后推一段时间。” 周正行吓一跳: “哥,你还真敢这么做?” “以夏和起霏之间有些不愉快,她的情况才刚刚稳定,我不想这个婚礼刺激到她。” “你就不怕起霏姐跟你急?” “起霏那边,等以夏的身体好一点……再说吧。”他们这时正好走到车库,他开了车门坐进去,似乎只是漫不经心那样说了一句——这段时间无论是谁提到徐起霏的名字,他都是那样淡淡敷衍不愿多说的口吻,周正行没有再多嘴了,只撇开脸嘀咕一声: “但愿你真放得下。” 周正泽蹙眉: “你说什么?” “没什么,开车吧,你不还要加班吗?” 虽然周正泽说他要加班,当天周夫人却仍旧打电话叫了徐起霏过去吃饭,期间也婉转劝了她不要把周正泽最近的行为放在心上,并承诺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其实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了,她知道他认定是自己把江小姐害成如今这样子,这一次软硬不吃确实生了气,现如今唯一的方法便是找出真相,让事实来说话了。 她这里有之前调查丁磊的资料,也有他们的通信记录,完全可以证明是丁磊为了金铅笔在不断骚扰她,然而江以夏一口咬死自己推了她那些话却不是那样好证明了,事发的抢救室没有监控设备,当时又空无一人,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当时陪着江以夏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也是她急慌慌地让徐小姐进去劝江以夏回病房,她肯定知道在那之前江以夏的情况就不乐观了,现在唯有找到那个女人,也许才有可能还她清白。 从那天以后她再没见过那个女人,肯定是江以夏将人藏了起来,她原本打算还是托给私家侦探的,却没想到她竟颇有人缘,关键时刻居然有人主动请缨。 找她的人是周正行,不过让她也诧异她和周正行并不是特别熟,肯定比不上江以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没想到他居然相信自己,问他原因,他的理由倒简单得很: “我是信我哥,他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她真心觉得这个笑话好笑: “可问题是,现在你哥都不信我。” 他居然还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说出来你别介意,在你之前,我哥是喜欢过以夏姐很久。他和我的个性截然相反,他不爱管闲事,很多时候都冷静得过了头,可是只要和以夏姐相关的事,似乎很多时候都会影响他冷静的判断。” “也许他这次有失冷静的判断伤害到你,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也不好过,如果你爱他,请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对以夏姐的好只是习惯,只是觉得抱歉,我想他很快会明白,他自己选择的人不会让他失望。” 她怔怔看了这位难得一本正经说话的二少爷很久,忽然露齿一笑: “你说的这些——真像狗血言情剧的台词。” 他挠挠头叹一口气: “人生何处不狗血?” 她忽地再一笑: “是啊,人生处处是狗血,所以接下来我能不能华丽逆转这样的狗血剧情就全掌握在你身上了二少爷,赶紧帮我把人证找出来,看到时候沉冤得雪我不让你哥好看!” 他也立刻精神抖擞了: “我也赞成不要轻易放过他,作为报酬,你是怎样虐待他的全部都要告诉我。” 她阴阴一笑,做一个ok的手势,于是两人立刻达成了罪恶的交易。 周正行动作神速,不久他便查出徐起霏所说的那个女人正是当初丁磊专门请回来照顾江以夏的王姐,丁家发生变故后她便没再做了,从家政公司那边知道她已经辞职回了老家,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正行离开的那几天她简直是望穿秋水,虽然周正泽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可她总念叨会千百倍还给他的,于是似乎一切也都能忍得下去,这期间不想江以夏还来找过她一次,其实也不是找她,不过是在小区门口遇见了,她从外面回来,江以夏坐在车里,在她经过时摇下了车窗,虽然没叫她,可是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人。 她穿得很臃肿,头上还带着绒绒的帽子,愈加遮得那脸只有巴掌大,按理说她这段时间应该被照顾得很好,可是仍旧瘦,脸上殊无血色,坐在车厢的暗影中仿佛幽魂一般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睛奇异地亮。 她一直不说话,就那样端端坐着远远看着,周正泽现在于她是随传随到,徐小姐自然清楚她来这一趟是为了自己,或许只看一看她的失宠落魄,于江小姐而言也是莫大的高兴吧,所以才值得她还在月子里也这样跑一趟。 所幸徐小姐职业所需,走到哪里都必须光彩照人,就算失宠落魄也不至于太难看,她也不说话,端起姿态向她颔首一笑,自是妩媚妖娆气场十足,未见半分输相。 江以夏仍旧面无表情,见她挑衅一笑只是转头吩咐了司机一句什么,然后便见车窗摇了起来,那车子立刻嚣叫着远去了。 徐起霏也拿不准她这样专程跑来看几眼到底是何居心,只是她不主动滋事,自己也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惹她,她现在只等着周正行的好消息,那边终于有眉目时又是一周后,正行用公用电话联系了她,说他现在在很偏远的乡下,电话常常没有信号,不过他已经找到了那个王姐,她陈述了她在抢救室外听到的一切,的确如徐小姐所说,江以夏不过为了报复才说了那些话,他磨破了嘴皮子终于说服王姐亲自回来指证,不过因为王姐老家偏远,现在大雪封路,他们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他不打这个电话还好,电话一打她简直觉得一刻也等不了了,于是那家伙又在那边笑: “人虽然回来不了,可是我这里有段王姐的录音,已经足以让我哥忏悔千百次了——” 正行好不容易找了台电脑发了录音过来,她一拿到立刻打了电话给周正泽约他见面,他在那边犹豫了一刻也答应下来,约的是那家西班牙小餐厅,她激动过头,早早便到了,那地方还是老样子,异域的音乐,清雅的格调,圆滚滚的肥猫,这是他们曾经都喜欢来坐一坐的地方,可是似乎这样的浪漫也只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喝咖啡,香浓而苦涩的味道,一点点漫过舌尖,不自禁带起了兴奋。 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前来,她为他点了一杯白水,她清楚他在非上班时间尽量不喝咖啡的,他说一声“谢谢”,温文礼貌,可是就是这短短两个字也让她觉得生疏,想他们如胶似漆混在一起那些日子,这两个字应该是被一个亲昵的吻替代的。 他在对面坐下来,这是光线很好的位置,她这才发现好久都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他了,不过大半个月,他其实也憔悴很多,想来这段时间也是身心俱疲吧。 她笑一笑,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如往常那般和他寒暄,随意拉扯了几句便转到婚礼的话题上来,她说礼服明天就会送来了,他再怎样忙也一定要抽时间试穿一下,她一个人微笑说着,他终于开口打断她: “起霏,婚礼……我们能不能先缓一缓?” 虽然早从正行那里知道会有这样的发展,然而亲耳听他说出这句话她仍旧有一刻的发懵,恍惚间似乎又站到了医院里,面前是江以夏决绝的笑,她说:如果现在正泽哥悔婚的话,算不算也是意外?她也说:徐起霏,你一定会一无所有! 她的手攥在手机上,脸上仍旧保持了微笑: “正泽,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是江以夏的小产真的与我无关。” 她从手机中调出那段录音,按下播放键,往他面前一推: “这就是证据。” 手机里正是那个王姐的声音,清晰陈述着那天晚上她听到的一切,然而那声音不过说了两句话,他却伸手按了停止。 她诧异抬头: “正泽,这是曾经照顾过江以夏的王姐,那天在抢救室发生的一切只有她知道真相——” “起霏,”他喊了她一声,声音沙哑得仿佛有些干渴,他低低说了一句,“以夏在一天之内丧夫丧子,这些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你不要再做这些针对她的事了好吗?” “我没有针对她,我只想让你知道真相。”她固执将电话再次递回他手里,“你先听完,听完就应该清楚是她在诬陷我,过几天王姐还会来,我可以在她面前和江以夏当面对质——” “起霏,我刚刚说过了,不要再去打扰以夏,我不想知道什么是真相,只想请你到此为止,不要一直做这些事,不要总盯着她不放了。”他似乎终于隐忍不住,终于说出了那些话,按住手机的手轻轻一推,那小铁盒子倏地一滑,带着裂帛一般的声音又回到了她跟前,她坐着没动,只蓦地眯起了眼睛: “你说什么?” 他却什么也没有再说了,只沉默看她,目光清冷复杂。 她突然有种戛然而止的感觉,是的,戛然而止——这大半个月她一直是高速运转机器,没有时间伤心害怕,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唯一想的便是怎样挽回他们岌岌可危的感情,可是没想到一切却只换来他这样一句话,只这一句话,仿佛是卡进机器中的一枚石子,虽然小,却有神奇的魔力,陡然就让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戛然而止。 她眯着眼睛看他,他就坐在她对面,咫尺的距离,冬日午后的阳光还有一种雾蒙蒙的白,光晕隔了玻璃落进来融化了他的轮廓,模糊了他的眉目,渐渐只剩一个疏离得有些陌生的影子,其实这个影子她也不陌生,那还是第一次初见的时候,她拿了钱指使服务员想要公开江以夏和他的照片使江小姐难堪,他识破了她的诡计,那时的他就是这般波澜不惊地警告她不要打扰江以夏的平静生活,那之后的每一次,她针对江以夏花样百出,他永远是挡在江小姐前面的护花使者,不动声色运筹帷幄,逼得她节节败退无路可逃。 她原本也天真地以为看清过他温柔下来的眉目,那时她陷入纷纷扰扰的误会流言之中解释不清,世人莫不侧目,可是只有他心如明镜,信她、帮她,让她心甘情愿臣服下来做个傻傻幸福的小女人,可是那不过是这出狗血连续剧中一个小小的插曲,插曲完结后,他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痴情骑士,江以夏是历经劫难后重获真爱的温柔公主,而她,不过还是那个用尽心机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万年女配,仍旧节节败退,仍旧无路可逃。 正行说他对江以夏的好只是习惯和抱歉,可是正行错了,那是悠长的岁月刻入他骨血中的烙印,可以隐藏却无法消散,更无人可以匹敌,其实她徐起霏根本无需费尽心思找寻证据证明自己,对错与否根本就不重要,他的心早已经做出了选择,因为对手是江以夏,所以她必输无疑。 她跳梁小丑似的胡闹了那么久,却在这一刻醍醐灌顶。 日光的影子一分一分走过,从明亮到暗淡;咖啡厅里异国歌曲放了一首又一首,从缠绵到哀伤;玻璃墙外的大千世界仿佛活动的浮世绘,熙熙攘攘的人群,来了、去了、聚了、散了,总是无常。她原本一直愣愣坐着的,却突然呼出如释重负的一口气,又端起咖啡杯去喝。 店里开了暖气,然而那一杯咖啡也早冷了下去,喝上一口寒气直窜到了心里,她居然也一口一口喝完了,然后拈起一张面纸拭了拭嘴角,这才对他笑一笑: “好,我知道了。” 笑容妍丽神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他却莫名觉得心惊,不自禁绷直了身体,却见她又是一笑: “车子房子票子,还有你这个人全部都是我的,这是你答应过我的话,正泽,你还记得吗?” “是。”他答,她点头,笑得娇媚: “我还说过,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他沉默不语,她又说,“所以我提醒你,无论你怎么对江以夏,周太太的头衔我是一定要的,你如果反悔,我这坏女人不会饶你。” 她谈论他们婚约的口气仿佛只是谈论着一桩买卖,他却莫名其妙地松一口气,回了她三个字: “我知道。” 她的笑更加绚烂,好像终于抢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娃娃,两只眼睛都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儿,她站起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天也算没白来。知道你忙,那我先走,不用送了。”她走了两步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正泽,” 许是喝了冷咖啡喉咙不舒服,她的声音有一丝不易教人察觉的颤,他不自禁地嗯一声,望着她等她继续,她的目光中仍含着一点笑,仿佛冬夜里柔和而清冷的月光,她说,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很惶恐,改了多次仍不尽满意,唉. 56是再也不见 周正行在穷乡僻壤里受了好几天罪,再回来时已经有了几分犀利哥的风采,他一下飞机也来不及整理,问了周正泽在哪里直接就杀了过去,他那时正在琴行陪江以夏选钢琴,她从小学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弹,现在想换一架钢琴重新拾起来,周正泽因她身体的原因本来不赞成她亲自去的,只是她坚持想去散散心,他也只得依她,推了手上的工作全程陪同。 周正行赶到的时候江以夏正在试音,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童年的回忆》弹得流畅轻快,他也没去打招呼,直接走到vip休息区问周正泽: “哥,这什么情况?” 周正泽看他一眼,淡笑: “应该问你是什么情况吧,怎么弄得这么颓废?” 他指指江以夏,有些云里雾里: “你现在还一天到晚陪着以夏姐?起霏姐没意见吗?” 他淡淡回一句: “她需要有什么意见?” 周正行觉出苗头不对,一对浓眉已经拧成了两根麻花: “起霏姐那天给我发短信让我别带人回来,说不需要了,不是因为你们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吗,可你怎么还是这样的态度?” 他这才上下打量他弟弟一眼,疑道: “带什么人?” “王姐啊,以前照顾以夏姐的那个保姆,她知道那天在抢救室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先把录音发过来了吗,起霏姐没拿给你?” “那是你去录的音?”他的脸色已经很严肃了,“是你去找的那个王姐?” 周正行被他突然的严肃表情弄得莫名其妙,喃喃答道: “是啊,是我自告奋勇去帮起霏姐的,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不由自主往江以夏那边望过去。她已经弹完了一曲,正坐在钢琴边和老板轻声交谈,手指时而在黑白键上翻一个好看的花样,零散敲出几个音节,一头长发柔顺从一侧的耳际滑落下来,她时不时伸手轻轻捋一下,露出眉清目秀的侧脸,琴行的复古水晶吊灯晕出暖暖的光线来,更加映衬得那侧脸秀雅恬淡,温柔无双。 几天以前的一次闲谈,以夏就是这样温柔地仰起面庞来和他说了一件小事,她说以前照顾过她的王姐给她打电话莫名其妙地说对不起,挂了之后就再也打不通了,她担心是不是王姐出了什么事,还央他去家政公司那边问一问,他笑她闲操心,她却总放不下,说到底主仆一场能帮就帮,他拗不过她也只得为她走一趟,去到家政公司却被告知王姐已经离职,联系方式只有一个地址,连电话都没有,末了那人还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两天这么多人都要找她? 以夏知道要联系王姐这么麻烦也只得作罢了,只是一直疑惑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说对不起,那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他隔天也就忘了,可当起霏在他面前拿出手机说有证据,更说那是王姐的证词时,所有的线索串联到一起,再想到她从前对以夏做的那些事,他自然只会往那个方向去猜测。 只是他想不到,可能连以夏也不会想到,这个去找王姐的人会是正行。 也许是他去家政公司查线索时那边的人无意透露给了以夏,她心生警觉所以提前做了这个铺垫,如果这个人不是正行,肯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以夏,无论如何也会认为那是起霏花钱请人拿到的伪证。 所以他说——不要再去打扰以夏,我不想知道什么是真相,只想请你到此为止,不要一直做这些事,不要总盯着她不放。 他犹记得她蓦然眯起来的眼睛,记得她长久的沉默,记得她如释重负的笑,记得她一口一口地喝完那杯冷咖啡,然后异常冷静地说出那句:好,我知道了。 他呆立不动,无数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寒气跟着从脊背上一点一点窜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立刻给她打过去,却听到正行的声音: “你打给起霏姐?她关机,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和好了,关了电话在过二人世界呢——” “正泽哥,我还是再等等看吧,老板说过几天——咦,正行,你怎么也来了?”江以夏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周正行,她眼睛在他身上睃几眼,已经掩住嘴笑起来,“正行,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周正行看他哥的脸色也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他这看人从来不会走眼的大哥到底还是栽在了他的心结上,他心里自然也跟着窝气,索性说出来: “也没什么,就是去了一趟乡下,拜访了原来照顾过你的那位王姐。” 她的笑慢慢僵住了,眼光在这兄弟二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最后定在周正泽身上,也不说话,只将脸庞冷冷扬起来,一反平时乖乖公主柔顺低头的模样,眼光甚至有些挑衅。 周正泽也看她,面色凝重,目光复杂。 她等着他的声色俱厉,可是久久久久,却只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先送你回家吧。” 周正行道行不深,实在忍不住叫了起来: “哥,以夏姐她明明——” “周正行你闭嘴!”他喝止了他,自己拿了外套先往外走,“你自己打车回家,以夏我们走。” “正泽哥,你什么都不想问我吗?”她站着没走,只说了这样一句。 他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以夏,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别胡思乱想了。” 她本来倔强扬起脸庞的,这一刻却蓦地落下泪来。 他送她回去,周正行也蹭在车里,三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车内明明开了暖气,却冷得似乎要结出霜花,出了江家大门周正行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嚷嚷起来: “哥,起霏姐那边怎么办,她电话都关了,是不是已经心灰意冷甩了你呀?” 他瞪那家伙一眼不说话,只踩着油门往前冲,他知道起霏生他的气,可是应该还没那么糟,她一向百折不挠,也说过周太太的头衔她是一定要的,她应该不会放弃,肯定不会放弃! 他开车回了公寓,一进门便发现异样,房间收拾得尤其整洁,而她在家时向来是弄得到处乱七八糟的,唯一乱的只有徐宝贝的猫舍,够它吃上十天半月的猫粮堆在那里已经被它扒得到处都是,他心里一沉,冲进卧室拉开衣柜,果然她的东西一件也不剩了。 周正行咂舌道: “这下真出大事了。” 他本来还要教训他哥几句的,可是看到他那脸色委实难看,话到嘴边也只得变了腔调: “哥,你先别急,起霏姐她肯定只是离家出走,不是女人气到了都要回娘家的吗,或者在外面朋友家住几天就回来了。” 他这才想起还有一个莫莫,电话打通刚问了一句知不知道起霏在哪儿,那边回一句:你终于想起我们家起霏了便开始破口大骂,骂也就算了,骂完之后还说她不知道,真不知道,还说起霏已经好几天没联系她了。 他又只得再往她家打,却没有人接,正在想她还有哪些朋友时突然听到正行叫他: “哥,这个会不会是起霏姐写给你的?” 正行正从台灯下拿起淡粉色的一个信封,上面写了几个字:给亲爱的。 他接过打开,竟然是一张印着edding的结婚请柬,除了客人名字那栏其余所有的内容全部都打印好了,时间、地点、酒店,一对新人的名字尤其耀眼——周正泽、徐起霏……周正泽,徐起霏……这是他说要推迟的那个婚礼,这是她前段时间每天打了鸡血似的忙碌着的那个婚礼,他翻到背面,上面有她写的几句话: 亲爱的,谢谢你还记得那些话,还愿意为我保留周太太的头衔,可是我想已经不需要了,虽然我说你做不到就不会放过你,可其实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总说我是蛇蝎女人,总认为我在做坏事,可是你看,我其实并没你想的那样坏吧。 落款她画了一个笑脸,聊聊的几笔,勾出弯弯的眼睛翘起的唇,他突然想到那天在咖啡厅她临走前的那个笑,她说: “车子房子票子,还有你这个人全部都是我的,这是你答应过我的话。” “无论你怎么对江以夏,周太太的头衔我是一定要的,你如果反悔,我这坏女人不会饶你。” 他冷淡地说他知道,那一刹那她的两只眼睛都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儿,笑容绚烂得好像终于抢到了了心爱玩具的小娃娃,她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也说: “正泽,再见。”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那笑容不是因为抢到了的高兴,而是怎样也抢不到的绝望,他也明白,她说再见——是再也不见。. 57时光 周正泽立刻让秘书想办法去查徐起霏的下落,他这边电话还没有挂断,那边正行的手机里已经进来一条短信,居然正是徐起霏。 那是一条简单的告别短信: “正行,抱歉,要告诉你细节的那个约定做不到了,无论如何都谢谢你,我走了,再见。” 短短几个字只看得人心惊肉跳,他立刻打给她,可是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他连播三次,甚至用了正行的手机打过去,那边全部都挂断了。 好在秘书的办事效率也高,短短片刻已经从徐小姐代言的广告商那边打听出她是今天上午的飞机,具体哪趟航班却不清楚,不过她开了手机,至少此刻还没有登机,他想也不想立刻冲下楼去开车,周正行本想说现在十点都已经过了,等他赶过去多半也找不到人了,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哥那个样子,脸色铁青张皇失措,电话还没听完就折身往外赶,于是那句话只在他舌尖打了一个转,继而化作了悲悯而无奈的一声轻叹。 周正泽尚在路上时便动用了关系请人帮忙查上午各个航班的旅客名单,他原本只需坐着等结果的,可是又哪里还能再等半分,一到机场便没头苍蝇似的在大厅里瞎转,又在打电话又在问人,再也没有半分平日里气定神闲沉稳内敛的样子,他带了无数次的希望,拉住了无数的人,电话无数次地拨给亲爱的那个号码,然而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到最后,电话打过去提示关机,他终于顿住了脚步。 天气很好,和他们最后见面的那天一样,阳光从机场大厅的高窗上投射下来,带着一层玻璃的冰凉,映起了地板上来来去去的人影,往来穿梭演绎着一出吵杂喧嚣的世俗繁忙,他定定立在这嘈杂的俗世里,往来的人影中,突然涌起了不真实的恍惚感。 即使到这一刻他仍然觉得她不会走,她一直会在,今天撒娇明天生气,忽而生病忽而又是色/诱,花样百出动作不断,他即使那样气她伤害了以夏,潜意识里也从来没想过会有现在这一刻。 打破这种不真实感的是莫莫,她也是和徐起霏通了电话就忙慌慌赶来的,一进大厅看到人群中站立不动的周正泽便猜到结局了,她无名火大,几步走到他身边也不留情面: “你不是应该陪着你那青梅竹马吗,现在怎么又想起找起霏了?” 他没有答话,她口气再尖酸几分: “难道你不计较起霏伤害江小姐那事了?” “我知道与她无关。” “你终于知道了,可那又如何呢?”莫莫冷笑一声,抹一抹红彤彤的鼻子,薄薄的两片唇急速翻成了两把刀,“你眼中只有一个江以夏,你既然忘不了她为什么又要去招惹起霏?你从来没有相信过起霏,全世界不信她她都无所谓,可是你不能这样做。” 莫莫不是周正行,心里有气也不会憋着,她眯一眯眼睛,泼辣样子拿出来,手指点到了他鼻子上去: “你是不是觉得起霏不像江以夏那样掉眼泪扮可怜所以她就不会难过不会受伤,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以前我一直认为你们在一起很好,因为你不会像丁磊那样伤害她,你懂她,看得到她的真性情,会好好珍惜她,可是我错了,其实你并不爱她,就算你现在来找她,不过也是因为冤枉了她心里觉得很愧疚吧。起霏说得对,你只爱一个江以夏,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江以夏的配角。不管对你还是对丁磊,她说她都已经用尽了全力,她不想总是千方百计,也不想千方百计之后还总是输,她不会再给别人做配角了。” “其实她走了也好,她的确不该留在这里和你们瞎折腾了,她值得更好的人,那个人,肯定不是你。” 他站着没动,只有唇翕了翕,最终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大厅里白晃晃的光芒落在他脸上,太过明亮,让他的整张脸都跟着白晃晃地看不出血色来,周围的行人经过时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莫莫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连珠放炮要往外炸的,或许也被那白晃晃的光灼了眼睛,她怔一怔,心里陡然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不觉也就跟着沉默了。 一时寂静,坐在旁边候机的三个女孩子挤在一起听ipod,旁若无人将声音放得很大,音乐散开,只有歌词清清楚楚地撞进耳中来: 我和你啊存在一种危险关系, 彼此挟持着另一部分的自己。 本以为这完整了爱的定义, 那就乖乖地守护着你。 相爱变成猜忌怀疑的烂游戏, 规则是要憋着呼吸越靠越近, 但你的温柔是我唯一沉溺, 你是爱我的就不怕有缝隙。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 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 如果爱是说什么都不能放, 我不挣扎反正我也没差。 人质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相爱的纯粹落得如此下场。 你满意吗我们都别说谎? 真是不期而遇的真实写照,莫莫叹出一口气,低低问一句,声音轻得仿佛只是泠泠一声碎冰响: “这样,你满意吗?” 他仍旧不答,硬邦邦的手机握在手中硌得手掌生疼,他不自禁地转头四顾,可是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人来人往,陌生的人群里他再也找不到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手机里叫做“亲爱的”那个号码,再也不会有人应答。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 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 大厅外仍旧阳光灿烂,却不知有哪里来的风漫漫卷过,冰刀子般割肉入骨,举目冰凉,盛日犹寒,原来,已是深冬时节了。 后来,后来他动用的关系终于查出她具体的航班,他定了下一班的飞机赶过去,然而也只能在那里止步了;他也去过她的家乡,见到了她的母亲,原本不久之后也该是他母亲的那位老人,她仍旧欢喜极了地待他,看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自然也不忍多说,只得无功而返。 再后来《惊鸿》上映,那边送来了零点首映场的票,他平时电影也少看,更遑论零点场,可是那天恰好工作不是那么忙,于是也开车去了。他没有和主创方打招呼,也没进他们安排的vip厅,只坐了寻常的一个大厅,最后的一排,一眼可以看到上座率还不错,大概坐满了五成,大多数都是情侣。似乎影院是恋爱时的必修场所,她那时也一天嚷着要去看电影,他总说太忙,只答应陪她看《惊鸿》的首映,可是《惊鸿》首映了,他身边的座位却空下来。 电影开场,徐小姐娇媚妖娆,一路狠辣到底,可到底逃不开女配的命运,被她蛊惑过的男主角最后幡然悔悟,一剑刺在她心口终结一切,最后的画面,男女主角仗剑执手走天涯,衣袂飘飘美不胜收,灯光亮起,观众退场,纷纷大呼女二号太毒太坏,死了的那段真是过瘾,只有他久久坐着没动, 因为《惊鸿》的首映,徐小姐再次成为舆论焦点,不久有八卦小报爆出消息来,标题耸动——豪门梦碎,徐起霏惨遭退婚!极尽夸张之能事地描述了这个迟迟不见动静的婚礼“内幕”,自然又引发轩然大波,次日该报社编辑部却又在当地一家权威媒体上登报澄清,为失实的报道对当事人造成的名誉损害道歉,这话题又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终于失了新鲜感,渐渐消失在公众视野中。 如此这般一开始总还有些零零散散关于她的东西,提醒他的生命中曾经存在着那么一个女人,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慢慢地,言语渐稀,波澜沉寂,终于杳然无音了。 对于公众来说,她只是无数个昙花一现的女明星中的一个,那一段热闹过了再想不起,于他……或许也一样吧,她只是偶然出现又蓦然离去的一个过客,涟漪之后,终归平静。 平静下来的日子,他仍旧加班到很晚,仍旧每天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方案和报表,周氏的产业链已经覆盖到国内多个一线城市,他常常全国各地到处飞,忙得天昏地暗。他工作排了满档,却还是会抽时间偶尔跟以夏吃饭,她身体已经大致恢复,重新回到幼儿园工作,大概因为每天对着小朋友的缘故心情也开朗很多,和他谈着学生们的趣事常常还会笑出来,当然她也有不笑的时候,比如第一次约他出来时便捧着一杯果汁正襟危坐,沉默很久后才问他一句: “正泽哥,你会不会恨我?” 眼睫从刘海下小心翼翼探一点头出来,圆杏子似的两只眼中谨慎犹豫,他唇角微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好好的,就不会。” 也许如莫莫所说,他的心里真的只有以夏,他其实并不爱徐起霏,那天的失态和冲动只是觉得愧疚而已,可是商场上磨砺下来的人,愧疚也持续不了多久,所以他才能没事人一般迅速回归他从前的生活。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一番折腾后他的婚姻问题居然成了周家二老的一块心病,只是他们无论多急也不在大儿子面前说,只一次周夫人说漏了嘴,那是家庭聚会时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电视里正播放儿童歌舞类节的一个节目,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们一个个可爱极了,周夫人看着看着突然就感慨一句: “如果起霏没走,说不定现在我也都抱孙子了。” 大家的谈话声陡然安静下来,周正行连连向她使眼色,周老爷子也把眼睛瞪起来,只有周正泽神色如常恍如未闻,不痛不痒说了一句: “小孩子是很可爱。” 开车走的时候正行还专门凑一个脑袋到他车窗里来,神色担忧: “你没事吧哥?” 他笑: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面色不改谈笑如常,就是观察入微的心理学家来也不会找到破绽,可是周正行仍旧不肯把脑袋缩回去,还要再婆妈一句: “回去不许喝酒。” 他一巴掌将他推出去: “就你事多。” 其实正行多虑了,就算他喝酒也不会买醉,就算他喝酒也不是为谁,一个人的自斟自酌是一种享受,他很久以前就有小酌一杯红酒的习惯,可是后来发现似乎啤酒更加尽兴,于是常常也喝一点,不多,一罐就好,慢慢品尝,唇齿间清苦凌冽,比甜香糜糜的红酒更适合暗色的夜。 那家西班牙的咖啡厅他在某些阳光明亮的午后也会去坐坐,偷得半日浮生,其实那里也改变很多,咖啡厅换了老板,不见了白猫,歌曲也大多换成了中文,可是靠窗的位置还是阳光静好,这便够了。 他不上班的时候通常不碰咖啡,于是只点一杯水,静静坐那一刻,咖啡厅老板常常播同一首歌,他已经听了很多次,可是居然不厌,每一次旋律响起也会凝神去听: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他转头看窗外熟悉繁华的街道,轻轻笑一笑,两年,真的已经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用了两首歌,阿妹的《人质》和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是很久前就想用的,但是人质是因为看了vivi的留言觉得很适合,谢谢vivi,还有这章莫莫说的话,你其实不爱起霏你只是觉得抱歉云云,也是看了大家的留言才有的灵感,谢谢所有留言的亲,这两章出来不少霸王,看到那么多留言很高兴啊,嘿嘿嘿! 还看到有亲问群,107644223(烟花易冷)群冷,慎入。. 58聚会 那天杨扬打开电话,说是约出去为刚回国的一个老朋友接风,杨扬家做餐饮,全国知名的连锁酒楼,他自家的酒楼吃厌了,每次聚会就带一帮人去些旮旮旯旯名不见经传的私房菜,倒也确实能吃出不少别致的,这天约在一家“阿吉私房菜”,七弯八拐的一个公寓里,一百多平的房子装得古色古香,平时只接受熟人预定,杨扬是常客,这天晚上包了场,周正泽到得晚,来时一屋子人正谈笑风生等着上菜,水红色的八仙桌坐了个满满当当,见他来纷纷笑着起来招呼,这边连忙换一换座位,把江以夏身侧的位置空出来留给了他。 回国的这位叫卢俊名,和他们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高中时候全家移民去了美国,这次回来已经携家带口,妻子是美国华侨,中文说得蹩脚,一子一女漂亮活泼,和杨扬家那个小混世魔王疯在一起房顶都要闹飞了,几个大人围在一起品茗闲谈,很有些过年时节合家团圆的气氛,那家私房菜也着实有两把刷子,招牌的黄焖鸡酥和菊花蟹斗做得尤其地道,只与故人品佳肴,大家兴致所归侃侃而谈,纷纷感慨时光飞逝,似乎昨天还只是青涩少年,转眼间便已是人父人母,一桌子老朋友聚在一起回忆年少往事,每一件说出来都引得一阵笑声,聊到过去自然是很开心的,然而一提起现在杨扬却很气愤: “俊名在国外飞过去一年还能见几次,现在反而是正泽,这次不是看俊名的面子搞不好他又说他忙得来不了,叫他十次十次都是这借口,真是不够朋友。” 周正泽苦笑: “什么借口,我是真的忙,为了给今天的聚会腾时间我都连加了两个通宵的班了。” 卢俊名咂舌: “正泽,你们周氏这是要吃人呀?” “是啊,他们在其它城市搞的那些我不知道,不过我们a市二环那边刚投入使用的那个两百多万平米的商业广场,据我所知周氏就占了一半的股份,听说政府又要把那里规划成新的cbd,”杨扬嘎吱嘎吱地嚼着一只鹅唇,说得手舞足蹈,“这两年全国股价都是熊市,可这小子已经把周氏的股价拉高了十几个百分点,董事会那帮人眼睛都笑没了。” 卢俊名连连赞厉害,末了又笑道: “正泽,其实挣那么多钱干嘛,钱永远是赚不完的,要我说,你现在赶紧成个家才是最要紧的。”他说着这句话,若有似无地往江以夏那边看了一眼。 卢俊名的老婆lisa不知道周江二人的纠葛,听老公那样说立刻来了兴趣: “正泽有心仪的对象了没有,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耶鲁毕业的,现在刚好回国发展,人又高挑又漂亮,”说着一撞老公,“就是mandy.杨,上次来我们家你见过的。” 卢俊名搂着老婆哈哈大笑: “要你乱点什么鸳鸯,正泽二十年前就有心仪对象了。” 杨扬一家也跟着起哄,周正泽江以夏都有些尴尬,他正要说话却见杨扬又眨眨眼睛: “其实正泽现在也不算单身,你们知不知道他金屋藏娇,家里还住了个宝贝。” 卢俊名陡然瞪大眼睛: “不是吧?” “怎么不是,”杨扬那家伙又开始贫,“正泽就叫她宝贝,那才真的是宝贝,正泽不在家时还专门请了人照顾她,横行霸道得很,上次我去挠了我一爪子他还护着她,这还不算,我听那钟点工说有一次这宝贝把一份重要的签约文件撕成碎片了也还照样逍遥,都被正泽给宠得不像样子了。” 卢俊名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了: “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啊,怎么也不带出来认识一下?” 周正泽笑: “你听杨扬乱说,只是一只猫。” 卢俊名这才笑起来,不过仍旧疑惑: “正泽你几时喜欢猫来的,我记得小时候正行要养你都不让,说脏来着,”他眼光看到旁边的江以夏,突然又恍然大悟了,“哦,对了,以夏喜欢猫。” 江以夏淡淡一笑: “他家那只和我无关。” “少来!”杨扬立刻打断她,“你不也养着一只吗,都是金吉拉,你还说就是正泽送的。” 杨扬喝了酒,已经有几分醉意,也不管那么多了,指着这两个人叫着: “我说你们两个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这样下去还有意思吗,正泽你要是个男人就赶快拿出行动来,不然小心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作为老友他自然知道以夏爱过其他人,正泽也和另外的人定过婚,可是以夏的爱人死了,正泽为了以夏也和那个女人分道扬镳,原本以为他们终于修成正果,可是两年过去了,这两个人居然还在原地踏步,只看得他这局外人都着急起来。 他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直白说出来,只让气氛一时尴尬,江以夏低下头去喝果汁,周正泽只说了一句: “杨扬,你喝醉了。” 杨扬的老婆也察觉到气氛改变,连忙拧一把自家老公笑道: “是啊,他就是喝醉了,你们知道的,他一喝醉就胡说。”她搜肠刮肚另找话题,匆忙之中还真让她想起一个, “哦,对了,正泽你收到邀请函了没,过几天那个珠宝邀请展你会去吗?” 他皱一皱眉,不记得有这个东西,秘书知道他不会去,就算真有邀请函也不会来问他,他答: “应该不会。” 吃是杨扬的最爱,珠宝是他老婆的最爱,她说起来头头是道: “普通的珠宝也就算了,可是那天会有一颗绝世的猫眼石展出啊,世界八大名钻之一,和英王权杖上的‘非洲之星’是一个级别的,是邵家的私藏,听说上一次公开展出是十几年前,一现世就引发了劫匪的疯抢,几经周折才回到邵家的,这样有传奇性的宝石,到时候一定要去领略一下。” 大家都笑起来,lisa说道: “看上了叫杨扬到时候给你买下来。” “我倒想买,可是人家不卖啊。”她笑,“不过‘焰’的其他款式可以看一看,这个牌子现在发展得不错,还是有很多精品的。” 周正泽突然挑起眉毛: “‘焰’?” “是啊,这个珠宝展是‘焰’主办的啊,就叫‘以焰之名’。” 他不说话了,江以夏看着他的沉默,也低下头去。 几个人散的时候已经是夜深,周正泽因为要开车没有喝酒,他送江以夏回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城市的霓虹寂寞闪耀,快到家时她终于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告诉杨扬他们,你家的宝贝姓徐?” 他片刻之后才淡淡笑一笑: “只是一只猫而已。” 她从副驾上转头看他的侧脸: “那个珠宝展,以焰之名,你会去的,是吗?” 他没有答话,只专心开车。 晚上到家时十二点都已经过了,他洗了澡照例打开邮箱浏览当天邮件,徐宝贝熟门熟路地跳上他膝盖来,它已经又大又肥,长长的毛蓬松成一个硕大的团子,蜷在膝盖上很暖和,他用手指缓缓梳理它的长毛,它眯着眼睛很是受用,长着细刺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舔他的手,那真是很舒服的感觉,所以关了电脑即使已有倦意他还那样一直坐着慢慢摩挲,最后挂钟的时针指向一点,他终于起身开了一罐啤酒。 他酒量并不是多好,一罐啤酒足以微醺,结束一个漫漫长夜,微醺已经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亲大家,大家让我把这个月的积分都送完吧. 59宝石的光芒 因为这颗名为“梦幻”的金绿石猫眼名头太大,“以焰之名”珠宝展当晚有很多贵宾慕名前来,杨扬夫妻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正泽,杨扬和他打趣: “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不是说这是传奇的稀世珍宝吗,怎样也要来见识一下。” 他们此刻正站在金绿石猫眼的站台旁,杨扬往那边一努嘴: “那你觉得如何?” 他笑: “名不虚传。” 的确名不虚传,当天主办方租用了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十几个展台排成弧形,正正簇拥着正中心的猫眼石展台,宴会厅没有打灯,只展台的上的陶瓷金卤灯扩出光影来,低靡暗色里照得一片珠光宝气,然而再怎样的珠光宝气也抵不过猫眼石的梦幻光芒,那展台的防弹玻璃罩子下垫着玫瑰红的丝绒,白金镶制成弧形的托座,上面缀满了钻石,灼灼一把碎星子似的托起一轮黄灿灿的明月,正是那鸽子蛋大小的金绿石猫眼。这颗世界上最富盛名的猫眼石“梦幻”,似乎是透明的薄壳裹住了深蜜黄色一汪蜂蜜,醇厚而晶莹,凝定了一片蜜色,却跃出奶白色的一道活光,盈盈流转,光华璀璨、夺人心魄,像极了强光之下猫瞳孔收缩时的眼睛! 周围的名媛绅士们驻足观赏,纷纷皆是震撼赞叹,有人低声在说: “梦幻这样的宝贝,平时邵氏自家的珠宝展都从没有拿出来露一次面,‘焰’怎么有法子请到这样的名钻来撑场子?” 旁边的人也放低了声音答: “听说是看‘焰’一个股东的脸面,说是跟邵唐私交很好,”他顿一顿,突又一笑,“也有一说,是邵氏的这位钻石王老五在追求人家,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借不得?” 那两人凑做一堆,声音越发低下去了,只留四周众人的惊叹之声不绝于耳,这场子里尽是有身份的人,惊叹声也不甚大,诎诎喃喃如潮水在沙滩上轻轻退下去又漫起来,人声之中,周正泽突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数他珍宝有何益,倚门傍户痴心急。” 这句话说得更低,若不是他离得近肯定听不见了,一片惊叹声中陡然听到一句古诗只让人诧异,他不禁转头看向那人,四十左右的年纪,套一件深色休闲装,很有几分随性的潇洒,他淡淡含笑,似乎也在认真看那珍宝,可是也似乎是看见了这珍宝面前的众生百态,自言自语地念出这样一句诗来,周正泽并不爱好诗词,可是这一首却是听过的,依稀记得后两句是:被伊轻贱且无言,衣裹明珠犹未识,不由得心中一窒,又往人群中看去。 糜糜声色中尽是衣香鬓影,围在各个展台前三五成群低声谈笑,‘焰’的代言人当红影视明星林唯唯小姐周围打转的男士尤其多,好几个还是“焰”的高层,美女代言人的光芒往往和钻石一样夺目,只是钻石的光芒恒久耀目,代言的人却年年更换,也不知还有几个记得曾经那位的魅惑笑颜。 周正泽留得不久,杨扬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说要先走,杨扬不解问道: “才来你就走什么?” 他一指那猫眼石: “奇珍我都看过了,还留着干什么?” 杨扬老婆错愕: “你还真为了看这猫眼石一眼跑这趟啊?” 他笑起来: “还不都怪你,说得那么诱人,怎么也想来一趟。” 杨扬冲他挥挥手,皱眉说道: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知道你是大忙人,不比我们逍遥自在的,老婆我们去看其他展品,不管他。” 周正泽拍拍他肩膀转身要走,这时展厅中却骚乱起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扎出来尤其刺耳: “你少买这些来凑数,我才不要这种二三流的牌子,昨天才跟你说过,我要那条卡地亚的项链,你别想偷龙转凤!” 这宴会厅里人来人往并不在少数,然而众人自持身份,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偌大厅堂中最响亮的莫过于现场的钢琴独奏,这样一个尖利的声音冒出来只让众人纷纷侧目,说话的女人很年轻,却有厚厚一层粉刷到了脖子下面,鼻子挺翘,下巴削成了尖锥,一看便知道动过刀子,她穿一袭与年龄不想衬的深紫色水貂毛围领礼服,说不出的富贵华丽,而那全身上下更明晃晃地摆起了珠宝铺子,闪闪光芒让人不敢逼视,此刻她挽着胖胖的一位西装大叔,正倒竖了眉毛撒娇,完全不在意四周投来的目光。 她身侧的西装大叔团团一张圆脸,倒像个好好先生模样,向她陪着笑说什么,她却又是一嗤: “你说什么我也看不上这些货色,不过都是大牌的山寨罢了,你看这条项链,不是抄的梵克雅宝的四叶草吗,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她大概平时被娇宠惯了,这样的场合也盛气凌人,这里每个展台前都有专门的珠宝鉴赏师解说该款珠宝的选材、做工和设计理念,被她奚落的那个展台前的鉴赏师听她那样说忍不住辩驳了两句,大概不小心说了一句得罪她的话,那声音蓦地拔尖了几十个分贝: “你说什么,你们这样的山寨品也敢和我的这条项链比,梵克雅宝的冰凝,你知道值多少钱吗,你们这样的山寨品十条也抵不上中间这块蓝碧玺,”她气得笑都在打颤,一副受了侮辱的样子,指着颈中那串项链高声道,“看仔细了,梵克雅宝的精品,整条项链设计成了飞翔的天使翅膀,这才称得上设计,不是把人家的作品抄一抄就可以的,你们也就借了一颗猫眼石拿得出手,其它哪一样不是山寨?” 众人目光都随着她手指望去,那条项链的确漂亮,缀满了钻石和珍珠的一双翅膀相对飞扬着扫过锁骨上方,蓝宝石雨滴似地垂在翅膀上簌簌颤抖,深邃海洋般的光芒灿灿流转,与翅膀中心一蓝一绿两颗碧玺交相辉映,仿佛无数条小银虫子急速爬动,潋滟生华,通体流光。 周围的女士见惯珠宝的也不禁低声称赞,她的面庞更高地扬了起来,这时“焰”已经有工作人员上前低声调解,她仍旧低不下面庞,只篾笑一声哼了一句: “你们的鉴赏师都是什么素质,难怪整个品牌都不伦不类了。” 周正泽想来没有看热闹的嗜好,这时转身便要走,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小姐,你这真的是冰凝?” 他有些疑心这又是啤酒入喉后的错觉,或者是被那颗叫做梦幻的猫眼石晃乱了心神,梦幻梦幻,一切只是一场梦幻,可是那个声音再次结结实实地响了起来: “小姐,恕我直言,如果我没有认错,这不是冰凝,只是一件高仿品罢了。” 四周的人都已经抱了看好戏的神情,他这才恍惚转过头去,到处都是宝石的光芒,光芒之中那个人,一件金灿灿的披肩斜斜搭过一边肩膀,露一半凝脂若雪,映得颈中那颗鸽血红真要滴出血来,她优雅立在那里,羊脂瓶似的形态,眉目如昔,妍笑如昔,那样生动清晰,一开口仿佛呼吸都能够扑在他颈中,恍如从前。 那女人被人说戴了赝品只连耳根子都涨红了,怒道: “你是谁,你再乱说我就告你诽谤。” 她的唇勾起一点淡定弧度: “梵克雅宝注重品质,每一颗钻石的挑选都有严格要求,h色以下,纯度达不到vvs的都不会选,而小姐你的项链钻石肉眼都能看出颜色偏黄,起码在m色以下,整条项链虽然璀璨,却远远没有达到极品钻石交相辉映的火彩,出火不够,净度应该是在p2或p3,梵克雅宝不会选择这种品质的钻石。” 她每说一句那女人的脸色便白一分,几次想分辨却都被她打断了,她歪头仔细端详着那女人的项链,继续说道: “碧玺有二色性,而你的这两块碧玺颜色均匀,看不出色差,应该是锆石的仿品,这是业内的无良厂家惯用的做法,遇到更心黑的,直接就用玻璃了,当然,在‘焰’购买珠宝,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女人脸上青白交错,正要拿出气势争辩几句,她却再一笑,风韵无限: “还有,你刚才还说错了,这个设计理念不是飞翔的天使翅膀,而是用钻石和碧玺表现河水冰裂的情景,两块碧玺一块代表冰层,一块代表倒影,所以它才叫冰凝。”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祝福,新年快乐!. 60邵唐 她一席话说出口,那女人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说辞,最后狠狠瞪了旁边心虚擦汗的西装大叔一眼,索性硬起脖子来撒泼到底: “我们外行不懂,大把钱撒出去很可能买到假货,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你们是内行,你们这款设计那就是恶意的抄袭!” 披着披肩的女子微微一笑,戴上白丝手套,示意鉴赏师将展柜中的项链拿出,将它往金卤灯下一照,刹那间光芒崩散,灿灿一片仿佛活过来一般吞吐闪耀,那光亮也晃晃映在她面庞上,只照得她肤色如雪,眉目如画,光芒笼罩中似乎油画一般美轮美奂,有种一碰就碎的不真实感,一时竟让人分不清钻石美人谁更夺目,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只有她的声音脆脆如冰: “四叶草主要用作婚饰珠宝,四个对称的半圆寓意幸福美满,‘焰’的这款链坠设计叫做‘焚心’,形状是飞舞的蝴蝶,蝶翅用碎钻镶边,蝴蝶中心用无边镶的手法镶嵌了这颗公主方钻,四个棱角代表疼爱、心爱、珍爱、情爱,闪烁的光芒象征着幸福,可是我们的设计师却别具匠心地为这颗心选择了黄钻切割,金丝雀黄闪耀的火彩象征燃烧的烈焰,心在烈焰中焚烧,灼尽了所有的情爱,整款设计表达的是煎熬之后情感的冰封,和四叶草是截然不同的设计理念,”她的唇瓣轻启开合,绝美的紫昙花一般,这时抬起眼睛来粲然一笑,更是让人目眩神迷,“当然,如果非要说它们相同,那我们也只能问蝴蝶为什么要长得像四叶草了。” 周围也跟着响起了几声轻笑,那女人脸面更是挂不住,眼见脸红脖子粗又要发难,她却将项链递还回去,这边已经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半空中: “不过不是专业从事珠宝行业的人来看,很多的设计确实容易混淆,真品和赝品的细微差别也很难看得出来,宝石的搭配选择、是否有增值潜力这样的问题更是弄不清楚,这是很多人在购买贵重珠宝时都会遇到的困惑,小姐您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个例,希望下次您再遇到这样的问题时,我们的工作室能够帮助到您。” 她应对玲珑,这几句话自然是铺了台阶给对方下,那女人正是黔驴技穷,听她如此一说立刻顺阶而下跟着称是,飞扬跋扈的势头已经完全收敛下来,忙不迭接过她名片: “fly?” “fly工作室与国内很多品牌都有合作,您对珠宝有任何的疑问——鉴赏估值、组合搭配、损坏修复、个性设计,我们资深的珠宝鉴赏师会为您提供最专业的服务。” 她如获至宝,连连表示有需要一定会请他们帮忙的,随后便拉着西装大叔到一旁仔细谈那件“冰凝”去了,一场闹剧终于完美落幕,来调解的经理这才呼出一口气,轻轻朝她一笑: “徐小姐,幸亏有你。” 她莞尔一笑,这时几个高层也都从林唯唯那边聚过来打招呼,四周的人早已在低声询问她的身份,然而那美人儿并未多留,片刻后便低调退场,这才有人恍惚记起她似乎很像某个电影明星,可是也说不清楚,倒是杨扬熟悉一点,诧异看向他老婆: “刚刚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正泽的——” 他往周正泽那边看去,却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徐小姐悄然退场,刚刚走出门外却已经有人追了上来,那是一个陌生男人,长得很是斯文端正,此刻主动追上来搭讪还有几分拘谨羞赧,他问: “徐小姐是吗,我也有个关于珠宝的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他的中文说得不是很利落,显然是国外长大的abc,她点点头,大方一笑: “可以啊,你说。” 走廊的灯光比展厅中更明亮些,照得她的肌肤真如白荧荧的玉石一般,那近在咫尺的嫣然一笑更是高压电一般闪烁火花,那abc呆了几秒才接起话头来: “嗯……其实是这样,我想替我的母亲挑一件新年礼物,可是一直不知道什么样的宝石才适合她,徐小姐能给什么建议吗?” 她正要开口,眼光却微微一斜,陡然愣在原地。 不过几步之遥,周正泽站在那里看她,仿佛她走的那天一样,他仍旧有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穷尽了全力怎样也找不到一个人,他总恍惚地觉得也许真如她所说再也不见了,可是居然还有这样一天,她再次站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里,不是怎样都寻不到的天涯,他们之间只是两年而已,终归不算太晚—— 他往她那边踏了一句,不自禁地叫她: “起霏……” 那abc见她发愣也喊了一声: “徐小姐!” 她这才回过神来,拿出工作室的名片递给他: “这个礼物可能要结合令尊的喜好来说了,我朋友在那边等我,抱歉今天可能不方便了,这是我们工作室的电话,你有空再来详谈好吗?” 她递了名片就要走,那人却很没有眼色,还不死心地追问一句: “徐小姐,我可以打过去直接找你吗,我觉得你比较专业一点!” 她回眸一笑: “这一点你请放心,我们fly的每一个人都很专业。” 那人终于词穷了,讷讷立在原地观望,周正泽站在那里看她一步一步走近,嘴角微翘,柔和浅笑,雪白的一节手腕按着的披肩,披肩不知用什么织成,灿灿光芒比那猫眼石还要耀眼些,那耀眼的光芒渐渐逼到眼前,淡淡的香氛都已经拂在了鼻端,他情不自禁也跟着她笑起来,可是那笑容一刹那间也冷了下去——那短短几步走完,她并没有在他面前停下来,而是直直越过走到他身后,后面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在笑: “差点追不上你了,怎么才来又要走?” 她也在笑: “你怎么在,不是说不来的吗?” “不管怎样也要来捧你的场啊,展览很棒,你也很棒。” 她又扑哧一笑: “谢谢夸奖,我可一直都是诚惶诚恐的啊。” 他转身过去,看到她已经挽住了一个人的手臂,正是刚刚在猫眼石的展台前低声念出诗句的那个男人,他们相视而笑,谈笑甚欢,寒暄了几句才看他,她略一点头,脸上微笑如常: “正泽,好久不见。”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跟刚刚那傻瓜一样木呆呆看着她,看着他们,脸上神色变幻,见他不说话,她再客气一笑: “那你忙,我们先走,再见。” 再见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噩梦,他似被针扎般一惊,立刻伸手一拉: “起霏,等一等。” 他那一拉用劲不小,只将她的半边披肩都扯下来,露一片羊脂玉似的肩膀,她站定脚步,不紧不慢将披肩扯起来,笑容淡淡: “有事?” 他想过无数次他们再见面时的场景,可是这一刻仍旧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这淡漠的一句问话,沉默良久才有一句话蠢到家的说出来: “你……好吗?” “很好,谢谢。”她一直微笑,客气又礼貌,他的眼光在她身侧的男人身上打了一个转,这才说道: “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 她同样拿出名片来给他: “对不起,今天真的没空,如果你有任何关于珠宝方面的问题,我们工作室会为你提供最专业的服务。” 她的手伸在半空中,他看一眼那名片,又看一眼她,再喊了一声: “起霏……” 他没接那名片,她也不觉得尴尬,自己收了回去,对他歉然笑道: “对不起正泽,我还有朋友在,我们真的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他这才正眼看那男人,却向他伸出手去: “邵先生,你好,我是周正泽。” 邵唐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也伸出手来: “原来是周先生,你好,邵氏前几天还在和你们周氏群光广场那边的商业大楼谈专柜入驻的问题,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笑得很公式化: “是吗,希望我们的合作顺利。” 他们客气寒暄,徐小姐面孔微笑,却不动声色摇一摇邵唐手臂,他这才对周正泽摊手: “对不起周先生,我们要走了,认识你很高兴,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聊一聊。” 他微微点头,他们相携离去,那abc还傻站着没走,这时攥着名片走到他面前来嘀咕一句: “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早就名花有主了,再看也没有希望了。” 他没有理睬那人,仍旧看着他们背影——邵唐,他终于想起原来他就是邵唐,邵氏的董事长,金绿石猫眼梦幻的主人,多年前就是他将邵氏的广告机会给了丁磊,而丁磊却将他和起霏的谣言散播出去,也将他们在一起的照片发到自己邮箱里——他就在那时见过这位真正的钻石王老五,原来两年过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邵唐。 邵唐和徐起霏坐电梯下楼,他这才意味深长地说出来: “原来是他。” 她懒懒看他一眼: “什么?” 他笑: “起霏,他那样子简直是要吃了我。” 她理一理披肩,脸皮绷得若无其事: “是吗,没有觉得,只是很正常的打招呼啊。” 他按一按额头: “我突然有预感,邵氏专柜进驻群光大厦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了。” 她淡然一笑: “你多虑了,他没那个心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越觉得抱歉,越没话说. 61往事重现 秘书的办事效率很快,那天晚上当周正泽坐在电脑前时,关于fly的一切消息已经发到他邮箱了,那是一个刚刚成立四个月的工作室,主要和典当行拍卖行珠宝公司合作,也承接个性设计和珠宝艺术品投资的个人业务,珠宝行业现在发展迅猛,对鉴赏师的需求急剧增加,可是鉴赏师行业化在国内几乎还是空白,有那么一两家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成规模,fly的出现很契合时机,而她向来很会利用身边资源,因为和焰以及邵氏的特殊关系,这两家公司自然是她的坚实后盾,这一次焰的珠宝展览就是和她的工作室合作,也是她从邵唐那里借到猫眼石制造了噱头,他终于知道原来她当年去了巴黎,一直在巴黎的ing学习珠宝,直到不久前回国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徐宝贝照例在他看邮件的时候跳到他膝盖上来,他缓缓梳理它的长毛,记起了曾经的一两个片段,她说她想去巴黎学珠宝,他说等他退休陪她一起去,那时她只笑着呸他,她是认真的,她没有说玩笑话,却一定认为他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他坐着不动,眼睛却看到电脑上另一份资料,是邵唐,那个将风雨飘摇的邵氏做到国内珠宝界龙头老大位置、曾经以铁血手腕风闻商界的邵唐,那个当选过亚洲商界年度风云人物的邵唐,那个多年来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的邵唐! 他眉头浅皱,神色复杂,徐宝贝早已经是鬼灵精,两年的重复自然知道他久坐不动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它跳到冰箱旁开始用爪子挠门,他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却愣一愣,又放了回去,两只眼睛惊醒如豹。 徐小姐在珠宝展上惊艳亮相,虽没有刻意张扬,然而毕竟是曾经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以焰之名”的展览最后不光上了时尚杂志,娱乐新闻八卦小报也全都报道尽了,徐小姐索性接受了一档娱乐节目的邀请,和曾经在娱乐圈比较要好的两个姐妹一起作为嘉宾畅聊珠宝真假的鉴定以及时尚搭配,算是正式将fly的logo打了出去,从娱乐圈的绯闻女王到珠宝鉴定投资工作室的老板,这样的变身自然吸引读者,然而让狗仔更感兴趣的却是她和周公子时隔两年却仍旧杳无音信的那个婚礼,只是面对所有的揣测质疑她都不作评论,通通只有一句微笑的应答:对不起,只谈工作,不谈私生活。 此前的两人在媒体面前大秀恩爱,而徐小姐此番这般态度,又有几乎两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周公子身边,再加上早就有人爆料过他们感情破裂,于是老生常谈,这话题又渐渐升温起来,所幸她现在的工作更多是在幕后,也无需时时应对记者,也随着他们去热闹。 她回到a市原本少不了各方面的应酬,然而周正泽却没有哪一次再碰到过她,最后他只能直接找去fly,那边的前台回答说因为fly的大部分业务都在c市,她只有重大活动的时候才会过来,这次因为展览她会在这边留几天,但是行程安排得紧,没有预约她不会亲自到工作室来的,他说那就预约,前台却甜美地回答——对不起先生,徐小姐不接受私人预约。 这边才刚刚答完他的话,那边又来了指名要找她的人,正是那天那个abc,穿得西装革履的,怀里抱着一束玫瑰,却同样得到那个答复——她不在,她不接受预约,那abc失望至极,转头看到周正泽却又高兴起来,一副难兄难弟的样子: “你也来了,还是放不下对吧,唉,我也一样,就想再见一见她和她说说话,”他靠过来就要拿出外国人的热情来勾肩搭背,周正泽一侧身让开了,他也不介意,继续笑,“这样吧,我们来打赌,公平竞争,看谁有机会追到她怎么样?” 那前台望着他们抿嘴笑,看样子是见怪不怪的,是见怪不怪,两个巴巴找上门来的傻瓜而已,人都见不到还在这里说公平竞争——他一张脸已经绷成了铁板,正在此刻电话却响起来,一看是家里的号码,接通就听到老爸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在哪里,快回家,起霏来看我们,我是偷偷给你打电话的,你妈不知道还能留她多久。” 徐起霏两年未曾回来,这一次专门抽了一点时间去拜访周老先生夫妇,无论她和周正泽变成什么样子,曾经他们对她确实是非常好的,她带了一套蓝珀雕刻摆件作为礼物,他们陡然见到她也是又惊又喜,连连问她近况,少不了唏嘘感慨,聊了一阵周夫人自然想提到周正泽身上来,于是开始绕着弯子转话题,她一听便觉出来了,她只是单纯想来拜会曾经对她好的长辈,对于周正泽和江以夏的小日子过得如何是半点也不想过问的,因此几次都岔开了话题,坐了不多时便要起身告辞,周夫人立刻着急了,连连要留她吃饭,推辞了半天她才终于走出门去,周家的别墅坐落在斜坡上,要走台阶下去才到车道,很冷的天,下着几颗雨,台阶湿滑,她走得小心缓慢,恍惚记起曾经每周末他都要带她回这里,那时就是雪天他们也走得又轻又快,一路谈笑绝不会对这几级台阶小心翼翼,也许只因那时无论来去他们都是手牵手的吧。 她轻声笑起来,低着头更加仔细脚下,却突然听到挟着怒气的声音叫了一声: “怎么是你?” 她一抬头正和两个拾级而上的人打了照面,她微微一愣,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 是江以夏父女俩,江父刚刚叫了那一声,脸上还难掩惊怒,江以夏同样瞪大了眼睛看她,似乎不相信她居然还会到这里来。 果然不可避免是要碰到的,她定一定神,也不和他们打招呼,只往旁边侧了一侧,垂下眼睛继续走路,耳中却听到江父一声冷哼: “真不知道老周是怎么想的,这种女人还让她找上门来,是我早叫人赶走了,难道现在还要让她缠着正泽不放么?” 她恍如未闻继续走,倒是江以夏先开口阻止了: “爸,别说了,你先上去等我好吗?” 江父气道: “你还想和她说什么,当初如果不是她害你——” “爸——”她打断他,语气中已是少有的急切,江父看一眼急得脸红起来的女儿,终于忍气让步: “好,我先上去。” 江父气呼呼往前走,江以夏却直直向她走来,正正挡住她的去路,徐小姐终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抱歉,我和你无话可说,还请你让开。” 她问: “你是来找正泽哥?” 她只撇嘴一笑: “江小姐,你多心了,我对任何与你有关的东西都没兴趣。”她脚下并不停步,越过她继续要走,她连忙拉住再追问一句: “你见过他了吗?” 徐小姐看一看她的手,一直漠然以对的脸也有厌恶压抑不住,一扯衣服往旁边一避: “别碰我。” 她仍旧自顾自走下几级台阶去,江以夏脸上尴尬,却不甘心再追几步: “你等等……” 她只顾追人,早忘了脚下湿滑,刚喊了那一句便一脚踩滑,只惊呼一声便摔了下去,她那一摔正正倒在徐小姐脚边,前面的江父听见声响回头,吓得大惊失色,两三步便跨下来扶起女儿,连连问她摔到没有,江以夏那一摔不轻,脚微微一动便疼得嘶嘶吸气,江父已经气极怒极,指着徐小姐咬牙切齿: “一定又是你,你居然还做这样的事,你居然还这样对我们家以夏——” 他那手指已经要点到她脸上去,却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江叔!” “正泽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个女人又对以夏干了什么?!” 他应该刚从外面回来,正巧就碰到了这一幕,他手上拉着江父,眼睛却看到她身上来,沉默不语脸色难辨,其实她明明已经远离这些人很久很久,明明已经在自己的世界中淡然下来的,可是她和江以夏总有这样的孽缘,总有这样的重复,这一刻似乎时间倒退,一切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她似乎陡然又触摸到那时的惶恐和委屈,在猛然见到他的这一刻竟然还会不由自主地分辨: “我没有,我——” 不过说了几个字便突然住口。 她此刻还居高临下地站着,柔弱的江小姐蹲在她脚边疼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情景,面对的是他,她居然还想解释?她在一刹那间清醒过来,什么都不再多说,只露嘴角边一点嘲讽的笑: “好,我不狡辩,是我的错,又是我推的她,我无话可说。” “你居然还在笑,你伤害了以夏居然还说得这么轻松?”江父的手又要指过来,却让周正泽拦住了,他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不眨落在她的冷淡笑容上不知是什么样的神气,她厌烦再看他那副为江小姐难过心疼的样子,已经埋头从包里撕下一张便利贴刷刷写了一个号码塞到他手上: “你们要商讨医护费用或者是走法律途径,请打这个号码,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请让一让。” “起霏!”他在后面叫了一声,她只作未闻,自顾自走下去。 这一片别墅区极难打车,她早叫了送她来的出租车师傅等她,走过去刚刚拉开车门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尾随而至,转头却看到周正泽,居然没有陪在江以夏身边就这样急匆匆赶来,她微微诧异: “还有什么责任问题需要和我说清楚的吗?” 他脸色更加晦暗,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起霏,我们好好谈一谈。” 她笑起来: “不用说了,正泽,我知道——不要盯着她不放,不要再做那些伤害她的事,你早说过的,我都知道,今天的事……算我不对吧,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要盯着她不放,不要再做那些伤害她的事——这是两年前他们最后见面那一天他对她说过的话,那一天她将证据摆到他面前,可是他怎样也不信,只说了这样的话,那时她陡然就不做声了,再没有为自己分辨过一个字,只是一口一口喝完了那杯冷咖啡,然后明媚笑起来。 如同此时。 风冷冷吹过来,他抬眼望她,竟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已经坐上了车,他这才抓着车窗说了一句: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下车。” 她歉然微笑: “正泽,我真的有事。” 他终于发怒: “徐起霏,下车。” 她仍旧泰然处之: “正泽,你不用发火,虽然我坏事做过很多,可是至少说话还是言而有信的,我说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就一定不会,你不用和我撕破脸。” 他真要气结了,虽然有外人在却也实在忍不住开口: “徐起霏,我和她没有——” 她的电话突然响起,她放到耳边听电话,再也不看他了,她说:“你不用等我,后天才回去,你赶不及邵氏的年终庆典怎么办?”他立刻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了。 她听着电话已经示意师傅开车,只对他歉然笑一笑便转过头去专心讲电话,等她终于挂断电话出租车师傅才从后视镜里对她笑: “小姐,和男朋友吵架啊?” 她笑一笑没答话,那热心师傅再说道: “刚才我看他开车过来像在飞,车还没停稳就往下冲,赶着回去见你呢,小两口随便争几句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她好笑看那师傅几眼,一本正经说道: “你看到刚刚上去那女人没,他们才是青梅竹马的小两口,我是横刀夺爱早被就地正法的坏女人呢,和他们没瓜葛的。” 师傅瞠目结舌,她咯咯咯笑出声来。. 62蓝珀 徐小姐果然言而有信,这边的事一办完次日就飞回了c市,再没有多的逗留,此时已是年末,各家公司都在忙着年终总结,周老爷子虽然已经退居二线,却还是从老伙计那里听到一点风声,这天吃饭时便问起大儿子,周氏在c市的产业并不核心,从来用不到他亲自出马的,况且又是岁末,这边的事都要忙得他团团转的,周正泽认真吃饭,说得若无其事: “那边有两个投资的项目年后马上就要动工,现在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谈妥,我还是过去一趟,大概就两三天的样子,这边只是一些例行会议,秘书会帮我把资料整理好的。” 周夫人连连点头: “这样看的确是要你过去才行,谈工作两三天怎么够,你也不急,把事情办好,多留几天没关系,反正正行闲得很,叫他顶你一段时间。” 周老爷子沉吟点头,也是一副谈公事的样子: “正行是该历练历练了,那两个项目,你去看看也行。” 当天晚上他还接到正行的电话,那家伙虽然读的商学院,却对生意上的事从来不感冒,原本谁说让他进公司总有一大堆理由来搪塞的,这次居然一口就答应了,晚上还专门打一个电话来嘱咐: “哥,我这次可是为你赴汤蹈火了——” “周正行——” “——是为公司赴汤蹈火,我知道c市的项目非常重要,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其实他从吃饭起就一直憋着,这时抬手按一按额头,只觉头大如斗。 他到c市确实是工作,那两个项目问题不大,面对面碰一碰基本就谈妥了,只是对方负责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小问题会劳烦周公子亲自出马,自然诚惶诚恐小心应对,会后他随口说想在这边买一套蓝珀摆件,这边的负责人当做了一件大事,派了专门的人全程陪同,只是他们连蓝珀是何许物也很少有人知道,更遑论辨识真假,若是带他买到假货那还了得,于是又紧急联系了专业的珠宝鉴定工作室请鉴定师同行,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fly派来的鉴定师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据说是翡翠玉石琥珀类的权威,只是说话一板一眼不会看人脸色,这边公司一起陪同的小李是个人精,好几次看到周公子脸色不耐神情不睦,他怕得罪这位大人物,自然处处苛责这位权威,权威在业界广受尊敬,老板客户从来对他都礼遇有加,哪里受过这种气,一来二去不免和小李闹得不愉快,回头便和老板说宁愿在工作室里照查尔斯滤色镜也不愿陪他们一起去了。 徐小姐在一家高档琥珀会所见到这两位买家时已经知道权威这委屈的确受得冤枉,她这几次碰到周正泽从来都说很忙有事的,这时倒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边小李见来的是位美女立刻大大舒出一口气来,问一声:“是徐小姐吧?”边说边快走几步过来握手,介绍完自己又介绍后面的周正泽,他淡淡微笑,既不叫她也不再说单独和她谈谈那些话,只有一句礼貌的招呼:“你好。”倒像是初次见面只谈业务的样子,如此一般她也只得拿得出坦荡: “你们好,我是fly的徐起霏,希望能帮你们挑到合适的藏品。” 这家琥珀会所的老板和徐小姐很熟,见是她带来的主顾立刻引到了精品区,泡了茶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这里就是市面上少见的蓝珀也有三十多件,徐小姐照例问一句: “两位选择蓝珀作为藏品,对它的升值空间有了解吗?” 小李搔搔头,看向周正泽,他居然也摇头,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是很懂,只是前段时间一位朋友送了我父母一套蓝珀摆件,他们很喜欢,我也很喜欢,所以想再买一套。” 她只淡淡哦了一声,然后开始讲解: “蓝珀是公认的琥珀之王,仅仅产于墨西哥和多米尼加共和国,由于墨西哥的产地连年战争,所以目前多米尼加共和国已经变成蓝珀的唯一产地,虽然也有其他矿区宣称有蓝珀的发现,但无论颜色、质地或产量都无法与多国相提并论,而在多米尼加,蓝珀的原料月产量不到二十千克,加工后的优质蓝珀月产量仅五千克左右,非常珍贵。 蓝珀在欧美国家其实早已经是收藏家的宠儿,在国内却是近几年才热起来,三年前几百元一克还能买到质量上乘的蓝珀,现在已经涨到每克万元,涨幅达上百倍,而且还在不断上升,所以现在投资蓝珀,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 “这样贵重,难为你有心。” 她却往展架那边踱一步,不看他眼睛,只将那句话另作他解: “怎么叫有心,基本的专业知识而已,任何一个鉴定师都会这样告诉你的。” 小李根本没听出中间有何玄机,只听到投资蓝珀这样赚钱早已经想入非非,只是看看这些蓝珀摆件和饰品,小小一件也动辄上万,又只得打消念头。这会所的蓝色琥珀或雕刻成山水摆件,或做成小巧印章,或制成精美首饰,错落摆在红木的镂空格展架中精致华美,样样都令人爱不释手,然而他却也细心发现了差别,有些蓝得格外鲜艳的蓝珀价格反而要低些,他正要问,却听到周正泽已经开口: “徐小姐能不能说一说怎样区别蓝珀好坏。” “蓝珀分为天空蓝、海水蓝、茶蓝等等颜色,其中以天空蓝为最佳。”她指着其中一件山水摆件,“这就是天空蓝。” “这就是天空蓝,难怪价格要高得多?”小李诧异,“不过这明明是黄色啊徐小姐,我觉得怎么看也该是最差那等的。” 她笑着说: “李先生,很多人都会和你有一样的想法,蓝珀虽然叫这个名字,可并不是越蓝越好,天空蓝应该是黄而纯净,肉眼只感觉稍微有点蓝色荧光,在紫光灯下会出现强烈的蓝色荧光,反而看上去瓦蓝瓦蓝的蓝珀最次,因为里面含有较多的杂质,通过折射反映在表面上才会那么蓝。” 小李也笑起来: “真亏了徐小姐,今天可受教了,原来这蓝珀也和人一样,看起来坏的其实是好人,看起来好的其实是坏人,真是有趣。” 周正泽看着她没有说话,小李看他脸色不对,估摸自己言多必失,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连忙闭紧嘴巴不敢再说一个字,许久才听到这周公子缓慢地问出一句话来: “徐小姐你看走眼过吗?” 她倒轻松一笑: “当然,最开始接触到这一行的时候谁都会出错,不过真正熟悉了就会发现其实要制造出以假乱真的蓝珀仿品并不容易,通常——” “如果看错了你会怎么办?”他却打断她的话紧咬住刚才那个话题。 “还能怎么办,多看多练,希望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还有‘以后’吗?”他再问她,眼睛片刻也没离开过她的眼睛,她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 “周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一字一句清晰说出来: “我曾经也看错过,可是连道歉的机会也没有了,徐小姐,如果我现在说‘对不起’,还算不算太晚?” 小李已经听到混乱了,可是看周公子那样子似乎很较真,实在忍不住劝一句: “周先生你也不是专门搞收藏的,会看错在所难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下次再买什么藏品,让徐小姐一起给点建议就是了。” 周公子没说话,只有两道眼光扫过来,小李打一个寒颤,立刻知道又多嘴了,连忙噤若寒蝉,倒是徐小姐淡淡的笑打破僵局: “李先生说得对,看错在所难免,没必要说对不起,真假好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件。” 会所的老板已经招呼完了其他的客人,走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笑着赞同道: “是啊,徐小姐说得对,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还真有客人就喜欢瓦蓝瓦蓝那种品相的,都以为蓝珀蓝珀就一定要蓝嘛。” 他笑着笑着也收了声,眼睛在面前这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陡然觉得自己出现得很不是时候,连忙尴尬地问一句来掩饰: “几位看中哪一件了没有?” 正说着,徐小姐电话却响起来,她说一声抱歉,走远几步听电话,她讲得很小声,但声音的愉悦显而易见,最后有几个字听到众人耳中来: “……七点?好,你来接我……” 她收了电话走过来,会所老板和fly的合作很多,跟她和邵唐都很熟,这时便随口笑了一句: “是邵先生啊?” 她抿着笑没有说话,周公子却在这时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还是觉得天空蓝的好一点,这里所有天空蓝的蓝珀,我都想看一看可以吗?” 他那一看不打紧,这会所本来每天六点准时关门,等他一件一件细细看过去直接拖到了八点半,老板是个琥珀迷,难得有客人看得这样仔细,只觉得找到了知己,口若悬河比徐小姐还说得得多些,小李看他和赶走那权威一模一样,讲起琥珀来一板一眼也不会看人脸色,真担心周公子又不高兴的,可是他居然也若无其事地听了几个小时,半点也没有不耐烦,倒是他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有那徐小姐,电话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可是这边一直不完她也走不开,最后好像只有推掉了晚上的约会,周公子大概被人给宠惯了,这种情况也是若无其事丝毫不觉得抱歉的,倒是他万分不好意思,一口一个抱歉只觉得对不起人家。 看到最后这位公子哥也没定下要哪一件来,只说了明天再来,当晚他做东请大家吃饭,算是给大家做补偿,小李正想去哪里海吃一顿,那位徐小姐却婉言拒绝,周公子也不强求,麻烦小李开车送送她,她立刻说不必了,她自己打车,他点点头也没有异议,几个人坐上车先走,这家琥珀会所的地段有点偏,这个点上并不好打车,她沿着街道走出去,招了几次手都没有拦到出租,最后终于有一辆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来,周正泽在副驾上看她: “还是不上车吗?” 她不说话也不动,他淡淡一笑: “这个地方不好打车,你要叫邵唐来接你吗?” 她笑一笑: “与你无关。” “刚才在吃饭的地方恰好碰到他,他可能来不了了。” 她诧异看他一眼,他走下去为她打开车门: “只是送你一程而已,没有其它意思。”. 6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挺拔站在夜色中,手上拉着那扇车门,她一直不动,最后开口说道: “正泽,我不知道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想我们实在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他终于郑重说出那句话: “起霏,两年前的事,对不起。” 夜色浓烈,寒气凌冽,偏僻的路段上并没有多少车辆行人,一片寂寥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再没有什么含蓄,就那样直接地撞进她耳中来,她有那么一刻的慌神,怔了片刻才笑起来: “哦,我知道了,不过我刚刚已经说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找到你喜欢的人,我找到属于我的路,现在这样很好。” “以夏不是我喜欢的人,很久以前就不是了。”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倒似被惊到了,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认真模样,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泽,你不会跟我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吧?” 她笑得直不起腰来,他明明很想和她单独说说话,可是每次没说几句又忍不住火大: “徐起霏,这很好笑吗?” 她好半天才终于止住了笑,却陡然问他一句: “江以夏的脚伤得不轻吧?” 他沉着脸看她: “你什么意思?” 她慢慢敛住笑认真了脸色: “正泽,那天会碰到她真的真的只是意外,你不用担心她会再因为我受到伤害,也不用大老远地来非要和我谈一谈,我说过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怎么都不信我呢?” 他已经咬牙切齿了: “徐起霏,我来这里和她无关,你也说了大老远的,我大老远跑来就为和你谈她,我疯了吗?” “我们从头到尾,哪一件事和她无关?”她打量着他,语气轻得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你为她做的疯狂事,难道还少了吗?” 他一时语塞,脸上青白交错,恰好这时一辆空车驶过,见她招手便停了下来,她叹一口气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买蓝珀,别闹了吧,回去陪她才是最重要的。”她坐到车里去,他脸色铁青,终于还是问出了另外那句话: “你和邵唐是什么关系?” 她装作没听见,只叫师傅开车,他却步步紧逼: “就算是你无法准时赴约,可是他也放心你一个人从这么偏僻的地方回去吗?” 她实在忍不住按下车窗: “我和邵唐的事与你无关,况且我有手有脚,为什么一定要人来接?” 出租车绝尘而去,扑到身上的风冰刀子似的,他在夜色中突然自嘲笑起来——原来这种被抛下的滋味,一而再再而三,他总是要尝够还给她的。 徐小姐疲于应对,第二天就借口身体不适,将这烫手山芋推到一得力干将身上,她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春节,徐妈妈几次三番来电话都在嘱咐她回家,这个时候fly这边的工作也基本告一段落,于是她便发挥了一次老板特权,提早几天休假回了老家,和这边的同事电联得知周公子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来二去这生意居然还真给谈成了,听说是买下了那家琥珀会所的珍藏,一件市值天价的含虫蓝珀,这倒是她没想到的了。 家乡是远离繁华的小小县城,没有摩天大楼和车水马龙,却也没有冷漠的面孔和阴霾的天气,只有那小小的一个家,有世界上最牵挂她的那个人。回家的日子总是闲适懒散的,早上睡到自然醒,跟妈妈去买菜办年货,和老同学聊天逛街,看电视看到在沙发上睡着,过年的气氛已经一天浓过一天,到处都挂起了灯笼,贴起了新春的福字,卖烟花炮竹灯笼对联的满大街都是,更多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四面八方的外乡涌回叫做家的地方,真正是过年才有的热闹。 这天已经是年三十,徐妈妈早早在为除夕夜的年夜饭忙活,到下午都还在准备,徐小姐也跟着在厨房打下手,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妈妈忙不过来,她去应门,她们家住的是老居民小区,她说了很多次让妈妈搬去c市和她一起住,可是她舍不得这些老邻居,这里的一栋楼上上下下都熟得一家人似的,年节也都有来往,因此她想着肯定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而拉开门却陡然愣住: “怎么是你?” 周正泽对她笑一笑,两只好看的眼睛弯起来: “新年快乐。” 她瞄一眼他提在手上的旅行袋,戒备着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本正经: “过来出差,现在定不到回去的火车票,你知道的,春运。” “春运?”出差她已经不信了,春运这个借口更加离谱,她嘲讽一笑,“春运难道还管得到你这种人?” “你们这边又没有飞机,汽车太危险,每天都是雾霾天气,高速路很容易追尾,至于火车票,我登陆不了铁道部网站,打不进订票电话,排队挤不进去,黄牛查得严也找不到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她冷着脸哼: “就算你走不了,去住酒店啊,到我们家干什么?” 他倒一脸为难了: “我真想去住酒店的,可是你知道我不住五星级以下的,你们这里这样落后,最好的也只有三星,我怎么住得下去。” 她已经霍霍磨牙了: “你住不住得下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呃……是和你没关系,”他又笑一笑,“所以请你让一让,我不是来找你的。” 正说着,徐妈妈已经从厨房出来,看到这情景立刻迎了上来: “正泽你来了,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呢。” 徐小姐肝火上升,回头质问: “妈,这怎么回事?” 徐妈妈倒很坦然: “能有怎么回事,正泽刚好到这边出差,现在定不到回去的票,昨天打电话说到我们家借住两天。”说着已经热情招呼他进来坐,她气道: “妈,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这么一点小事,哪用得着和你商量?”徐妈妈笑呵呵的,又踹她去倒茶,她真觉得这两个人拿她当白痴看的,怒道: “要喝茶不会自己去倒,不是借住吗,摆什么少爷谱!” 她转身进房间,啪甩上了门,躺在床上半天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她早就心如止水,不再为他生气的,此刻又气什么呢,冷静下来想一想,他本来一副斯文样子,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好好在她妈妈面前表现过几天,妈那时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如此想来今天这一出便不是那样突兀了。 她拿定主意,再走出去时已经若无其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只当他不存在。他纡尊降贵也挤到厨房来帮忙,已经顶了她的下手工作,正和徐妈妈谈笑甚欢,她自然不会去凑热闹,于是缩在沙发上看一年又一年,晚上的年夜饭极其丰盛,周正泽大快朵颐,她却吃得味同嚼蜡,吃到一半邵唐打电话过来,她喂了一声,放下筷子到阳台上去讲电话,她和邵唐向来有话聊,一讲起来难免收不住,正聊得开心,却陡然一股力拍在她臂弯上: “阿姨叫你快去吃饭,菜都凉了。” 他那一拍用劲不小,她猝不及防拿捏不稳,手机啪地从阳台上摔了下去,她愣了两秒钟,明明想着淡定淡定不为他生气的,可又实在忍不住: “周正泽,你神经病啊!” 他也吓一跳,连连说道: “抱歉,不是故意的,我下去帮你捡。” 他态度诚恳,她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沉着气跟他下去找,她们家住三楼,下面正对着一个半人高的花坛,他用自己的电话拨过去,那边提示关机,估计已经报废了,他诚心悔过,非要把残骸找出来,用手机照着攀上花坛在万年青的枯枝败叶中摸索,她正要叫他算了,明天早上再来,却瞥到手机蓝莹莹的光亮下他嘴角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她陡然明白,只觉肝火又噌一声冒起来了。 他突然短促地痛呼一声,似乎被什么给扎到了,她还没说话他却已经直起身来,手向她伸出: “你的手机,终于找到了。” 那不叫手机,应该说已经叫做残骸,正以一种惨烈的姿态躺在他手心里,触目惊心,然而更加触目惊心的却是他手上那条血痕,从腕部拉到手心,应该是刚刚捡手机时不小心被尖利的树枝给划伤的,他见她怔怔看他手心良久,不由安慰道: “小伤而已,不用在意。” 她抬头看他,两只眼睛奇异地亮,似乎裹住了暗色中所有的光亮,她忽然说: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蓦地愣在那里,几乎要疑心这只是幻听,可是这句话那样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落进耳中,明明是她的声音——他总是这样笨,原来总该有这样一点灾难,原来总有那一句“患难见真情”——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斑斓的色彩雀跃地绽放在夜色中,将那伤口火辣辣的痛也抹去了,他不由自主地笑,不由自主地喊她: “起霏——” 她仍旧看着他,两只眼睛仍旧亮得慑人,然后一字一句说了另一句话: “你若安不好,周正泽,我就把你当鞭炮点了!”. 64年 她说:“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的高兴还来不及显露出来,她却又说:“你若安不好,周正泽,我就把你当鞭炮点了!” 周公子输给一个手机,自然恼羞成怒: “徐起霏,一个手机而已,你至于吗?” 她脸色认真: “至于。” 他忍不住搬出陈年旧事: “你以前不也直接把我手机扔马桶里冲过吗?” 那是她最不愿提的一段过去,她一直理智地任它淡去,不说、不想、不执着,相忘或是再遇都能拿出冷静优雅,可是他不放过她,竟然还这样吃了亏似的提起来,她脑中涌起一阵热浪,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是,我是扔过你手机,可是周正泽,那个时候我是你未婚妻,你却当着我的面和她甜言蜜语,我没把手机直接砸到你脑门上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你现在还有脸——” 除夕的夜,爆竹声此起彼落,又有鞭炮炸在不远的地方打断她的话,她清醒一些,陡然觉得自己再说这些真是发了疯,不由强自压下了那口气: “算了,我是扔过你手机,那我不要你赔了,现在我们两清,这样总可以了?” 她要冷淡处理,他却闲闲一句又挑起事端: “怎么可能两清,你是故意扔的,我是无意扔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这么说倒还是我欠你的了?”她本来已经转身,却仍忍不住回头,“周正泽,两年没见,你的脸皮厚度倒是与日俱增,明说你到底想怎样?” 自重见以来她一直叫他“正泽”,那样亲密的疏离,荒凉得让人心悸,而这几次的“周正泽”连名带姓叫得咬牙切齿,听来却踏实舒坦得多,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 “也没什么,你既然知道欠,还给我也就行了。” 她气到笑出几声来,看几眼他那要笑不笑的样子,恨声道: “周正泽,你是故意找茬来的吧!” “吵什么吵,是谁大过年的站在我家窗户底下闹,还让不让人看春晚了?”他还没答话,一把大嗓门却从一楼的窗户里面吼出来,直吓了两人一跳,她这才惊觉吵到一楼的陈婆婆老两口了,那最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她刚要道歉,居然周正泽先开了口: “陈婆婆,对不起,下来捡东西呢。” 她诧异看他,他轻描淡写笑笑: “下午碰到,阿姨介绍过。” 她依稀记得他下午来了之后就再没出过门,可是哪里有功夫去深想,只压低了声音息事宁人: “我不想和你争这些弱智问题,我可以还你一部手机,但你拿到之后立刻走,从今往后再不出现在我面前,如何?” 他居然爽快点一点头: “好,不过我等不了太久的,明天之内就要。” 她倒没想到会这样容易,只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还想看你多久吗?” 再回去,徐妈妈正笑吟吟等着他们,几个易冷的菜又都端进去热过了,周正泽不住口地赞徐妈妈手艺好,徐小姐和他同桌哪里有胃口,早早便搁了筷子,一顿年夜饭吃完她帮妈妈收拾碗筷进去,终于有和她独处的机会,她不禁埋怨妈妈擅作主张,徐妈妈低声说道: “起霏,你还埋怨我,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瞒着我,以前和丁磊的事不说,和正泽闹成这样也不说,甚至两年前跑到巴黎那么远的地方也没和我说一个字,后来瞒不住了还不告诉我原因,我一提正泽就要挂电话,只叫我不能说你在哪里,你是我女儿,你那么说我肯定帮你瞒着,可是他……唉,我看他也挺不容易,我瞒了他那么多次,这次实在不忍心——” “妈,我和他早没关系了,他随便在电话里说两句你就不忍心,甚至让他堂而皇之住到咱们家里来,人家看到了会怎么想?” 徐妈妈叹一口气,轻声说道: “起霏,你们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两个都快要结婚的人,还有什么误会不能当面说的,你就当是看妈妈的面子,好好和他说说吧。” 她爸爸过世得早,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极好,她真搞不懂妈妈怎么会这样偏帮周正泽,然而也不忍心拂她的面子,况且反正也说了他明天走,因此立刻敷衍了两句: “好好好,我会和他好好谈的,这样总行了吧。” 洗了碗照例是围在客厅里看春晚,春晚也照样是舞台炫目节目一般,徐小姐笑点高,并没觉得那几个小品有多搞笑,倒是徐妈妈笑得前仰后合的,周正泽也在笑,和徐妈妈讨论得很热烈,她记忆中他从来不是这样一个主动热切的人,先说他绝少会花时间正经八百坐在那里看电视,即使有那么一两次她死乞白赖地拉着他坐了,他似乎也只会和她讨论哪种节目的投资报酬率更高,哪会看得如此投入。她冷睇他几眼,他察觉了,眼风往她这边扫一扫,隐隐藏着一丝坏笑,简直是多年前刚刚认识的那个样子,她看一眼也觉得脑门疼,索性只盯着电视目不斜视。 徐妈妈一向睡得早,今天团圆日子已经多坐了一会儿,可过了十点再捱不住,自己便先去睡了,进房间前还悄悄给女儿递一个眼色,徐小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徐妈妈一走,客厅里的气氛便更见尴尬了,她专心看电视,他冲一杯桔汁递到她面前,她眼睛动也不动: “不想喝。” 他笑: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喝桔汁的吗。” 她哼一声: “人总会变的。” “也是,人总会变,”他的手上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本相册,翻开一页向她笑,“你看你原来笑起来多可爱,现在总板着脸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当然是她家的相册,里面贴着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她眉毛刹那间竖了起来: “你怎么随便拿别人家里的东西?!” 他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怎么是随便拿,阿姨给我看的。”他自顾自翻得认真,“起霏,真的,你上学那阵比现在漂亮多了。” 她劈手就去夺,他往后一缩,却有一张照片掉了出来,他捡起来看一眼,突然愣在那里,轻声道: “我不知道还有这张照片。” 那竟然是一张他们的合照,她轻轻咬一咬牙,他当然不知道,他从来讨厌拍照,那时他们高调在一起的新闻甚嚣尘上,妈妈打电话来问,她和妈妈坦白了他们的恋情,妈妈想要看看他,那天他们一起买东西,他正和老板说话,她牵着他便偷拍了这一张,照片中的他浑然不觉,她却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如花,照片随后洗出来寄给了妈妈,她早忘了这一件小事,却不想妈妈一直珍藏,还引出了现在这一刻的尴尬。 他大概真是心情复杂,以至于她轻轻一抽也将照片夺了过去,她动作很快,刷刷两下已经将保存了两年的照片撕作了碎片,她挑起眉毛笑一笑: “我妈总喜欢留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别放在心上。” 他看看碎片又看看她,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她无心辨识,只冷冷强调: “你答应过的,我赔你手机你明天走人,不要出尔反尔。” 他的情绪似乎还没有调整过来,只望着她说出两个字: “不会。” 她不想再纠缠,拿过相册,和他皮笑肉不笑: “我困了先去睡,你自便吧。” 次日是初一,小县城的习俗,初一上午各个单位学校个体联合会都要出一个节目游街,有舞龙耍狮的,有踩高跷打腰鼓的,也有扮作神话人物或是装饰了花车巡游的,浩浩荡荡一行人各显神通,所到之处人群夹道挤得水泄不通,中间再兼了不少卖吃食和小孩子玩意儿的,当真热闹非凡,是很多大城市都不曾有的浓郁年味儿。 这天上午家家户户都要去看游街的,似乎不下饺子似的在人群中煮一煮便算不得过年,因此所有的店铺都是不开门的,好容易等到下午,徐小姐在街上转一圈儿,移动联通电信都是不开门的,两个手机专营店也休假,周公子的笑已经隐在了眉毛尖里,然而她到底是本地人,转身又折进超市,小县城的超市虽然不大,但她清楚记得手机肯定是有卖的,结果到地方一问,一个营业员笑哈哈说道: “这里的手机卖不过外面的店,一年前就改成卖菜的了。” 她胸口闷气,然而却不服输,又凭着记忆找了几家店,要么休假,要么改行,要么干脆已经关门大吉了,她转来转去转到天黑居然真没买到一个手机,他已经明目张胆笑出来: “如何,老天都帮我。” 她气极: “不是说今天之内吗,十二点之前买到都作数吧,这里买不到,我不会打车去其他地方买吗?” 她真去拦车,他立刻拉住她: “你非要和我较劲吗?” 她执意招车,只说一句话: “你要说到做到。” 他只将她的半边身体都死死扣在怀里,咬牙切齿说道: “徐起霏,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做得到!”他顿一顿,声音却又软下来,“原来昨天我才知道,真的很难忍下去,所以才会做和你一样的傻事,你是故意,我怎么可能不是故意,就算你现在摆一家手机超市到我面前来,我也不可能再让你走掉了。” 他倒真敢承认了,她从他怀中挣扎出来,笑得冷然嘲讽: “你是来开玩笑的吗,周正泽,依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担不起你这句‘故意’,就算是曾经,恐怕你也不会故意吧。” “那你认为曾经我会怎样?” “曾经?”她嗤鼻,“曾经只是一个笑话。” “曾经我是误会你,也有很多事没处理好让你很难受,”他终于有这样一个机会对她说出来,他说得缓慢,仿佛每一个字还都带着当时也未对谁说过的迟疑和彷徨,“我应该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应该好好和你谈,不让你事事都要一个人,可是……我以为你伤害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和她的冲突,那是第一次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是办得很好吗,你说推迟婚礼——” “是,我说推迟婚礼,”他音量陡升,打断她的话,“可是只是推迟而已,那个时候她刚刚失去爱人孩子,我只是不想我们的婚礼刺激到她。” “你只考虑她,从来没有考虑到我!”她早学着淡漠和忘却,可是他非要撕开那个伤疤,非要逼她记起,非要逼她来吵这迟来的一架,她的声音尖利盖过了他,“周正泽,你喜欢她,跟我说分手就是了,何必拖泥带水地折磨,你把你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那一套拿出来,何必弄得我那么狼狈?” “你走得那么潇洒,狼狈的那个人是我。” “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怎么可能狼狈?” “有情人终成眷属?徐起霏,你才是我承诺过婚姻的那个人。” “原来你还记得,可是那又如何,婚姻不等于爱情,而你承诺过的婚姻,还是败给了你梦寐以求的爱情。” “是败给了我自以为是的判断和回避,”他纠正她,眼睛抬起来,眼中的光辉陡然似灼灼燃烧的花火,“徐起霏,我不会承诺没有爱情的婚姻。” 她居然一时词穷,有人在放烟花,寂静那一刻只有一天的烟火绮丽璀璨,在漫天五光十色的烟火下说着爱情,似乎从来是情人们最爱的调调,可是他们都忘记了,烟花美丽却不长久,刹那光华后留下的只是一片清冷夜空。 她眼眸闪动,终于又笑起来: “两年了,我们居然还在这里讨论爱情和婚姻,真是可笑,你说爱情,什么叫爱情,无论对错好坏总能毫无理由地相信,这应该才叫爱情吧,周正泽,我不知道你一再纠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你觉得亏欠,那就不必要了,我不稀罕;如果你还有其它什么目的,也请你就此打住,我的确不想再和你们折腾了;如果真是你所谓的什么爱情,”她眼梢往他身上一拂,嘴边的笑陡然嘲讽,“你那样的爱情也我不想要,况且,死缠烂打这一招最烦。” 他极少给人这样下不来台,似乎从来只有一个她,当然,他也极少这样厚脸皮地对谁死缠烂打过,也似乎只有一个她。他没想到她会说烦。两年了,有些事他一定要做,有些话也一定要说,他并没有丰富追女人的经验,吃饭看电影那些老一套肯定用不到他们身上来了,于是只剩一招从她那里学来的死缠烂打,她对丁磊用过,对他也用过,他误会她那时候,他们闹到不欢而散,可是她还是厚着脸皮到他办公室蹭吃蹭喝,制造无数的偶然无数的机会,他明明那样气她,甚至可以做到冷静克制漠然面对,但是坦白说来,却也从来没觉得烦过。 自她走后,他好像在碎片般的梦境中和她这样吵过无数次,像最初那时,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她装不出人前那副妩媚优雅的样子,牙尖嘴利刻薄狠毒的本性展露无余,他明明生气,可是好多次却笑醒过来,如今终于有这样一刻,她没在他面前做出漠然平静的样子来,依旧牙尖,依旧刻薄,可是这些刻薄直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却仿佛又让他坠入了那些需要酒精麻痹才能入眠的漫漫长夜。. 65为难 徐小姐无心再和他浪费时间,借口工作室临时有事,次日便回了c市,后面接连几个酒会上都有她挽着邵唐出席的身影,几天后她收到周正泽快递来的一部手机,居然连手机卡都装了上去,竟是她两年前就注销、曾经被他存做“不可理喻”的那个号码,东西送到她手上后他打过电话来,她自然没接,后来那边又发来一条短信: “你急着回去是因为他吗?” 她自然也不会回,只将卡抽出来随手就丢了,手机丢了可惜,便留了下来作为奖励犒劳下属,她本拟奖给那位忽悠周正泽买下天价蓝珀的得力干将小优,谁知一收假竟然收到她一封辞呈,连招呼也没过来打一声就这样辞了职,鉴定行业的专业人才本来稀缺,她忙着寻找合适人选,工作室其它的事又多,一时间分/身不暇,邵唐倒常叫她不要把自己搞得这样累,后来他忙起来几个城市到处飞,自然也管不了她了。 邵氏如今的发展顺风顺水,邵唐因为早年的一些经历已经没有了继续扩张版图的野心,只将重心放在了公益和慈善事业上,鲜少有这样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fly和邵氏有业务上的联系,偶然一次她随口问起,秘书知道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便跟她倒起苦水来: “还不是a市群光大厦专柜入驻的事,那边简直是疯了,给我们的柜面面积最多不超过二十平米,位置也偏,而且扣点居然要到了35,还说营业款半年结,简直摆明了是和我们邵氏叫板,那边的经理谈不下来,没有办法,董事长才只有亲自过去和群光的人交涉。” 任何专柜入驻商场都要给商场方缴纳扣点,即使是一线商场,珠宝展柜按照自身实力给的扣点也只在25到30之间,从来没有听过35这样的高价,而邵氏所有的专卖店都是统一设计统一装修,面积没少过六十平米,因为是国内珠宝业的龙头老大,从来也都是挑的一等一的位置,至于营业款一项,行规是三月一结,群光要拖半年,无疑会给造成店面上的资金链紧张,明白人一听这些条件也知道的确不对劲了。 邵氏的业绩一向很好,从来都是各大商场争相引入的宠儿,秘书简直纳闷群光大厦为什么会和钱过意不去,徐小姐听他这样一说想起前后种种,不由惊得怔住。 她随后打给邵唐询问缘由,他只叫她安心,他会好好处理,可是她怎能安心,不久后又传出消息,不止群光,好几个原本合作得好好的商场也在突然之间对邵氏重新提出了苛刻条件,她再也按捺不住,立刻飞往a市。 邵唐在酒店见到她只笑她太大惊小怪,她自然知道他大风大浪见过不少,未必没有办法应对,可是事情因她而起,她心里愧疚也不能当做无事,他笑: “那你过来又能怎么样,周正泽想要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和他装糊涂: “他想要什么?” “起霏,你还和我装,过年他都追去你家了吧。” 他鲜少关注八卦消息,她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期望他不知道的,可是原来他是一直知而不说。其实年前就有所谓的知情人爆料在网络上再起风波了,说当年婚礼戛然而止的真相其实根本是徐小姐甩了周公子,因为周公子的旧情人从中作梗,他和旧爱纠缠不清,徐小姐一怒之下这才远走高飞,更夸张的是后来连江以夏的照片都被人肉出来放到了网上,消息才出来时也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然而过年时周正泽追去她家,他们在大街上的照片不知被谁偷拍下来传上了微博被疯狂转发,评论说现在是周公子正在懊悔追妻,和之前的新闻这一映照,这才又将这无聊话题炒热起来。 年前年后是绯闻淡季,鲜少有明星会在这个时候出新闻,所以他们那点破事儿才被人说了又说,虽然这小三和正牌女友怎么看也都像打了个颠倒,但是国人对这种事尤其敏感,也不会因为江小姐的清纯外貌留什么情,于是中国语言的博大精深再一次在网络上沸沸扬扬地体现了出来。 虽然徐小姐这一次终于在网络流言中成了正面人物,然而她早已经过了要靠绯闻才能站住脚跟的时期,只觉得一直这样闹来闹去也烦,索性不听不看静待一切冷却下去,却不想连邵唐都这样问起她来,只淡淡撇一撇嘴澄清: “他去过我家是没错,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况且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他笑一声,眼睛看到她身上有几分戏谑: “他在你身上花这么大的力气,只怕你想没关系也没那么容易了。” 她说: “我会想办法。” 他只微笑不语,眼中似有精光闪过,他从来温文尔雅绅士风度,鲜少有如此神色,她几乎要疑心自己眼花,也许她的确是眼花了,再凝神去看时他仍旧笑得温和,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你好好休息,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他说想办法自然是另外找人说情或施压,不过都是人情帐罢了,他那几天天天都有饭局,高尔夫球场也去过好几次,曾经的娱乐圈生涯早让徐小姐在这些场合中练成了人精,她执意要和他一起去,他实在推脱不过也带了她几次,可即使是这样,情况也根本没有改观。 商场方死不松口,邵氏的多个店面都无法正常营业,拖一天就损失巨大,虽然邵唐不说,可是好几次她都看他皱起了眉头,她终于下定决心。 周正泽的办公室她熟门熟路,报了名号一路上去也都通行无阻,她到时他正开会,秘书端了咖啡请她小坐片刻,这办公室的陈设几乎没什么变化,就连曾经她搬过来的那盆木锦盆栽也还放在老位置,枝叶繁茂,刚刚开过了花,还剩几个深黄色的蕊,那熟悉的淡淡花香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仿佛时光错乱,还是那些日子,她舍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心甘情愿陪他在这里加班,一坐几个小时,有时也觉得无聊,可是他偶尔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和她说几句话,由着她耍个赖撒个娇,似乎时间嗖嗖地也就过了。 她不禁抿起嘴边淡淡一丝嘲笑,直到门外脚步声逼近才又端起面孔来,周正泽推门而入,秘书抱着几个文件夹跟在后面,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在那几个文件上签了字,等秘书带门而出之后才朝她笑一笑: “不是说希望我再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吗,怎么又想到来坐一坐。” 她刚刚才记起他宠溺看着她微笑时的模样、甚至是前几天似假还真地对她穷追不舍的模样似乎都只是她模糊的一点臆想,他坐在办公桌后这样沉静地笑一笑,这样客气又不失礼貌地说一句话陡然就让这点臆想烟消云散——她几乎都忘记了,他是周正泽,周氏集团实际的掌门人,从来都将事情掌控在股掌之中,曾经的高压手段数次逼得她走投无路的周正泽,他总有办法逼得她自己送上门来。 她微微冷笑,缓缓吐出的话不卑不亢: “周正泽,我们之间的是非恩怨在我们之间解决就好,还请你不要波及到旁人。” 他深深看她几眼,一丝笑淡得只几乎要看不见: “我和他只是生意上正常的利益纷争,也值得你这样劳师动众地跑一趟?” 她不想和他说这些场面话,索性直截了当问出口: “周正泽,你到底想怎样?” 他没有明确回答,只说这样几个字: “我想怎样?——邵唐他知道。” 她冷笑: “我们不会任你摆布。” 那“我们”两个字终于让他神色微动,眼睛微微眯着看她,脸上不知是什么样的神气: “邵唐那个人……你了解多少?” 她回一句: “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是吗,徐起霏,”他不置可否地哼一声:“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天真?” 她也冷哼: “做这些事,天真的是你还是我?” “你以为邵唐还会为你坚持多久吗?”他终不能冷静,那一句话已经冲到了嘴边,“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 她灼灼望着等他下文,他看她几眼,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垂下了眼睛去翻面前的文件夹: “算了,你还是回去告诉邵唐吧,我提的条件他做不到,我们就不会再有合作的可能。其它的,我也不想多说了。” 他埋头开始工作,当她透明一般,她沉默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却在开门前转身说了最后一句: “周正泽,就算你赶尽杀绝,我们,也再没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祝蒲苇生日快乐! . 66沉不住气 周正泽并没有因为她最后的那句话就偃旗息鼓,邵氏的困境一直不解,甚至一日遭过一日,邵唐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显然也已经是心力交瘁,徐小姐心里愧疚,她不愿求周正泽,更愿意陪着邵唐将精力花在酒桌上,她早练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再复杂的场合也应对得过来,然而曾经她就是因为厌恶娱乐圈中这些不可避免的事才毅然退出,那时她怎样也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样一天,居然还需要她这样时时戴着这样的假面。 莫莫自她回来过后也和她常联系,知道这些情况后数落过她: “徐起霏你又开始犯傻,丁磊和周正泽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又这样为一个邵唐,你不要总是这样掏心掏肺的。” 她也说: “如今看来周正泽还是对你有意思的,他觉得愧疚,至少不会害你,而且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邵唐有问题,你最好还是多长一个心眼儿。” 莫莫总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帮邵唐,可是莫莫又怎么会明白邵唐于她的特殊意义,况且总因为是受了她的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他更急,这天同样有个饭局,据说是市政部门的关系,周氏很多项目的审批都要从这里过,如果能打通这样的关系去施压,想来周正泽也不会不给面子,邵唐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准备去医院,一连喝了几天的酒胃痛,本来一直吃止疼药压着,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才有这个打算,不想又在这关口接到他的电话,这种状况她当然不好推诿,便又吞了两片止疼药去化妆,收拾妥当去赴约时却不想在酒店楼下会碰到周正泽。 应该说不是碰到,而是他早在这里等着她,他看一眼她全副武装的样子也明白了,牙咬起来问她一句: “徐起霏,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眉眼不动: “我要干什么你不一清二楚吗,何必多此一问?” 他脸色阴森,语气更重几分: “既然你离不开这样的生活,当初退出娱乐圈干什么?” “是,我也在想,既然我离不开这样的生活,当初为什么要退出娱乐圈,”她的笑淡淡一点仿要化去,“所幸现在后悔还不算太晚。” 他死死看她: “为了他值得吗?” 她只有两个干脆利落的字: “值得。” 他终于说出那句话: “徐起霏,你到底知不知道邵唐多年前就已经结婚生子,他根本没有认真对你!” 她诧异看他,只觉得靠止疼药镇压下去的疼痛又被他这句无中生有的话气得隐隐作祟,半晌才能嘲弄撇撇嘴: “周正泽,怎么你也会造谣生事这种把戏了?” “你不信?” “不是我不信,而是绝不可能。” “他当然瞒得很好,网络报纸找不到一点消息,就连他身边的人也很少知道,所有人都认为他还是钻石王老五,都认为你才会是未来的邵夫人,”他冷笑,“可是徐起霏,他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他真在乎你就不会放任你一个人出席这种场合。邵唐是谁,把濒临破产的邵氏做到如今的规模,十年前他的铁血手段就已经震惊商界,你以为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办法肯定会有,只是会多费太多力气和心血,他自然会掂量为了你值不值。” “他不会为了你大费心血,向我服软又拉不下面子,于是把你这傻瓜推出去,你比谁都清楚,这种饭局不是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的,况且邵唐这样做根本就没安好心,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蠢?”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然而她的诧异也只有刚刚听说邵唐结婚生子的那一刻,这时只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你放手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 饭店大厅里流光溢彩璀璨耀目,可是他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似乎映不进一点色彩去,她被他看得极不舒服,胃里的痛也一浪一浪更加分明起来,也许因为到底曾经是那样亲密的爱人,他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的隐忍,他问: “你怎么了?” 她并不答话,他再说: “不舒服吗,先送你去医院!” 她只一笑: “我很好,唯一不好的是大概我要迟到了。” 止疼药吃多了似乎药力也并不是那样持久了,她怕再捱下去真要在他面前出洋相,于是侧过身就要走,恰好邵唐来接她,见到她招呼了一声,随口抱怨一句: “你也真够啰嗦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快点吧。” 周正泽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两个人的身影相携离去,可是那两个影子也只匆匆走了几步,然后便见她蓦地停住,突然攥着邵唐弯下了腰去,他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 “起霏,你怎么了?” 突然的变故引起了那边小小的骚乱,而在一旁,远远看着的人也跟着心里猛地一沉。 她被送入急诊病房前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可是还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住邵唐的手挤出几个字: “不挂水……不打针……” 邵唐俯□子轻声安慰她: “好,我和医生说,不挂水也不打针,你别怕,乖乖听医生的话,很快就不不痛了……” 周正泽站得不远,那短短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她最怕打针,曾经被徐宝贝抓伤后去打狂犬疫苗她也推三阻四,他好说歹说才将她哄去扎了一针,他说过后面几针他也会陪着她,可是他食言了,所以此刻他只能傻傻站在这里,看她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是另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安慰她,他的手动一动,却只能抓住过道中阴冷的风。 她被推进了急诊室,有护士过来问: “家属呢,急诊病房的家属是谁?” 她喊了一句又转向周正泽: “你是跟来的家属吗?” 他还没有答话邵唐已经站过来: “我是。” 他终于忍无可忍: “邵先生,起霏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婚约从来都没有取消过。” 邵唐抬头扫一眼他,轻声一笑: “是吗,可是她从来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邵唐,我提的条件你不吃亏,况且你已经是家庭美满,子女双全,没必要拖着她不放手。”周正泽脸色阴沉,邵唐已婚,如果不是偶然碰到,这件事也许连他现在都还蒙在鼓里,那次去c市在那家琥珀会所挑蓝珀,他知道邵唐约了起霏,故意拖到很晚让她无法赴约,结束后他请大家吃饭,她不去,在吃饭的地方他却意外看到了邵唐,和另一个女人一人牵着一个孩子有说有笑地走进包房去,后来他委托人去查,知道邵唐早年的做事手法太极端,未婚妻曾经被人绑架过,所以他从来将家人保护得严严实实,竟是一点线索也不露,后来从那两个孩子身上着手,知道果然都是邵家的孩子,孩子和母亲常年住在澳洲,一年就回来一两次,他自然能够瞒天过海有恃无恐了。 他那句话说出来,邵唐却无可奈何地笑一笑: “是,你提的条件很好,我也的确家庭美满,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放手,谁让我现在还对她着迷呢,况且,她不也自愿吗?” 他那句话话音刚落,忽地劲风一刮,一记拳头已经狠狠揍到他脸上。 急诊室过道里的那场混乱徐小姐在昏睡中完全错过了,等她迷迷糊糊将醒未醒的时候一切已经平静下来,她听到有人在说话,是邵唐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和秘书吩咐什么,她听到也觉得心安起来,只放任自己再迷糊一会儿,恍恍惚惚地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她为了帮丁磊故意接近他,临时抱佛脚地学了两天珠宝鉴赏便到他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他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对她微笑: “徐小姐,你很有天赋,有兴趣去邵氏吗?” 她处心积虑就等他这句话,当然,她去邵氏是有条件的,他竟然也都答应了,她几乎是抱着为爱情牺牲一切的心等待着他下一句暧昧的话的,可是那不长不短的半年过去了,他居然真的只是栽培她,只有在某些微醺的时刻才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说一句胡话: “起霏,你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她。” 她不知道那个“她”是谁,他从不愿多说,她也不问,那个时候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丁磊,终于他说: “算了,你的心不在这里,我强留也没有意思,你回去找他吧,只是任何时候、有任何需要,起霏,不要忘了还有我。” 她再困难也没有去找他,因为她以为是他们的流言让她失去了挚爱,等到她再一次失去一切时,他在巴黎的ing遇到她,他又惊又喜: “怎么样,我还是没有看走眼吧,你的确该吃这碗饭。” 这并不是一碗能够轻松吃下来的饭,当她作为菜鸟屡屡犯错的时候,当她彷徨犹豫的时候,当她不断受挫的时候,当她在为fly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一直说那一句话: “徐起霏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相信她。” 工作她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只是生活中有些时候她会被某些负面情绪影响,心情糟糕得一塌糊涂,他会约她打球、钓鱼、远足、参加慈善活动,他说: “不要总活在别人的阴影里,相信自己,你可以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活得精彩。” …… 似乎这起落沉浮的几年里总有他,时断时续,却总在那里,偶尔想起都让她安宁,她失去过那么多,可是至少还有这样一个邵唐——半梦半醒间她也在微笑,却听到他的声音已经近在耳旁: “起霏,你醒了吗,好点没?” 这一句话终于将她拉回现实,她睁开眼,却陡然看到他脸上的伤,嘶哑着声音诧异问道: “你的脸怎么回事?” 他只一笑: “没事,被你的前未婚夫打了一拳而已,皮外伤,” 她更加惊诧,周正泽那个人手段花样是多,可是从来也不会用到武力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呀,她不由问: “他为什么打你?” 他居然还能笑,眼睛弯起来是少见的狡猾样子: “周正泽,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 67世事轮回 他说: “周正泽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徐小姐疑惑看他,不由自主想起周正泽的话——邵唐是谁,把濒临破产的邵氏做到如今的规模,十年前他的铁血手段就已经震惊商界,你以为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问: “你在计划什么?” 他在病床边坐下来,拿起果盘中一只苹果替她削: “商场最忌心浮气躁,只要他先沉不住气我们自然有机可乘。” 她还是皱眉: “只是这样?” “那你认为还能怎样?” 她并不答话,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放在他身上,他笑着岔开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觉得周正泽的确是很在乎你的。” 她哼一声: “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过他真正在乎的那位青梅竹马。” 他的眼睛斜着看过来,很有些不正经的样子: “我怎么还觉得你好像也还在乎他呢,不然也不会是这样酸溜溜的口气了。” 她差点背过那一口气去,怒道: “邵唐,你很闲是不是,邵氏的危机你都处理好了是不是?” “其实要处理邵氏的危机并不难,”他倒是一派淡定从容,“只要我答应周正泽的条件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他说着再看一眼她板成冰雕的面孔,“只是你真不好奇他到底和我提了什么条件?” 她依旧板脸: “他提什么条件我不关心,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会不会答应他。” “答应他?”他突地一笑,手上的刀不停,绯红色的苹果皮优雅地旋转下来,“那我这一拳就白挨了。” 她眉头更皱几分,探寻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他却只将苹果递到她手上,语气中已经含了几分责备: “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炎,你一直吃止痛药也不和我说一声,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你就别操心邵氏了,好好休息吧。” 邵唐让她不要操心,她隐约猜到他已有计较,也就真在医院过起与世隔绝的生活来,恰好这两天邵氏总公司那边又出了一点事,他不得不赶回c市,只每天来电话问问她情况,他人虽然不在,可是方方面面却考虑得非常周到,不仅将她转到了特别护理的的vip病房,一日三餐甚至水果宵夜都是专门配送,而且每天都还要定鲜花送过来,至于生活其它的方面更是无微不至,莫莫常来陪她,见到这架势只感慨: “看你这阵仗哪像得个胃炎,这纯粹就是坐月子嘛。” 她打电话给邵唐谢谢他的好意,他听完后只在那边笑: “原来安排得这么周到吗,可比我预期要好多了。” 她也跟着笑: “是啊,你这样都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他更是笑出声来: “我才不好意思。” 她一愣,还没有答话,他却又正经八百地开始吩咐了: “这边的事有我,你什么都别操心,好好在那边养几天别着急出院,身体最重要。” 她自然答应下来,莫莫知道了这一茬不由得也对邵唐改观,连连问徐小姐是不是真对他有那个意思了,徐小姐白她一眼继续喝自己养胃的红枣粥,莫莫突然蹦出一句话: “你对邵唐没意思吗?是不是因为你还忘不了周正泽?” 她陡然被那一口粥给噎住了,涨得面红耳赤一连串咳出来才将那口气平了下去,两只眼睛铜铃似的瞪过去: “莫小芹,你胡说什么?” 莫莫见她发火立刻悻悻笑道: “呵呵,我这不就随口一问吗,只是有点好奇,周正泽那家伙挥了邵唐一拳头之后就没了踪影,看都不来看你一眼,简直不像他的作风,呵呵。” 其实她住院的次日一早他就来过一次,她心里恼他对邵唐动手,更不想再和他有过多交集,只让护士带了一句不要再来的话,这时听莫莫说起只一撇嘴敷衍过去: “他来干什么,看到他我大概胃更要痛吧。” 莫莫偷觑她神色,见果然无异才说出实话来: “其实是好几次我来的时候都看到一个人刚刚走下楼去,背影像极了周正泽,我还一直以为是他来看你,你不好意思跟我说呢。” 徐小姐闷头喝粥懒得再答话,莫莫见她一副冷淡样子反而热心起来,追问一句: “起霏,他和邵唐这样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她仍不答话,莫莫不死心,终于说出一句: “还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这两年周正泽私下找过我很多次,甚至还找过老五……” 她终于抬起头来,却只有平平静静的一句话: “莫莫,我不想再提他。” 她不懂为什么莫莫和邵唐都认定周正泽对她认真得很,尤其是莫莫,难道这家伙也忘了曾经的教训吗?可是她不敢忘,曾经他也这样心血来潮过,救她于困境之中,对她千般纵容百般呵护,她轻信他一次,可是似乎她每信一次便是一次的粉身碎骨,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然而尽管她已经如此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却终究还是没躲能过。 邵氏危机一直未解,有邵唐撑着也无需她劳什么神,但她也只是清净了那么几日而已,几天后陡然爆出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来,竟将fly也牵连了进去,再也由不得她不操心了。 事情同样牵涉到周正泽,他年前在fly的鉴定师陪同下购买的那块市值三百多万的蓝珀摆件突然被爆出是赝品,消息一传出立刻在珠宝界引起了轩然大波,珠宝行业向来对藏品的真假分外敏感,况且是价格如此之高的藏品鉴定出现问题,且是在fly这种所谓的专业机构,一时间各种质疑声铺天盖地,不过短短半天,fly的客服以及徐小姐的私人电话都已经被打爆了。 其实徐小姐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陪周正泽一起去的小优是她重金从一所拍卖行挖过来的资深鉴定师,专攻玉石琥珀,从业七年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况且他们去的那家琥珀会所在业界也很有口碑,在那里流通的藏品一般都有质量保证,她随后立刻给琥珀会所的老板打了电话,而他的话却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他说: “徐小姐,他们并没有在我们这里买蓝珀,你带周先生过来的时候本来我们谈得很好,可是第二天你们fly的那位张梓优小姐却打电话来说周先生看中了别家的藏品……” 挂完电话她立刻去办出院,护士一脸为难,表示她的情况现在并不适合离开医院,随后邵唐也来了电话,让她先别急着出院,他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可即使他说得轻松她也清楚事态的严重性,鉴定错误以次充好是鉴定行业的致命伤,处理不好很可能一败涂地,而且fly自创立以来一直顺风顺水,同行的腹诽不满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如今传出这种事,肯定有人落井下石死死咬住不会让她们轻易翻身,况且……还有那一只幕后的手。 她坚持办出院,院方走手续的过程奇慢,她一边等一边打电话让工作室那边定回去的机票,顺便了解最新情况,虽然公关部已经制定了危机处理方案应急,然而收效甚微,这件事的影响通过网络微博迅速扩大,又不断有人趁乱打劫推波助澜,通过微博宣称自己也同样通过fly买到了赝品,进一步将事态激化,客服那边已经收到好几起老顾客要求权威部门重新鉴定甚至退货的要求,更有人直接闹到了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相关部门已经要求fly的负责人过去背书,可以想见c市那边的工作室乱成了什么样子。 徐小姐心急如焚,只不断催促医院快点完清出院手续,然而催来催去也没办到出院,却等到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周正泽赶过来时已经从医院那边知道了情况,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 “医生说你还不能出院,你别逞强,如果再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自然也知道她为何着急,只将声音柔和下来,“工作室那边你不要太担心,我已经在查消息的来源,也会尽快安排记者会辟谣——” 她确实想不到他还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这时只冷眼看着打断他的话: “消息是真的吗,fly的人——张梓优,她带你买的那块蓝珀真的是赝品?” 他沉默半晌后才开口: “应该是。” 她早隐藏在嘴边的冷笑蓦地绽开一个利刃的弧度: “周正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眉峰皱起,眼中已经起了防备: “你什么意思?” 她的笑寸寸展开,寸寸如刀: “周正泽,到底是我的人骗了你,还是你早就设计好了这一个圈套?” 他的双眼中陡然蒙上了一层墨蓝色的雾气: “你认为是我串通了人来陷害你?” “难道不是?”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一刻居然可以如此冷静镇定,思路清晰得如同手掌中早已熟悉的脉络,她字字吐出,字字逼人,“你突然找上门,突然莫名其妙要买蓝珀,小优负责完这单生意后突然辞职,你逼着邵唐不放,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fly鉴定的东西是赝品——果然是步步为营!” “我没做这样的事,徐起霏,我之前根本不认识那个小优,也不知道这是一件赝品,我逼着邵唐是因为他一直都欺骗你,会找去fly买蓝珀只是因为——”他没有说完,那些急切而难以自禁的话语都戛然终结在她冷如冰封不起微澜的注视之下,他纠结浓眉望着她略带冷笑的神态,眼中的墨色真如夜一般冰凉,那样悲凉的颜色漫延出来,似乎将她都要吸卷进去,可是她早已经清醒自知,更见识过他的精湛演技,这时只慢悠悠一一道来: “是,你不认识小优,只是刚巧一个职业操守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的鉴定师为钱骗了你;你也不知道你买到手的是一件赝品,只是刚巧在这个时候有人帮你鉴定出来大肆宣扬——” “我把蓝珀借给一个朋友办展览,他告诉我可能有问题,也许中间哪个环节我们没处理好,我也是——” 他再次停住了,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们之间离得这样近,可是似乎又隔了怎样也跨不过去一道深壑,她的面庞仿佛隐在千重万重的雾气后面恍惚而陌生,他怔怔看了良久,终于妥协,终于不再妄图解释,只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下去,一点一点笑了出来: “起霏,是不是就算我找到那个小优,就算我把证据摆到你面前你都不会信我了,只因为你太了解我,早认定了我会耍手段……” 她微微昂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病房里静得似乎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他只望着她,她大病未愈又这样一急,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人似乎也瘦了一圈儿,下巴越发尖了起来,曾经她没病装病,扮出怏怏样子也要他怜惜,如今她真的病怏怏了,对着他的每一个神态却都是强悍而厌嫌,再不肯示弱一分。 是啊,他从来说她是蛇蝎女人,她当然不会示弱,他欠她的总要一分一分索要殆尽,一丝一毫都不会少,原来世事总有这样的轮转,总要身临其境,才能切切体会百口莫辩的委屈和无奈。 她并没让他沉默太久,漠然笑道: “邵唐、fly,我在乎的东西现在都握在你手里了,原来一切还是和最开始一样,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走到今天我还是要妥协,你到底想怎样,提条件吧。” “现在我总算有资格提条件了,”他脸色僵硬,眼珠也似化石般一动不动,只有唇边一点嘲讽的笑,“那么,徐起霏,一场婚礼如何?” 她懒洋洋地笑,苍白的脸上另有几分别样的妩媚: “婚礼?婚姻太麻烦了,而且你知道我一向贪心要得多,车子房子票子,还有你这个人,总有一样你给不起。无论如何,在这一点上我绝不委屈自己,你还是提简单一点的要求吧。” . 68利益最大化 当天是周末,周家每周这一天都要聚一聚,可是周正泽的电话下午就无接听了,周氏那边也说联系不到他,第二天公司的几个行程都还等他确认,这是极少有的情况,然而周正行却经历过一次,大概能猜着一点原因,也知道可能会哪里找到他,等他找去那家酒吧时,果然角落里看到了他那一个喝酒的大哥。 他坐下来,周正泽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问: “喝什么?” 他按住他的手: “哥,又发什么神经!” 周正泽一把打开他的手: “周正行,少来多事!” 他本不胜酒力,就算不是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也喝红了眼睛,一说话更显出醉酒之后的暴躁来,周正行不由得气急败坏: “行,不多事,只要别像两年前那样喝到吐。” 他恍如未闻自顾喝酒,周正行更气: “喝成这样有什么用,起霏姐会回心转意吗,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他额头抵酒杯上看不清楚神色,只有低低嘲讽的一声笑: “回心转意?她以为拿邵唐和fly逼她……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愿意……宁可只做交易也不愿许诺婚姻……她不会回心转意……早该清楚……两年前她决定走的时候……就不会回心转意了……” 那是他清醒理智的时候绝不会有的口吻、绝不会说的话,周正行一向以挖掘他哥的为乐趣的,可是每次这种时候又焦急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一无是处地呆坐那里,听那喝到迷糊的咬着牙自言自语: “做什么都没用……还比不上一个骗她的邵唐……正行……为什么她不想一想的苦衷……不相信是认真的……不相信有多么……有多么……” 他没有说完,只抬手无力地撑住了额头,酒杯挡住了他的大半脸庞,明晃晃的酒光后隐住的是紧闭的一双眼睛,眉头紧锁成川,那是纠结梦魇中醒不过来的神色,隔着酒波折射的细碎纹理,周正行看得那样清楚,记得那样清楚—— 两年前,起霏姐走后,他的大哥几乎穷尽了所有的力气找她,亲自飞去她的家乡、飞去她离开的中转站,亲自拜访她所有的朋友、所有可能知道她行踪的,然而都毫无结果,他终于知道他再也找不到她的那一天,便是这里,同样喝到这样酩酊大醉。 周正行从来以为大哥心里到底还是以夏姐重要些,毕竟绵延了那么多年,可是历经了那个醉酒的夜晚,看到那个从来斯文淡定的那般失态他才清楚,也许大哥所承受的比所有以为的都要强烈得多,即使从那以后他再不提那个名字,即使他仍旧如从前那般从容不迫,生活平静得似乎从未起过波澜。 可是他知道,甚至爸妈也都知道,每一个关心他的都会发现他不着痕迹的细微改变——他开始细心地照顾一只猫、冰箱里总是堆着一罐罐啤酒、每过段时间都会去同一个餐厅一坐一下午、偶然听到谁叫了一声徐小姐会猛然转过头去、把她已经弃之不用的电话号码买过来,电话上总有打给那个号码的记录、当年没有用上的婚纱戒指他也一直妥善保存、甚至给婚礼庆典公司那边的答复都是“推迟”而不是“取消”——所有的这些他们全部看眼里,只是那个最该知道的,一朝被蛇咬,再也不想知道、不会知道。 酒吧里音乐靡靡,氛围暧昧,却只有他们坐的这个角落仿佛被这花花世界给遗忘了,连那弥漫出的酒味都带了清苦,周正行也跟着撑住了额头,只觉烦躁得很。 次日周正行醒得迟,一觉睡醒他大哥已经西装革履准备去上班了,他这两年向来是不休周末的,况且昨天那么多个公司电话没接,一大早起来就已经忙着打电话各方交待,周正行逮着个空子嘀咕一句: “哥,少忙一天会死啊!” “周正行,如果争点气进公司帮忙肯定不用这么忙了,”周正泽只瞟了他一眼:“早饭自己去外面解决,走的时候房间整理干净,还有,以后没事少蹭到这里来,自己回家睡去。” “什么叫蹭过来,是喝醉了把扛回来的好不好!”那边厢周二少爷立刻炸毛了,“谁叫酒量不好还要去喝得烂醉,早知道就不管,让吐一晚上。” 周正泽皱眉: “多大的了,喝个酒还要管。” 二少爷哼一声: “喝酒不是重点,重点是酒后吐真言。” 他看过来,眉眼间不动声色: “说什么了,酒话也信?” 这才是他那个大哥,可以平静得丝毫不露的大哥,周正行促狭一笑,捞起了旁边打酱油的徐宝贝捋它的一身长毛: “怎么不信,说徐宝贝又懒又馋,让今天帮丢出去,当然要信。” 周正泽看他两眼,淡笑: “那随,反正也不想再换沙发了,丢了也好。” 周正行暗道少装,真要把这心头肉丢了不和急红眼才怪,他不想再兜圈子,索性说出来: “哥,要不去和起霏姐谈谈吧,毕竟和她——” “周正行,不要多管闲事,”他真正严肃了面孔,“的事自己会处理好。” “可是不是说她都不信……”周正行嘟囔了半句便住了口,小心去觑他哥的脸色,却见他并没有显出被说破心事的尴尬,居然是神色冷硬,沉默片刻后竟还显出几分决绝来: “她不信,就算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她争这些了,反正她认定幕后操控,认定逼她谈条件,那么只要提出利益最大化的条件,就行了。” 那完全是一副商言商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昨晚的颓废无奈,周正行疑惑皱眉: “利益最大化,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答,只拿上公事包转身出了门。 莫莫曾经拍着胸脯预测过,周公子如果真要提条件百分百也是要徐小姐再回到他身边,据她这色女说,即使不以婚姻为前提,即使只是短暂的肉/体欢愉,总也强过什么都得不到。然而他的条件提出来,却让所有大跌眼镜。 他说: “徐小姐,邵氏的事可以让步,蓝珀的事也可以承担所有的责任,不过的条件只有一个——请尽快召开记者会,对所有的媒体澄清近段时间网络上的不实谣言,说明以夏曾经并没有介入们的感情,恢复她的名誉。” 徐小姐几乎都要忘记了,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不仅有fly的假蓝珀事件,还有他们三个曾经那一段纠葛,江小姐网络爆料中被描述成离间了他们感情的第三者,甚至照片都被肉搜索出来大肆攻击,想来也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困扰,她几乎没再理会过江以夏的情况,可是有却一直放心里惦念着,甚至一层套一层套地设下了等着她,就为替一直爱慕守护的青梅竹马恢复名誉。 莫莫知道之后错愕: “周正泽那货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呀,居然和提这样的条件,他不知道和江以夏势不两立的吗,还逼着去帮她,他是不是还和江以夏有一腿啊!” 徐小姐倒觉得实没什么好意外的,似乎潜意识里早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周正泽要做的事,怎么会和江以夏没有关系?这样一来前前后后的疑惑都能说得通了——江小姐的事年前就被爆了出来,周家虽然有势力,可是能压住的也只是传统媒体的嘴,微博网络上的留言谁也管不住,所以那时周正泽就开始布局,甚至追去她家试探她的态度,后来再对邵唐打压,一步一步做成如今这个局,就如同当年一样,无数心血无数算计,说到底还是只为一个江以夏。 可是他既然早决定了要她脸上扇这一耳光,之前又何必做得一副懊悔情深的样子,引得她身边的一众纷纷倒戈,只差没数落她冷硬无情了。他对她说那些话时仿佛只是面无表情地念完了一份计划书,声音也冷冷淡淡不起浮动,却终于不像以前那样拿腔作势了,她只是笑,两只漂亮眼睛挟着那一股笑意扫到他身上,打量了许久,然后说: “一言为定。” 她动作迅速,当天下午就遂他的意召开了记者会,她早已经习惯了面对媒体的长枪短炮,况且到底还有几分演技,众目睽睽之下依然能够笑靥如花,她说: “江小姐只是正泽的好朋友,还请大家不要乱猜。” “她为温柔善良,根本不可能做那些事。” “她当然也是的好朋友了,们一直相处得很愉快。” …… 记者自然也问到假蓝珀,而更多的还是徐小姐和周公子的感情如今怎样,她一概打着太极推诿过去,周正泽同样说得清楚,他并不想让他们的事再起波澜连累到江以夏,他们早已经分手的事自然不能这个关头说出来。决定权他的手里,他不让说她当然会乖乖听话,只絮絮解释江小姐多么纯洁多么好,她那样的绝不可能破坏别的感情……下面的镁光灯闪成一片,她的优雅笑容仿佛是扣脸上怎样都不会改变分毫的面具,其实她也许真正笑,其实她到底也没觉得真有多委屈,他们早就分手了,她早知道他为了江以夏可以不顾一切,她早清楚无论如何自己都只是陪衬,早清楚的,自然不会委屈,况且,这样说几句话就换来邵唐和fly的无恙,她倒真是赚到了,怎么能不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应该就大结局了,最迟不过下下章 启^蒙~书^网∷. 69婚礼 周正行看到那个记者会简直惊落了眼珠子,他也终于清楚大哥所说的利益最大化是什么意思了,既然有些东西总是求而不得那么干脆忍痛割爱,转而保住另一个人不再受伤害,总好过两败俱伤,可是他这样做再不留一点余地,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摁灭了,周正行又惊又急,找了他大哥好几次,办公室那边却都说他忙,竟是一次也没见到。 邵唐看到新闻立刻从c市飞了过来,起霏和周江二人的纠葛他也知道,所以万万想不到她会在记者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终于从她那里问出原因时他只皱紧了眉头: “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她笑得漫不经心: “怎么不可能,这才是他最可能会做的事,怎么样,我原来说你还不信” 他眉头皱得更紧: “不对……不对……这中间肯定有什么是我们没想到的……” “还需要再想什么,我只要他遵守承诺不再为难邵氏和fly就对了。” 她一直在笑,眉目如新叶般舒展,渀佛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却按的肩头: “起霏,还有我在。” 她打他一拳: “这么矫情干什么?” 他也笑起来: “矫情吗,那就矫情一次吧,反正好久也没对谁矫情过了。” 她不由和他嘟囔: “邵唐,你再这样我怕我真要爱上你了。” 他一本正经地劝: “千万不要。” 她哧一声笑出声: “还用你说,我才不会又笨一次,和一个怎么都抢不过的人抢。” 和他那样打趣几句更觉得这一切都值了,至少这样还保住了一个邵唐,可她到底还是想得简单了,原来真如邵唐所说,这中间还有东西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那个记者会效果不错,网络上关于江秀的流言明显少了很多,渐渐有消弭下的态势,她做到了她该做的,然而周正泽却并没有遵守诺言。 他没对邵氏做出让步,蓝珀的事也毫无动作,他迟迟不动,来自各方的压力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打电话质问,他却说: “现在并不是最好时机,时间一到我自然会做我该做的事。” 她压住怒意问: “什么时候才是最好时机?” 他只有淡淡一句话: “徐秀,决定权在我手里,我说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才是。” 她一直能够按捺着理智面对的,可是这一刻脸上还是管不住地发起烫来,只觉胸腔里面像是烧红了一把刀——抛开感情不谈,她觉得他姑且还算君子,却没想到会这样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如今看来他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他始终觉得她是危险人物,始终怕她再危害到江以夏,他现在已经像曾经的丁磊一样,盘算的是怎样不动声色赶尽杀绝。 他用了一个拖字,拖过了最佳的处理时间,任何的补救都不会再有效果,届时她的心血毁于一旦,甚至连她的坚实靠山邵唐也元气大伤,再腾不出手来拉她一把。原来他要的,就是她一败涂地,永世无法翻身。 她甚至都不知道怎样跟邵唐说,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来帮她,一直希望她幸福,可是她非但没有幸福,反而将一切都搞砸了,甚至还连累到他。那一夜她辗转难眠,她在想怎样才能让周正泽放手,是不是她要主动放弃一切,可是就算她放弃了,依他现在赶尽杀绝的做法,他会因此就放过邵唐吗? 她想了一夜也想不出答案,那样折腾下来,次日自然顶上了两个大眼圈,即使画了妆也掩饰不了疲倦,可是就在这一天,居然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指定要她亲自搭配一条项链。 她万万想不到来人会是江以夏。 她仍旧是那副温顺柔弱的样子,只将原来一头披散长发束起来露出高洁的额头,面部轮廓的端庄秀美展露无余,她见到徐秀,第一句话便是真心诚意的一句谢谢你。 她显得很高兴,渀佛早忘了她们曾经的不愉快,絮絮说了很多,她说她没想到会和她的正泽哥走到今天,她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变心,即使那个人曾经对不起她,即使他已经不能陪在她身边,可是正泽哥这么多年的痴心守护,尤其是她流产后这两年无微不至的关怀,她终于情不自禁地心动。 她也说没想到徐秀会帮她,她一直以为她会恨自己,却不想在自己最困扰的时候她会伸出援手,她万分感激,因此瞒着正泽哥也要来fly这一趟。 她说完后舀出一张结婚请柬递给徐秀,神色间有几分羞赧: “正泽哥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他大概是觉得你心里会不舒服吧,可是我想既然你会这样帮我,应该是真正地放下了,况且我真地想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找到了我的幸福,也谢谢你不计前嫌帮我,所以起霏,我正式邀请你参加我和正泽哥的婚礼。” 江秀情真意切,徐秀却是神色错愕,只盯着那大红喜帖,片刻后才冷然下来,哼一声: “江以夏,你不觉得你们欺人太甚了吗?” 江秀有些局促,那一张请柬舀在手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不高兴吗,我看到记者会还以为……”她嚅嗫了几声,终于只说出一句,“对不起,我唐突了。” 她低头咬唇,露一段粉颈雪白光洁,那模样真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徐秀一声笑出来: “江秀,我们早撕破脸了,你在我面前装有什么用,你这样子应该做给你的正泽哥看,他看到了才会为你不择手段。” 她再不说话了,徐秀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fly再落魄也不会接你这单生意的,请回吧。” 她脸上涨红,只默默将请柬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开了,徐秀这才慢慢抓起那张请柬,请柬的底纹是他们两人的婚纱照,他的沉稳俊朗,她的温柔端丽,多么般配的一对,多么恩爱的一对,即使这样的般配是夺取了别人的幸福;即使这样的恩爱是践踏着别人的尊严,她看向那一对新人的名字,周正泽、江以夏,江以夏、周正泽—— 那烫红鎏金的卡片在她手上慢慢揉捏成团,她到底是个俗人,到底有一颗凡心,她也想熄灭心中的那一堆火,可是他们步步紧逼如同风吹油泼,只越来越盛越来越盛,熊熊烈焰渀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烧尽了。 婚礼定在郊外的一所教堂,时间就在次日,原来他这段时间在忙他和江以夏的婚礼,自然不会搭理她,徐秀还有最后一点指望,再拨了一个电话过,只说了一句话: “只对邵唐高抬贵手,我走,行吗?” 那边很久不说话,只有隐约的呼吸声,她再问一句: “行吗?” 他的声音终于传过来,淡淡的渀佛浮在酒杯里的冰块,他说: “不够。” 最后一个电话,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卑微。 周正泽永远这般胜券在握,他一边缓缓瓦解她的根基,一边秘密举行他的婚礼,他大概笃定不会出一点纰漏,可是他忘记了,他一直都叫她蛇蝎女人,既然她永远都只是蛇蝎的女配角,那么自然会做蛇蝎女配该做的事。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次日阳光很好,天空碧蓝如洗,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香,真是难得的好天气,连日历都说这天宜嫁娶,自然是好日子,周正泽终于娶到江以夏这一天,当然会挑这样一个好日子。 因为这个婚礼并没有对外界公开,双方大概只请了自家亲朋好友,来的人并不多,然而毕竟是周家娶媳妇,各种细节也是很讲究的,单是教堂里教堂外的玫瑰就铺成了花海,花瓣纷飞,甜香弥漫,衬着缀满爬山虎新鸀叶子的古旧教堂,唯美得如同童话世界一般。 徐秀到的时间有点晚,宾客入场的喧嚣已经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坐进观礼了,只有教堂外鸀树成荫花海如梦,风拂过,花瓣片片如雪,婚礼即将开始的乐章悠扬传出来,碧鸀草坪上的每一根嫩芽儿渀佛都含着鲜活的喜气,可是却有寸长的鞋跟冷冷踩过,将那些精神抖擞的草尖一步一步都踩踏下了。 那双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踏着妩媚步子一直停在大门前,教堂有些年头了,大门也不灵活,推开来还有嘎的一声响,声音低沉诡异,渀佛是优美唱片陡然卡了带,只让所有人都回过头。 大门缓缓推开,那个美丽神圣的世界便这样跌入眼帘——宾客齐整坐在两旁长椅上见证祝福,神父站在婚礼台上神色肃穆,挺拔俊朗的新郎在神父左手边虔诚期待,圣像静默,玫瑰幽香,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落下明亮的格子,刑堂中光影交蘣明暗有界,渀佛将这一切定格成了一张黑白画,尽浮世铅华,只剩这一个永恒的主题。 可是这样神圣而温馨的画面却被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打破了,婚礼进行到最重要的一环,众人都在殷切等待新娘入场,然而等来的却是这妩媚女人步步走进,只见她妆容浓冶张扬,神色旁若无人,褐色长发顺肩流成一片懒懒起伏的波浪,一身明亮酒红色的露肩礼服渀佛剪裁自如血花瓣,她娉婷袅走来摇曳生礀,渀佛是勾魂摄魄的妖,和这纯洁肃穆的婚礼格格不入。 众人显然都有些诧异震惊,有些人已经在窃窃私语,倒是周正泽处变不惊,只眉目无波看她踏着红毯缓缓行来,清脆好听的声音在笑: “正泽,这个婚礼怎么少得了我。” 她终于在他面前站定了,对着他笑一笑,红唇如清晨绽放的第一瓣玫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一腔怒气掩饰得很好,只问得不动声色: “徐起霏,你想干什么?” 他大概怕当众出丑,那声音只在他们两人耳间传荡,她也压低了声音: “没什么,就是挑对时机和你做最后一次谈判。”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大门又被推开,几个扛着照相机摄像机的人一拥而入,见到这场面立刻兴奋拍个不停,周正泽扫了他们一眼,又将眼光放到她身上: “你透露给了媒体?” “只是增加我的砝码而已,你小心不要行差踏错,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他们都会帮我忠实记录和宣传,你赖不掉,”她笑得淡,却有胜券在握的笃定,“怎样,不问一问我要什么?” 他的眉峰压低下来,脸上已经有几分寒气: “你要什么,我都不可能答应。” “现在决定权在我吧。”她只用笑意掩住了双眸中那一层锐利之光,“放过邵唐和fly,我就是大方来送祝福的,甚至可以在媒体面前把分手的责任全部揽下来;如果你不答应,”她又是一笑,“正泽,你认为现在这个局面,你还能顺利结这个婚吗?” 他一字一句说出来: “徐起霏,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她看着他,他的面容已经平静下来,竟真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眼神晦暗,明明杀手锏在手的,她却渀佛在这诚量中又渐渐处于下风,她蓦地咬牙: “你以为逼我开过记者会就能洗白江以夏吗,你让我说她只是你的朋友,她没有介入我们的感情,可是现在这个场面不是她横刀夺爱的铁证吗,周正泽,你的固执会让江以夏身败名裂的。” 他的目光复杂似海,却嘲弄似的说出几个字: “凭你?做不到。” 那轻轻几个字渀佛重重扇到她脸上的一个耳光,她狠狠看他,似乎指尖都在颤抖,教堂中没有人说话,只有他们他们似乎要将对方吞噬的对视——他是在赌她豁不出吗?可是他已将她逼到绝境,还有什么是豁不出的?她慢慢展开一个魅惑至极的笑,撒着娇的声音已然扬高: “正泽,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有人告诉我今天你要和以夏结婚?你不是一直都说会娶我的吗?” 她说得极慢,每说一个字都在等着他投降的信号,然而他只说了一句: “徐起霏,别再逞强了,我比谁都清楚,你不会舀自己做这个赌注。” 她只是要一线生机,她终于舀了自己来做赌注也只是要一线生机而已,可是他到这一刻还是这副嘴脸,她终于知道绝望了,只一点一点地笑,一点一点地狠厉了目光: “我一直以为她和你没有暧昧,甚至还专门开记者会帮她说明,可是你们居然背着我要结婚——” “徐起霏,你不要什么都赖到别人身上,”他忍无可忍帮江以夏说话,“从头到尾跟以夏都没有关系,不是你先放弃的吗,不是你自己不愿承诺婚姻的吗” 她自然不会让他为江以夏开脱,只将眼睛斜过扬声笑道:“真是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她横刀夺爱,明明是你背信弃义,可是你却说是我不情愿,我一直都愿意啊,就算现在你问我我也愿意,只是周正泽——你敢吗?” 他阴沉看她,似乎按捺住了极大的怒气,连胸膛都在微微起伏,他自然是要怒的,她用自己做赌注,终于将他也逼进了死胡同——他爱了江以夏那么久,为她做了那么多事,铁定不愿在最后一刻放弃,可是不放弃便等于坐实了江以夏小三的罪名,即使做了周太太从此也会让她名誉扫地。 她脸上的的笑渀佛绝境之中开出的妖毒花朵,绚烂妩媚又无奈忧伤,她终于还?br/> 翘硬坏裘耍沼谟涝抖贾皇亲龆穸九洌降籽p换崾ツ改茄纳屏伎砣荩绻荒芎湍切┥撕ψ约旱娜讼喟参奘拢敲矗土桨芫闵税伞?br/> 她几乎要笑出眼泪来,可是她始终没有低头,只倔强看他,等着他的气急败坏,等着现躇有的混乱和风暴,然而事情似乎在一刹那间起了变化,他仍旧看她,眼睛微微眯起来,可是那目光居然一点一点染上了笑意,他居然开始笑,渀佛曾经那样,柔和的、宠溺的,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他指着后面拍照的媒体: “如你所说,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有人帮我忠实记录和宣传,你再也赖不掉,”他缓缓说话,面庞上再不见阴霾复杂,只有难以自持的激动,他呼出一口气,“让你说愿意太不容易,可是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这是剧本之外绝对让人意想不到的转折,她陡然之间懵住了,只觉得他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样,可是他再不兜圈子,已经上前一步舀出了一枚戒指,她认得那是两年前他们选定的那颗婚戒,他说: “我承认我用了手段,我知道你现在更要气我恨我,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放手了,我一定要你在我身边,是非对错、爱或不爱,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和证明。我只想让你知道,起霏,我们之间再不需要你千方百计,从今往后,就让我来千方百计吧。” 她想她这一刻的确又气又恨,他居然用这样的手段来诓她,可是她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他千方百计只为设下的一个引她自投罗网的圈套,她恍惚看到过他认真,却从来认为他别有用心或只是愧疚,因为他们之间从来都横亘着一个永远都跨不过的江以夏,他怎么会放弃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女神,选择一个狠毒的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准备这样一场特别的婚礼,请来所有至关重要的亲朋好友,在镁光灯的见证下,以一种不能反悔的方式,让她成为绝对的主角? 他自然看得出她的疑惑,可是他只是微笑,并没有解释,或许他已经解释过了,他说,是非对错,爱或不爱,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和证明。 她觉得有些眩晕,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回头往宾客席上看,她看到了他的父母、正行、杨扬夫妇,还有另外几个在他相册里见过的好友,甚至看到了不知何时坐进来的母亲和莫莫,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乎泪眼婆娑。她又转回,那枚戒指还在原地执着地等着她,他的拇指和食指擎着小小指环在她面前形成一个温柔好看的礀势,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落下明亮的格子,刑堂中光影交蘣明暗有界,渀佛将这一切定格成了一张黑白画——宾客齐整坐在两旁长椅上见证祝福,神父站在婚礼台上神色肃穆,挺拔俊朗的新郎举着戒指等那一只伸过来的手,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虔诚认真。这一刻圣像静默,玫瑰幽香,尽浮世铅华,原来只剩这一个永恒的主题。 (没完哦,还有下一章,已经更了,再点点吧) (.)l 70 我爱你 后来,后来莫莫又开始在她面前得瑟,她说: “看吧看吧,我早觉得不对劲的,你走那两年他都快把我缠得喘不过气来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原来还有这一手!我倒说他怎么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条件,原来人家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一辈子套牢你。” 她才懒得理会莫莫这马后炮,可是关于她说的那两年期间的事,她从母亲口中得到了另一方面的证实,妈妈说: “起霏,过年的时候你怪我擅作主张让正泽来,可是他根本就不是第一次来了,甚至你走后的第一个春节都是他陪我过的,也许他觉得那种时候你会回来吧。你不让我说你在哪里,我也就帮你瞒着,可是瞒了那么多次,他有多失望我全部看在眼里,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找到你,所以……唉,我真不忍心再瞒他。” 比起母亲的善良来,邵唐那家伙就腹黑得多了,后来她重新整理整件事发现了不对劲,邵唐倒是爽快认了: “是啊,我是故意误导他,让他以为我们两个暧昧不清,以为我只是利用你跟你玩玩。他知道人心险恶又以为你傻傻上钩,当然用尽手段也要把你绑到身边。” 他笑得狡诈,她只觉得得一个头两个大,再问: “那他说你那儿子和女儿……” 说到这个他更是好笑: “那是婷婷的孩子,她一直在澳洲很少回来,刚好那次回来和我吃饭就被碰见了,周正泽怀疑到我头上,我正好顺水推舟。” 她自然知道邵婷婷是他的亲妹妹,此刻听他这样说来她已经无语了,只恨一句: “邵唐,原来是你在搅局。” “你以为我想搅这个局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搅邵氏损失有多大?谁让你和他过年一起呆几天回来就变工作狂,谁让他来和我提条件时愿意让出商场的一半扣点只让我放手或是承诺你幸福,我以为他只会逼我放手,可是那个时候他大概认为我们相爱,如果我能承诺你的幸福,他居然宁愿退出。”他本来含着戏谑的一点笑的,可是说着说着也渐渐脸色严肃,“也许你有一万个放弃他的理由,但我却认为他应该有一个机会。起霏,可能你会认为我多事,可是我总想,如果换了我,该多么期望当年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我去挽回,那样,也许我就不会失去她,不会遗憾这么多年。” 他很少谈起那个“她”,可是这几年她也模模糊糊地知道,那是他曾经伤害过的女人,错过了才发现深爱的女人,他悔恨多年为她一直单身的女人,也是他会这样照顾她的缘由,因为他总说她们很像,也不知是外貌还是性格,总之他将他没来得及对那个女人的好,都补偿似的延续到了她身上。 想到这些,她不禁也沉下声音来: “邵唐,你……”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只笑着打断: “别那副样子,我现在这样过得很好,况且周正泽又让出了商场一半扣点,位置还由我挑,邵氏也不让我操心了。不过那小子之前太嚣张,还打了我一拳,就这样算了始终太便宜他,所以……” 他眼睛眯起来,又是那副狡猾样子,直将她的兴趣拉起来: “所以什么?” “所以你别告诉他我们两个不来电,我还偏说我不结婚是一直等你呢,就要让他担惊受怕一辈子,他有个青梅竹马又怎么样,你还有个蓝颜知己呢,永远都不输他!” “goodidea!”她笑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眼中的湿润已经在抱住他的一刹那被她悄然拭去,她在他耳边郑重说一句: “邵唐,谢谢你。” 邵唐提到周先生的那位青梅竹马,事实上那位青梅竹马后来也找过她,江小姐主动约她到咖啡厅,到之后却沉默很久才开口: “真想不到我们还会一起喝咖啡,真想不到居然是我促成了你们的婚姻,”她忽的笑,“徐起霏,其实我到现在还讨厌你,即使当年是我不对,可是我就是讨厌你,也许这个念头早就生根发芽根深蒂固了吧,只是我觉得对不起正泽哥,我不想他再难过。” 徐小姐哼一声: “彼此彼此,我也不怎么待见你。” 江小姐说: “因为你觉得输在了我手里,对吗?” 她的眼睛冷冰冰地斜过去,江小姐只笑: “其实你并没有输。还记得吗,两年前你到医院来看我,那个时候我恨你入骨,我说会让正泽哥悔婚,说会让你失去一切,可是我竭尽全力,他居然都不愿放弃承诺给你的婚姻。” 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丧夫丧子,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她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到这个妖媚女人身上,她发誓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她捏造了被她推倒的那些谎话,她知道正泽哥绝对不会怀疑她,更清楚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百般维护的心意,可是他居然要去查证,她及时将唯一知情的王姐送走,他自然查不到什么,但即使他相信了自己,相信了那个女人的恶毒,即使她伏在床上嚎啕痛哭,撕心裂肺地对他喊: “你为什么还要娶她……你明明知道她是什么人……你明明知道是她伤害我……你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吗?” 他居然只是握着她的手,手心是跟她一样的冰冷温度,僵硬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 “以夏,我知道是她对不起你,那么,我来替她还吧。” 她的指甲狠狠挠进他的掌心,几乎都要掐出血来,一双眼睛赤红如地狱之鬼: “你替她还,你怎么替她还,她欠我的是两条命!” 他还不起两条命,可是他能还上所有的精力与时间,他无微不至照顾她,然而她仍旧故意刁难,她要他时时陪伴,要他分开就打电话,也要和徐小姐一模一样的金吉拉,即便如此她也不愿好起来,她常常吃不下饭,常常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常常伏在床头默默流泪,她知道他都看在眼里,她就是要他心怀亏欠而冷落那个女人,就是要他知道,除非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否则他永远都还不了。 他的确对那个女人冷淡如冰,可她还是看见他时时的走神,时时拨出一个号码又匆匆按掉,她也知道他拜托了母亲多去陪一陪那个女人,知道她生病了立刻打到她代言的商家去协商取消她第二天的商演,而且,无论他对那个女人有多么冷淡,无论他对她有多么千依百顺,他却始终避讳谈到取消婚约这个话题。 她隐隐觉得害怕,更让她害怕的是徐起霏开始查起王姐的下落来,她终于决定孤注一掷。那天她和他大吵一架,她说:“我不会看着她幸福快乐地嫁给你,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他睫毛轻颤,两片唇紧紧抿在一起,或许那是第一次,他被逼迫得无法回答,可是也许,他无法回答只是怕他的选择会再度刺激到她。 果然,终于等她平静下来后,他说: “以夏,我会推迟婚礼。” 她犹记得那一刻她的无助害怕,那么多年,即使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她也知道他的心意,知道无论何时回头他都会在,守护她支持她,可是世事变幻,谁又知道不经意间,她早已丢失了他。 那天趁他上班期间她打车去了他的公寓,不知为何,她是这样迫切地想见一见那个毁掉她一切的女人,想看一看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明明是那样媚俗,却能将所有自己在乎的人都赢到手心里。 江以夏缓缓道来,平静得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当伤痛慢慢被时间和关爱平复,她也脱胎换骨。徐小姐端起咖啡去喝,她忘了放糖,那咖啡满口苦涩,可是将那口苦涩咽下去,似乎也能品出一点别样滋味来。江以夏说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无法考证,只有最后一件她依稀还有记忆,仿佛她和周正泽闹到最僵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天在公寓下碰到过她,坐在车里幽魂一般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奇异地亮,隔着远远的距离一动不动看她。 徐小姐偶尔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想想江以夏这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几分夸大,周正行最是个八卦的,一见她那样子就要来打破沙锅问到底——是不是还怀疑以假换真中饱私囊已经投案自首的张梓优是被大哥指使的;是不是fly的事情忙不过来又让他大哥独守空房了,是不是哪天想来觉得踩了陷阱气不过又和大哥闹离婚了?他也常要拿出和事佬的样子来: “大嫂,真不是我帮大哥,你是没见过他喝醉酒那时的样子,你是没听见过他说——” 她水润的一双眼睛斜过去: “周正行,和你说过好多次,还想从我这里听八卦就别跟我提他。” 他立刻谄媚笑起来: “那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他心里默念,哥,老弟我真想帮你的来着,可是……算了,反正你知道怎样才能利益最大化,反正你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呢。 对于周正泽来说,长长的一辈子,在他还没有遇到一个叫徐起霏的女人之前,他无法预知那将会是什么样子,然而当他的命运和她交集在一起之后,他总是清晰地记得很多瞬间。 她坐在他对面揉白猫,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睛是圆润的花瓣形状,光灿灿像养着两汪水银,那眼线浓烈地勾勒上去,如猫一般妖媚慵懒,仿佛真含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陪他喝酒教他划拳,吆五喝六又笑又闹,脸颊上红扑扑仿佛熟透的苹果,直想叫人一口咬下去。 她带着他四处刷面卡巩固地位,在他身旁昂首挺胸优雅微笑,只一双眼睛隐隐露出狡黠。 她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却在电梯间里笑得咯咯咯的,她咬牙切齿对他说,是,我终于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周公子,谢谢你; 她在电视上坐姿挺直,淡然含笑,仿佛君临天下的女王,说,我不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向戴琦小姐道歉,无论报纸媒体会怎么写,我坚持我的立场! 她咬着嘴边的一涡笑看他,周公子,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很贪心的,车子房子票子,还有你这个人,全部都是我的。 她拿着手机不依不饶跟他嚷嚷,你看你看,你在我手机里都叫亲爱的了,为什么你手机里还叫我‘不可理喻’,难道现在我还不是你亲爱的吗?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呼出的气息就痒痒拂在他的手臂上,她说,正泽,我们结婚吧。 他清楚地记得这些瞬间,清楚地知道那应该就是未来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连她也没有,只在很久之后才有一次意外让正行听了去,那是失去她的时候,他喝到迷糊终于说出那句话,他说: “徐起霏,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对我的宽容和支持,也许并没有跟交流太多,可是大家的支持我都一一看着,一一记着,时刻被感动着,所以断续两年我才能一直有动力走到今天,谢谢。 (.)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