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之阴后》 阴后 已修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当日的情真意切,今时的弃如敝履,是否所有的情爱皆如佛家所说只是一场虚幻一场空?亦或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投入半分真心,便是千种柔情万般恩爱亦不过是逢场作戏? 石之轩,石之轩…… 细细咀嚼着这三字,一遍又一遍,心口像是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每一次的咀嚼都如同残忍的将渐渐愈合的伤j□j生生的撕裂,一次又一次的鲜血淋漓,令她痛不欲生。 犹记得,初见时,师傅指着桃花树下的邪魅俊逸的少年与她道:“石之轩此人面若冠玉、放诞不羁,实则心思狠戾,城府难测,能与其同谋,却绝非良配也。” 彼时,她虽从师傅重重的语气中听出了深沉的忧患与担忧,却自恃知未来而不以为然,她以为无人比她更了解石之轩之绝情,又怎会倾情于此人? 然而命运就像等候猎物良久的蜘蛛抛出了一张巨大的网,静静的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窥视着渐渐困于网中却不自知的可悲猎物,一步步的逼近,一点点的拉紧牢不可破的网,嘲讽的望着猎物在网中困兽犹斗,不甘而绝望…… 多可笑啊,她动了心,动了情,却可悲的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如飞蛾扑火般一头扎进了男人的甜言蜜语里,助他登上高位,成为魔门新一代邪帝,又将身心托付,然而‘弃之敝履’的结局却狠狠打了她一个巴掌! 邪王与仙子,一个为爱抛却魔门,一个为情坠落凡尘,双双隐居于田园,成就一代佳话,而她这阴后不过是两人爱情中的女配,除了村托出两人美好的爱情之外,甚至激不起一点儿的风浪! 石之轩……石之轩…… 祝玉妍仰头大笑,笑声状若癫狂,好一个石之轩啊!将她的骄傲她的尊严,狠狠的踩在脚下,令她沦为江湖中的笑柄,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祝玉妍怎会沦落至斯? 她恨石之轩,恨碧秀心,恨得心都在滴血,然而她最恨的却是自己,明知是错,却义无反顾的走上了错路,她种下的苦果除了自己品尝,除了恨自己明知不该却依然爱上了,甚至于爱的太深太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始终不愿意相信人心虚伪易变,她还能恨谁?她又能恨谁?! 昔日她有多爱石之轩,今时便有多恨自己,罢罢罢,她祝玉妍何等骄傲之人,君若无情,她亦不屑苦苦乞讨男人能施舍半分情意! 今日一笑,断情绝爱,你若无情,我便休! 自今日起世间再无对石之轩一往情深的祝玉妍,唯有阴葵派阴后! 祝玉妍望着身前早已凉透的药碗,褐色的药汁如同浓稠的墨水一般散发着令人心悸药味,祝玉妍大声笑着猛然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狠狠地将药碗打落于地,清脆的碎裂声荡开一室的决绝。 祝玉妍闭上眼,任由孤寂绝望的黑暗瞬间将她淹没…… 良久。 寂静的密室内,昏迷在石床上的祝玉妍小指忽然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 空旷的密室里,四面皆是打磨的异常光滑的石壁,看不出丝毫人工雕琢的缝隙痕迹。好似这密室犹如自然形成的山洞一般。密闭的空间里明明不透光却明亮的很,附着在石壁上淡淡的乳白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散落下一片带着暖暖气息的光,不知从何处流进的空气清新宜人。 石桌上,茶壶里的茶早已干涸很久了。密室外茶饭冷了又热,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人去取用。 祝玉妍盘腿坐在石床上,双手捻成兰花指安放在两膝盖上,一动不动。她以这副标准的打坐姿势傻愣愣的坐着不吃不喝已经整整三天了。 不知道是不是练武之人有内劲护身的原因,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饥渴。然而比起这些,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现在的处境。 昔有庄周一梦成蝶,今天却有她祝玉妍一梦成祝玉妍,虽然姓名没有丝毫变化,可问题是她变的这只祝玉妍头顶上明晃晃的顶着两大字——阴后!没错,这只丫的就是《大唐双龙传》里的阴后祝玉妍啊!不过现在嘛,这阴后又可以变一变了,应该换成“弃妇”! 虽然祝玉妍与石之轩还没有成亲,但是真真订了婚的,而且这两人也已经把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做了。可惜的是却在两人浓情蜜意共赴巫山没多久,祝玉妍就被石之轩弃如敝履了。 前身留下的记忆里,两个月前帝石之轩说是发现神秘不可测的《战神图册》的下落,丢下一句话就出去找《战神图册》,阴后祝玉妍苦等两个月遍寻不着,心里焦急不安。恰好此时传来消息,有人在成都大石寺附近发现邪帝的行踪,祝玉妍闻后也不管消息的真假就跑了出去,结果人是找到了,却发现自个儿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言辞亲密无间,更是透露出女人怀孕的消息。 怀孕啊,石之轩失踪才两个月,但他怀里那女人都有一个月身孕了! 这说明了什么?! 石之轩前脚与她倾诉爱意,后脚就已经踏出了阴葵派和别人搅合在一起了!那女人还是她生怕劲敌——慈航静斋的掌门碧秀心! 这才多久啊,往日千般柔情万般恩爱转头皆成空,这速度快的让阴后难以反应过来! 这个念知不啻于生生了剜阴后祝玉妍的一颗心,直让阴后祝玉妍遍体生寒,心神骤痛,悲恸之下内息瞬间紊乱,紧接着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直涌上喉咙口。而石之轩冷酷无情的眸光更是让她悲愤欲绝,一时之间竟然连上前逼问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强撑着身子孤傲的挺直背脊,不想让站在一旁的碧秀心看笑话。 随后,石之轩似乎是还嫌她心口不够痛似的,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往日柔情炙爱,不过是为了破你至阴之体,不欲天魔大法大成,以防阴葵派在魔门中独大而已’! 这就是她心中的良人!这就是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此生不负’的良人?! 一句话将祝玉妍满怀希冀的心狠狠的打入了无间深渊,心痛的几乎不能自已,痛到极致则强烈的恨意油然而生。在碧秀心看似平冷实则讥讽的眼神里,在石之轩残酷冰寒的眸子里,她再也无法维持阴后骄傲、强装的镇定,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跌跌撞撞的落荒而逃般的跑回了阴葵派。 祝玉妍所练的天魔大法要求保持纯阴之体且入情而绝情,不能有剧烈的心绪波动,而祝玉妍因情而伤,爱至极恨至深,却是犯了功法的大忌,因而回到阴葵派后走火入魔,被其师门长老们丢进了密室里关了禁闭,什么时候心境平和下来了,什么时候出关。 可惜的是,阴后爱至深则恨之切,又如何难以控制得住强烈的情感?越是爱石之轩便伤的越重,伤的越重便越恨,恨的越深越是痛不欲生,如此循环往复,如何能平静下来?! 在心情强烈起伏波动又强行运功冲击天魔大法第十八重境界,这不活生生的找死么!!这也无怪乎身子换了人了! 只是…… 感受着前身留下来的记忆,所有的爱恨犹如脱了缰绳的野马齐齐奔涌而来,这前身留下的感情那般炙烈一时之间竟叫祝玉妍如同脱了水的鱼儿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的想要摆脱这痛苦的窒息之感。而体内流转的内力却在这强烈的心绪波动下不受控制的到处乱窜,不断的冲击着奇经八脉,痛……仿佛要将身体内所有经脉骨骼都爆裂般的极致痛楚海浪般席卷而来! 额头的冷汗涔涔而落,斗大的汗珠轰然滑落面颊,祝玉妍的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湿淋淋的。前身留下的记忆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的状况——若是让内力再这般冲撞下去,她绝对会经脉断裂爆体而亡! 不!不可以! 她好不容易才得以重生,怎么能容许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如昙花一现般消逝?!死后那种凄凉冰冷的黑暗,她再也不想再忍受第二次! 祝玉妍眼神一暗,一手重重的捂住了心口,她是祝玉妍,但她绝不是阴后!她不爱石之轩,她决不能容许也绝不会令自己死在对石之轩的爱情之下! 这般一想,心上一阵死灰般的冰冷绝望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身体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心里的痛越来越明晰,那种强烈到让人恨不能死去才能解脱的痛,那种几乎将爱恨演绎到极致的不甘痛苦,种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情犹如狂风骤浪般席卷而来,一瞬间淹没了她…… 祝玉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压心底翻涌的情绪,虽然阴后的不甘愤怒让祝玉妍心悸愧疚,但既然这身体已经是她的了,她要身体所有的掌控权有什么不对?难道还要让那些记忆感情影响到她的行事不成?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阴后啊阴后,既然石之轩已经不爱了,那么就断个干干净净!长痛不如短痛,要想让心口这道伤疤愈合,首先就要硬生生的揭开它,将那些烂在伤疤里头的腐肉脓水挤个干净!我会将你不敢面对的事实都揭露开来,痛至极致则哀莫大于心死,只有真正的死心了才能太上忘情! 而唯有你死心了,我才能真正的获得身体的控制权,才能活下去!虽然对不起你,但我绝不后悔如此作为! 祝玉妍捂着抽痛的胸口,一阵强烈的涩意带着死寂般的绝望蓦地涌上,明明悲痛的快要死去了,眼睛却干涩的几乎留不下眼泪来。而后又是一波又一波强烈的情感起起伏伏,或悲恸或愤恨或不甘或悔恨……良久之后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于此同时,体内的内力却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如咆哮的海浪在暴风雨止息后慢慢的安静下来,重新流入丹田里汇聚成一条小河而后又流向奇经八脉,运转三十六个大周天之后,内力越流越快如骏马奔腾齐唰唰从奇经八脉留回丹田里。丹田如同旋转的星云在内力的冲刷循环之下一点一点的状大,紧接着轰的一声,气球被针爆破的响声骤然响起,祝玉妍只觉身体内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被轰然打破,下一刻她惊愕的发现,闭眼运功的她竟然能够清楚的看到身体里的经脉丹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视?传说中武道练到至臻才能一窥的内视? 这么说她岂不是因祸得福突破了,到达天魔大法至高层第十八重?! 心中欢畅之中蓦然涌上,祝玉妍禁不住想要大喊一声将所有的憋闷都吼尽,太好了,她终于突破了,至此以后就是真正的魔门第一高手了,比之石之轩也不逞多让,说不得还更胜一筹呢。毕竟原著中她一生都没有突破第十八层,想来应该是终生都难以做到绝情的原因吧。否则的话,同样失去了纯阴之体,为何绾绾能够练成天魔大法而阴后却不能。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祝玉妍便沉静在了内视的新奇体验之中。 怀孕 体内众多的经脉散发着盈盈的光泽,内力如流水般悄然流动着,一圈又一圈,四面八方泛着如玉般温润的光芒最后流入丹田里。星云般的一团蒙蒙的雾状内力占据在整个丹田中按照某个特定的方式旋转着,看起来颇为壮观。而丹田的侧下方一根粗壮的经脉缓缓的探出头,如吸管般一丝丝的抽取着内息下流而去。 祝玉妍有些惊奇,记忆里似乎没有听说过习武之人有这么一条直通丹田星云的经脉啊,莫非是因为她练至天魔大法至高层而生出来的?怪哉,难道经脉也能后天生长而成?呃,果然是小说世界,无所不奇啊。 好奇心一起,祝玉妍不由得‘看’向那条经脉,目光顺着经脉往下探寻而去,转过几个弯儿,经脉最终止步与一个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小球儿处。那小球儿不过巴掌大的模样,小手小脚,蜷缩成个小虾子,看起来就如同毛球儿,可爱的紧。而那根引起祝玉妍惊疑的经脉就紧紧的联结在毛球的腹部,直直弹入毛球的丹田里,时不时从祝玉妍的丹田里抽一丝内息进去。 祝玉妍目光呆愣的看着那团已经初具五官雏形的脸上,一瞬间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似的,直令她猛地一震惊怔! 肚子里的婴儿?她、她了?! 呸呸,什么她了,她丫的还是个黄花闺女呢,哪里去啊!那是阴后了!且按着婴儿的模样来看绝对不少于三个月,刚好是与石之轩春风一度后留下来的!这算什么?遗腹子? 晴天霹雳啊,老天在让她重生的同时竟然还买一送一,这算什么,她该感谢重生大神的馈赠么?!可是原著《大唐双龙传》中没听说过祝玉妍跟石之轩有生过孩子啊?难道说这是蝴蝶效应?开什么玩笑,哪有人重生了,什么都开没干呢就蝴蝶出三个月的肚子的!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祝玉妍眉头一皱,蓦地脑海里灵光一闪:绾绾! 虽然因为时间的久远,对于《大唐双龙传》的一些情节不甚清楚,但她因为素来欣赏那个‘气质优雅,娇憨可爱,白衣赤足,至情至性’的绾绾,曾对与之有关的人事物都报以极大的热情。正因如此,她清楚的记得原著中有一段是徐子陵初见祝玉妍时的感觉,觉着祝玉妍与绾绾相貌上有几分神似,使他联想到两者有母女关系。这是否就是作者对绾绾与祝玉妍母女关系的暗示? 除此之外,有一个剧情是石之轩错认绾绾为自己与碧秀心的女儿,当初看到这个剧情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照理说石之轩好歹与阴后有过一段情,怎么会不了解以阴后的高傲是根本不可能会替抢了自己情敌兼死对头养她与情人的女儿的,他也没理由听信一面之词不怀疑绾绾的身世!所以,他肯定是怀疑过的,可是为什么最后他还是错认了绾绾为女儿?只有一种解释,绾绾身上必定有让石之轩深信不疑绾绾为他女儿的地方! 不是石之轩与碧秀心的女儿,却又有某些方面与石之轩或碧秀心相似,再加上自己的以及徐子陵初见阴后时的感觉,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绾绾根本就是石之轩与祝玉妍的女儿! 可是这点原著中却从来没有提到过,这是为什么?或者说祝玉妍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告知石之轩?同时,阴后在寺庙里苦求石之轩的电视情节浮现在眼前,既然舍不得石之轩,为什么不把绾绾的身世告知以求石之轩留下?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祝玉妍抚摸着腹部,不住的沉思。 是的,从知道腹中的孩子是绾绾的那一刻,祝玉妍就决定要生下她了。那个让徐子陵又爱又恨的绾绾,让她极其欣赏喜爱的绾绾将要成为她的女儿,祝玉妍就说不出来的欢喜。虽然徐子陵最后选择的是师妃暄,可她就不相信了,她的绾绾会不如师妃暄! 只是,怀了孕各种各样的难题也就出来了,阴葵派是决不允许派中继承者与心爱之人发生关系的,可如今她这前身不仅和石之轩发生关系了,甚至还有子了,且这个孩子汇聚了阴葵派与花间派两大派系的血脉,关系重大,极有可能打破两派间的平衡,之事传扬出去,说不定石之轩就会利用她腹中胎儿掌控阴葵派——他既然不想阴葵派独大定然也会有此野心,毕竟此人志在天下。而这是祝玉妍不敢想的。 思考的多了,祝玉妍也就能明白阴后的顾虑。无怪她会隐瞒绾绾的身世,因为她不仅仅是绾绾的母亲、深爱石之轩的阴后,同时也是阴葵派的宗主,她的肩上还承担着不可推卸的阴葵派的重任。她可以为石之轩放弃生命却不能因为爱情而毁掉阴葵派。 这才是真正的阴后啊。不比碧秀心为爱放下一切的奋不顾身,她是如此的深爱却又不忘责任。比起前者的至情,祝玉妍更欣赏后者的责任心。人生在世哪能因为爱情而放弃道义责任?额,如果慈航静斋为碧秀心找的那个‘以身饲魔,换得天下苍生安然’的借口也算的话。 只是要她和女儿以师徒定一生,不能相认,祝玉妍怎么甘心?且她已经在密室中闭关近半月了,如不意外,三天之内就算她不出关,长老们也定会让她出关。只是她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马上就会隆起来,怕是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来,就算能瞒住一事,可生产之时又该怎么办?看来这些都该好好的思量一下。 缓缓的收功,退出内视,祝玉妍睁开眼,她决定先出关布置好一切,前身能做隐瞒住绾绾的身世,她也一定能。 初见 缓步走出密室,迎面一阵清风拂来,淡淡的花草香弥漫在鼻息间。武道到达极致,映入眼底的是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目光所及,祝玉妍清晰的看见了枝叶上冒出的嫩芽缓缓的舒张着向着阳光生长,花丛间扇打着翅羽嗡鸣的动作却放慢了几百倍的映在眼底,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蜜蜂在一秒钟内扇动的三十次翅膀。 而凝目远望的时候,就连五百米外的一只蚂蚁爬动的痕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祝玉妍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心中的烦绪顿时一扫而空,温柔的摸了摸肚子,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淡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浑身泛着温暖醉人的光晕。 蓦地,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祝玉妍猛地一震,反射性的一掌劈向后方,几乎是在同时一道黑影以快至诡异的速度避过掌风轻飘飘的落到她面前。 哗啦——来人落地的同时,掌风划过古树,只听得一声巨响,几人合抱的树木瞬间四分五裂。 “石之轩……”祝玉妍目光掠过来人,瞳孔一缩,一声低呼从喉间溢出。虽然是邪帝石之轩,但铭刻在记忆里的熟悉叫她瞬间就认出了来人。同时祝玉妍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一袭玄色宽袍,俊逸邪魅。俊美绝伦的脸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星,微微上扬的眼角勾勒出丝丝邪气,紧抿的薄唇看起来极为淡薄。细望去其人给人以桀骜不驯、冷酷邪魅之感,却又带着属于上位者的霸气。 不愧为邪帝,单就这相貌而言已是天下难寻的俊逸,无怪乎阴后会钟情与他。只是他来此做什么? 想起石之轩欺骗阴后感情,觊觎魔门的霸业一事,祝玉妍目光一暗,瞬间凝结成冰,希望不是她想得才好,否则……虽说她已经突破了天魔大法第十八层武功比之石之轩绝不会差,甚至还可能高一筹,可那是在一般情况下,如今她腹中还有只未出世的小包子,若是过度使用内力伤到她怎么办?可阴后记忆里,石之轩并非是这般乘人之危的人啊? 但转念一想,祝玉妍觉着既然石之轩都能对前身虚情假意且一点都看不出佯装的样子来,也难保他不会想乘此机会灭了她一统魔门啊。越想越是心寒,祝玉妍冷冷的直视石之轩,丝毫不敢放下警惕防备之心。 “妍儿……”石之轩凝视着眼前容貌绝艳如画,气质清逸无伦的少女,漆黑的眼眸宛如水墨般深邃幽深,一眼望不到底。然而在对上祝玉妍仿佛被寒冰覆盖的眼眸,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动容,但眨眼间却又消失无踪了,快的让人察觉不到。良久,石之轩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身形一动,瞬间消失不见。 “……”这算什么?准备放手一搏的祝玉妍呆愣了片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是在耍她么?没事跑出来死盯着她半天,盯得她头皮发麻,等她做好拼死一搏了,人突然就跑没了,这算什么?耍她好玩么?只可惜形势比人强!祝玉妍无奈的安慰自己,耍她总比真动手脚要好,先把这笔账记下了。 反正石之轩欠她的何止这一笔,自己欺骗了阴后的感情,他生下来的女儿石青璇又抢了绾绾的老公,父女俩没一个好东西!以后定将欠她们的双倍讨回来。 这般想着,祝玉妍缓和了脸色,提气直向阴葵派正厅而去。 祝玉妍刚在首座坐定,茶都还没喝一口呢,就听侍女来报,长老边不负求见。祝玉妍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只怕又是为了她失身于石之轩,后又因其伤神功力大减,武道难成一事吧。虽然她已经练成了天魔大法,但祝玉妍暂时还不想透露出去。于是只得放下茶杯,道了声让他进来。 “边不负见过宗主。”边不负一进门拱手作揖。 “长老请坐。”祝玉妍点了点头,示意他坐。边不负是她的师弟,容貌极为俊俏,但为人却有些严肃,最是忠心容不得人做出半点违法规定的事,和其外表实在迥异不同。若非祝玉妍是宗主,他定然把自己送进执法部受刑不可,但饶是如此也还是以闭关为借口关了她近一个月的禁闭。 “宗主,自邪帝石之轩为碧秀心隐居成都之事传遍武林,如今魔门乱局呈现,想必不出一月慈航静斋定会借机添一把火,好让我魔门两派六道内乱,最好是让我阴葵派与花间派拼个两败俱伤,以便从中得利。不知宗主有何应对之法?” 真是哪儿痛戳哪儿!明知道她痛恨邪帝跟碧秀心还一再提起两人隐居之事,他绝对是故意的!难道那么久的禁闭还不能让这执法长老消气不成?要是前身还不得痛彻心扉!祝玉妍无奈的抚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宗主此言差矣。如今宗主功力大减,恐怕连天魔大法十五层的功力都无法全力施展了吧?只怕连慈航静斋的梵清惠都难以挡住了吧?”边不负问道,语气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依师弟之见呢?”祝玉妍词穷道。 “在不负看来,宗主纯阴之体已破,天魔大法第十八层难以练成,若要进窥武道,必须找一男子结合,锻炼天魔大法。此男子必须不得宗主半丝情意,否则武道难成!”话音落,边不负目光灼灼的望向祝玉妍,犀利如鹰隼,似乎只要她拒绝就会用目光射穿她似的。 祝玉妍反射性的就要开口拒绝,动了动唇,在话即将出口时,忽然想起一事。 原著中,阴后祝玉妍被石之轩所负后为了能够进窥武道,她毅然放弃了自己的幸福,依照规矩选择了她厌恶的‘霸刀’岳山结合,生下一女。而如今她已经身怀有孕,此事决不能泄露出去,边不负虽然忠心不二,但他忠心的是阴葵派而非她祝玉妍,因此岳山其人未尝不可利用。这样一来她既隐瞒了怀孕一事又能借机让边不负以为自己功力已经恢复,岂不一举两得? 这般一想,到嘴边的拒绝变成了:“就依师弟所言吧。” 边不负这才缓和了冷硬的表情,道:“宗主可有人选?” 祝玉妍低头做思虑状,半晌闭眼,声音淡淡的说道:“霸刀岳山。” 这个人选的确不错,依着祝玉妍的冷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这个处处不如她的人动情的,边不负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不负这就命人寻找岳山下落。”言罢,作揖退了下去。 看着边不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祝玉妍低头温柔的摸着肚子,眼底目光坚定而慈爱。 一夜 月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倾泻下一地如水的光华,偶有轻风拂过,枝叶摇曳舞动的身姿优美如画。溪水潺潺,月光照在水面上,流动的波光粼粼闪烁,明灭如灯光。 岳山蹲在溪边放下刀,两手掬了一捧水打在脸上,洗去一脸的尘土。月光下,岳山鬓发凌乱,看上去颓废之极,全然没有往日天下第一刀的霸气斐然。 几日前,宋缺约他一战,那时候的岳山自然是没有把区区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的,若不是宋缺身后有个势力强盛的宋阀支撑着,岳山根本就不想答应这小子的决战之约。然而世事难料,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霸刀竟然会败在宋缺的天刀八诀,成全了宋缺的‘天刀’之名,却也令他赫赫十余年的威名一夕尽丧。 这叫他如何能够接受?岳山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拔刀怒对着盈盈水波霍霍挥舞起来,刀风阵阵寒气逼人,刀光所向,枝叶飞扬,茂盛的草木纷纷折枝匍匐,从枝头倏然坠落的叶片儿惊恐的在充满肃杀的刀风中飘零颤抖。小溪里因这刀风而翻滚着卷起条条惊涛骇浪。岸边地面上也受了这无妄之灾,已是刀痕斑驳。 啪——将所学刀式舞毕,岳山累的狠狠将到插没入土地,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珠斗大如珍珠顺着面颊滚滚而落,月光下明明灭灭,而后轰一声坠落在尘土中。 岳山呆呆的看着满地的狼藉,一时竟是入了神。 忽的,一声清灵冷寂的铃音破空响起,如泣如诉,缠绵而悠扬,铃声飘渺宛如从遥远的地方随风而至,却偏偏蕴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魅惑,闻之而心生心弦颤动。 天魔音! 岳山心头一震,一下子认出了这音声,反射性的抬起头。 几乎是在同时,翩翩的鹅黄色衣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衣角下是一双雪白如凝玉的玉足,根根脚趾圆润光滑,指甲盖粉嫩粉嫩的,晶莹剔透恍若粉色珍珠,将上苍之手天然雕琢,完美的没有丝毫瑕疵。视线往上挪移,瞬间一抹袅袅婀娜的身影亭亭玉立在他的眼眸里。 她长得极美。一对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极具神采,眼波流转媚态横生,顾盼之间明明清贵寂冷却偏偏千种风情万般妖娆,举手投足莫不齐聚天下至美至冷的妖冶,一眼就能叫人沉浸其中,酥了心,软了情。 “阴后祝玉妍?”惊艳之色迅速划过眼底,取而代之的则是防备。岳山握紧了手中的刀,是了,这天下除了阴后祝玉妍还有谁能拥有这般绝美妖娆的姿色?可惜的是阴后再美也不是他能招惹的,这女人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蛇蝎妇人却不是个善茬。 祝玉妍蹲下身子,轻轻的将雪白葱嫩的手搭上岳山握刀的掌上,目光清冷:“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难道堂堂的阴后还找不到人为你做事不成?” 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淡淡的却清冷至极,就如同他眼前的人,而手上传来的温软让岳山的心猛的不受控制的跳动。他努力的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用冷淡疏离的语气问道。他不是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然而这个绝美妖娆如仙似妖的阴后面前,却无法真正的毫无所动,有那么一刻钟,岳山甚至觉着自己的心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愿意替我办事的人多,可惜的是这件事,却只有你能替我做。”祝玉妍低低的微笑,清灵的笑声带着丝丝的魅惑。 岳山侧目望向她,沉默不语。 祝玉妍道:“本后因邪帝石之轩而伤情,致使功力大减,如今正需要借助岳山之力,不知岳山可否相助?” 石之轩与碧秀心的事早已传遍江湖,岳山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祝玉妍竟然会将自己功力大减一事告知于他,难道她就不怕自己拒绝,反倒把此事透露出去么?要知道她的敌人可不少呢。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说此事只有自己才能帮她,这又是何等缘由? “如何相助?”沉吟片刻,岳山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祝玉妍。虽然可以拒绝,但他与祝玉妍本就没有什么敌对的利益纠葛,拒绝了令其恼怒反倒落了下层。 “此事很简单。”祝玉妍贴近岳山的耳旁,两瓣红唇如羽毛般划过岳山的耳垂,酥j□j痒,温热的气息带着低低的语音轻飘飘的飞入岳山耳中,“玉妍只盼君怜我。” 轰隆——仿佛有一道雷电在他脑子里炸开,岳山难以置信的看向唇含笑意却目若寒星的祝玉妍,这个艳绝天下让魔门众高手爱慕不得的佳人却在此刻对他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怎么可能?!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祝玉妍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她分明是认真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向他求春情,为什么是他? “因为我欲借君之手断情。” 断情?因为恨石之轩负了她的心,所以用如此决绝的方式选择断情?那么果断,那么性烈,连对自己都不留一丝的余地…… 岳山呆呆的望向祝玉妍,他该拒绝的,这样如烈火般绝烈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沾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忽然猛地一颤,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星月交辉之下,祝玉妍浑身披着一身冷寂的霜华,冷的像是冰泉的目光深深的望着他,眼波流转带着丝丝的魅惑,恰到好处扬起的唇瓣粉嫩而妖冶,仿佛随时都在诱惑着人去咬上一口。她就如一个美丽而妖娆的妖精,一颦一笑媚态横生,在这致命的诱惑下,理智的弦瞬间断裂,岳山不受控制的大口大口吞咽着口水,忍不住一点一点贴近那张水润粉嫩的红唇…… 天际之上,一朵乌云悄无声息的覆上了皎洁的明月,昏暗的天空下,声声魅惑的喘息回荡,经久不息。 ****** 清幽小谷内。 “噗——”石之轩猛地吐出一口血,心口抽痛不已。他呆呆的低头看着摊开的宣纸,绯红的血液飞溅在宣纸上,黑色的墨迹瞬间被染得一片艳色。‘不死印法’在这一片漆黑与绯色之中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让他徒然升起强烈的不祥之感。 “之轩,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不死印法有什么问题?”碧秀心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担心的上前扶住他的手,抽掉他手中的毛笔,“先别写了,赶快运功疗伤。” “无妨。”石之轩挥了挥手。不死印法是他结合魔门花间派与补天道两派秘法所创,经由他再三推敲一事臻至完美,不可能会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乱的很,竟有些惶惶不安。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扑哧扑哧……正想着,一只白鸽突然扇动着翅膀落在了窗户上。 补天道有消息传来,且是极为重要的消息,否则他们是不会飞鸽传书与他的,这下子石之轩完全坐不住了,快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解下纸条看阅。 纸条上不过寥寥几字而已,然而待看完,石之轩脸色暗沉满是戾气,目中迸射出炙热的火光,,浑身上下仿佛被一层强烈的肃杀之气所笼罩,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气势骇人。 “之轩,发生什么事了?”碧秀心见状心中不由升起惴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石之轩戾气重重的模样。 石之轩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休息,我有事处理去去就来。” 书生 一丝曙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夜的尽头。 夜将息,草丛里蛰伏整夜的昆虫亦不甘示弱的鸣声阵阵,以清脆悦耳的乐声目送着夜色离去,远处,鸡啼声声拉开黎明的序幕。 篝火燃烧了整夜,点点炫亮的火星如萤火虫飞舞在碧绿的旷野上,翩然而起,却在瞬间熄灭,明明暗暗的火光点燃了一夜的静谧。 岳山拨弄着火堆,不时折碎几支干枯的树枝,抛入火堆中,燃烧的火花噼里啪啦作响。篝火上搭建着简易的支架,削尖了头的竹子穿过野兔架在支架上静静的烤着,金黄的表皮冒着‘嗞嗞’油水,淡淡的香气四处逸散开来。 祝玉妍凝目注视着火堆,橙色的火光倒映在她的脸上,如玉的容颜褪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异样的嫣红,令她冷寂的美艳平添了几分温润之色,妍若桃花,清丽而雅致。 她的衣衫凌乱而松垮的挂在身上,垂散的发髻宛如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垂落在她的肩头,流落出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弱,越发显得其人冰肌玉骨,妖而不艳,媚而不俗。 岳山只这般看着,便觉有些痴了,魔门的阴后,天下难寻的殊丽,不知有多少人钦慕于她,然而这般柔媚的姿态,除了石之轩,便只得他一人有幸见之吧。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就涌起几分柔意,几许怅然。 “饿了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岳山撕下兔腿,递给祝玉妍。 祝玉妍漠然的看了眼兔腿,目光移到岳山脸上,忽的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看,这就是男人啊,一夜风流过后,哪怕之前是全无了解的陌生人,事后却能生生带出几分柔情蜜意来,忽然为阴后感到不值,她的深情在石之轩眼中是否亦如此时的岳山心底滋生的感情那般,如此苍白而可笑? 然而她终究不是阴后,她只知道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时,她就已然抛弃了所有属于阴后的感情,在一夫一妻的世界尚不能要求男人感情如一,她又怎么能在于此奢望‘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阴后那般惊采绝艳的女子都没能得到幸福,可事事不如阴后的她又怎么能觉得自己会是特别的? 生活不是小说,更不是电视剧,从来就不存在被上天厚爱的主角。 “玉妍……”低低唤声突然想起,祝玉妍抬眼,只见岳山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呆怔的模样,“在想石之轩?” 不过是一晚上而已,便将她不自觉的开始以亲密的姿态插手她的人生,莫不是将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了么? 祝玉妍忽然没有来的厌烦,无论是岳山亦或是石之轩,他们又怎么知道阴后即使再恨石之轩,也从不会放荡到伤害自我来报复石之轩,至于她祝玉妍,石之轩和她有什么关系能令她狠下心伤害自己?区区一个岳山又怎值得她委身? 想着,祝玉妍已然不耐烦站了起来,完美唇形似笑非笑的扬起,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他若是知道她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自以为发生的东西不过是一场春梦了无痕,又会是何种表情? 看着因她骤然变脸而面含异色的岳山,祝玉妍冷冷道:“岳山,此夜已尽,天明后你我仍为陌路!” 说罢也不管脸色徒然变得极为难看的岳山,身形一动,瞬间已然掠出十里之外。 *****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朝霞悄然出现在天际,染得半边天空灿烂绚丽,层层灰暗的云朵里,初升的旭日无声无息的探出了头,金色的光辉瞬间穿透一望无际的黑暗,迸射出无边的光明来,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祝玉妍足尖点过树梢,在空中翩然飞跃,直到觉得困倦才渐渐的停在了一片竹林外。 背靠着竹子,半蹲着搂着自己的双臂,她只觉茫然,前尘后路,竟不知何处是归。背负了阴后的记忆,阴后的人生,那样的她还是自己吗?阴后悲哀,她又何尝不悲哀呢? 她从没有想过穿越,虽然在发现结婚三年的老公外遇时,她曾恨过恼过,可是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绝望,生活还不就是那样,谁离了谁不能生活?可是谁曾想,一朝魂断,醒来却已非自己…… 而如今这世上唯一真正属于她的唯有这腹中的与她血脉相连的胎儿了吧?她唯一的羁绊与亲人,她的感情归宿。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背负起了阴后的责任。 就这样吧,既然已经选择了以后的道路,将所有的过往的掩埋,那么从今往后她是祝玉妍亦是阴后,且看她如何在这个群雄并起的灿烂年代,活出属于她祝玉妍的精彩! 长长呼出一口气,祝玉妍不由得释然了,她站起身准备回阴葵派。 “姑娘……”刚转过身就对上一双惴惴不安的眼神,不知何时起,她身边竟然多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男子面若冠玉,头戴纶巾,身上则是一袭青色的儒衫腰间挂垂挂着绿丝绦,上系白色暖玉,正是时下最常见的模样。 祝玉妍皱紧了秀美的眉头,刚才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竟然不曾发现有人接近了她周遭三步以内,若不是男子主动出声,只拍她还没有意识到此人的存在,她的警惕心何时变得这般弱了? 以她如今的功力来看,即使是在分心之时,被毫无武功的普通人接近,也不该到三步的范围内依然察觉不到的啊? 难道此人隐藏了武功?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的功力绝不在她之下!念头刚过,祝玉妍防备的目光瞬间落在男人的身上。 男子见祝玉妍面无表情的看来,忍不住露出一抹似安慰似怜悯的神色:“姑娘,你……还好吧?”那种尖锐的、如同刺猬般对所有接近的人产生防备与不善的眼神,加上那面无表情像是强忍着什么的模样,更是落实了男子心底不详的猜测。 见祝玉妍半点反应皆无,他着叹气焦虑的劝道,“姑娘,可千万莫要想不开,这……发生这种事,实非姑娘所愿。姑娘可不能拿别人犯下的错来惩罚自己,权且当做……当做被恶狗啃了一口……对,就是恶狗……姑娘且放宽心,这些恶狗都不会有好下场是,一定会有人会把那恶狗绳之以法的!” 说着说着,男子的语气越发激动起来,唾沫横飞,说道恶狗二字时竟像是从牙齿缝里硬挤出来的一般,愤恨之色明显。 “对了,”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利落地一把脱下自己的长衫,罩在祝玉妍身上:“姑娘,快把衣服披上吧。” 砰——几乎是在衣服披上祝玉妍的同时,祝玉妍反射性的拍出一掌,男人如同风中的落叶般瞬间飞落向几米外,重重的跌落在地。 “噗——”男子自觉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口,一口鲜血瞬间喷出口,他忍不住咳咳咳吐出几口血沫,目光却担忧的凝望着的祝玉妍。 祝玉妍看着他焦虑而同情的眼神、苦大仇深的表情,似乎还是对她的?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人同情的地步了?她堂堂魔门阴后何须一个百无一用的同情?! 突如其来的怒气涌上心头,祝玉妍一把扯下身上的长衫,然而下一刻她突然身体一僵,脸上蓦地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经过一夜的折腾,她身上做工精美的淡金色宫装长裙早已凌乱不堪,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衣不蔽体。凝白如玉的肩暴露在空气中,青青紫紫的斑驳伤痕点缀其中,乍一眼看去颇为怵目惊心,裙摆处甚至已经裂成条状的布块,走动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几道红痕在凝脂般的玉肤上,同样清晰可见。 这形象简直是活脱脱一副惨遭蹂躏的凄惨少女!莫怪乎这一脸惨不忍睹的望着她,联想到他先前那句‘权且当作被恶狗咬了一口’的话语,便是在她前世,也难有对女子这般宽容的男人了吧? 祝玉妍心里忽然对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好感,此时再看被她一掌打伤,心里不由得愧疚,好在刚才那掌因为不曾感受到恶意,而只用了一分力道,看那虽然重伤倒地却并无性命之忧的模样,想来也是会点功夫的吧。 弄清楚一切,祝玉妍也不推脱,直接将脱下的儒衫穿在了身上,伸手将一瓶上好的上药丢给,微微一笑,笑若春风瞬间冲散了一脸的寒冰,瞬间人若桃花绝艳无双:“多谢你的衣服,有缘再会。” “姑娘……”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小生萧彦之……” 祝玉妍脚下的步子微不可见的顿了下,不曾回头的她没有发现,眼底渐渐染上的猩红以及……嗜血的杀意。 “恶狗是么……”看着祝玉妍消失的方向忽然邪气地勾起唇角,慢慢的站了起来,向着祝玉妍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他的步子极轻极慢,飘飘然仿佛踏足在棉花上,却偏偏踏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伐之意,更为诡异的是他每一步皆如同踏在了地图之上,一步便是十几米。 与此同时,猩红的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布满了的眼眶,甚至于黑色的瞳孔都在散发着诡异的血红色,衬得他的眼眸宛如滴血一般。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诡异的状况,唇角含笑,心底那头被他紧锁在闸门里的凶兽愤怒的挥舞着爪子,嘶吼着,暴戾而凶恶的目光里充满了嗜血,杀戮像燎原之火般熊熊燃烧,巨大的火光瞬间烧尽了他心底所有的理智…… 他已经不想再压抑,那几乎临近极点的愤怒。 鲜血,唯有温热的鲜血,方能填满他满心的愤怒,满心的妒恨…… 忽然,一道人影进入了他染血的瞳眸里,他勾起唇角笑了,低沉的笑声里说不出来的诡异…… 良久良久,当夕阳出现在天际之中,血色终于如流水般从他的眼底褪去里,他苦笑着看着一地的碎尸残害,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几许怅惘几许无奈:“祝玉妍,原来你竟已成为我的……心魔了么?” 产子 傍晚,如血般红艳的晚霞染下一地的殷红,祝玉妍失魂落魄的倚在阴葵派的门口,远远地,边不负的身影映入了视线内,祝玉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闪电般的飞快迎接了上去。 “岳山死了。 据说死相极为凄惨。 几天后,祝玉妍从边不负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情淡淡的,目光清冷如夜雾,没有丝毫因为这个消息而有半丝动容,冷漠得就如同岳山不过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事实上若没有那一夜的缠绵,他们之间也真是只闻名不见其人的陌生人。边不负叹了口气,自从石之轩相负后,师姐已经变了很多,往昔美艳绝色的祝玉妍如今却从骨子里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冰寒,难以接近。似乎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触动她的心弦。 “师姐,岳山虽然入不得师姐的眼,可也是我魔门排行前十的高手,还望师姐今后凡事三思而行,手下留情。”边不负有些惋惜。这情啊虽然已被祝玉妍断了个彻底,可连带着她的七情六欲都没了,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倒是可惜了岳山白白断送了性命。边不负突然隐隐有些后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然而下一刻,他又否定了自己内心身处的不安。 祝玉妍瞥了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边不负误会她杀了岳山,虽然她借岳山断情得以恢复功力,可岳山到底是冒犯了她,这事换成谁都会怀疑她,因为她有足够的动机。可只有祝玉妍知道岳山之死根本与她没一毛线的关系。当日她只是用天魔音趁岳山心神恍惚之时迷惑了他,制造了幻觉而已。本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何须动怒?再者说了,她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岳山就委屈自己委身?虽然她不在乎这个,但也不会平白委屈自己!只是她懒得解释而已。 虽然岳山的仇人不少,但会用如此残忍手法让人死无全尸的,而偏又是在她假借岳山断情一事传出后杀人的,除了那人也不会是别人了吧。 男人啊,她该对那个人这种‘我的东西,即使我抛弃了,也决不允许他人触碰’的占有欲表示荣幸or欣喜?祝玉妍不由讥讽。 “师姐,你……”边不负看着她冷漠到近乎无情的脸,张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只是无奈的摇头离开了,此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阴葵派的找人结合的规矩。 而后,祝玉妍的日子终于平静下来。 每日只是批阅处于阴葵派内事物,闲时闭关练功,偶尔兴趣来时还会做点香囊或是绣些帕子上的花样儿,日子过得平静恬然。而身怀有孕的事也在她找了个好时机透露了出去。或许是因为天魔大法的原因,祝玉妍的肚子近四个月了,表面看上去却还是扁平的,但她内视的时候却能清楚的看到孩子在她腹中茁壮健康的成长,可惜的是因为孩子是蜷缩成一团的,她没法看出孩子的性别。不过祝玉妍也不在意,她都知道这孩子是绾绾了,这性别看与不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祝玉妍没有想到的是,此事却在帮派内众多人士脑补中得出了‘祝玉妍杀了与她有一夜之情的岳山却没成想自己却在那夜珠胎暗结’的结论,从而收获无数同情怜悯的目光。让她颇为哭笑不得。就连边不负也时常徘徊在她身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的腹部。直到祝玉妍坚定的丢下一句‘我决定生下她’后,他才消停下来,可到底还是不掩担忧。 祝玉妍知道他怕将来有一日她的孩子得知自己的母亲却是杀父仇人,会让母子反目成仇。可这对祝玉妍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她甚至还颇为恶趣味的看着边不负的担忧,好吧,她承认她是在报复,谁让边不负提出要让她按阴葵派的规矩找人结合来着。活该! 怀孕近四个月时(实际六个月),祝玉妍的肚子跟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短短的时间内涨得跟篮球似的,速度快的让人瞠目结舌。边不负见状更是忙前忙后的张罗,怕敌对势力借机暗杀祝玉妍而封锁了她怀孕的消息,将整个阴葵派弄的跟个铁桶似的。同时揽过了她手中的事务以免她过于操劳,又怀疑她腹中怀的是双胞胎生怕她的肚子有个什么意外,而早早的请了大夫稳婆在一旁候着,平安脉更是每天三次。好在祝玉妍上辈子的时候学过几年中医,略懂一些脉象,暗中用天魔大法暂时的调整脉象,才没让她穿帮了。也幸亏她练成了天魔大法第十八层,否则还真没法这样做。 祝玉妍更是暗中庆幸自己没有将天魔大法练成的消息透露出去。 怀孕的日子其实很无聊,每天呆在房间里不能做劳累的事,除了躺着就是坐着,就连站都不行,最多就是在院子里逛一圈,祝玉妍除了还能练会功,整个人都快成了一头吃了睡,睡了吃的猪了。惹的祝玉妍时常暗自抱怨没点儿有意思的事。 这抱怨了没两天,阴葵派内就出现了针对祝玉妍的暗杀事件。 虽然边不负封锁了祝玉妍怀孕的消息,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在三个月后祝玉妍怀孕一事还是泄露了。祝玉妍的仇人算不得多,但比之更多的则是却是敌对的势力,这势力囊括黑白两道。魔门不满于阴葵派与花间派的领导地位,想要翻身居于其上的不在少数。邪帝石之轩他们不敢招惹,可依魔门第一高手阴后祝玉妍此时的状况能发挥平常十之一二的功力就不错了,再加上阴葵派与花间派两派因为石之轩与祝玉妍闹翻,已是势同水火,不乘这大好机会下手,还等何时?而正道武林更不必说了。 这种情况之下,一天之内边不负已经前前后后打发了十几波杀手。这还只是开始,他最怕的是魔门一派六道联合起来攻打阴葵派。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祝玉妍的肚子实际已经是九个月了,逼近产期,时常会有阵痛,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这时候的祝玉妍一边恼恨自己乌鸦嘴,一边带着稳婆进入了平常闭关的密室。边不负则率众死守在禁地外。 果然一进入密室,祝玉妍的肚子便开始剧烈的坠痛起来,一滩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裙摆,滴滴落在平整的地面上。 “不好,羊水破了!”稳婆见状心里焦急,忙扶着祝玉妍在石床上躺好,“宗主,先积蓄点儿力气,等产道一开就要生了。”说着稳婆看了看空旷的密室,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没有热水,没有剪刀,什么都没有,这怎么接生啊……” 肚子痛的不行,祝玉妍额头已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剧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不肯停息的席卷而来,耳边是稳婆一个劲的叫唤声,“宗主产道已经开了,用力啊……” “啊……”祝玉妍死咬着牙齿,拼命的回想现代产妇生产时的知识,用力而有规律的一呼一吸,在一波一波强烈的阵痛中用力,再用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祝玉妍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下身滑了出来。接着只听得一声洪亮的婴啼声骤然响起,咬断脐带,稳婆抱起孩子高兴的道:“恭喜宗主,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肩膀上还带着个圆弧形胎记呢……” 儿子?祝玉妍蓦地一怔,难道不应该是个女儿么? “快抱给我看看!” 稳婆在热水里洗净了婴儿,用襁褓包着抱到祝玉妍手中,祝玉妍慌忙拉开襁褓看着婴儿的下身,一瞬间的呆滞,她生得不应该是绾绾么,怎么会是个儿子?那绾绾呢,绾绾又在何处?难道绾绾不是祝玉妍生的?那她的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砰—— 正想着,密室石门上骤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下一刻只见石门如破碎的陶瓷一般四分五裂向四面飞溅开来,一时之间尘土飞扬,祝玉妍闻声冷冷的望去,石之轩颀长邪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背光处,石之轩暗沉的眼眸里含着冷厉的气势,浑身戾气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充满肃杀之气。 祝玉妍猛然一惊,只见石之轩身形如电,光影般飞旋而过,与此同时祝玉妍只觉手中一轻,待再望去,婴儿已然被石之轩粗鲁的提着襁褓垂在半空中。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宝宝!”祝玉妍急忙拖着产后无力的身体从石床上爬起,脚刚在地面站定却是一阵腿软,不由得瘫软在地。“宗主……”稳婆颤抖着急急扶住了祝玉妍,“石之轩,把宝宝还给我!” 石之轩满是杀气的眸子淡淡的掠过婴儿,忽的勾勒出肃杀的弧度,他满脸戾气的如看死人的目光般看了祝玉妍一眼,忽的身形一动,眨眼的功夫已是掠出十里之外。 “宝宝……” “师姐……”边不负捂着伤口看了眼惊慌失措竭力想要追赶上去的祝玉妍,咬牙道,“师姐你刚生产完功力还没恢复,先呆着别动,我去追。”话音未落,人飞快的掠了出去。 绾绾 傍晚,如血般红艳的晚霞染下一地的殷红,祝玉妍失魂落魄的倚在阴葵派的门口,远远地,边不负的身影映入了视线内,祝玉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闪电般的飞快迎接了上去。 “师弟,找回宝宝了么?” “幸不辱命。”边不负将手中的婴儿放在了祝玉妍怀里,祝玉妍小心的抱着婴儿亲了亲婴儿的脸,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蓦地,一股子不对劲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忽然脸色一变,慌忙的拉开襁褓,光洁的肩头映入眼里,没有胎记,怎么会没有胎记?她手足无措的张皇解开整个襁褓,呆呆的看向婴儿的下身。 女婴…… 怎么会是个女婴?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去哪里了……怎么会不见了?难道,难道边不负根本没有追到她的孩子? 祝玉妍猛地抬头惊惶的看向边不负,一手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角,泪水瞬间在眼底凝聚,啪啦一滴滴落在了婴儿的身上,“这孩子……” “怎么了,师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之处?难道……这不是你的孩子?对不起,师姐我……”边不负看着她,心急道,“我再去追,一定会追到孩子的!师姐,你等着!”说着转身就走。 “不用了,”祝玉妍拉住边不负的手微微颤抖,“已经找到了,这是……我的宝宝……”这话如同刀剜在她的心上,一点一点直将她的心千刀万剐,痛的祝玉妍几欲昏死过去。可是她知道,边不负的武功远远不是石之轩的对手,他已经追了一天一夜都没能追上石之轩,凭着石之轩的杀意那孩子绝对是凶多吉少了,枉他还为了怕自己伤心,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女婴过来…… 祝玉妍闭上眼,手紧握成拳,纤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黎烙血肉里。她一想到自己儿子已遭遇不测,祝玉妍痛不欲生的同时止不住的恨,恨的她心都碎了!那是她十月怀胎的孩子啊,那种感受着孩子在腹中慢慢成长的血脉相连,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这个孩子看作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如今孩子落到了石之轩的手上,就凭刚才那不容错认的杀意,祝玉妍敢肯定石之轩不会放过她的孩子,而这个认知竟让她痛不欲生! 儿子,她的儿子,她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一眼! 一时之间,剧烈的痛化作满腔的恨意,祝玉妍死死的用力抱紧了手中的婴儿,脆弱的婴儿忍受不住她的力道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几乎是在同时,祝玉妍眸光复杂的看了眼怀里的女婴,对边不负道:“以后,这孩子就是我的徒弟,我阴葵派的继承人——。” 至于石之轩,祝玉妍闭上眼,再睁眼时,眸子已是一片阴狠,石之轩,你令我饱尝丧子之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碧秀心就快要生石青旋了吧,若是她早一步的话,还能用石青旋去换回自己的儿子?尽管知道这也许是个奢望,但此刻,祝玉妍只能寄希望与石之轩还没有对她的儿子出手。 想着,祝玉妍立刻坐不住了,她顾不得自己产后虚弱的身体,将抱给边不负,而后从侧门飞快的离开阴葵派追赶而去。 虽然石之轩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她心惊胆寒,但她并不想这么坐以待毙,她一刻也坐不住,除非能够亲自确认孩子的安危,否则她绝不会安心的。 虽然不知道石之轩去哪里了,但跑得了人跑不了庙,她若追不到石之轩便直接去成都清幽小谷。祝玉妍始终记得碧秀心的孕期与她相差不过一个半月的样子,想必这会儿也已经生产在即了,石之轩最好祈盼自己没有对她的儿子下手,否则她要他的女儿偿命。 也许世事就是这般巧合。 祝玉妍赶到清幽小谷之时,碧秀心正由一妇人扶着散步,偶然抬头目光无意之间瞥见了她的身影,不知怎的脚下忽然一滑,当场动了胎气,被送进了产房里。 祝玉妍心头一跳,秀心见到她时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除了防备更多的却是躲避,像是不敢和她对峙一般,怎么难道她还会对自己当了小三感到内疚心虚?开什么玩笑! 阴葵派与慈航静斋同为女子门派,因为功法教义的问题门人走的是仙女与妖女的两个极端,可谓是天生的宿敌。作为当代最杰出的两派掌门人,祝玉妍与碧秀心无论是容貌或是才情武功皆在伯仲之前,她们虽然没有碰面但对彼此的了解却绝不会少。而祝玉妍印象中的碧秀心不该是如此模样啊,虽然她的确是来者不善,但碧秀心见到她也不需要这般紧张吧? 难道碧秀心已经猜到她此行的目的是她腹中胎儿?可是就算猜到了又怎么样? 祝玉妍冷冷一哼,现在的碧秀心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祝玉妍想要做的她根本就阻止不了,除非石之轩在此。而她正愁找不到石之轩呢。 竹屋外,祝玉妍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内忙里忙外的稳婆。竹屋内碧秀心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凄厉得令人闻之心焦。稳婆端着满是血水的脸盆来来回回好几趟,急的额头直冒冷汗。祝玉妍虽然不懂妇科,但看这情形顺便联想被鲜血染红的裙摆,她知道是难产了,稳婆焦躁的表情也告诉她碧秀心现在的情况实在危险的紧。 祝玉妍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瞥见稳婆往碧秀心嘴里塞了片人参,拿着毛巾打湿了热水给她擦汗,时而紧张的跑到碧秀心两腿间盯着看,如同陀螺忙得团团转。长袖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忽的,“生了,生了!”几乎是在同时,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祝玉妍目光一暗,身形微动,蓦地一阵风迅速拂面而来,风静时,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石之轩,”祝玉妍咬牙切齿看着潇洒如风的男人,“我儿子呢?” “死了。”石之轩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你、该、死!”尽管早有所料,但石之轩冷酷的神色依旧让祝玉妍心神悲恸至极,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丧子之痛瞬间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一手化掌打向石之轩。 石之轩运起不死印法迎头接住祝玉妍打来的手掌,瞬间双掌两两贴合,源源不断的内力齐齐向着手腕处奔涌而去。四周环绕的竹子仿佛受到内力的牵引,纷纷剧烈的摇晃起来,地面上的尘土无风自动,形成小型龙卷风卷起一地的落叶沙砾疯狂的飞舞在周围。 啪啪——只听得几声清脆的断裂声,几颗被卷入战场中心的竹子似乎再也支撑不住齐齐断裂开来,飞旋向半空,而后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溅落了一地的残骸。 与此同时,两人脚尖点地,掌分向后退去。祝玉妍心口受了些微震痛,面上却是一派冷然。 “天魔大法第十八层?”石之轩看着在内力拼斗之下堪堪与他持平的祝玉妍,眸底墨色涌动如浪潮。她竟然已经练成了天魔大法至高层——除了阴葵派创始者之外无人练成的境界!天魔大法第十八层之所以难以练成,因为它所要求的是‘断情绝心,破而后立’,与前十七层要求的‘以情入魔,自然随心’迥然相异,说来容易,可若真要达成却是难如登天! 情之一字若那般容易看破,又何来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可石之轩没有想到的是祝玉妍竟然练成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心头猛地一怔,石之轩望着祝玉妍的眸子里浮现出复杂难懂的神色。 祝玉妍可不管这些,抬起手,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肤上一串金色的铃铛手镯散发着绚丽的色彩,手微微一动,清脆的铃声随之飘渺而起,同时脚下轻舞,配合着魅惑的天魔音杀机重重瞬间包围了石之轩。 起初,铃声低迷,丝丝缕缕宛如情人间的喃喃私语,带着一股子甜蜜,紧接着铃声高昂起来,声声如雨打芭蕉叶,大珠小珠落玉盘,悦耳而充满诱惑,闻之而不禁沉迷,最后砰得一声,宛如银屏乍破水浆迸,如战鼓声声,杀气酝酿其间,择人而噬。 在袅袅不绝的天魔音中,石之轩眸子里罕见的露出一丝迷惘之色,他呆怔的看着祝玉妍,俊美的容颜上忽而柔和,忽而冷厉,忽而挣扎,仿佛已经陷入了幻像之中。 祝玉妍冷冷的看着,一手悄无声息的结成漂亮的掌印,正待石之轩完全被天魔音的幻象所陷便打向其胸口。 说是迟那时快,呜……一丝清灵的箫声突然破空而至,瞬间打乱了天魔音。石之轩目光一闪,清明之色一闪而逝。 祝玉妍见状,忙加大了内力的输入,天魔音随之再次密集起来,声声天籁,却带着致命的杀机。与此同时,箫声也不甘示弱的再次传来,隐隐有欲盖过天魔音的意思。 是碧秀心! 先是难产伤了身,如今刚生产完体力不支时就强行运用内力介入她与石之轩的战局,也不怕身体吃不消!她倒要看看碧秀心能支撑多久! 祝玉妍冷笑,又是一股内力输入天魔铃中,果然,等来了再次紧追而来的箫声。 铃声魅惑,箫声呜咽,两者你争我夺,皆是一副不认输的架势,起先箫声还能稳稳领先,然而随着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箫声呜咽间隐隐有些力不从心之感,而铃声乘势直压箫声。 噗——碧秀心吐出一口鲜血,受到震荡的筋脉隐隐作痛,她草草的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又加入了战局。而身处战局中心的石之轩时而清明时而发狂,一手捂着头,头痛欲裂,呲目欲裂,眼里尽是根根血丝,他猛地仰头望天,厉声长啸,浑身的内劲一波波如潮水般向外迸射而出! 噗—— 啪—— 只听得两声闷哼,祝玉妍与碧秀心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劲冲的措手不及,不约而同的向后倒去,碧秀心更是支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没有丝毫内力的稳婆更是在这内劲之下,吐血而亡。 碧秀心见此,猛地一惊,孩子还在稳婆手里!顾不得内伤,连滚带爬的跑到稳婆身边推开她,抱起婴儿,探了探鼻息,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庆幸的神色来。看样子因为稳婆承受了所有内劲的冲击,倒是保全了她怀里的孩子,只是内脏受了些伤。 但毕竟只是个脆弱的婴儿,若弄个不好,这伤也有可能会让她致命。 碧秀心咬咬牙,望向窗外明显恢复了神智的石之轩,也顾不得祝玉妍就在外面了,大声道:“之轩,孩子受伤了……” 石之轩闻言,提起轻功,跑进竹屋,急忙给婴儿把脉。 “这伤无妨,可用邪帝舍利救治。”石之轩探着婴儿的脉搏道。 碧秀心这才放下心来,心神一定顿时胸口传来刺骨的痛楚,紧接着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石之轩脸色一变,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丹田耗损,经脉重创……要立刻疗伤才行。”言罢抱起碧秀心纵身一跃瞬间就没了身影。 祝玉妍从地上起身,捂着受伤的胸口,知道这会儿她就算是追上去了也绝不是石之轩的对手,狠狠一咬牙,转身离开。 但这事绝不会这样就完了的。 人格 急于给受伤颇重的碧秀心与刚出生的女儿疗伤,石之轩很快在距离清幽小谷不远的山涧处找到了个僻静的山洞。这山洞是他以前的练功之处,位置隐秘不说,最重要的是武林中梦寐以求的邪帝舍利就藏在此处。 当然,石之轩将邪帝舍利藏于此处的倒不是怕人抢夺,以他的武功,当今天下除了早就失踪的前任邪帝向雨田,几乎可以说是再无敌手,这么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能长时间的将邪帝舍利带在身边。 邪帝舍利乃魔门之宝,其前身由一块天外水晶打磨而成的圆球,是为了盛载历代邪帝数十年功力而存在的。为了维护魔门的兴盛,每代邪帝寿元将尽之时都会将自己毕生的内力输入邪帝舍利,留给下一代的邪帝。经过数代邪帝的功力输入,这邪帝舍利内蕴藏的功力早已经深厚如海,庞大无比,若是有人能够吸收其中所有的功力,便是举霞飞升也未尝不可。 然而这邪帝舍利却有一个致命的残缺。由于历代邪帝在寿元将尽之时将功力储存与邪帝舍利当中,此时的他们或多或少有着不甘怨怒以及残暴的戾气等等负面情绪,而这些情绪随着功力一同被储存进了邪帝舍利当中,经过数代堆积早已是达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但凡想要吸收邪帝舍利的,往往被这些负面情绪给侵占而后暴戾而亡。 即使是石之轩也不能例外。 尤其自是一年前开始,石之轩每次动用邪帝舍利的精元便会暴戾无比,总有一股嗜杀的欲望,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足为虑,他的功力还不至于被这负面情绪控制,让他难以控制的是邪帝舍利的负面情绪似乎在他体内制造出了另一个他,残暴而冷酷,起初还能控制,可是越到后面越发的难以掌控。甚至到了危险他本尊的地步。诡异的是他总觉得栖息在他身体里的似乎对阴后祝玉妍有些异样的情愫。 他接近祝玉妍只是为了防止阴葵派坐大而已,对祝玉妍根本没有半点情意,然而这另一重却会因祝玉妍之恨而心痛,因她委身他人而产生疯狂的暴戾,更会在偶尔控制住身体主权的时候去阴葵派站上一夜就为了默默看她一眼。 尤其在得知祝玉妍身怀有孕之时,竟然发了疯似得挣脱他的控制,抢了祝玉妍的儿子,他在身体之内冷眼瞧着心魔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杀意,野兽般随时等待择人而噬。他几乎以为心魔是绝对不会放过那婴儿,然而令他惊疑的是,心魔竟然在看到那婴儿极似祝玉妍的眸子里,诡异的平静了下来,除了痛恨与厌恶,竟然矛盾得流露出丝丝温柔。 令石之轩最为惊异的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魔对秀心拥有强烈的杀意,每每在面对秀心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厉,而对秀心隆起的腹部时更是流露出极致的厌恶,以及恨不得除之而欲快,那杀气太浓烈,以至于有时候石之轩都会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影响到,看秀心的目光里也带了出来。 秀心显然也意识到了,总是不安的望着他。 石之轩甚至不止一次得发现心魔对碧秀心跟腹中的胎儿下手,若不是他拼了命的抵抗,只怕碧秀心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为此,每每感觉到其将要苏醒时,石之轩不得不离碧秀心远远的。好在这个栖息在他身体里的并不是经常性出现,否则再这般下去,石之轩觉得自己都快被搞疯了。 如果有选择,石之轩是绝不会动用邪帝舍利的,只是此时妻儿皆身受重伤,尤其是女儿的伤只能靠邪帝舍利来相救。但那在阴暗处虎视眈眈的却又让他顾虑重重。尤其是刚才祝玉妍受了伤更令其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想要抢占身体的控制权,连石之轩看向碧秀心的眼神都免不了受到其影响而流露出丝丝刺骨的冰寒杀机。虽然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让他给压下去了,但这份杀念却叫石之轩心悸。 这本身就已经不好控制了,若再加上邪帝舍利的负面情绪支持……但他没有选择。 石之轩紧蹙着眉扶着碧秀心在石床上坐下,打开床尾的机关从里面掏出个沉甸甸的铜球,按下铜球上凸起的一块,啪的一声露出个环形状的内壁来。环形的外部是流动的水银将整个邪帝舍利包裹其中。昏暗的山洞内瞬间被一股幽幽的紫光所笼罩。 几乎是在邪帝舍利被取出的瞬间,石之轩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力猛地袭来,温热的热流顺着他的手直通任督二脉游转全身小周天,下一刻体内蛰伏的另一个自己猛烈的反抗起来。 头痛得像是要撕裂一般。 石之轩咬牙无视痛楚,将体内那股子不受控制乱闯的内息强行压了下去,一手握住邪帝舍利吸收邪帝舍利的精元同时通过自身消除精元内的负面情绪,一手伸出双指放在婴儿的胸口。碧秀心满含忧色的看着怀里的女儿,又看着石之轩发白的脸色,他似乎很吃力的模样,额头的冷汗跟雨水似的滚滚而落,紧绷的身体瞬间被冷汗湿了一身,宛如从刚从水里捞起来。 婴儿脆弱的经脉并不能承受过多的内力,每次输送内力都要控制输送的量,这着实是个难题,而体内乘势想要抢夺身体控制权的却又不断在脑海里叫嚣着,雪上加霜,片刻之间就让石之轩狼狈无比,接连几次差点被夺了心神。 好在婴儿伤的不重,一刻钟的功夫就输完了。 “之轩,你没事吧?”看着石之轩收功,碧秀心忙掏出帕子轻柔的给他擦去汗水,“我的伤势我自己运功疗伤就可以了。” “不行。若是自行疗伤,依你的功力怕是要好几日,就是伤好了底子也是大不如前了。”石之轩握住她的手不赞同道,“盘膝而坐,我替你疗伤。” “可是……”碧秀心还欲分说,然石之轩已经强势的抱过她手里的婴儿,放在石床另一头。深知石之轩性格的碧秀心知道若是他决定了的事便不容人拒绝,若是再反对反而会令他不快,也就吞下了到喉咙的话。 两人盘膝面对面而坐,手掌相贴。邪帝舍利散发着幽幽的紫光,精纯的精元顺着相触的掌心而入,透过经脉运转三十六个小周天,在石之轩体内划去戾气,严格来说是被石之轩吸收了消化了,化作庞大的力量充实藏在体内的另个自己。提纯的精元化作内力冲刷入碧秀心的经脉内,不时安抚着她体内的伤势。 这个过程没有暴动的气息捣乱进行的很顺利,顺利到让石之轩徒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忽然,手上猛地一麻,仿佛触电般的感觉让石之轩骤然一惊,下一刻,邪帝舍利蓦地紫光一涨,大海般磅礴无边的精元诡异的从邪帝舍利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冲进石之轩的经脉里,如此庞大的能量瞬间将他的经脉撑得鼓鼓的,痛……骨骼碾碎般的痛楚猛地随之传来,石之轩反射性的甩开邪帝舍利。然而邪帝舍利却仿佛生了根般死死的粘在他的掌心,源源不断的向他输送着精元,在强劲的精元冲击下,石之轩的身上根根青筋突起,血管暴涨,似乎马上就会爆裂! 不好! 石之轩反应何等迅速,瞬间便料到不妙,心急如焚的想要强行撤开与碧秀心相贴的手掌,然而终究还是慢了半步,一半的力量已然经过两人的手掌传入了碧秀心的身体内! 碧秀心重伤的经脉内府,如何受得住这般庞大的精元,登时噗的突出一口血,浑身经脉尽断,剧烈的痛楚之下,直直倒在石床上痛苦的低吟,面色因为极致的痛而扭曲。 “秀心!”石之轩又惊又怒,急切的冲上去抱起她,念头刚过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动分毫!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绯红的仿佛在滴血般的红色一瞬间染红了他的眸子,暴戾的目光席卷着蚀骨的杀气强压而去,瞬间就将碧秀心压制的动弹不得。 一种刺骨的冰寒从脚底心直直席卷而上,全身温热的血液似乎都在这强劲的压力之下瞬间冻结成冰。 喉咙一甜,一股温热的腥甜的液体直涌上来,碧秀心强行将其吞了下去,她呆呆的看着眼前那双毫不掩饰杀意与厌恶的石之轩,目光恍惚却奇怪没有丝毫讶异,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地:“你很恨我。” “你不配。”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却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刺进了碧秀心的心上,痛彻心扉,她忍不住挑衅道,“我不配?难道爱我的人不是你么?” 石之轩瞬间沉下脸,几乎是在同时碧秀心身体如破碎的破布般狠狠地砸上了石壁,石之轩如吃了苍蝇般恶心而嫌恶的撇开眼,目光落到床边的婴儿身上,冰冷的神色微微一动。 一闪而逝的杀意瞬间让碧秀心猛地面露骇色,她挣扎着勉强撑起身子,挡住石之轩的目光,大声道:“你要做什么?青璇是你的女儿!” 女儿?石之轩讥讽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血红的眸子阴冷而嗜血,在碧秀心惊骇的目光下狠狠的一掌拍向刚出生的婴儿。 “不要……” 眼看着手掌就要落在婴儿身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雪白的身影翩若惊鸿光速般的抱起孩子就跑,于此同时,啪得一声,手掌落在了石床之上,哗啦声纷乱的响起,眨眼的功夫整张石床四分五裂,碎裂的细石去势不绝狠狠的打进了两边光滑的墙壁之中。 掌风余波之下,碧秀心雪上加霜砰的重重撞上身后的墙壁,猛地吐出一口血,竟是心脉断裂再无生机。可想而知,石之轩打的这一掌绝对是用了十分力不含任何水分。他是铁了心的想要杀了青璇,丝毫不念父女血脉之情,这个认知让碧秀心心神大恸。 “梵清惠,慈航静斋……”石之轩狠厉的眯起眼,浑身戾气。忽而,他面色一变,猩红的色彩瞬间从眼底退却,速度快的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几乎是在恢复理智的瞬间,石之轩立刻转头望向碧秀心,却蓦然发觉碧秀心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没有了任何的气息,而身体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气绝。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石之轩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在突然之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是梦靥般的景象在他脑子里播放,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就像是个旁观者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去阻止惨剧的发生。 他恨自己的无能,更恨那个潜伏在他心里的那个或者说是心魔,尤其是想到刚才差一点他的女儿就会死在他的手上,石之轩就心悸的很,恨不得将心魔大卸八块! 可偏偏他对心魔根本就毫无办法! 说到底,心魔亦不过是他心中滋生的阴暗一面罢了,心魔之于他,就如同黑夜之于白天,对立而又和谐,无法将其分拆。反而将他的无能更加鲜明的衬托出来。 秀心的死像是将他的活生生的给剜掉了,空空落落的,茫然无所依,连痛都感觉不到了,他甚至觉着自己就同那行尸走肉毫无区别! 唯一能让他稍稍安慰的就是女儿,好在他还有青旋……他已经失去了秀心,不能再让心魔伤害他唯一的女儿了…… 心魔的嗤笑讥讽在脑海里响起,嘲笑他的无力。石之轩捏紧拳头,拳头上的青筋根根分明的突起,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目光狠厉如刃。 可是他再恨又能如何? 石之轩不得不承认他根本就奈何不得心魔,更让他无奈的是他连压制住心魔令其无法出来都做不到! 强行忍住自己心底汹涌的情绪,石之轩深深闭上空寂的眼,良久良久。再睁开时已是如死海般平静,然而只有他知道他已经将所有的伤痛与炽恨都深藏在眼底无人能够窥视到的最深处。 但他心里很清楚,心魔一日不除,石之轩就一日不能放下心,青旋的安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秀心……”抚摸着新立的碧秀心的墓碑,石之轩面含哀色,目中却坚定如磐石,他已经失去了碧秀心,他不能再失去青旋,他需要闭关一些时日了,不除心魔不出世! 依依不舍的看了墓碑最后一眼,石之轩决然的转身,夕阳落在他身上,散下一地斑驳的残影。 刚走了两步,石之轩脚步忽然一滞,猛地转过头来,阴冷的目光落在碧秀心的墓碑上,蓦地冷哼一声,长袖一挥,几乎是在同时,墓碑应声顿时化作无数碎石向四周炸裂开来,尤其是碑上那‘爱妻’二字,已然被毫不留情的一掌化作粉碎的尘埃,一阵风拂过,尘土四下飞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他身形一动,向着祝玉妍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再会 等石之轩回过神之时,触目所及是满地的狼藉。 碧秀心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没有了任何的气息。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石之轩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在突然之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是梦靥般的景象在他脑子里播放,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就像是个旁观者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去阻止惨剧的发祝玉妍跌跌撞撞的以轻功跃出几里地,便只觉喉咙一甜,血腥气瞬间涌上唇齿间,她强压下挤到喉咙口的鲜血,强烈的晕眩感伴随着虚软无力齐齐侵袭而来,祝玉妍只觉眼前发黑,体内的内力竟再不能再动用办法,整个人脚下一阵踉跄,无力的倒在了草丛里。 事实上碧秀心伤的虽重,但比起祝玉妍的伤势却是要轻上不少,毕竟以当时的情况,已然不仅仅是祝玉妍与碧秀心以石之轩做筏子,用天魔音与箫声比拼内力,而是祝玉妍以一人之力对抗石之轩与碧秀心,若非她阴错阳差之下练成了天魔大法,只怕早就在石之轩与碧秀心俩人联手之下爆体而亡了,如何会如现在这般只是重伤? 但饶是如此,她的伤没个一年半载的却是好不了,毕竟石之轩与碧秀心两人本身的功力皆不比她低多少,而她因着刚生产不久,身体还未恢复到最佳状态,体内能动用的内力不足八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碧秀心比起她来能动用功力还要低上两层,估计只能施展不到六层,至于石之轩似乎是被天魔音引出了心魔,亦不再巅峰状态,即使恢复了神智后他所有的心神皆也在碧秀心身上,不然她能否逃脱还未可知。 只可惜,她的运气想来也到此为止了吧。 祝玉妍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露出一抹苦笑,先前她只凭着一股子强烈的怨恨,便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誓要让石之轩付出代价,而如今她却是恨自己什么准备也没做,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若是她当时能够带几个人埋伏与此地,别的不说,抓住石青旋用以威胁石之轩,换回她的宝宝却是绝对没问题的。 为什么她这么无用?连前任万分之一的谋略都没有? 祝玉妍又悔恨又愤怒,情绪激荡之下,勉强咽下的血腥气猛地再一次涌上嗓子眼,而后一缕鲜血悄然流出她的唇角,划过下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衣襟里。 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止不住的席卷而来,坚决的想要将她拉入无尽的黑暗中,她狠狠的咬了舌尖一口,剧烈的痛楚瞬间拉回了一点儿临近昏迷的神智,她强撑着,一步一踉跄的艰难前行。 若不能在昏迷之前回到阴葵派,那么她危矣,要知道她身为魔门的阴后,想要她死的人绝不在少数,她绝不能昏迷在渺无人烟的荒野里,否则,只怕能否醒来也成了问题! “阴后祝玉妍?”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冷笑声,“看来,我运气不错,竟能碰上重伤的阴后,想来天命如此,要叫你今日赶赴黄泉!” “梵清惠!”祝玉妍支起身子,冷凝着脸,第一眼便看到了怀里抱着的襁褓,几乎是在同时,强烈的恨意不受控制的涌现在眼里,“这是石之轩的女儿?” 梵清惠仰起下巴,讥讽道:“是又如何?任你祝玉妍是惊才绝艳、倾城无双的魔门第一美人,便是与我师妹比肩齐名,如今看来亦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你魔门的妖女又如何比得上我慈航静斋的仙子?” “仙子?”祝玉妍低低笑,“专夺他人夫的仙子么?你先是无视宋缺婚约在身,背着宋缺之妻与之情意绵绵,碧秀心则在明知邪王已与我订婚之事,与之珠胎暗结,莫不成与夺人夫婿便是你慈航静斋的风格么?” “你……”恼怒之色浮现在梵清惠脸上,她怒喝道,“妖女,我秀心师妹以身饲魔,换得江湖一个海清河晏,怎容你如此污蔑与她?” 祝玉妍挑眉,似笑非笑道:“我污蔑了碧秀心,如此说来我便是不曾污蔑与你了,看来你果真是夺人夫婿了?梵清惠仙子?” 梵清惠又恨又怒的冷哼一声:“好一个尖嘴滑舌的妖女!你也别想借机拖延时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话音未落,她持剑猛然刺向祝玉妍。 祝玉妍面不改色的看着逼近的剑光,仿佛剑不是刺向她般无动于衷,事实上她早已耗尽了内功,如今这情况便是想躲也是来不及的了。 寒光凛凛的利剑在半空中挽过一道优美的剑花,直直刺向祝玉妍的胸口,眼看着就要刺进血肉里,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瞬间向着祝玉妍扑了过来,祝玉妍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扑倒在地。 虽然及时避开了,然而情急之下,那人重重的压在祝玉妍的身上,力道之下,瞬间令本就虚弱不堪的祝玉妍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几乎是在同时,她‘噗’得吐出一口血。 “姑娘!”一声惊呼骤然在耳边炸开,祝玉妍勉励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竟然是那一日遇见的书生! 祝玉妍苦笑了下,眼前一暗,瞬间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昏迷前一刻,她唯一的念头则是:为什么每每在她在最狼狈无助的时候遇见的总是书生? **** 祝玉妍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夕阳金色的余晖透过半掩的窗扉在屋内撒下点点光芒。她此时正躺在朱红色的镂空雕花檀木床上,身上则盖着做工精良的金蓝色锦织丝绸薄被,丝质纱帐从床架上垂泻而下,薄如轻烟,屋内的境况隐约可见。 床边摆着一副百鸟朝凤玉屏风,典型的苏绣,绣工极为出色,一眼望去屏风内踏着临波微步,引颈高歌的凤鸟仿佛活了一般,气质尊贵,令人仿若身临其境。 屋内摆设古色古香,精致而不失奢华,便是随便一个茶杯亦为官窑所出,价值非凡不说,常人便是见上一眼也难。细细看看来,这分明是一间贵族女子的闺房,且这贵族女子身份也是非同一般。 百鸟朝凤图可不是寻常贵族能享用的得起。 “此处是家姐尚未出阁时的闺房。”书生端着药推门进来,正好望见祝玉妍掀开床帐子四下打量的目光,“姑娘当时伤势过重,而厢房皆未布置过,不适合姑娘入住,我就先将姑娘安置在家姐的闺房里。” “令姐想来身份尊贵非同常人?”祝玉妍望着百鸟朝凤屏风,似是不经意般的问道。 “家姐已于五年前嫁入晋王府为嫡妻,如今已是位主中宫。”书生不好意思的笑笑。 “萧皇后是令姐?”祝玉妍早在看到屏风时便隐隐有些猜测,此时听到这答案倒也不甚惊讶,阴葵派虽然分属江湖,然则历代阴后都曾参与皇权争斗,是以祝玉妍对朝廷之事亦是有所了解。萧皇后其人为杨广原配,十六岁时嫁入晋王府,颇得杨广宠爱,杨广甚至为她遣散后院姬妾,并立下‘此生不二妻’的圣旨。 说起来,这萧皇后倒是比她更像是个穿越女。 穿越一年多,祝玉妍发觉到这个《大唐双龙传》的世界与她所认知中的截然不同,似乎是电视剧版本与小说版本的结合,而其中有些人物的走向却与小说、电视剧都不尽相同。例如杨广,无论是正史亦或是《大唐》中的杨广都是个残暴的君主,可依如今看来,杨广却是个痴情帝王,政绩上一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实在是没有半点儿残暴的苗头。 照这般情形看来,日后的唐朝能否建立都是个问题。 然而祝玉妍从来就不敢小看剧情帝,虽然她已然不是前身,如今做的事很多皆为她随心而为,可这些事哪件不是在推动剧情的发展?小细节也许已经改变,然而但凡牵扯到剧情主要线索的可一直都没有变过,例如碧秀心之死,祝玉妍清楚的记得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阴后祝玉妍曾对石之轩说:‘你在怪我用天魔音害死了碧秀心’,梵清惠也对师妃暄说过,‘碧秀心是死于邪王之手’,如今这些可都已经对上了! 唯一没有对上的大概是江湖上尚未传出碧秀心的死讯,不过这两天祝玉妍伤重,便是碧秀心死了,她也未必能及时得到消息。 不过如果剧情帝真有那么强大,祝玉妍突然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呢。 原谅祝玉妍吧,从她站在慈航静斋的对立面后,她忽然发现以前欣赏的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在剧中却被石之轩、鲁妙子心心念念的碧秀心仙子,已经到了令她深恶痛绝的地步。而慈航静斋的仙子们在她眼中各个皆成了小三的代表。 别的不提,但就梵清惠来说,以前祝玉妍只是知道她曾与天刀宋缺有过一段情,但就祝玉妍如今所知而言,宋缺为宋阀继承人,非正统江湖人,早就有了未婚妻,其未婚妻亦是门阀中人,与宋缺门当户对,当年梵清惠与宋缺相恋过一段时间,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彼时宋缺名声未显,宋阀势弱,联姻势在必行,梵清惠知事不可为,以一句‘已将此生现予正道’之名,与之分手,之后反倒得了个仙子的美名。 宋缺因情而成就一代天刀,可怜那门阀小姐嫁与宋缺后没多久便郁郁而终,只留下个尚在襁褓中的孤女——将来会与寇仲结下情缘的宋玉致。 提起梵清惠,祝玉妍忽然想到,当时她身受重伤,梵清惠怎么会这般容易就放任书生把她救走?书生的武功如何她虽然不知道,但连她一分力道都受不住的人,武功又能高强到哪里?梵清惠武功虽然不高,但也排的上一流了,书生怎么也不会是她的对手吧?那他又是如何从梵清惠手里救出自己的? 这般一想,祝玉妍开始怀疑起来,为什么每次在她最为狼狈的时候都能遇见书生?是巧合亦或是……有所图谋?心下猜测,脸上却不带分毫。 书生看她思虑半晌,也不打搅,只是在药散尽滚烫的热气只剩下温热之时,将药递给她道:“姑娘,药都凉了,快喝药吧。” 祝玉妍接过药,轻嗅了一口,讶异道:“千年份的天山雪莲?”天山雪莲本就是疗伤圣药,千年的天山雪莲据说有肉白骨之效,这东西可不一般啊,当今天下也就皇宫里还剩下一株。 “姑娘懂药理?”书生惊讶道,“姑娘伤势颇重,家姐特意从天山雪莲上摘了一片花瓣用以入药,服了此药,不出一月姑娘的伤势就能痊愈了。” “萧皇后?”祝玉妍面色微沉,“你知道我是谁?” “阴后祝玉妍。”书生毫不犹豫道,随即忙着解释,“先前不知,前日偶遇姑娘之时,家姐所赠暗卫认出了姑娘,所以……” “是么?”祝玉妍不可置否的反问一句,放下药碗,“萧皇后这般厚爱,想来定是有事相求,何不献身说个痛快?本座只怕这药太苦,难以入口。” 合作 “本宫就知瞒不过阴后。”一声娇笑骤然响起,屏风外忽然走出一道翩然的身影,女子不过双十年华,五官精致,面上一派温婉之色,她的容貌算不得绝色,却偏偏有种独特的魅力,一眼便能吸引住所有的目光,因为久居上位的原因,举手投足间一派的凛然的贵气,令人忍不住产生膜拜之心,“不知阴后可信‘命运’二字?” “命运?”祝玉妍嗤笑一声,“难道皇后相信命运?” 萧皇后挑眉道:“我的命运自然有我掌握,只是阴后的命运却不知在何人之手呢。” “这是何意?”祝玉妍面色泛冷。 “本宫幼年之时曾有幸一睹和氏璧,或许是缘分使然,本宫有幸从和氏璧中窥得一丝未来,彼时本宫不过垂髻之年,而后本宫凭借着对未来的一知半解步步为营走到今时,期间付出了多少心血,唯有本宫心知。本宫从来就不是大度之人,皇上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宫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萧皇后冷笑道,“可惜的是,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汲汲钻营之人……” “那与本座何干?”祝玉妍漫不经心的道。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慈航静斋。”萧皇后盯着祝玉妍问道,“阴后可知我从和氏璧中看到了什么?”不待祝玉妍回答,她冷冷道,“本宫看到了自己嫁入晋王府,也看到了慈航静斋的女人们入主后宫不成,又打着‘匡扶天下正道’的名义支持李唐举兵谋反,乱我杨氏江山,令我夫君惨死于宇文化及之手!我怎么能甘心?” “阴后,你我如何?”萧皇后指着药碗,“为表诚意,本宫便以天山雪莲相赠,同时以阴后之未来、和氏璧之下落换阴葵派助我夫君除去李唐,坐稳这江山如何?” 祝玉妍沉吟片刻,未来与和氏璧的下落她倒是不在乎,倒是李唐,祝玉妍知道日后慈航静斋可是李唐登上帝位的大功臣,但凡能让慈航静斋不痛快的,她都乐意之至,不管如何,萧皇后有一句话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慈航静斋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也未尝不可,”虽是如此想,祝玉妍面上却不动分毫,“不过还要再加上一样,杨公宝库的下落。” 萧皇后咬牙:“好,就依你所言。” 祝玉妍抿嘴嫣然一笑:“愉快。” 之后两人又密探了半个时辰,祝玉妍从萧皇后口中得知自己将来会因石之轩而死的结局时,她只是淡淡一笑,和原著中一样的结局,只是这些却并非不变的呢,萧皇后既然能改变令杨广倾情她一人,为什么她就不能改变前任的悲剧,更何况她和前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性格决定命运。两个性格不同的人,怎么还可能拥有同样的未来? “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宫了。”萧皇后看看天色道,“阴后不若就在此休养几日再走,本宫也好借此与阴后商讨一些事宜。” 祝玉妍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那本宫就不打扰阴后了,让阿弟送我出门便是。”祝玉妍知道这是他们姐弟有话要说,特意避开她,道了句‘请便’就自个儿端起早已放凉的药一口饮尽,而后闭目躺在了床上。 萧皇后与书生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几乎是在瞬间,萧皇后讥讽的勾起唇角,压低了声音道:“答应你的,本宫都已经做到了,你可莫要忘了你的承诺。” 书生面沉如水,撕下了温润的面具,目光冷厉得抽出一个白玉匣子丢给萧皇后。萧皇后接过匣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仔细的审查了一遍,而后方才如负释重的送了口气,转身欲走。 “慢着,”书生冷不防出声,“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萧皇后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指的是祝玉妍会因石之轩而死,还是和氏璧已入慈航静斋之手?若是前者,未来之事,你又怎么知道不能改变,一味执着真假又何意义?若是后者,你倒不如去慈航静斋一探来得痛快!”语毕,看也不看书生一眼,娇笑着袅袅离去。 书生呆怔的看了她的背影半晌,良久才苦笑了声,提步转向房内。 轻柔的推开门,一眼就望见了屏风后的床,丝质的帐子已经被拉下,掩住了床上的身影,只隐隐约约露出一道醉人的身影。一丝复杂的目光转瞬即逝,他缓缓的踏着步子走向床边,他的步子很慢,一步一步都仿佛在心尖上心走,眼中带着压抑的火热,如同休眠的火山,平静的外表之下酝酿着炽热的岩浆。 祝玉妍服过药后已经睡下了,天山雪莲药性里本就带着几分安眠的药性,令入睡后的她对不断接近的人影半点反映皆无。 撩开床帐子,书生坐在了床边上,睡着的祝玉妍仿佛褪下了平日挂在脸上的冷漠与妖娆,睡颜安然如初生的孩童,纯净而美好,然而那时时蹙起的秀眉却透露她心底的焦虑,即使在梦中依然不得好眠。 是谁扰你心神?能令你牵肠挂肚的还是……石之轩么?书生苦笑着,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心里几分涩然,几分怒恨,他俯下身,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祝玉妍的唇边,不论是不是,有些事早已注定,在我第一眼看到你,在你如春风般吹皱一池春水的时候,你便已然无路可退。而我,会在编织出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后,站在远处,静静的守候着我的猎物落入网中。 “你喜欢我么?”刚一抬头,忽然对上一双如水明眸,祝玉妍挑眉似笑非笑的点着唇,妖娆的挨近男人,“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贴着耳朵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男人的耳朵尖悄然被一抹红色占据,她低低的笑了。 “姑娘相信一见钟情么?”男人手足无措的看着祝玉妍,却强装镇定道,语气里充满认真。 祝玉妍微微一笑,面如桃花,目中却冷若寒冰:“可惜了呢,本座今生最不相信的便是情之一字了呢。”话音未落,人却已经飘到几步外,回头调皮的望着书生,唇边含笑,然而吐出的话却冷酷而绝情:“所以,千万不要爱上我哦,因为我最恨对我说爱的男人了,这样的男人皆是我的掌下亡魂呢……” 啪——书生失控的一掌拍向雕花床,床应声塌落,几乎是在同时书生猛地站了起来,深深的望着祝玉妍的背影,低低道:“可惜已经晚了……” 良久,他一甩衣袖,纵身一跃,身形如电,向东南方急驰而去,那赫然是前往魔门的放向。 冰封 回到花间派,石之轩将手头上的事交付给了心腹手下,而后以闭关之名进入了密室。 这一闭关就是半年。 心魔,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心的执念,求而不得。这执念过盛便滋生成了魔,欲除心魔就必须除去执念,可既然是执念,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更何况,石之轩始终觉得自己的执念来的莫名其妙,自祝玉妍喊出情断义绝之后,本来还能有所控制的心魔骤然越加狂暴了起来,甚至与连控制都变得艰难若斯,而他至今连自己的执念源头都找不到,又怎么除这心魔? 是以闭关半年多来,石之轩虽然时时刻刻都在压制心魔,想要将其消灭,可随着闭关时间越久,却半点不见成效,反而被执念牵制的甚至开始同化起来。每每运功之时,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突如其来的思念如同在心底扎了根似的疯狂的探出了头,连想起妻儿时,都会想着想着便痛恨起来。 时间越久这情绪便越烈,连带着石之轩心绪不断的起伏波动,烦躁不安的很,有几次险险的差点没走火入魔。石之轩时常感觉自己仿佛一分为二,时而是温柔潇洒的多情公子心怀爱妻爱女,忧伤不已;时而是冷佞桀骜的绝情邪帝却偏偏对阴后有着难以言喻的异样。这两种极端的对立人格让石之轩如同魔症了似地,行事诡异。前一刻还是和风细雨,下一刻就嗜血阴冷,连带着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这种情况石之轩并不陌生,就如上一任邪帝向雨田练道心魔种大法走火入魔时的情景极为相似。而那颗被誉为魔门至宝的邪帝舍利像是还嫌不够混乱似的,源源不断的往石之轩体内注入精元,那架势像是要压制住他体内浑厚的内力似地,虽然并不多,可架不住这接连不断的输入啊。 石之轩清楚的知道照这般下去他的下场绝不会比向雨田好过多少,可这会儿他根本就控制不住! 狠了狠心,猛地一掌拍开密室的门,石之轩焦躁的运起轻功跑了出去。 说来也巧,这时候鲁妙子正与花间派来寻石之轩。 鲁妙子与石之轩素来有些交情,此行也是为了杨公宝库一事石之轩相商。此时隋朝建立不久,杨素虽得了天下,心里倒也有些计较,打算建造一宝库用以储藏自己历年来收集的各种宝物兵器。须知天下分分合合,从来就没有一个朝代可以永久的,这也算是为后代留下一个延续隋朝江山的机会。 既然要建造宝库,那么机关阵法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而鲁妙子被誉为天下第一全才,实为建造杨公宝库的不二人选。鲁妙子虽然碍于朝廷接下了这事,但他也明白这是个烫手山芋,只怕这宝库建成了,杨素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他这个建造者。虽然他不怕杨素,可一人之力如何抵得上倾国之力?是以他也想要与石之轩来商议此事。 别人不知道,鲁妙子清楚的很,石之轩惊才绝艳这机关术可不比他弱多少,且魔门势大,就连隋朝开国重臣里也有魔门的人,而石之轩的性子桀骜不驯,绝不是甘于屈居人下之人,他这番示好能令石之轩承他几分情。再者,鲁妙子听闻石之轩亲手杀了爱妻碧秀心,若是换了个人对这消息只会认为石之轩冷心绝情,但他却是对此多了几分猜测:这番迥异的行事,莫不是石之轩因为邪帝舍利而滋生心魔了? 这邪帝舍利听着让人垂涎,可鲁妙子是见识过这东西的,头一遭就被这怨气给摄了魂,险些失了神智。石之轩天天利用它练功,能不出问题么! 因为这,他还曾细细研究过呢,若石之轩真个滋生心魔难以控制心神了,他也许还能给个解决的方法,算是为武林苍生谋个安稳吧。 鲁妙子要见石之轩,可这时候石之轩正在闭关,但花间派门人到底知道轻重,在他说明了来意后就命人陪着鲁妙子在此候着,自个儿转去了密室门口。 刚寻思着怎么把消息传给石之轩之时,只听哗啦一声密室的门被一掌拍个粉碎,此人悚然一惊,半年没见邪帝的功力大涨,当下也不敢含糊的说了鲁妙子之事。 也算他运气好,石之轩这时候神智难得清醒着,闻声便去了大厅。 “宝库选地何处?”一见到鲁妙子,石之轩开门见山的问道,若是在平时他还有耐心与之周旋,可是现在哪有功夫管那些! “杨素之意,宝库选地成都,那里是杨素发兵争夺天下的老巢。” 鲁妙子放下茶杯看着正在斟茶的石之轩,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眼眸。刚进门时没注意,待到石之轩落座时,鲁妙子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连漆黑如墨的瞳孔周围都围绕着一层淡淡的红色。疲惫的神色,下巴出一抹淡淡的青色胡茬,一眼就能看出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颇有些颓废的意味。 心魔对石之轩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鲁妙子不觉心下一紧。 察觉到鲁妙子的不着痕迹的打量,石之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问道:“已经找好建造宝库的地点了?” “成都城内有一桥,桥下河水水流湍急,急流形成多处漩涡,我曾探查过其中有处漩涡下有处天然形成的山洞,洞中通道分布诡谲,宛如迷宫,再加上地形隐蔽,是一处极好的藏宝地。最为惊奇的是,洞中最左侧的洞穴是个天然的冰窟,极其寒冷,倒是适合石兄。” 石之轩的手一顿,讽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这天下还有何事能瞒过你鲁妙子的眼?” “瞒过我的事倒不多,可我看不透的事太多。”这番话听在鲁妙子耳里,突然牵动了他的心思,不由得苦笑道,“玉妍绝艳天下、冷傲无双却偏偏喜欢上了你,真叫我伤神。碧秀心名门闺秀,是天下难得的佳人偏偏委身你这邪道妖魔,让我这好友难为。我心仪的,我交好的女子却都折服于你石之轩,你真个让人妒恨。” 话音未落,一道冷芒毫无预警的袭来,鲁妙子没等反应过来,常年练武的身体已然警觉的向一侧闪避,唰的一声,冷冷的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鲁妙子的侧脸,直直嵌进了墙壁之中。 耳际一痛,一缕发丝飘然而落,即使没有镜子,鲁妙子也肯定的知道自己耳际的侧脸已然被划了一道深深的沟痕。若非刚才躲的快,这会儿只怕就得躺在地上了。鲁妙子苦笑了下,石之轩的脾性越发的大了,一言不合便毫无征兆的动手。以前虽说他桀骜不驯,但也不至于喜怒无常到举手见便夺人性命的地步,想来是心魔影响。 “别让本座再从你的嘴里听到玉妍二字。”石之轩可不管他这时候是个什么心思,冷冷的警告道。 闻言,鲁妙子心底一抽气,碧秀心之死别人也许不了解,但他清楚的很,她哪是石之轩杀的,根本就是祝玉妍利用天魔音惑住了走火入魔的石之轩,碧秀心为救石之轩不顾刚生产便与祝玉妍拼比内力,这才被石之轩误伤致死的,想必这会儿石之轩是恨透了祝玉妍了。只是这事能怪祝玉妍么?至少鲁妙子是真个觉得祝玉妍无辜,追根究底不过是石之轩惹的债罢了。 他爱慕的别人却弃之如敝履,石之轩此番作为到底让鲁妙子心底不悦甚至于生了恼意。 石之轩何等敏锐,自然是看出了鲁妙子的不甘,冷声道:“你若无事,不如多想想如何全身而退!杨素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不妨事,半年时间虽不长但也算充足。只是石兄看上去颇为不妙……” 鲁妙子听出来了,石之轩这是在警告他呢,更甚是在告诉他,杨素若要对付他,石之轩不会插手他的生死。鲁妙子笑了声,温润的面容倒是不显分毫。他再怎么不济,还不至于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现下看来,他若想从宝库之中全身而退是困难的了。 “不需你提醒,本座自身的事怎么会不知?”石之轩啪的一掌拍向茶几,将茶几啪个粉碎。心底的烦躁怎么也止不住。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变得极为怪异,他分明是想要与鲁妙子合作的,可一听到祝玉妍的名字从鲁妙子口中吐出,莫名的怒意让他几欲发狂,忍不住下杀手,事实上他也如此做了,若不是鲁妙子躲避的快,这会儿哪里还能安生站在这里?“你也不用拐弯抹角,你们这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正道中人想必正等着看本座走上向雨田的老路,哼!区区心魔还奈何不了我,杨公宝库的事本座不插手,本座还不至于连个机关术都破不了!” 这已经是明摆着的拒绝了。此言一出,鲁妙子怒极反笑:“如此,那是我打扰了。”两人登时不欢而散。 “送客。”石之轩冷着脸看着鲁妙子一甩袖子,大步离开的背影。该死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意气用事?心魔心魔,对他的影响竟然到了如斯地步! 不行,石之轩握紧了拳头,他不能再这般放任下去,想起鲁妙子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冰窟所在之处,石之轩眸底掠过一丝暗光。 与此同时,走出花间派的鲁妙子唇角露出笑意,虽然此行并不怎么顺利,但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石之轩走火入魔,长此以往必然会精神错乱爆体而亡,而天然的玄冰冰窟是唯一可以压制他体内心魔之处,他必然会去冰窟之中。杨公宝库所藏之地则需要穿过冰窟,才能到达,有了石之轩就相当于多了一层屏障。 有石之轩在,杨素想要过河拆桥杀他也必然会有几分顾虑。至少他若想要自保则是无虞的了。 鲁妙子现在唯一担忧的只有祝玉妍,若她知道自己私藏了她的杀子仇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恼恨他呢。鲁妙子苦笑着,那般冷傲绝艳的人让他只一眼就倾心爱慕,却偏偏喜欢上了冷酷绝情的石之轩,而他费尽了心机才得以稍稍接近祝玉妍,只希望不要因此而令她着恼生怨才好啊。 绸缪 半年后。 ‘石之轩心魔缠身,已冰封杨公宝库’。 祝玉妍看着鲁妙子传来的消息,只可惜鲁妙子不曾告知杨公宝库的消息,祝玉妍心知他特意告知自己不过是因了几分情意,不予令她因石之轩之事心生恼恨,甚至与迁怒于他,鲁妙子其人在原则与感情的事上一直有杆秤,衡量的极为精准。 而鲁妙子这般行事却是合了祝玉妍的胃口,是以,倒也不曾因此对他产生恶感。 放下手中的情报,祝玉妍低低的叹了口气,原以为以她如今的武功就算不能打败石之轩,向来与之打个平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却不料…… 如今碧秀心一死,石之轩心魔骤生,而她又身受重伤,真真是应了黄易大人的剧情。这叫什么?人算不如天算么?好在,她已然从萧皇后的口中得知了杨公宝库的下落,只要石之轩在杨公宝库,那么找到他是迟早的事儿,届时等石之轩冰封自己后,她再派人前往杨公宝库,趁着石之轩心魔缠身之时,拿下他,定要问出宝宝的下落! 或许因为母子间特殊的感应吧,祝玉妍总觉得她的宝宝还没有死,一定还活在某个角落里等待着她去找回宝宝,即使……即使真的不幸,宝宝不在了,祝玉妍也不然她十月怀胎的宝宝曝尸荒野,连个坟头都没有,别跟她说有人会安葬这样安慰的话,石之轩的渣难道她了解的还不够透彻么? 如今的当务之急却是和氏璧。 慈航静斋手中握有和氏璧,祝玉妍只要一想起她们用和氏璧为筹码,定下为和氏璧选一个万名之主就忍不住直哼唧,一个一个全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说得倒是好听,难道区区一个慈航静斋还能代表天下万民的意愿?看玩笑的吧,若是李渊不与慈航静斋给点好处,那帮虚伪的女人又怎么会认定了李渊为万民之主,要知道李渊比起其子李世民可差远了。 她们真有选定万民之主的能耐,怎么就看不出来李世民才是实至名归的真命天子? 说到底不过是利益的驱使罢了。 如今,慈航静斋想要用和氏璧来钓大鱼,可也得看她祝玉妍同不同意! 想着,招来边不负,祝玉妍将到手的消息说与他听,让他派人去杨公宝库探底,同时又吩咐他去江湖上散播和氏璧在慈航静斋的消息。 “宗主,消息可是真?”边不负闻言,沉吟片刻道。 “真假有意思么?”祝玉妍笑道,“你听到和氏璧第一手消息,是急于求证还是先去慈航静斋探探底再说?江湖人聪明的没几个,可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可大有人在呢。” 边不负点点头:“宗主所言甚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一下,你把石之轩冰封杨公宝库之事也散发出去。” “宗主?”边不负惊讶道。 祝玉妍冷笑道:“江湖上可是传遍了石之轩因心魔缠身误杀碧秀心而憾,绝心冰封自己。现今他已将自己冰封于杨公宝库,你说以他与碧秀心的关系,他冰封之处,慈航静斋有可能不知么?便是真个不知,难道不会留下关于冰封之地的只言片语么?这江湖越乱才越好,正好可以趁乱摸鱼呢。消息散播出去后,长老找人埋伏在杨公宝库所在地,我阴葵派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边不负连连点头,欣慰道:“宗主终于看透了,若是前宗主若在,想来定是欣慰不已。” 祝玉妍身形一顿,苦笑了下,不予作答,只道:“此事就有劳长老了。” “宗主放心,此事交由不负便是。”顿了顿,边不负忽道,“宗主事物繁忙,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少宗主了吧?” 祝玉妍愣了下:“让奶娘将绾绾抱来吧。” “少宗主已经在外候着宗主了,”边不负这才满意道:“那不负就不打扰宗主与少宗主,先行告退了。” 祝玉妍道:“长老请自便。” 绾绾很快被抱了进来,一望见祝玉妍,十立刻在在奶娘的怀里仰长了脖子,伸出肉乎乎的两节莲藕,扑腾着想要她抱,粉嫩嫩的模样儿玉雪可爱的宛如粉团子。不愧是惊才绝艳的绾绾,这般大竟已经能够断断续续的蹦出一个字一个字的认人了。 祝玉妍从奶娘的手里接过绾绾,狠狠的亲了她一口,直逗得绾绾咯咯笑个不停。绾绾现今已经快要一周岁了,小孩子长得快,白白嫩嫩的宛如刚出锅的热包子一枚,湿漉漉的眼神水汪汪的,莲藕似的短小四肢,白白胖胖得像个福娃娃,让人见了心里直痒痒,恨不得咬上几口解解馋。 “师、父……”“师、父……”磕磕绊绊的呼音奶声奶气的响着,绾绾咯咯笑着学着祝玉妍的样子在她脸上抹下一滩的口水印子,祝玉妍忍不住慈爱的点点她的鼻尖,笑了句,“小调皮鬼。” 绾绾懵懂的听着,目光落在点着她鼻尖的青葱玉指上,似乎觉得那是什么可乐的玩意儿,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咬了上去,米粒大的乳牙磨着指头,痒痒的,不由自主分泌出来的口水滑下下巴,湿了脖子山的围兜儿。 “这可不能吃哦。”绾绾一派天真无邪,口中的动作却是不停。祝玉妍好笑的用空着的中指挠挠绾绾的下巴,绾绾登时眯起了眼睛舒服的直哼唧,同时不自觉张开了咬合的牙关,那享受的小样儿如同懒洋洋的小猫咪,看得祝玉妍一阵可乐。 无论未来的绾绾如何精灵乖戾、智慧超群,而现在的她却只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尽管三月能言,小小年纪就已然显露出了不凡的天资,但祝玉妍只要一想到这么个可心的粉团子最后竟然栽在了徐子陵的身上,爱不得,恨不能,就让她恼恨气愤不已。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爱而不得、心如死灰的祝玉妍就足够了,而她的绾绾绝不能成为第二个阴后! 她祝玉妍也决不允许阴葵派惊才绝艳的女子们成为慈航静斋那些打着大义旗号插手皇权之争的伪圣女们脚下的踏脚石!无论是感情抑或是朝堂之争! 她的绾绾应当是足智多谋、狡黠而精灵,惊才绝艳的魔门圣女,而不是为徐子陵乞情求爱,因爱堕落凡尘、求而不得苦苦思忆的悲情女子! 不管剧情如何强大,至少她已然变了,不再是深爱着石之轩的祝玉妍,把自己的尊严卑微捧上去任人践踏的祝玉妍!她不相信她教育出来的绾绾会如原著那般轻易的将心遗落。 但是剧情这东西最是莫测,所以,该打的预防针绝不能漏掉。思及于此,祝玉妍抱着绾绾,一字一顿:“记住师父的话,日后若是遇到一个叫做徐子陵的男人,立刻杀了他!” “师、父、嘘嘘、嚓……”年幼的绾绾尚不能理解那般长且深奥的话语,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口齿不清的往外蹦。 祝玉妍狠狠的亲了白嫩的脸蛋一口:“对,绾绾,记住师父的话,以后遇到徐子陵,立刻杀了他,绝不能心慈手软,这是师父对你唯一的要求!” 想了想,祝玉妍却是仍旧不放心,堵不如疏,她这般教育绾绾会会不会起到反作用?即使绾绾再聪慧,可她毕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当耳提面命着要杀一个男人长大,这是否会引起她对那男人的好奇心,从而弄巧成拙? 转念一想,祝玉妍却是有些不平了,凭什么你慈航静斋的伪仙子都能得到得到幸福,为什么她们阴葵派的女子个个为情而伤,不得善终?她的师傅如此,她亦是如此? 她比不过碧秀心,她认栽,但绾绾何处不如师妃暄,怎么能输给她? 一定不是绾绾不够好,绝对不是,肯是那徐子陵眼睛长歪了,对,肯定是这样的!要不要乘着双龙年幼,好生教导他们一番,培养他们树立正确的审美观、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为大唐的世界贡献一份力,最重要的是绝不能像原著中的那般睁眼瞎! 不过实话说起来,除开徐子陵倾心于师妃暄这点,他本人淡泊名利,专情而重义,委实是个好男人,这样的男人平白便宜了慈航静斋的伪圣女,她绝对会哭死的! 孩子要从小教育,为了绾绾,祝玉妍想,她不能在放任双龙如同原著那般无根无萍的长大了。也许她应该从小给双龙洗脑,额,灌输仙子不适合做妻子的十大理由,一定要坚决抵制慈航静斋的仙子们! 入瓮 和氏璧与杨公宝库的消息犹如一场龙卷风瞬间在江湖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瞬间将表面的平静搅动得支离破碎。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慈航静斋门口便已然聚集了大片神情激动,叫嚣着要慈航静斋交出和氏璧,同时说出杨公宝库的地址,而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连朝堂都被这两个消息给惊动了,派大批的御林军将整个慈航静斋连同那些在门口不肯善罢甘休的江湖中人,期间甚至还混入了等待着浑水摸鱼的军阀的眼线们。 天下已经彻底的不平静了。 慈航静斋内,梵清惠苍白着脸高坐于首位之上,脸上表情又惊又怕,目中炙热的怒火熊熊燃烧。前段时日,石之轩心魔缠身,阴后祝玉妍又趁机而入,两人间接或直接得碧秀心身死,梵清惠见机不妙,好不容易从石之轩掌下抢回石青旋,后又在回慈航静斋的路上遇到重伤的祝玉妍。 彼时,她以为上天要祝玉妍命丧于此,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救下了祝玉妍不说,还打断了她三条经脉,亏得那人一颗心皆系在祝玉妍身上,否则只怕她当场便筋脉尽断而亡了吧。 不过江湖上何时出现了武功如此高深之人,且看那人武功路数,似是魔门一派。瞧,那紧张祝玉妍的模样,莫不是和祝玉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妖女就是妖女,自甘堕落! 梵清惠不屑的想着跑回了慈航静斋。而后闭关,以和氏璧之力疗伤半年,、才堪堪将几道经脉接上,得以保住一身功力。可为何待她一出关,和氏璧的消息便已传的江湖人尽皆知?还有那什么杨公宝库的消息,笑话,她若是知道杨公宝库在何处,还会在此处坐以待毙? 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甚至嫁祸于慈航静斋已夺得杨公宝库? 究竟是何人所为? 真真可恨! 那人最好祈祷莫要让她查出来是谁,否则她梵清惠定不叫他好过! 越想越气的梵清惠忍不住一掌拍向桌子,四下碎裂的木头令众人齐齐变了脸色,低垂着头噤若寒蝉。偌大的庭院内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掌门,掌门,朝廷来人了!”门外报信的女弟子惊呼着跌跌撞撞的跑进大厅,梵清惠咬牙,狠狠的瞪了女弟子一眼,恨恨道,“还不快去把人引到大厅里,我稍后就到。” 这厢,梵清惠咬牙切齿恨的牙直痒痒,而另一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坐在萧府内,看着唇角含笑的书生,蹙眉不语。她的此行似乎也不那么顺利。 不得不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世间世事往往出人意料,难为人所掌控。 自从有了教养双龙的念头,祝玉妍便四处寻找双龙,她隐约记得双龙无父无母从小在扬州城长大,于是凭借着剧情的一知半解找遍了整个扬州城也未曾发现双龙的身影。 随后一想,绾绾如今也才一岁多,双龙的年纪约莫比绾绾大上一些,也不过才两三岁,要在偌大的扬州城找个两三岁的娃儿不容易,更何况黄易大大在书中也只用一句‘孤儿’‘自幼在扬州长大’便交代双龙了所有的身世状况,可这何时起成为孤儿却是半点没有提及,是在几岁的当头到达扬州而后一直在扬州长大,或是出生地便是扬州却是半点也不曾提及。 祝玉妍命阴葵派中人,绕着整个扬州城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个月,就差把扬州翻个底朝天了,却仍旧半点消息也无。也许双龙此时未到扬州也未可知。活着他们还未成为孤儿,当然也有可能成为了孤儿却是连名字都没有。 若真是这般,再找双龙岂不是无异于大海捞针,说不定人就站在她面前她还认不出来! 无奈之下,祝玉妍只得想到了朝廷。魔门势力虽大,可她要做的事却不能外传,单凭阴葵派几千人手去找寻双龙,也实在有些勉强,反倒是朝廷,势力大不说,且还不容易被人察觉。反正她与萧皇后已然开始联手,祝玉妍也不怕被萧皇后知道,倒不是相信萧皇后,只是因为皆有所顾忌罢了。 只是萧皇后人在皇宫,祝玉妍也不想冒失得跑进皇宫里去找她,只能透过书生来把消息传达出去了,然而这书生委实令她有些难为,竟然借机提出要求,虽然祝玉妍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不付出代价的让萧皇后帮她,但书生的要求…… 这一年来,祝玉妍也只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的狼狈,第二次的相助明明是不甚熟悉的人,除了第一次见面令她有些微妙的好感外,可也在之后的那一吻,一句‘一见钟情’里都消磨的一丝不剩了。一个能轻易动心的人,必然不是感情长久之人,比起一见钟情,祝玉妍更相信细水长流。 然而祝玉妍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抛下了一块能够调动御林军的兵符,还没等祝玉妍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他又飘飘的丢下一句,‘此为聘礼’,登时让祝玉妍面色一僵。 “彦之,祝姑娘唤我名字即可。而我也唤祝姑娘玉妍,如何?”书生啜饮一口茗茶,唇边含笑,端的是温润如玉,然而看在祝玉妍眼中却委实可恨。 祝玉妍哼了一声不做答复,只盯着那聘礼不悦道:“这是何意?” 书生忽然‘咦’了一声,狡黠道:“难道小生不曾说清楚么?此兵符为我萧氏一族娶妻之聘礼,凭着玉妍与小生的关系,小生自然是要借予玉妍一用的,只是玉妍用后莫要忘记了归还,不然小生可就有的为难了,”顿了顿,书生意味深长的望向祝玉妍,低沉道,“当然玉妍若是欣喜这聘礼,收下了便不欲归还,那小生只能当玉妍迫不及待想要嫁于小生为妻了……” 啪的一声,祝玉妍狠狠的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三日之后,定然按时返还。” 怎么前两次见面,她都没有发觉看上去有些憨厚、颇为纯情的书生竟然是只腹黑的大尾巴狼?这才半年而已,当日被她一口气吹得耳根泛红、手足无措的模样竟是半点都看不到了,是本性么?还是她该称赞他一句天赋异禀,成长的可真快? 得到了想要的,祝玉妍看都不想再看对面摇摆着尾巴,笑的一脸邪气的男子一眼,口胡,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纯情神马的绝对是她的误会! “阴葵派内还有事瞪着本座去处理,本座不便打扰了。”祝玉妍一把抓过令牌,站起身挑眉道。 书生笑了笑:“那小生且等候三日后与玉妍喜结良缘的消息了。” 祝玉妍脚下的步子一顿,回头妖娆一笑,口中却毫不留情的打击:“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呢……”拖长的‘呢’字婉转曲回,竟被她念了千般妖娆,配上她眼底的冷色,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玉妍且等着罢……”书生扬起斜飞入鬓的眼线,一样望去诡异而邪魅,祝玉妍听着他笃定中泛起丝丝邪异的语气,不知怎么的,心里猛地一怔,几乎是在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悄然涌上心头。 她摇摇头,刚才她似乎在书生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淡淡的似曾相识的暗色,是错觉么?甩去心里的不安,提步如彩蝶般翩然远去。 宝库 隋炀帝七年,和氏璧重现江湖。 江湖传言,和氏璧已入慈航静斋之手,同月,江湖朝廷纷纷包围慈航静斋,而后隐世已久的佛门出面澄清和氏璧之传言有误。同时慈航静斋以‘邪王石之轩携邪帝舍利一同冰封于成都的消息’转移朝廷与江湖对和氏璧的注意力。不过短短几日,成都城内随处可见持剑拿刀的江湖人,同时朝廷也派遣了不少守卫,全城戒严,禁止出入。 “宗主,杨公的位置属下已经透过在慈航静斋的眼线告知梵清惠了,明日梵清惠就会与朝廷军队一同进入,我们的人手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梵清惠比起不上碧秀心到底是差了不止一筹,”祝玉妍冷笑道“此事定要做的隐秘些,不必着急。至于内的东西你也不必想着搬回来。东西虽好,但也得有命拿才行。对了,我要你找的人可有下落了?” “不曾。城内的符合年纪的孤儿都找过了,属下又让那些兵士挨家挨户的查遍了整个扬州城,没有找到宗主要找的人。”边不负疑惑道,“宗主这般大张旗鼓的找两个奶娃娃作甚?” 还是没有么,祝玉妍蹙眉道:“本座自有我理由。算了,是我思虑不周。找不到也罢,把人都召回来吧,只需留几个眼线看着城内是否有新来的孤儿。” “属下明白。只是这令牌……”边不负掏出令牌,“宗主是否要还回去?” “你亲自跑一趟萧府,定要把令牌送到萧彦之手上,千万莫弄丢了。”祝玉妍一再嘱咐,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人笃定的表情,心里的不安如瘟疫般扩散开来。 “是,属下告辞。”说着,向着祝玉妍弯身一礼,便匆匆告退。 边不负走后,祝玉妍心里忽然没由来的烦躁。她叹了口气,几步走到床前。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轻盈的落入房内,银色的光辉照出一室莹白如玉。祝玉妍一头倒在床上,眉宇间倦色明显。这段日子以来,她到处奔波,还未曾好好休息过一日,只是这时辰想要补眠也是不容易的了。 祝玉妍忽然感到很累,自穿越以来她时时算计,事事操心,而背负起阴葵派后更是步步为营,她忽然很希望绾绾能够早日长大,担负起阴葵派,让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想起穿越之初的‘踹掉渣男石之轩,练成武功天下第一,寻找第二春’的信誓旦旦,忽然觉得可笑。理想很美好,可惜的是现实太骨感。也罢,这次杨公事件过后,她且先退出这一摊子烂事,专心养育绾绾,若是能找到双龙,顺便再教养他们,至于其他,十六后再看吧。 江湖上看的从来就不是谁笑的最得意,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想着,祝玉妍干脆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练起功来。她淡淡的闭上眼,内力瞬间运转起来,流经奇经八脉,银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期间点点光芒仿佛有了意识般跳跃着消失在她的身体之内。 无知无觉中,一夜很快过去了。 当曙光射进屋内之时,祝玉妍收功,睁开眼。而后在侍女的服侍下洗簌梳妆,简单的用了早膳,方才走出去。此时,边不负已经在门口久候多时了。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施展轻功足尖点地奔向护城河。 等他们到达护城河时,湖边早已聚满了闻讯而来的武林人士,祝玉妍甚至还看到几个门阀中人隐匿在一帮武林人中,看来杨公的诱惑力委实大的很呐。或许朝廷也知道,对待这群武林人士堵不如疏,是以并不曾严令禁止不得进入,只是派遣了大批大内的高手包围了方圆十里之地,许进不许出。 祝玉妍与边不负微不可见的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分散开来,各自在人群中找了不前不后的位置静静的等候着。 半个时辰后,梵清惠带领着慈航静斋的女人姗姗来迟,身边则跟着一个将军打扮的男人,看样子是朝廷派遣的人了。只是这容貌当真眼熟得紧,祝玉妍猛地一怔,这人不是宇文化及么?他怎么会在此? 萧皇后不是借和氏璧知晓杨广将来会死于宇文化及之手,怎么还会让他前来?看来这杨公倒是有些不简单呢。想起原著中似乎看到过真假邪王墓,说不定成都这也不是真正的杨公所在地。若不在成都又会在何处? 莫非萧皇后透露的消息是假的?祝玉妍恨恨的咬牙,这该死的、一知半解的剧情! 沉吟片刻,祝玉妍向边不负打了个‘有蹊跷,见机行事’的手势,见对方点头,这才慢慢的往人群后方退去。 同一时刻,梵清惠已经找到了护城河的漩涡处,与宇文化及对视一眼,纵身一跃跳进了漩涡中。宇文化及等候了片刻,一挥手,顿时大内侍卫中走出个熟识水性的,向着宇文化及行了礼随后跳进了漩涡里。一刻钟后,那人从水面浮出来,“将军,漩涡下有个洞穴。” 宇文化及松了口气,喜道:“你先下去探路。”而后转头望向身后的大内侍卫,“全部随本将军下水!” 身后的江湖人见状,紧随其后也迫不及待的跳下了水。 眼看着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边不负将目光望向祝玉妍。祝玉妍略一思索,让边不负在岸上呆着,自己则决定下去看看,这场由她挑起的事件,在她不知觉间似乎为人做了嫁衣,这让她颇为不平,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从中感觉到了阴谋的痕迹。 跳进旋涡里,祝玉妍运功稳住身体,身形一动如入无人之境般的跃进渐渐出现在视线中的洞穴。 一进入洞穴,便觉仿佛进入了另一重天地。 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两面的墙壁上镶嵌着龙眼大的夜明珠,十步一颗,端的将通道照的亮如白昼。单是看到这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众人心中皆对这的真实性表示了认可,宇文化及的目光在夜明珠上转过一圈,眼中却是隐隐有了防备。 江湖人虽为邪帝舍利而来,但也不保证他们不会见财起意,他不动声色得与身侧的侍卫交换了个眼神,而后神情无恙的走在前面,与此同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皆在夜明珠上,一个侍卫悄无声息的脱离队伍,渐渐落到了末尾。 祝玉妍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心底越发的警惕起来。 洞穴层层深进,转过一个弯,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同时奇异的景象映入眼中。大片大片的钟乳石、石笋、石柱、石花从洞顶如流苏般垂泻而下,或挺立在侧,钟灵韵秀,形状诡谲奇异,姿态千姿百怪、变化多端,且颜色各异,绚丽缤纷,将整个洞穴衬托的宛如富丽堂皇的仙宫天境,美不胜收。 “好个别有洞天!”宇文化及惊叹的看着,“这般景象想来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梵清惠笑道:杨公倒也真是个妙人,莫怪能找到这般仙境作为的所在地。”慈航静斋的人皆是女子,一见这般美景,有些天真的少女已然跑着上前去触碰钟乳石,嬉笑声声。 众人见状,皆是会心一笑,气氛倒是难得的融洽。 然而祝玉妍却敏锐的在这仙境般的窑洞里,听出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微弱的似乎像是煽动翅膀的声音。这一行人中也就她的武艺最高,她特特观察过众人的表情,意料之中,除了她外,竟无人发觉这即将临近的危险。 这时,又听梵清惠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穿过这窑洞便是的所在地了。” 宇文化及点点头,张嘴刚要说话,一道黑影冷不防从上方飞旋而下,猛地俯冲向他。几乎是在同时,他反射性的拔剑狠狠一剑扫向黑影,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黑影重重落地。 “这是什么东西?蝙蝠么?”这一声尖叫像是触动了潜伏在窑洞上方的东西,紧接着众人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啊,这东西会吸血……” “我的身体怎么动不了,这是毒蝙蝠……”动弹不得的人很快被趁势一窝蜂涌来的蝙蝠所掩埋,同一刻,凄厉惨烈的叫声尖锐的几乎要划破人的耳膜,“啊啊啊……” 不过眨眼的功夫,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瞬间化作了一具雪白带血的骨架子,巨大的落差一时间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随之而来的惊骇像是打开了众人所有的恐惧,一声声惊慌的喊叫此起彼伏,窑洞内顿时一片混乱,“快,快离开这里!” 在生命的威胁下,所有的人如同疯了一般蜂拥着想向着出口跑去,你退我攘,前面的人不断的在后面人的几爪子下倒在地上,而后被更多的践踏着身体跑开。 祝玉妍早在见机不妙时就运起天魔功飞快的窜进了出口,一路狂奔,最后停在岔路口。 面前横立着三条路,祝玉妍只稍稍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左侧那条挂满了冰锥的岔路。转过几道弯,眼前瞬间开朗起来,同时,一间宽广的冰室出现在她眼前。 冰室正中心的白玉柱上赫然摆着一个紫色的球体,球体约莫两个拳头大,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光滑的表面似乎隐隐流动着一层液体般的光芒,熠熠生辉,散发着无言的诱惑力。 邪帝舍利! 祝玉妍一惊,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首座金色的椅子——空空如也的椅子以及……周围一地碎裂成渣的冰沙。 邪王石之轩呢? 冰室里怎么会是空的? 既然邪帝舍利在此,那么邪王石之轩呢,他去哪里了?没有石之轩的,那她设计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祝玉妍惊疑的看着周围碎裂的冰块,怒火、质疑、不敢置信等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一涌而来,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狠狠的一掌拍想邪帝舍利,掌风接触到邪帝舍利的一瞬间,祝玉妍只觉有一股强劲的吸力从紫色的晶石上骤然穿来,诡异的瞬间吸走了她掌上携带的内力! 那晶石似乎还不满足,吸力瞬间加大,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所有的内力吸干!幸亏祝玉妍见机不妙,收手的快,否则只怕刚才那一下就足以令她十几年的内力毁于一旦! 这……这不是邪帝舍利! 这么邪门的会吸人内力的东西,绝不是邪帝舍利! 心底猛然一怔,祝玉妍几乎是下意识的望向金色的椅子与那一地的碎冰,先前情急之下竟不曾发现,这些痕迹竟有些刻意的成分,似乎……似乎是人为特意伪装出来的! 加上那能吸食内力的晶石…… 这是特意针对江湖人所设立的局! 与此同时,祝玉妍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萧皇后! 计中计 “长老,好像有大批的兵马过来了。” 边不负闻言立刻趴在地上,贴着地面静静倾听了一会儿,脸色微变,“马蹄声齐整有序,来的只怕是朝廷的军队!真个叫宗主料中了,果然有阴谋。立刻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赶紧撤退到三里之外,见机行事。” “是。”话音刚落,几道身影登时从隐匿之处窜了出来,如风般轻盈迅速的从四面散落开来。 边不负想了想,最终没有随着众人离开,找了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一跃至树顶,利用茂盛的枝叶隐住了身形。也亏得护城河位于城郊,别的不多,就是百年老树多,郁郁葱葱,枝叶茂盛,巨大的伞状树冠层层叠叠宛如遮天蔽日的云朵,抬头望去一片氤氲的绿意,看不到底。 若非边不负主动现身,以他的武功潜藏在树林中,便是石之轩亲至也是难以发现的。 片刻后,铁蹄声声,远远的传来,以边不负的目力轻而易举的看到了足有数千人的队伍,这些人皆身着战甲,面容肃穆,目若鹰隼,锐利而有神,浑身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杀伐之气。 以边不负的眼力自然便认出了这些皆是久经沙场的精兵。而为首的一人,面似敷雪,眉如柳叶,唇不点而朱,英姿飒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假扮须眉的女子。 “吁——”到近处,那女子拉住了马道,向身侧作将军打扮之人道,“找个地儿埋伏起来。” 那人领命打了个手势,接着只见数千兵士化整为零,如鲸鱼如海般悄无声息的没入树林间,动作之轻巧实为罕见,连那重重的马蹄声也难以寻觅到。 “娘娘,我等是否也寻个地儿藏起来?”将军问道。 能被尊称为娘娘唯有后宫女子,而如今的隋炀帝后宫只得一人——萧皇后。边不负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 萧皇后道:不急,有本宫那邪帝舍利在那所谓的宝库之中,这些江湖人还有的折腾呢。若能将这些听宣不听调、各自为政的江湖人皆一网打尽才叫好,只可惜别的不说,那阴后祝玉妍便是个棘手的茬,这陷阱还不知能起到几分作用。” “娘娘神机妙算,便是那阴后有……”那将军冷哼一声,半是恭维半是钦佩道,然而他话刚出口,蓦地只见一道利光破空而来,如离弦的箭矢划破虚空直直射向萧皇后喉咙,那将军骇然的看着,反射性的拦在了萧皇后面前大喊了一句,“娘娘……”‘小心’二字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人却已然被利光冲破了锁骨,被重重的甩了出去。如破碎的娃娃般跌落在地。 “噗——”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下意识的望向锁骨,只见一片树叶正直直的插在他的锁骨上,而他的锁骨却在那飞驰而至的力道中碎裂,连带着整个肩部的骨头都被殃及而碎裂成无数截! 他惊骇的瞪大了眼,这要何等高深的内力才能以一片柔软的的树叶毁掉他几乎半个身体?!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青色的人影翩然而至。 萧皇后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脸上的神色又青又白,变得极为难看,眉宇间似乎隐隐流露出一丝惊恐:“你怎会在此?” 同一时刻,树上的边不负也惊疑的蹙起眉,竟然是萧彦之!他的武功何时变得如此高超了?且,他不是萧皇后之弟么,怎么……边不负看的分明,刚才那射出的树叶可是半点水分都没掺,那力道分明是要至萧皇后与死地啊!且萧皇后的神情也不对劲,弟弟对她下杀手她没有半点惊诧,反倒是……惊惶,这又是怎么回事? “哼——”萧彦之重重的哼了一声,含着内力的冷哼声登时令萧皇后身体一震,脸色一瞬间苍白,树林里隐匿的兵士见此,皆蠢蠢欲动着马上就要冲出来,然绰绰人影在一片树影里却是若隐若现。 萧皇后挥手制止,她知道若是此人真个想要杀她,便是有千军万马也未必能保住她。强压下涌上喉咙的铁锈味,她娇娇一笑:“彦之来得竟是这般及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连他也奈何不得你了?本宫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呢?” 萧彦之闻言,忽的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指尖微动,萧皇后登时便飞旋而起,身体重重的撞向粗壮的树干,而后又直直坠落在地,同时萧彦之左手成爪,缓缓得用力得如同抓住了什么般用力一捏,“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从萧皇后口中蹦出,她痛苦的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藏在树林里的侍卫这会再也忍不住纷纷骑着马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数千人围成几个圈以守卫的姿势瞬间紧紧的将她护在圈内,警惕而凌厉的狠狠瞪向萧彦之。杀气重重。 萧彦之邪肆的如看蝼蚁般的睥睨着兵士以及被重重守护在内的萧皇后,目光幽深暗红,“这只是一个教训。”淡淡的语气,却诡异的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仿佛在瞬间就能将人全身温热的血液凝结成冰,“你与碧秀心算计本座的这笔帐,本座今日便一并还了你罢!” 言罢,他看也不看萧皇后心内因他这句话而掀起的惊涛骇浪,转头一步步朝着护城河内走去。点点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儿散落在他的肩头,不知为何竟将他不紧不慢的动作映出几分寂寥与冷酷。 ***** 冰室内。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祝玉妍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四下张望,目光落在金色的椅子上时,微微一喜,那贴着峭壁的椅子背后正有个可以容纳一人的站立的空间,于是忙不迭的窜了进去。 不多时,梵清惠首当其冲的进入了冰室里,身后尾随着大批的武林人士,看样子大半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皆是选择了此处。短短片刻的功夫,冰室内已然拥满了人。 看来,比起被朝廷派兵宣誓了所属权的宝藏,邪帝舍利的影响力对这些江湖人士要大的多。果不其然,宇文化及没有出现在此处,应该是选择去寻找宝藏了,想到那岔路口另外的两条通道,祝玉妍心下猜测,只怕比起这还要凶险呢,而且那所谓的杨公宝藏是真实性实在是有待商榷。 “邪王石之轩!”梵清惠一声惊呼,众多江湖人士闻声纷纷凝目望去,只见冰封的金色椅子上若隐若现出一道正在打坐的人影,五官虽然有些模糊,但一联想打石之轩因碧秀心之死而决意冰封自己的传闻,所有人皆下意识的断定,“是邪王石之轩……” 刚才分明是一丝人影也无!躲藏在暗处的祝玉妍脸上也浮现出了惊疑的神色,然而下一刻惊疑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恍然大悟,继而怒意如火烧云般直冲上她的面容。 从她的角度看去,那颗紫色的诡异晶石正散发着如烟云状的光雾,淡淡的,丝丝缕缕般向四周蔓延开去,却在碰触到地面上碎裂的几片指甲盖似的晶体,猛然折射出一道细若针芒的光线,光线照在冰面上立刻显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来。 然而不过片刻的时间,那光雾就渐渐的暗淡下来,连带着折射出的身影也渐渐透明起来。 联想到先前那一股吸力,祝玉妍的脸色极为难看。萧皇后先是以石之轩为饵诱她布局,而后一个,接着又是冰室内的布置,料定她即使察觉到了这是个局,但在心优石之轩下落的情况下依然会跳下去,而后又是算准了她在冰室内见不到石之轩,会将目标换成邪帝舍利。 最后又利用假的邪帝舍利吸尽她的内力,再冰室内显现出石之轩正被冰封于此的景象。又以此来令贪念顿起的江湖人厮杀! 一个计谋环环相扣,此人城府端的可怕! 只是她料准了她会将目光对向邪帝舍利,却没有料到她根本就没有将邪帝舍利据为己有之心!若是当时她根本就不是一掌拍向假的邪帝舍利,而是去取的话…… 祝玉妍不觉危险的眯起眼,萧皇后曾说过她从和氏璧里看到了未来,那她这般对她的情绪精准的把握是因为在未来中看到了她,以至于对她了解的如此透彻? 连双龙都只能在和氏璧里看到片段只针对自己的未来,难道萧皇后就能看到除了她以外之人的未来——而且还不仅仅只是一个片段,要知道能了解一个人到如斯地步,可不是光靠着几个画面便能做到的! 而在那之前他们根本就不曾见过面!便是萧皇后收集她的消息来推算她的性格,可仅仅凭着那似真似假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把握一个人的心思! “是邪帝舍利……” 祝玉妍陷入了沉思,与此同时,有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了距‘石之轩’不过一丈之隔的紫色晶石,惊呼着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了上去。 一章捞起邪帝舍利,转身就要逃跑,然而下一刻脸色骤然大变,身后早被邪帝舍利吸引了目光的江湖人士却丝毫没有发现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唯恐落于人后般的冲了上去抢夺,几乎是在同时几道身影一同抓住了邪帝舍利,形成对持之势,而后几人亦是变了脸色。 “快上,不能让他们抢走了邪帝舍利!”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接着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人人皆如疯狂了一般蜂拥着像几人扑去。 “掌门师姐,现在怎么办?”慈航静斋的女弟子见状焦急的问道。 梵清惠皱眉道,“邪帝舍利此等邪佞之物不能决不能落入这等江湖人之手,以免为祸人间,等下我们趁势一起冲上去。” 被困 祝玉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转眼间,形势急转直下,梵清惠刚一手撩起个碍眼的江湖人士,一股强劲的吸力以锐不可当之势迅猛而来,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下坠落,同一时刻体内的内力却如泥沉入海般被那股吸力蚕食个干净! 她惊骇的瞪大眼,却只听得‘啊呀’一声,那些先前团团围着邪帝舍利的江湖人士各个面色煞白歪七倒八了一地,看上去虚弱的似乎连抖抖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比自己的状况,梵清惠立刻反应过来,他们皆被邪帝舍利吸干了一身的内力!于习武之人而言,一旦没有了内力,根本无异于废了一身的修为! 反观那颗邪帝舍利却在吸尽了众人的内力后熠熠生辉,散射出道道光线,光线照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蓦地一划为二,二分为四,片刻之间整个冰室内皆布满了紫色的线条。忽然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密密麻麻如蜘蛛网般碎裂的痕迹,随着碎裂声越来越大,网状的裂痕也随之不断的扩散开来…… 不好,冰室快要坍塌了! 祝玉妍猛地一怔,身体却快过意识急速的掠了出去,刚奔至门前,啪的一声,几乎是在她踏出冰室的同时,一千斤巨石骤然从头顶落下,电光火石间,门外却有一道影子风驰电掣般跃了进来,猛地拉住她向后退了三步,紧接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巨石严严实实的封住了出路。 不待祝玉妍从这一系列的反应中回过神来,身体却突然被纳入了一个心跳剧烈如捣蒜的怀抱里,温热的男性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幸好,你无事……”低低的带着呢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隐约有些似曾相识,祝玉妍皱着眉,身体如同有意识般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但不过一瞬间,祝玉妍猛地推开男人,冷厉的喝道:“萧彦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开,错愕一闪而逝,他自嘲般得苦笑了下,“听闻祝玉妍在此处,心中不安,故而前来观望,只盼能相助一二。” 祝玉妍不可置否的勾唇,开门见山道:“怎么出去?” “不知。”萧彦之道。 “你……”怎么会不知?祝玉妍闻言面含愠色,张口欲言,突然一声怒喝声骤然响起,“祝玉妍你个妖女,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利用邪帝舍利将众多江湖兄弟困于此处,你究竟有何阴谋?!” 祝玉妍凝目闻声而望,梵清惠恶狠狠的瞪着她,姣好的五官因她凶恶的表情的显得有些狰狞,而歪七倒八躺在地上的江湖人听得此言皆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她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鄙夷道,“白痴,本座设了个阴谋把自己和你们一起困于此处等死呢!谁叫咱们有深仇大恨,就算死,本座也要掘个墓穴和你生不同时死同衾,下辈子继续相爱相杀来着!” “你……”梵。清惠脸色顿时又青又紫,恨恨用杀人的目光死死的射向她。 同时萧彦之目带利光,杀气腾腾的睥睨着梵清惠,幽深如海的眸子里尽是深不见底的暗沉之色,只一眼就叫梵清惠忍不住心颤,连带着胸口也似乎隐隐作痛起来。她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妖女魔头,便厌恶的撇过头去。 那甩头的动作之猛,祝玉妍都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要是万一用力过度把脖子给甩过头了那岂非又是她这妖女造的孽? “只怕死同衾的也不该是你和梵清惠,”正想着,萧彦之忽然出声道。 什么意思?祝玉妍疑惑的看向他,正欲询问,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咔嚓声,只见满室的巨大的冰块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四处崩裂开来! 地面忽而剧烈的摇晃起来,冰室顶部上巨大的如圆锥般尖锐的钟乳石瞬间齐齐断裂,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呈自由落体状急速的向下坠落! “小心!”萧彦之见情况不妙,拉住祝玉妍踏着轻巧的步法迅速躲过四下坠落的钟乳石,身形一动,急速的贴着墙角站定,同时以护卫的姿态将祝玉妍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般身体紧密贴合,仿佛没有一丝缝隙般的亲密姿态,让祝玉妍有些不适应的微微挣扎了下,“别动”,萧彦之沉下脸,一手轻柔却又不容拒绝的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几分笑意道,“你看,如今这般情况,你若是死了岂不是与我生死同衾?” 祝玉妍忍不住啐他一口,又恼又恨的瞪视。 下一刻,地面一阵颤动,三四个巨大的钟乳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砸落在墙角边,沉闷的‘碰碰’几声过后,深深的没入了地里,呈包围之势瞬间将整个墙角严密的封了起来。 同一时刻,钝物入体的闷响声伴随着几声尖锐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人群惊慌失措的尖叫怒骂着,却苦于失去了内力浑身动弹不得的江湖人只能绝望的眼睁睁的看着直直砸下来的钟乳石,或被砸成肉饼,或被尖锐的椎头刺破了五脏六腑,有些幸运的甚至留下残肢断体苟延残喘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混乱,惨叫此起彼伏,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半晌过后,才渐渐的平息下来,空气里散不开的血腥味浓郁的几欲令人作呕。 拜外围的钟乳石所赐,祝玉妍与萧彦之倒是安然无恙,只是待到灾劫过后,祝玉妍才发现她此时已经动弹不得了! 后背紧贴着墙壁,身体紧紧的靠在萧彦之的怀里,同时萧彦之的后背也已然靠在了钟乳石上,狭小的空间内,两个人如拥抱在一起的情侣般,身体契合仿佛天生是一体般,严密而没有一丝缝隙,如此的自然与亲密。 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而至,滚烫而火辣,令祝玉妍忍不住心口一缩,那炙热的温度却悄无声息的从相触的肌肤直冲而上,一直蔓延到头顶,面上如火在烧,热辣辣的烫得她无所适从。 鼻息间充斥着淡淡松木清香的男性气息,很好闻,却不知为何勾起祝玉妍心底那一丝强压下的熟悉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诡异的似曾相识。 心跳的飞快,紊乱得仿佛瞬间就会从胸腔里跳跃出来! “喂,你别抱得这么紧。”祝玉妍手足无措的喝了声,一丝淡淡的羞窘在她眉梢间晕染开来。 软玉温香在怀,萧彦之在祝玉妍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带着淡淡的宠溺与欣喜,语气却满是无奈,“我也想放开玉妍,只玉妍你看现下这情况,如何放开手?” 说着,萧彦之忽然感激起布下这一切的萧皇后了,他微微眯起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在那人阴错阳差为他提供了便利之下,便先放她一马吧。毕竟,若非如此,只怕这一生他再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拥她入怀的机会了吧。 妍儿个性倔强,心高气傲,认定的事便是旁人再解释也是无法令她改变主意态度的,他无心无意却阴错阳差伤她一次,可她竟能因其而狠下心挥剑斩青丝,断情弃爱,她又如何知道他心中是何等的痛楚? 情不知何时起,一往而深。 从来没有人能令他如此爱慕以至于恨不得舍不下,他想告诉她他的心从不曾变过,他想告诉她堂堂邪王自诩英明神武却栽在了两个他从不放在眼里的蝼蚁身上,他想告诉她,他骄傲得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入了别人的网,以至于最后人格一分为二,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容许自己的失败展现在挚爱的她面前,高傲如他在她眼中应该是完美无瑕的,不该有半点瑕疵,他更明白,在造成既定事实后,他怎么还能奢望她会倾听他的解释,甚至原谅他,没有半点芥蒂的和好如初? 他宁可她恨,他以为他可以重新挽回她的心,可为什么她却决绝得选择了忘情?甚至为他人生儿育女? 不,他不允许! 他怎么能容许他动了情,伤了心,而她却在他陷入情网不可自拔之时却安然抽身? 世间怎么能有这般便宜的事?我既已无法逃脱,作为罪魁祸首的你又如何能安然站在船头看我在情海里颠簸沉浮?我不得好,岂容你安然……便陪我一道在这滚滚红尘内挣扎吧! 怀疑 冰室内,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渐渐弥漫了整个洞室。 祝玉妍缩在狭小的空间内,只觉喉咙泛酸,忍不住想要呕吐,不由得侧脸埋在萧彦之的怀里,闻着淡淡的松香才稍稍止住那股子难闻而厚重的腥味。 但不过片刻,她刚刚松开了秀眉又忍不住蹙起,在眉心打了个死结。萧彦之是怎么回事?环绕着搂抱着她的双臂不断的用力,如同两条铁链般紧紧地死死地锁住她的身子,力道之大捏得她全身的骨头都快碎了,竟像是要将她生生融入他的身体里、骨血中,与他合为一体! “你做什么?放开本座!” 祝玉妍厉声呵斥,萧彦之脸上那凶狠冷厉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心惊,她强压下涌到嘴边的痛呼声,努力挣扎着,动作之中更是用上了三分内力,若非如今两人皆被困在这狭小的连动一下四肢的空间皆无的角落里,她便是有再多的力道也无法用出来,否则她早就把这动手动脚的假书生一巴掌拍飞出去了,那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然而,祝玉妍所有的挣扎都如同泥沉入海般,起不了一丝作用,反倒是萧彦之因为她奋力挣扎不由又是增加几分力道,差点把祝玉妍柔软的腰肢给生生掐断! 祝玉妍气愤的抬起头,下一刻猛地一惊。 萧彦之面沉如水,俊美的容颜此刻看起来带着一种阴郁狠毒,如同出闸的野兽般从骨子里散发着赤.裸裸嗜血与暴戾,似乎下一刻就会举起锋利的爪牙撕裂出现在眼前的所有生物!而那双漆黑如夜雾的眸子此刻却如入魔般折射出诡异的红色,仿佛在……滴血一般。 这分明是……心魔入体的征兆! 怎么会?此人先前还如登徒子般调笑着要与她生死同寝,怎么这么快就入魔了?而且,这入魔的感觉却令她该死的……熟悉! 没听说过大唐双龙中,除了石之轩以外还有人入魔的,而且还是一个连炮灰男配都没混上的人物啊?怎么突然就得了跟大BOSS一样的命? 等等…… 石之轩……入魔…… 突然间,有一道灵光划过祝玉妍的脑海,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然而那灵光来的太快太飘渺,转瞬即逝,速度快的令她措手不及! 她刚想再追捕那灵光,蓦地一张俊美放大了的脸出现在眼中,祝玉妍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双唇一紧,瞬间被含住了!如狂风扫落叶般凶狠的霸道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同一时刻错愕的目光凝滞在脸上,祝玉妍整个人如遭电击般登时僵硬在原地! 萧彦之趁势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按着她的纤腰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压向自己,唇瓣相贴,他用力的充满占有欲的撕咬着她水润的红唇,强劲的以唇舌顶开她禁闭的牙关,狠狠的探进了她的香甜的口中,贪婪的舔舐着她牙床的嫩肉,同时仿佛尝到了琼浆玉露般疯狂的吮吸着她口中的津液,仿佛要将她吸进身体般用力的吻着她! “唔唔……”祝玉妍回过神来,震惊的瞪大了眼,拼命的挣扎着,不断得捶打眼前陷入了疯狂的男人,忽的,男人眼神一冷,暴戾的目光落在祝玉妍羞愤的容颜上,邪异的勾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固定在石壁上,俯下身贴着她耳垂,低沉的冷酷的语气不容拒绝的道,“你注定是属于我的,逃不掉的……”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激起一片酥麻,同时柔软的唇也随之落在她的耳际,啃噬下一个个吻,而后不断的向下蔓延……祝玉妍却惊骇的猛然怔住!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还有诡异的心魔状态……前身留下的记忆里,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 是他么? 会是……他么? 心口一阵阵的抽紧,莫名的情绪忽然涌上如狂风骤浪般翻腾着奔涌着,祝玉妍每问一次,便越加无法控制,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不是激动,不是害怕,而是冲天的怒意,恨意!是他吧?是他没错吧,可是他怎么敢,他怎么还敢再出现在她面前? 祝玉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怒火的狠狠得一脚踢向男人的胯间,凶狠的模样完全是用了十层十的力道,这一脚若是踢实了,绝对会被废了的。 男人邪佞的一挑眉,动作快如闪电狠狠的接下了她那一脚,反身一击,单脚横插.进她的双脚中间,顿时将祝玉妍整个人压在了光滑的石壁上。 “石之轩,你有种就现在杀了我,耍什么花招?”这空间实在太狭小,而祝玉妍又被搂在男人怀里无法做出大动作,饶是有力也无法使出来。而男人天生的体力却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施展,祝玉妍气的肝肺都疼了,“你最好祈祷我能永远被你压制住,否则,待我离了这冰室,定与你不死不休!” 萧彦之闻言,眸子猛地一缩,眼底的红色迷雾如同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般渐渐退散了下去,他像是突然恢复了清明般,惊诧的猛地一把松开祝玉妍,惊慌的向后连退一步,身体紧紧的靠在了钟乳石上,小心翼翼的望着祝玉妍怒恨的模样,不安的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话刚一出口,他又紧张的四下张望,彷徨而茫然的道,“这又是何处?小生怎么会在此处?” “……”变得到快!祝玉妍冷哼一声,目露凶光,石之轩又想玩什么把戏? “姑娘,你……你怎的衣衫不整?男女授受不亲,快……快把衣服穿好!”书生像是突然看到她衣衫半解的模样,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猛地转过身去,谁知‘啪——’的撞到了钟乳石上,顿时疼的他呲牙咧嘴,捂着头哀叫连连,“这是什么?哪来的石头?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装的到挺像!”祝玉妍逼近一步,讥讽的道,“你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么你也不知道是刚才谁解开了我的腰带、轻薄于我?” “什么?”书生惊诧的瞪大了眼,“小生饱读圣贤书,怎么会做出这般有辱斯文之事,姑娘你……你……你别血口喷人!” 祝玉妍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反问了句:“是么?”不待他回答,便转移了视线。 这人善于伪装,又有心魔之累,祝玉妍既然对他起疑心,又怎么会这般轻易的相信他,只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这时候绝不是追究的好时机,便是揭穿了他真个是石之轩又怎么样?在她自己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有意义么?不过徒增争端罢了。 顿了顿,祝玉妍又道:“此事先不谈,你可知如何脱困?” 萧彦之回头打量了四周一眼,愤愤道:“姑娘不是武林高手么,一掌把石头打随不就行了。”他还记着祝玉妍污蔑他的事儿。 祝玉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要是没这人打碎石头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可现在的问题是两个人都身体贴着身体了,哪有空间给她使出招式打碎石头? 萧彦之仰头哼哼了两句,只当没看到。 这是石之轩?祝玉妍心底忽然泛起了疑惑,石之轩狂放邪魅,行事放诞不羁随心所欲,最是强势的一个人,怎么会出现这般幼稚的行径?可是,若不是石之轩,那心魔又是怎么回事?大唐里高手神马的再怎么泛滥,可没听说过心魔也会传染的!总不可能,石之轩又分解出第三人格了? 开玩笑的吧? 总之不管萧彦之是不是石之轩,她脱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人留下来,只要抓住了人,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查证。 “轰隆——”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炸破声,一股子浓郁的硝烟味携着灰白的粉尘应声飞扬而起,瞬间驱赶了浓重的血腥位。 因着祝玉妍所在的角落贴着墙壁,她忍不住吸入了一口灰尘,顿时握着嘴‘咳咳’出生,一面以手为扇,用内力驱散飘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同时警惕心也被提高到极点。 “宗主,宗主……”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祝玉妍心内一喜,瞬间松了口气,大声道,“长老,我在这里。” “宗主。”边不负闻声立刻跑了过来,看了眼被三根巨大的钟乳石紧紧包围的墙角,皱眉道,“宗主,这石头过大,属下恐不能将之打碎。” “堵门的岩石比这还要大,材质特殊,你们如何打开的?”祝玉妍蹙眉道。 “属下用宗主所制火药炸开的,只是这石头不好用火药,火药威力甚大,属下怕会伤到宗主。” 火药?前身竟然能发明火药?祝玉妍一怔,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细细沉吟片刻道,“没有办法了,就用火药炸开吧,我有内力防身,顶多受个轻伤,总比困在此处不得出要好。” “这……”边不负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绝,但话刚要出口便止住了,这时候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道,“宗主请小心,属下会计算好距离再引爆。”在得到祝玉妍的回复后,仔细的审视了钟乳石包围圈一眼,细细的思量一番,良久才定下目标,“就此处吧。”手下之人机灵的看到他的神色,连忙将火药递给他。 边不负把火药放在合适的位置道:“属下要引爆了,宗主定要小心。”等了片刻,觉着祝玉妍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便扬手将火把扔了出去,同时人急速的向后掠去。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一阵热浪随之扩散开来,冰室内顿时一阵猛烈的摇晃,同时钟乳石应声四分五裂,几颗足有五六十斤的大块碎石在热浪中猛地向祝玉妍所在方向迸裂而去,电光火石间,萧彦之义无反顾的重重压上祝玉妍,瞬间将她整个人护在身下。 沉闷的痛哼声响起,碎石狠狠的砸在了萧彦之的背上,伴随着猛烈的热浪冲击下,萧彦之只觉喉咙一甜,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同一时刻,祝玉妍反射性的挥出一掌,丝毫没有防备的萧彦之瞬间被重重的拍飞,身体撞上石壁,噗……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祝玉妍,祝玉妍皱着眉头,咬了咬牙,脸上还带着些茫然的神情,从他是石之轩后她对此人的防备心就提升了好几个高度,刚才见他扑来便是想也没想本能得挥出了一掌,哪里料到,这人竟然会为她挡碎石! 心里忽的涌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感觉来。 他真的不是石之轩么?若是那人,只怕恨不得杀了她这个害死碧秀心的仇人了吧?祝玉妍不禁想到,也说不清心里是何种感觉,酸涩的,无奈的,甚至还有些沉郁…… “萧彦之……”边不负忽然惊声道,脸色猛地一变,低声道,“宗主,此人武功甚高,且来历有些问题。宗主要小心此人。” 祝玉妍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此事一会儿再说,将我阴葵派的疗伤圣药给他一颗。” “是。”边不负拿出个瓷瓶,倒出一颗药递给萧彦之,却见萧彦之自己撑着身体站起来了,见状冷声道,“不必了。我这伤不碍事,只是我的令牌,长老还没给个答复呢。” “这……”边不负一愣,脸色微变道,“令牌怎么了?” 祝玉妍闻言,立时将询问的目光望向边不负,这才刚脱困呢,怎么又扯起令牌了? “长老所还之令牌是假的。”萧彦之意味深长道,“玉妍若是喜欢大可光明正大将之留下,何必用以假换真呢?” “这是怎么回事?”祝玉妍被他话中隐含的意思闹了红脸,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被他拥在怀里的场景,顿时又羞又怒。 边不负杀气腾腾的瞪了他一眼道:“属下在送令牌途中,被人偷袭,令牌被毁。属下怕生事,便找人仿制一块……” “你设计的?”祝玉妍猛地看向萧彦之,怒道。想起当时借令牌时那人笃定的神色,再看看这人泛红的眼眸,祝玉妍怒从中来。 萧彦之挑眉,似笑非笑:“玉妍乃堂堂阴后,如何能血口喷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呢?”萧彦之反问道,“此令牌乃我家传聘礼,如今没了聘礼,玉妍难道不该赔我一个妻子如何?我的要求也不高,不若玉妍委身下嫁如何?” “……”你休想!祝玉妍想也没想的就要开口,然而话刚到喉咙口,她突然想起,这人与萧皇后本是一丘之貉、坑瀣一气,不管他这般逼婚的用意是什么,祝玉妍也没打算令他们好过,最好是能令这两人窝里斗,萧皇后似乎对杨广挺深情的,而杨广作为一个帝王,他最珍视的想必除了萧皇后,就只有皇位了吧。这两者孰轻孰重还是未知数呢。 不知道若是没了帝位,这皇帝皇后的感情,是否还能一如现在这般?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萧皇后,至于萧彦之想娶她,也得看他是否娶得起! 思及于此,祝玉妍勾起妖娆的弧度,嫣然一笑,“彦之一片深情厚爱,玉妍不幸荣幸,只是区区一块令牌便想要娶我,不觉太过寒碜了么?” 错愕只在萧彦之脸上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喜色,他立刻道:“只要玉妍说的出,我便是为玉妍取来!” “好,彦之果真大方,”祝玉妍勾魂一笑,“玉妍的要求也不高,”说着语气急转直下,声音高昂斩钉截铁道,“便以这万里江山为聘,待彦之荣登大宝之时,便是我祝玉妍为萧家妇之日!” 剧情 “你说什么?本宫不能生育了?”萧皇后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向战战兢兢跪于地上是太医,砰的一声,身体重重的跌坐在床上,一张俏脸雪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 “娘娘的腹部受到重创,似乎是武功高深者隔空以内力搅碎了娘娘的内脏,而那处正好是……女子孕育子嗣之处,是以……”太医头挨着地面,怯怯的断断续续的说道,身体不断的抖动着,宛如狂风中的落叶儿没有依托。 “石之轩,石之轩,本宫定要与他不死不休!”萧皇后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绝嗣二字瞬间勾起了她刻在骨子里的仇恨,如今杨广只得她一人,她十六嫁入晋王府,杨广比她大上十岁,彼时膝下已有一女一子,自她嫁入后,她一心经营与他的感情,步步为营,步步惊心,直到如今两人相互倾心,可那两个孩子始终是她如鲠在喉的一块心病。 好在那庶子生来体弱是个药罐子,庶女便是再聪慧也不足为虑,只是她嫁给杨广五年至今无所出,朝堂内那些妄想用令贵女入宫的大臣们早已怨声载道,多次劝解杨广选秀,填补后宫,只是杨广因着对于她一往情深,一直不松口罢了。 可现在……若是她无法生育的消息传出去……不,她不允许!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与她争夺杨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别人与她共享夫君! 思及于此,她敛下眼底翻腾的情绪,冷冷的看着太医低声道:“太医,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是否因为昨日惊了风,受了风寒?” “这……”太医一愣,对上萧皇后冰冷的眸子,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萧皇后眼底的冷意竟生生的刺进了他的骨髓里,令他浑身温热的血液凝结成冰,他忍不住嗫嚅着,“是是,正是如此,娘娘受了风寒引起胃部疼痛,服上一剂药,休养几日便大安了。” 萧皇后露出满意的神色,“太医医术果然高明,下去领赏吧。” “谢娘娘。”太医磕头行了礼,而后战战噤噤的起身告退,几乎是在他转身的同时,一丝暗沉的杀意悄无声息的划过萧皇后的眼眸。 “石之轩……”她捂着腹部低低的从牙齿缝里用力挤出几个字,眼底冰冷刺骨。 当夜,太医书房忽然着火,待到众人发觉后敢去救火之时,太医已经被书房内的滚滚浓烟闷死了。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日子如流水般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宫内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却泛起了一层层细微的涟漪,渐渐的向四处扩散而去。不知从何时起,萧皇后不能生育的消息在底层的宫女太监里广为流传。 待到传到萧皇后耳中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而此时,此事却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宫,甚至连朝堂上都已然被波及,引起一片哗然。朝臣们纷纷跳出来要求隋炀帝广选秀女,纳妃之声响彻朝野。 十月,萧皇后被确诊不能生育,在子嗣的压力下,在朝堂众臣的声声谏言中,隋炀帝终于顶不住压力下罪己诏,诏书中表达了自己与萧皇后夫妻情深,同时表示为了皇家的后代他只能辜负萧皇后,为自己许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能实现而感到愧疚,且又在诏书中允诺萧皇后为此生最爱之人云云。 此诏书一出,人嗟叹隋炀帝之情深意重,一时间隋炀帝成为了无数待嫁闺中女儿的梦中情人。 十一月,隋炀帝登基五年来的第一场选秀拉开了序幕,彼时君臣和乐,谁也不知道这一场选秀同时也拉开了乱世的序幕……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这十年中,自杨公宝库事件后,江湖一反原先的波涛汹涌,反而诡异的平静了起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所有的暗潮汹涌都被掩藏在了水面之下。同时,朝廷上却不平静起来。 这些年,隋炀帝大肆选秀,后宫佳丽三千人,然而始终不曾有人诞下一儿半女,同时原先令无数女子羡慕的萧皇后也沉寂了下去,据说她怨恨隋炀帝再娶,在中宫内自设佛堂吃斋念佛,自此不再踏入宫门一步,隋炀帝几次见其,皆不欢而散,而后隋炀帝拂袖而去,再不曾踏入中宫半步。 同时,隋炀帝的行事却越发的荒唐了起来。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广修宫室,建造运河,导致民怨四起,各地纷争不断,乱世也在其中渐渐酝酿。 此时,扬州城东一个杂草蔓生的废弃庄园中,外围的建筑早已因年久失修,风雨侵蚀而颓败坍塌,满地灰尘,腐朽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内层的一间破败的屋子孤零零的瑟缩一角,顶上的瓦片遮不住房顶,阳光透过坑坑洼洼的孔洞倾泻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天色已深,初春的天气尚带着逼人寒意,丝丝缕缕轻拂过,却如附骨之疽般黏着在身上,将刺骨的冰冷一点点沁入骨髓,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已然开始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点点光辉。 园子内破败的几乎遮不住风霜的主院内,两个约莫j□j岁模样的男孩子相互依偎着紧紧搂成一团瑟瑟发抖,如同两尾虾子般蜷缩在一起,褴褛的衣服破的根本抵挡不住侵袭而来的寒冷,瘦弱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倒。这样寒冷的天气对于他们而言不啻于催命符。 “子陵,子陵,是不是很冷?这样呢,这样好些没?”稍大点的男孩解开衣服,以一种狠狠的力道抱住哆嗦着不断呓语的男孩,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伙伴,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已经习惯了,他自幼就是个孤儿,被一群乞丐养大,三岁时被寡妇收养,七岁时寡妇病死了,而后他又开始了三岁以前的生活,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儿。 可子陵不同,子陵是唯一不嫌弃他与他做朋友的人,在一个月以前,子陵是大家少爷,谁想到自他弟弟出生以后他的身份就发生了翻天地覆的改变,原来疼他宠他的父母一朝翻脸不认人甚至说出子陵是他们求子不成在路上捡来的,充作儿子养,以待将来养老。如今他们已有亲儿,子陵这捡来的自然就成了眼中钉,为了防止他长大以后与他们的儿子争家产,就把子陵赶出了家门。 甚至那对养父母,连成都都不准子陵再呆下去,他和子陵历尽艰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了扬州城落脚,可没成想,子陵从前没有吃过苦,强撑着刚到扬州城就病倒了。 他们身无分文,他带着子陵只能栖身于破屋内,而子陵被赶出来时身上穿的那件价值不菲的衣服也被他们当了用作盘缠,剩下的也被他换了药,可是那点子药连一副药的分量都没有!这几天他只能把药渣子熬了又熬给子陵喝,可那点药渣子煎出药水比那水还要清,怎么可能管用? 他只能用自己的体温给冷的直打颤的子陵取暖,可是子陵的病怎么办? 他们相依为命,若是子陵有个什么好歹,岂不是又要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那他还有什么活头? 人人都说有神佛,可是为什么这会儿就不能来个神佛救救子陵?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啊!他狠狠的抹了一把泪水,听着子陵昏迷中不停的呓语着:“娘……娘……”心里忽然无比的痛恨起子陵的那对养父母! 即便不是亲生的,但是足足娇养了十年啊,便是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来了,他们怎么能这般绝情?此刻若是他们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会狠狠揍的他们哭爹喊娘的! 看着神智迷糊的子陵,寇仲强忍着泪意,端起边上热乎乎的碗,轻轻推着子陵道:“子陵,喝药了。” 子陵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眼缝儿,无力的看了寇仲一眼,任由他把那碗和清水没甚两样的药喂尽肚子里,热乎乎的水划过喉咙,瞬间暖了他的冰冷空荡荡的胃,连同他的神智似乎也被热气暖的清醒了些,他将碗推了推,“仲少,你也喝点。” “不必了,我寇仲可是未来的仲少,我好着呢。”说着挺挺胸膛,“再说了,这可是药,我没病喝什么!” “就你那几两肉?”徐子陵虚弱的拆台。 “喂,陵少,不带你这么人身攻击的!”寇仲垮了脸,眼底泪光闪闪,“不错啊,能说会道,看上去病马上就要好了,把药喝完,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你当我是猴子呢?”徐子陵毫不客气的。 “啊呵呵呵……”寇仲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喝药喝药……” “你喝,有病治病,没病防身。”徐子陵摇摇头,坚持推却,“你再不喝,药就凉了,到时候没药效了怎么办?” 寇仲看着徐子陵坚定的目光,敛下眸子里的晶莹,“好,我喝。”仰头一饮而尽,“哎呀,这药效果真好,我明天再去抓付药,你喝上几贴,保管药到病除!” 徐子陵笑笑,他清楚的知道他们已经身无分文,抓药的钱从哪里来他没有问,不外乎那么几种方式。寇仲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却从没道过一声谢,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朋友,更是相依为命的至亲,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 咕噜噜…… 突然,煞风景的声音骤然响起,徐子陵下意识的转过头望向声源处,只见寇仲尴尬的干笑了几声:“那个,五脏庙在提醒我该祭奠它了,那个,子陵啊,你饿不饿?” “我不……”饿字还未脱口,只听得又是一阵肚子打鼓的咕噜噜,这回连徐子陵也不得不尴尬着,暗里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不配合直唱空城计的胃。 寇仲苦着脸,摸着肚子:“糟糕了,我们都饿了,要不我出去找点吃的?”本来还打算熬到天亮的,可子陵也饿了,那就不行了,自己可以熬,子陵大病初愈可受不得饿啊,只是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找吃的啊? “不用了,等天……” “那可不行,饿坏了肚子怎么办?”徐子陵话未说完就被寇仲一口打断,“你在这呆着,我去找点吃的!”想了想,寇仲到角落里抱了几捧稻草严严实实铺盖在徐子陵身上,“先盖着,别再受凉了,我去去就回啊。”说着,不等徐子陵反映,便蹭蹭跑了出去。 走出破院子,一股寒风铺面而来,泠泠的冷意刁钻的直往肉里骨子里钻,瞬间将所剩不多的热量席卷而去,寇仲激灵的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缩到了脖子根,直哆嗦个不停。 月光倾泻,地面上青石板带着森冷的光芒,却在无形之中驱散了漆黑的阴暗。明亮的月光下,昏暗的道路在前方若隐若现,远远望去似被一层薄如蝉翼的雾气所笼盖,朦胧不清。 寇仲与徐子陵所栖身的这座庄园位于城郊,周围只有几乎零星的居民居住,四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此时尚早,临春耕还有些时日,而历经整个冬季,农田里早就不剩什么了,一眼望去,皆是黑褐色泥土,唯有几点零星的绿意早早的从地底探出了头,迎接着悄无声息降临的春天。 已是三更时分,天很暗,但却并不黑暗。周围的居民早已入睡,房门禁闭,偶有几户门口还拴着黄狗,这会儿听见动静齐刷刷的从狗洞探出了头,荧绿色的眼带着渗人的寒光。 寇仲骇得忍不住连连倒退几步,才生出的偷盗点吃食的念头一扫而空。他恶狠狠的瞪着几条狗,没办法,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与田地,希望地里尚有些被掩埋在土里的地瓜。 认母 夜近黎明,天边已然露出了一丝曙光。 荒废的园子前,两道身影翩然落于地上。 “是这里吗?”祝玉妍四下扫视一眼,皱眉望向身旁的男人。 “没错,你要找的人就在栖身在此地。”萧彦之勾唇道,“那个叫寇仲的男孩已经出去了,另一个就在里面,不过状况不太好。我今日倒想看看是何等人物令妍儿心心念念找寻了十年。” 祝玉妍扬起唇,完美的唇形勾勒出隐隐带着几分嘲弄的弧度:“不过是两个孤儿罢了,算不得什么人物,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萧彦之闻言却是如清风般淡若无痕的一笑,不作答复。 祝玉妍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园子不大,但园内造型却颇为复杂,三步一亭台、四步一楼阁,廊腰缦回,奇形怪状的假山石掩映期间,一眼望去杂草丛生,尘土遍布,大片大片的蜘蛛网凝结在过道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腐朽灰败的气息,饶是如此却依旧可以看出这园子破败前的繁华。 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荒芜景象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再想到栖身于此的双龙,她不由得喟叹,那些一笔带过的剧情会如悲苦?而这样困苦的生存环境非但没能磨灭双龙对未来的憧憬,连性格都不曾透出阴郁的一面,对此,祝玉妍是极为佩服的。 若是换了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十年,只怕根本做不到向双龙那样的不懈奋斗的人生态度。单就凭这一点,祝玉妍不由得对双龙升起了一股微妙的好感。 祝玉妍忽然迫切的想要见到双龙。 绕过一道弯,虚弱而压抑的咳嗽声低低的响起,祝玉妍停下了脚步。 几步之遥外,衣衫褴褛的男孩昏昏沉沉的躺在稻草堆上,瘦骨嶙峋的身体紧紧的缩成一团犹如煮熟的虾米似得,浑身哆哆嗦嗦,蜡黄的脸上几根稀疏的暗黄色头发杂乱的遮住了男孩的脸,几声低低的咳嗽断断续续从他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唇里泻出,那被压抑到极低的呻.吟似乎马上就会断掉似得。 一种莫名的心酸毫无预警的涌来,祝玉妍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不嫌脏的一把搂住了男孩,一手贴上了他的后背慢慢的输送着真气。昏迷中的男孩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流入身体,瞬间驱散了噩梦般如影随形的寒意,他轻声呼出一口气,气息渐渐悠长安稳。 祝玉妍看着男孩恬静的睡颜,忍不住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宛若春风拂面瞬间冲淡了她眉宇间的冷漠。 萧彦之目光闪了闪,走到祝玉妍身边蹲下来,低声道:“想不到,你也会有这般温柔的时候,可为何有幸得到你温柔以待的却不是我?”说着忍不住自嘲的苦笑了下,“我们可是未婚夫妻呢……” 祝玉妍面色微沉,毫不客气道:“等你将天下碰到我手心之时,再来说这话吧。” “这一日已经不远了。”萧彦之忽而笑道,“我等着你为我披上嫁衣的那一天。” 祝玉妍还欲说些什么,突然怀里的身体微微动了下,她几乎是反射性的将目光移到了男孩的身上,于此同时,一声微不可闻嘤咛想起,男孩如蒲扇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慢慢的睁开了眼。 男孩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目光落在祝玉妍身上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的眸子很黑,像天空中的星子般灿烂清澈,却又在无形中透出几分清冷。 明明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浑身又脏又乱的就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野猫,却偏偏有着如仙人般清冷的气质。祝玉妍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最为耀眼的、令人不由自主投注下所有目光的存在,就如石之轩,就如眼前的男孩。 连祝玉妍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如今是他最为落魄的时候,然而只一眼,年幼的徐子陵身上却已然隐隐透出日后的灵慧过人、卓尔不群。 连萧彦之眼中也带出了一丝欣赏,传音叹道道:“凭这一眼,此子定非池中物。”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这是何人!祝玉妍扬眉,骄傲的瞥了萧彦之一眼,换来后者低沉的笑声,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你是什么人?”片刻的功夫,徐子陵已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防备而又疑惑的打量着萧彦之,而祝玉妍却似乎被他隐隐地归纳在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你为什么不问我们是什么人。”萧彦之的声音登时冷了下来,分明两人皆是不速之客,为何要把他们分开来计较?萧彦之不在乎男孩带着质问的语气,可他委实讨厌这隐隐将他与祝玉妍之间划一下道深不可见的沟壑的态度!若是换了个人只怕早在质问出口的瞬间就被他砍成数段,可诡异的,他似乎对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提不起杀意? “你们不一样。”徐子陵看看祝玉妍又望了眼萧彦之很诚实很干脆的回答。 祝玉妍惊奇的看着萧彦之黑下来的脸色,忽然觉得很爽,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在一个男孩手里受到这等待遇,难道说他们天生的不对盘?怪不得原著中某人每次对上双龙都会吃亏——祝玉妍真想放声大笑,她决定了,既然自己拿这人没办法,那么干脆推给双龙好了,欠她的,总得要某人一笔一笔慢慢的还回来——不管他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人! 当然,这得要等到她把这人的剩余价值都压榨干净才行,毕竟她总要收利息的不是么! “哪里不一样?”萧彦之的语气生硬而冷冽。 “她很亲切,就像……娘亲一样,”顿了顿,徐子陵转而将视线望向萧彦之冰冷的目光,眉心忍不住打了个结,“而你,我看着就觉得很讨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娘亲?”这两个词如电击般突如其来的击落在祝玉妍心上,瞬间令她露出了惚恍的神情,一股含着杀气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萧彦之身上,同一时刻,萧彦之的脸色一时间难看起来,他突然逃避似得恶狠狠的瞪着徐子陵,娘亲这两个字不仅仅是祝玉妍的禁区,同时也是他的。 “很好,小鬼,看来我们的感觉都差不多呢。”萧彦之舔了舔唇,眼底流泻出冰冷的杀意,低沉的道,“而通常让我看不顺眼的,我都会……” 话未说完,祝玉妍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你觉得我很像……你娘亲么?”她的语气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萧彦之顿时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的直令他心里憋屈的慌!这该死的臭小鬼,他忍不住狠狠的低声咒骂了句,一时间对徐子陵的厌恶升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值。 徐子陵连眼角也懒得瞥上一眼这个似乎天生跟他不对付的人,亮晶晶的眼眸兴奋的看着祝玉妍道:“我看到你就觉得很舒服,很亲切,就像看见娘亲一样!” 莫名的喜悦一涌而上,祝玉妍忍不住抚摸着徐子陵的头发,赞同道:“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呢,说起来我也对你有种亲切之感,就好像上辈子见过一样。”不过祝玉妍很肯定她上辈子肯定是没有见过双龙的,电视剧中的不算! “嗯嗯。”徐子陵闻言点头如捣蒜,很是赞同道,但不过片刻他颓然的低下头道,“可惜我是孤儿,没有娘亲。” 那种沮丧失落的表情令祝玉妍心底忽然一动,仿佛有根心弦被悄无声息的拨动了,她忽然有种不顾一切想要抹去徐子陵的负面情绪:“你……你可以认我做娘亲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被惊讶了,然而却没有半分悔意。 “不行。”眼看着事情超不可预料的情况发展,萧彦之赶在徐子陵前面黑着脸拒绝,那种令他抓心挠肺的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的小鬼,一个就令他痛苦的几乎想杀了所有人,再来一个堵心,他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两双愤怒的眼睛齐刷刷的瞪向萧彦之,凶悍的目光如出一辙,“闭上你的嘴巴!” 萧彦之:“……”他错愕的顿在原地,但下一刻脸色漆黑如墨,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黑暗气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底,很好,这该死的小鬼成功的挑起他的怒火! 摊牌 寇仲与徐子陵兴奋的折腾了一夜方才入眠,此时已是黎明。祝玉妍爱怜的看着两人缩成一团,微微叹了一口气。 许是她这些年的作为,生生令剧情提前了好些年,这时候的的双龙也不过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因着长期的营养不良,饥一顿饱一顿,那身材跟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差不多。虽说,祝玉妍对着两人存着几番利用的心思,可到底免不了平添几许怜惜。认子之策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却也认得心甘情愿,真心实意。 “不过竖子耳,如何值得你认下这母子之分?”萧彦之拨动火堆,皱眉看着祝玉妍艳丽的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几许柔和的慈色,“便是根骨再好,可早已过了最佳的习武年龄,日后顶天也不过是个一流的高手,何须你放下身段拉拢?” “阁下身份之高,祝玉妍自是难以相提并论,”祝玉妍目光冷凝,“祝玉妍区区女子之身,又如何能使得阁下放下这魔门万乘之尊,伏小做低?” 萧彦之的手下意识的微微用力,手中的木棍顿时化作一片灰尘,一阵风拂来消散无踪。 “妍儿……” 祝玉妍目光灼灼,宛如两簇明火在夜色里格外的瑞丽,她眉梢微扬,挑起的下巴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没有半分责问的意味,然而紧绷的身体,捻起天魔大法起势的优雅指尖已然泄露了她的防备。 她在等,等着萧彦之露出丝毫的破绽,随时攻上前去。 萧彦之或者说是石之轩,苦笑了下。他从未想过祝玉妍竟然会在此时撕破脸面。他以另一重身份一步步接近祝玉妍,身上的破绽露出的不知凡几,祝玉妍心知肚明,偶有试探也是小打小闹的不了了之,就像是在他们之间糊了一层窗户纸,谁都知晓它的存在,却谁也不曾去捅破它。 他害怕一旦捅破了窗户纸,他再也不能与祝玉妍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谈话,更不能在守候在她的身侧,而祝玉妍……石之轩只觉一阵揪心的痛,她怕是存了利用的心罢…… 魔门三十六道,早在他一统魔门,成为魔门王者之日,便只听他号令,庞大的势力令祝玉妍为之心颤,她是阴葵派的阴后,却也是魔门的阴后,只要他们之间的婚约一日未除,在魔门中她就只是他石之轩的附属品,,莫说号令魔门,祝玉妍在魔门中一直是个败给碧秀心的笑柄!祝玉妍何等高傲,如何容得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她的失败宣之于口,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令祝玉妍在魔门中抬不起头来,可祝玉妍也在他脸上重重扇了两巴掌,委身岳山,生下岳山之子……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他为情而接近祝玉妍,而祝玉妍却利用他的情,号令魔门为她寻找这两小子,如今却又为了则两小子要与他撕破那层窗户纸,断个干净! 先是岳山与那孽种,如今又是为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竖子……妍儿啊妍儿,你何至于绝情至此?挥剑斩情丝,却徒留我在情海沉沦……我怎能允许?! 石之轩定定的看着祝玉妍,目光冷冽阴郁,暗含嗜杀,惊天的风暴在眼底聚集成形,一缕血染的红色宛如墨汁滴入清水中一般渐渐在他深邃的暗色墨子里晕染、扩散,不过片刻的功夫,眸子艳红的,好似在滴血…… 祝玉妍心里一个咯噔,不好,他这是要入魔了?忍不住啐了一口,石之轩这精分患者,这是发什么疯病呢,也不知道刚才哪一句话戳到他心肝子了,一言不合就入魔,战斗力那是呈直线往上升啊,君不见,原著里的祝玉妍就是使出了同归于尽的‘玉石俱焚’也没能把这疯子给灭了! 明知不如他,傻子才会上杆子找虐找死!她早就已经不是刚穿来时,意气用事了,凭着一腔仇恨行事,肆无忌惮的祝玉妍了!先把人引开了再说,若是伤到了新认的两个儿子,祝玉妍都没地儿哭去! 也只有碧秀心那种‘以身饲魔’的‘圣母’才能欢欢喜喜的享受了,感叹了一句对碧秀心圣母情怀的高山仰止,祝玉妍趁着石之轩尚在入魔状态切换中,所有技能处于冷冻状态,冷不防一掌打向石之轩,而后冲着石之轩内力护身反弹的时机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运气天魔心法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急于脱身,祝玉妍的那一掌顶多使出了七分力道,这点子力道若能趁石之轩心神紊乱之时伤到他最好,若是不能也能借力逃离,祝玉妍不怕与他正面相抗衡,却怕伤了寇仲与徐子陵,不管他们日后有多牛逼,但现在也不过是石之轩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的蝼蚁而已。 石之轩看着雪白的柔夷携千金之力击打在他的胸口,那一瞬间,他只觉那手掌一并打在了他的心上,将他的心打碎裂成片片落花,一击不成远遁而去的倩影就像是噩梦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他们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血色越来越浓,石之轩握紧拳头,心神失守之下外泄的内力若有实质,如龙卷风般在他周围凝聚成形,地上的碎石,篝火,稻草丛,甚至是枯草腐败的窗户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旋转着围绕在他周身,漂浮起来。 “啊……”一声低低的嘶吼,越来越高昂的嗓音,仿佛从心底呐喊出的声音,瞬间将所有漂浮的物什化作湮粉,额头两簇鬓发寸寸成雪,猩红的血眸目光阴郁,但不过片刻间,身形如风驰电掣般消失无痕! 院子里传来的动静引得双龙登时惊醒过来,“发生什么事儿了?”寇仲揉揉眼,四下环顾,“好困,美人娘亲呢?” 娘亲?话音未落,两人面面相觑,猛地从草堆上一跃而起,快步跑了出去,只见满院的荒芜狼藉,风一吹吹起一地的灰尘飞扬,惹得双龙连连打了好几个呛人的喷嚏,眼睛都红了。徐子陵挥手散开阻档视线的尘土,“怎么这么乱,娘亲呢,娘亲去哪里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吧?”寇仲惊道,“美人娘亲武功那么好,不会出事的吧?”话虽如此,但到底有几分心优,寇仲恨恨道,“我看今儿那个跟在美人娘亲屁股后头的男人就不是甚么好东西!” 徐子陵很是赞同道:“那人一看就知道对娘亲心怀不轨,不会趁娘亲不备下手了吧?两人对视一眼,均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他们去何处了,这样干等着也不是法子,要不咱们去看看?虽说咱们人小力微,但指不定就能帮上娘亲的忙。” 寇仲当下立刻拍案同意。 长生 “阴魂不散。”祝玉妍足尖轻点飞跃过竹林,不时抽空向后望上一眼,几步之遥外,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如影随形,寸步不让的跟在她的身后,且看他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能赶超她的速度。 祝玉妍低低的咒骂一声,脚下的步伐不由又加快了些许,蜻蜓点水掠过竹枝梢头。忽而,她微微一动,敏感的听到了从竹林深处传来的兵戈战戟的打斗之声,隐隐约约,以她现如今的听力判断,交战之处就在十里开外。 几乎是在同时,祝玉妍脑海里顿时闪过‘祸水东引’四个字,嘴角微微上扬,形成魅惑妖娆的弧度,一身飘忽的明黄色轻纱越发衬托得她形如魔魅,艳若桃李。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几乎是下意识地,祝玉妍身形一动,登时隐匿在茂密葱翠飞竹叶间,不露痕迹的侧头望去。 百米之外,青翠的竹枝梢头,赫然立着一手持长剑的粉妆佳人,上身是金粉色的半臂束胸短襟襦衫,系一条蝴蝶结嫩黄色绸缎丝条,下身则是逶迤及地白色的襦裙,头梳麻花辫,带祥云缭绕金簪,端的一副异族打扮。而她对面则是一身盔甲的青年男人,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面容阳刚俊美,神色冷漠,一对眼神深邃莫测,予人狠冷无情的印象,斜飞入鬓的剑眉颇有几分狷狂。 且看那异族女子的打扮,分明是高丽人!乱世将起,这个时候于中原地区蹦跶的欢快的高丽女人,还会是谁?祝玉妍很快便认出,此人乃是刚刚被她炮灰了一部分剧情的傅君婥——原著中双龙的美人娘亲。由此一来,与之对持的男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宇文化及。 想到双龙,祝玉妍忽而意识到,双龙之所以能在日后涿鹿天下、问鼎武道的巅峰,却是和傅君婥分不开的,严格的来说,是于傅君婥手中的诀休戚相关。可以说若是没有诀,寇仲与徐子陵便永远只是个三餐不继、混迹于街头的流浪儿,又如何得以成就赫赫威名,而寇仲甚至于那九五之尊仅一步之遥,触手可及! 正是巧的很,昨夜认子,祝玉妍正愁着如何成就双龙的际遇呢,这会子,诀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虽说祝玉妍自己的天魔**也是顶级的功法,然而祝玉妍却不打算传授给双龙,先不提这天魔**过于阴柔,不适合男子练习,更重要的是,双龙之名以诀而成就,没有了诀,又如何能保证双龙可以如同原著一样问鼎武道巅峰? 兼之,因着祝玉妍来自与后世,对所谓的高丽一向是看不上眼的,反正已经炮灰过傅君婥一次了,也不怕再炮灰第二次了!正好也可借此机会一并把后面的麻烦给甩掉,至于石之轩,就让傅君婥跟宇文化及这对相爱相杀的冤家发愁去吧! 不过片刻的功夫,祝玉妍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下定决心抢夺诀,并把这东西送给刚认的两个乖儿子,也正是这一耽搁,石之轩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的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一米! 要不要追的这么紧?祝玉妍咬牙克制住心里翻腾的仇恨,心里狠狠爆粗口,这要是在从前她绝对是不管不顾先打个两败俱伤再说,可是十多年的江湖生涯却是把直爽率真的脾气也磨平,一面暗自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一面如风驰电掣般急促的掠了出去。身形如鬼魅,在飞跃过傅君婥身旁之时,一手成爪,用尽七层力抓破傅君婥护体内力,目标直指儒衫内的暗金色绣纹软护甲,一手化掌用十层力狠狠向石之轩打去,一击得手接内力相撞的冲击力飞速遁走。可饶是这样,石之轩狂暴的内力终究是震伤了她的五脏六腑。 不过,诀终是到手了,也不枉她百般谋划!祝玉妍在遁走之时甚至还有闲心疑惑电视剧里的祝玉妍一面叫嚣要诀,派婠婠出马,却是你来我往的打语言试探,怎么就不知道用强势的手段夺取呢? 傅君婥全心都在宇文化及身上,时刻防备着深怕他动用手下的兵力卑鄙的夺取,哪里料到横祸天降,竟然有人趁此时机暗中偷袭她并夺取诀,且这人还是个与她师傅齐名的大宗师级高手?当下又气又是被那抓伤到了五脏六腑,生生喷出一口血,身体一软,登时就从竹枝上跌落了下去! 宇文化及一怔,身体却是快于大脑做出反应,如鹰隼般俯冲而下,一把搂住傅君婥纤细的腰肢,足下轻点竹竿借力轻盈的落地。 “伤势如何?” “祝玉妍?!”傅君婥怒极攻心,这会子可没空去理会宇文化及,只瞪眼死死盯着祝玉妍的的背影恨声道,“堂堂魔门阴后竟放下大宗师的脸面,无耻的偷袭后辈,夺取诀,简直是卑鄙至极!妖女何堪大宗师之名?也不怕辱没了魔门的名声?令天下武林人生为之不耻唾弃?” 祝玉妍远远听见骂声,只做不屑的冷哼,名声值几个钱?更何况她早已没有了所谓的名声!早在石之轩背弃与阴后婚约,与碧秀心珠胎暗结之时起,她就已是黑白两道人人皆知的笑柄!即是人尽皆知,她又何必去学原主儿强颜欢笑的顶着早已被踩落尘埃的尊严骄傲,徒留悲哀? 然祝玉妍不在乎,可不代表跟在她后头的红眼石之轩也不在乎!石之轩闻声立时就顿住了脚步,嗜血的眼神杀气凛凛,仿佛一头从杀戮中走来的凶兽,阴历嗜杀的目光随时择人而噬。 傅君婥冷不丁见了,顿时不寒而栗,从脚底心冒起一股子寒气,在强烈的武道威压下,她徒然感觉四肢僵硬,浑身却是动弹不得,仿佛连温热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冻结成冰。 宇文化及亦然,他胆战心惊的看了眼强撑的傅君婥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冲动,顶着石之轩冰冷死寂的红眸,上前一步拦在了傅君婥的身前——好在石之轩的威压的主力是针对傅君婥,他不过是顺带的,但饶是这样也依旧叫他举步维艰,仿佛头顶着千斤巨石,短短一步路就叫他冷汗涔涔,汗水已然淋湿了盔甲。 “前辈,傅君婥失言,还请前辈见谅。”念及江湖上盛传的邪帝石之轩与慈航静斋碧秀心、阴后祝玉妍之间的纠葛的三角恋,宇文化及回答的很是小心翼翼。 江湖传言,碧秀心‘以身饲魔’,石之轩抛弃阴后祝玉妍,与碧秀心隐居,却又不愿与解除祝玉妍的婚约,熟料,怀恨在心、因爱生恨的祝玉妍趁碧秀心生产之际,打伤碧秀心,间接致使碧秀心被入魔的石之轩所杀,石之轩因手刃爱人而神经错乱导致人格分裂,与祝玉妍不死不休,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你追我赶的打个天翻地覆。可照如今看来,传言似乎不尽属实啊?哪个生死仇敌会因一句辱骂对方的话就拼命释放杀气的? 而且,邪帝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宇文化及不着痕迹的觑着石之轩的眼睛,怵然一惊,红得好似滴血的眸子,那里面的杀意以及各种负面的情绪都快凝聚成实质了,这……分明是已经入魔的征兆! 这是什么运气啊!宇文化及心里只骂坑爹,邪帝本人就是个亦正亦邪的货,这一入魔简直是杀神附身呐,所到之处必定血流成河,反正除了阴后之外,但凡碰上的,坟头上都已经长草了——要说这两人没有点藕断丝连的猫腻,打死他也不信! 心里转了十个八个弯儿,宇文化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护着傅君婥后退,刚跨出一步,只闻得风中传来裂空之声,他头也不敢回,直直的飞奔,同时做手势,身后的御林军见状立刻拉弓射箭。 无数箭矢如天火流星雨一般从空中洋洋洒洒携着凛凛的寒光飞驰而下,石之轩唇角微勾,邪魅冷笑,硬着万箭齐发直面而上。 习武 寇仲与徐子陵跑出院子,茫然的看着空旷的路口,面面相觑,因着他们既无武功轻功傍身,又实在不知道祝玉妍的去向,前路茫茫根本是无从找起。两人无法,只得先前往扬州城内的镇上,用些银钱发动那些混迹在街头的混混与乞丐找人,他们料想待祝玉妍无事了定会再回扬州城来寻他们的。 卯时过后,扬州城城门开启,商旅农民争相出入城门,镇上逐渐热闹起来。 寇仲与徐子陵混迹在民众之间,发觉今天的气氛有点异样,城里城外都多了大批官兵,过关的检查亦严格多了,累得大排长龙。不过虽是人人心焦如焚,却没有人敢口出怨言,因为跑惯江湖的人,都看出在地方官兵中杂了不少身穿禁卫官服的大汉,除非不要命,否则谁敢开罪来自京城最霸道的御卫军。 想到昨夜的变故,两人不知怎么的,徒然有些不安。 半晌,入得城内,两人片刻也不敢耽搁,窜街走巷的找些平日有几分交情的混混乞儿,也不知是何等原因,往日随处可见混混乞儿,今儿个却是半分也没寻着,寇仲顿时就觉着不大对劲儿了,手肘碰碰徐子陵努嘴嬉皮笑脸道:“陵少,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徐子陵点点头,很快便去了。 寇仲站在墙角四处观望,也是看看能不能探查到些许消息。几乎是在下一刻,他眼前猛地一亮,不远处的客栈阁楼上一道倩影忽然出现在他的眼里。 “美女啊……”寇仲学识不多,只觉那女子肤如凝脂,当真是个容颜绝色的美人。然自见了祝玉妍的艳冠群芳、冷傲逼人的气势,再看女子时不觉少了几分韵味。忍不住摇头晃耳的惋惜,看起来端得是一副纨绔作风的痞子样儿。 祝玉妍踏风而来,见了他这做派,又气又好笑,克制不住手痒的一巴掌招呼到了寇仲头上,“臭小子看什么呢!” “谁敢打我?”寇仲按着头囔囔着抬起头,登时就兴奋了,“美人娘亲,你可回来了!陵少这会子都急得四处打听去了。”顿了顿,又是揉着头不满道,“美人娘亲,你可真不厚道哇,我和陵少担心了你一晚上,你怎么一回来就打我头,须知男人的头就像老虎的屁股,女人碰不得!要走背运的……” “打得就是你这臭小子!”祝玉妍这会子夺了心心念念的《长生诀》,虽说受了点伤,又惹上了宇文阀,可因着让一向看不上眼的高丽棒子吃了个暗亏,兼之把石之轩这大包袱也甩掉了,心里正舒爽呢,饶是寇仲这自持大男子主义的抱怨也没让她有半分不悦,“快去把子陵找回来,我给你们两臭小子找了合适的本武功秘籍……” “武功秘籍?”寇仲闻言唰的跳起来,一双眸子亮的宛如见了肉骨头的狗狗,湿漉漉的,看着就叫人喜爱,“我和陵少可以练武了?以后是不是就能成为武林高手了?”不待祝玉妍回话,搓着手腆着脸嘿嘿直乐的叫唤,“啊呀,美人娘亲,你可真是我的亲娘啊……”还自以为很妙的拍了祝玉妍一个大大的马屁,“美人娘亲,你等等啊,我这就去找陵少!”至于刚才还看得投入的绝色美人早被兴头上的寇仲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祝玉妍摇摇头,回头朝客栈阁楼上望了一眼,眼神暗了暗。李阀四小姐李秀宁,寇仲一见钟情的心上人……缘分这东西当真奇妙的很,祝玉妍对李秀宁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但若是寇仲真心喜欢,她也不会去做个恶人,只是李阀与慈航静斋却是一条道上呢…… “仲少,据说今日李阀四小姐宴请诸位扬州英豪,将整个酒楼连同这条街道都封掉了,我看我们得去西街寻人找娘亲了。”寇仲刚走出两步就看到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徐子陵,立刻一把拉住他,沾沾自喜道,“找甚么人啊,美人娘亲已经在等着我们了。陵少,我跟你说啊,咱们这美人娘亲认得可真不亏,美人娘亲昨儿个替咱们寻绝顶的武功秘籍去了。” 徐子陵一巴掌招呼上寇仲的头,“甚么亏不亏的,有娘亲疼你,你计较这有的没得,这般势力?难道没有武功秘籍你就后悔认娘了?要是让娘亲误会我们怎么办?” “喂,陵少,这么紧张作甚?我可没那意思啊。”寇仲气急道,揉上再次惨遭毒手的脑门,直嘀咕,“陵少,我说你怎么跟美人娘亲一样专挑我这脑袋打?连动作都一样,真真跟个亲母子似得……唉,不说还不觉得,陵少,我怎么越看你越像美人娘亲,瞧着眉眼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难道这就是天生的母子缘分?”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让娘亲等急了!”徐子陵瞪了他一眼,倒是没把他这自言自语的话儿放在心上,三两步走到祝玉妍面前,唤了句娘亲,语气不知缘何倒是带了些不受控制的哽咽。 祝玉妍被他一句‘娘亲’直叫得心肝颤,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不期然涌上眼眶,她柔和了脸色,看不出实际年龄,宛如二八少女般青葱水嫩的绝美容颜带出了几分慈爱之色,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平添了几许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拍拍徐子陵不甚宽阔的肩膀,嘴角绽放出艳绝的弧度,喉咙口似堵着千言万语,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此处人多口杂,咱们回去再说。” 寇仲与徐子陵纷纷点头,下一刻身体腾飞而起,轻盈的好似鸿毛般踏着清风在空中漫步,然而身形却是快如闪电,眨眼的功夫已然跃出几里的路程,那些守卫在城门口的官兵根本无法察觉几人,便是从他们面前掠过也只当拂过了一阵风。 这般仿似御风而行的新奇的体验,叫寇仲与徐子陵越发的欲罢不能,只恨不得立刻就开始修炼绝顶的武功秘籍,最好是现在学习,下一刻就成了武林高手大杀四方。 没等两人享受够这武林高手的待遇,他们已然回到了荒芜破败的院子内,脚踏实地的时候,寇仲还意犹未尽的啧啧了两声,连看起来稳重许多的徐子陵亦是一脸的渴望,直看得祝玉妍颇有几分忍俊不禁的宠溺笑意。 “只待你们学会了《长生诀》内的功夫,何愁不能施展轻功,或御风而行或蜻蜓点水飞跃在树梢头?” “哇,《长生诀》这名字一听就是非同凡响!”寇仲一手握成拳头击向掌心,很是夸张的说道。再看徐子陵也是一脸的赞同。 “你们这两臭小子,少拍些马屁!都给我盘腿做好,我先教你们一段基础的心法口诀,给我记好了。”祝玉妍拿出怀里的软甲嗔道,“下者守形,上者守神,神乎神,机兆乎动。机之动,不离其空,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迎之随之,以无意之意和之,则玄道初成。” 祝玉妍知道他们天资卓绝,将反复口诀念了两遍,告之练出真气的要点与法门,仅片刻的功夫就见两人入定了,饶是她早知如此,也依旧为寇仲与徐子陵的天资惊叹,想她前身也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天资不差双龙,可论悟性却是差了不止一筹。 但见两人此时心无外物,祝玉妍便干脆守在了他们身侧权且护卫,如今双龙已然开始修习《长生诀》,想必慈航静斋那些个不甘寂寞的尼姑们此时也已经得到了她抢夺《长生诀》的消息了罢,想必师妃暄也会趁此机会到这江湖上闯上一遭,她的婠婠也是时候出来走动了。 思及绾绾,祝玉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尚在入定中的徐子陵。 初识 祝玉妍这一守,便守到了天黑。 夜色渐深,祝玉妍生了篝火,又去捉了点野味,撒了调料在火上烤着,以免双龙醒来肚子饿。可双龙却还没有从入定中醒来的意思。虽说第一次的入定时间越长,所得的感悟越多,练出的真气越发的淳厚,祝玉妍并没有擅自去打扰他们,可这并不妨碍她对双龙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只可惜她早穿越了十几年,否则寇仲徐子陵神马的,便是随便捞出来一个都是当老公的不二人选,虽然寇仲花心了点,但是祝玉妍一直觉得好男人是需要女人下死力调.教的。只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一番天马行空的想象之后,祝玉妍不由得笑出了声,但下一刻却又没了趣味,想起一堆的麻烦事儿,脸上就带出了点阴郁,尤其是那个不定时炸弹石之轩。像一把凌空垂挂在头顶的铡刀,明晃晃的立着,也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不能把石之轩推向慈航静斋,又得把握好度,不让他坏事,若不是怕那个精分症患者时刻跟在身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疯了,想杀双龙,或是觉得双龙有利用价值,想要招揽或是永绝后患都不是祝玉妍愿意看到的结果。 撕破了脸皮便再也不能正大光明的指使那丫团团转了,更不能利用石之轩手下的势力了。祝玉妍很是惋惜,也不知原主是不是在看人的时候眼睛抽筋了,要不怎么就挑中了个除了皮相武功,一无是处的精分呢?这眼光真叫人捉急。或者是她觉得跟碧秀心这死敌死磕,从容貌武功一直磕到了男人身上,把对方的一辈子都给磕掉了? 忽的,一声清脆的铃声携着丝丝魅惑的魔音传来,隐隐显现,令人闻之而心神沉醉,恨不得在这天籁般的铃声里沉沦、不负清醒。 祝玉妍目光一凝,怔然脱口而出:“婠婠?”这下可好,刚想到她,她就擅自跑来了,可不是正好么!“既然来了,毋须躲躲藏藏的,出来罢。” “师傅……”话音刚落,门口骤然出现一道白色的俏丽身影。白衣赤足,浑身好似笼罩着一层妖娆的雾气,足上的铃铛随着她的举手投足清脆作响,声若天籁,魔音魅惑。灵动俏丽,宛如精灵,清俊却仿佛蕴含至美的媚态,不似凡人。 婠婠吐吐舌,如此简单的动作由她做来,妖媚而灵动,叫人恨不得将眼珠子也粘在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视线。 “说罢,可是出什么事了?“祝玉妍目光柔和的望着婠婠,眼底温柔似水,仿佛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 “师傅料事如神。”婠婠三两步走到祝玉妍身侧,抱住她的白玉小臂,撒娇似的嘟嘴道,“那个讨厌的邪王已经打到咱们家门口去了。跟个门神似得,杵着不动,魔门三十六道都在看我们笑话哩。”虽是娇俏的语气,可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却折射出丝丝戾气,“师叔便让婠婠出来找师傅,讨要个章法。” “章法,要甚么章法?”祝玉妍怒极反笑,“石之轩这是料定了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在我阴葵派门口候着,难不成想要大开杀戒?简直是欺人太甚。婠婠,你且在这守着两个臭小子,暂时也不用回阴葵派了。待他们醒了,把这《长生诀》给他们,叫他们自个儿照着练罢!” “是,师傅。”婠婠从祝玉妍手中接过软甲,目光不经意瞥过盘膝而坐的双龙,最后却是蹙眉忧心道,“师傅,您要小心些,婠婠看那邪王似乎已经入魔,脑子有点不正常,您……” “脑子不正常?他脑子何时正常过?不去守着他那碧秀心的坟练他的不死印法,到处追着我跑算甚么,追了我十几年了,坏了我不少事儿,当真是可恨!别提甚么旧情未了,也不怕笑掉武林黑白两道的大牙!”祝玉妍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道。 师傅跟石之轩之间的恩怨,婠婠在派内听得也不算少了,然作为晚辈实在是插不得手,只目光担忧,欲言又止,实在不好评论。 反倒是祝玉妍话一出口,便有些涩然,尤其是顶着婠婠既愤恨又心疼的目光,只恨不得眼下有个地洞好让她钻进去!在婠婠如影随形的目光下,她像是被人狠狠的刨开了胸膛,所有的不能言语的仇恨与记忆都被摊在阳光下,暴晒在他人的目光下。这令她羞愤难当,恨得不行,心里直把石之轩砍了个碎尸万段! 祝玉妍的骄傲实在是受不了了,最后丢下一句:“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便落荒而逃了。 婠婠见状嘟起嘴,恶狠狠的咒骂着石之轩,暗自下定绝心,即使没法令石之轩伤筋动骨,但总得叫那疯子日夜不得安宁才好。 ****** “真是神清气爽啊,”寇仲率先从入定中醒来,用力蹦达了两下,一跃三尺高,“这神马口诀可真神了啊,陵少我觉得我现在身轻如燕,容光焕发,就是绕着整个扬州城跑上十圈也不带喘气儿的!” 徐子陵舒展了下筋骨,长长舒了口气,也没像寇仲那样喜怒形于色,“仲少,我们这算是玄道初成了罢?娘亲说,待玄道初成,就教我们练《长生诀》。” 话音未落,只闻得一道娇俏的女声伴随着铃铛叮叮传来,清脆悦耳:“你们现在才想到你们娘亲啊!两个没良心的混小子!” 双龙闻声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只见距他们三步之遥外的草堆上蹲坐着个手托下巴的绝美少女,灵动妖娆的眸子不满的正望着他们。 “哪来的美女?这容貌跟咱们美人娘亲有得拼!”寇仲用手肘撞了撞徐子陵道,“你不觉得她和美人娘亲有几分酷似么?说不定便是母女呢!” 那绝色少女闻得此言,登时收敛了脸上的不悦,笑声若铃铛轻盈动人却又魅惑:“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挺有眼光的!我有些喜欢你了。” “真的?”寇仲闻言眼睛顿时亮了,“美女,你不会真是咱们美人娘亲的女儿罢?那不就是我们的妹妹?”话音未绝,寇仲忽的嗷一声叫,“我说陵少,你掐我干嘛?” 徐子陵给了寇仲警告的一眼,皱眉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可曾见到我们娘亲?” “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趣?”婠婠嘟起嘴,“告诉你也无妨,我名婠婠。以后就跟着你们哩。”说着甩出一物,眼瞅着徐子陵反射性手一伸,稳稳的接住了,才道,“你这人不是防备我的紧么?如何敢伸手去接我的东西,也不怕中了毒?” 徐子陵一怔,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紧接着耳边响起黄莺般清脆的笑声,婠婠乐不可支:“你个呆子,我骗你的!要有毒,你这会子再丢,还有甚么用处?快捡起来罢,那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武功秘籍《长生诀》呢!” 徐子陵:“……”原本被耍的怒气在见到婠婠的绝美妖娆笑脸时,不知为何忽然就没了脾气,只木着脸捡起《长生诀》,再不发一言。 “人家姑娘逗你玩呢!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寇仲忍俊不禁,一副看好兄弟笑话的样子,“别生气了,好歹人家还把《长生诀》给你了呢!”话里竟是丝毫不怀疑婠婠所言有假。一面又抬头望向婠婠,“美女啊,这《长生诀》是……” “我师傅,你们的美人娘亲让我带给你们的。”婠婠道,“门派内有要事等着师傅亲自去处理,她命我跟着你们,若是练功时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罢。” “那可得多谢师妹了。”寇仲来了兴致道,“赶巧呢,我和陵少正有些疑问要请教师妹!”寇仲一把拉住徐子陵,坐在了婠婠身边絮絮叨叨起来。 “哎……别叫师妹,”婠婠娇笑道,“你既不是我阴葵派的人,习的也不是我阴葵派的天魔**,叫什么师妹。” “不是师妹,难道是情妹妹?”寇仲挤眉弄眼,故作调笑,语毕却是惹来徐子陵一顿白眼,不由泄气道,“子陵你瞪我做什么?玩笑而已嘛。” “这是娘亲的徒弟,哪能随意开玩笑?”徐子陵陪坐在一旁,听着婠婠笑语连珠,忍不住便是抬头看了一眼婠婠完美的侧脸,心中忽然涌出些莫名的情绪。 探寻 接下来的几日,婠婠一如她所言的那样,跟着双龙在这破屋子内住了下来,待双龙练功之时,便守在一旁,平日里与双龙切磋几招,或是与寇仲联合起来捉弄徐子陵,拿徐子陵练她的天魔**,全然不知江湖上已是被传言搅得天翻地覆。 当日,石之轩对上宇文化及与傅君婥,宇文化及自知与之武功相差一个等级,他的玄冰内劲对上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有所不及,然他不负枭雄之名,危急时刻竟狠下心舍弃跟随在身后的宇文阀三千御林军精兵,命之阻挡石之轩,而后趁机携傅君婥逃之夭夭。 虽说险中求生机,可石之轩又岂是好对付之人?一身魔功与当世武学宗师,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宁道奇在伯仲之间,而一旦入魔之后,武力值更是蹭蹭直往上长,连宁道奇都不敢夸口能从走火入魔的石之轩手下全身而退,更遑论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与傅君婥虽说逃掉了,可那一身的伤势没个一年半载是别想再动武了。傅君婥为夺邪帝舍利而至中原,却在踏入中原地界上丢失了《长生诀》,后又被石之轩追杀,两大魔门当时高手放下身段为难她这武林后辈,真真是无耻至极! 江湖自有江湖规矩,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条便是作为武林前辈你可以杀后辈却绝不能自持身份抢夺后辈之物,这几乎已经是黑白两道约定俗成的规定了。否则君不见原著中却为何武林前辈们包括祝玉妍、石之轩、梵清惠、宋缺等几乎人尽皆知《长生诀》在双龙手中,却不见他们亲自去夺?却偏偏派遣了各自的后辈出手?祝玉妍更是几次三番的与双龙交手,却不见她夺取《长生诀》? 傅君婥心绪难平,一脱离险境便立刻将祝玉妍抢夺《长生诀》与石之轩欲杀人灭口为其掩盖之事传扬了出去,一时之间,江湖上人人喊打,骂名累累,为天下人所不齿。祝玉妍与石之轩本就因魔门之名而被归类与邪魔歪道,此事一出更是捅破了天,有好事者更是将石之轩与祝玉妍之间的情怨编排成话本儿,满江湖的传个沸沸扬扬。又有慈航静斋不遗余力的帮忙宣传,待到传到婠婠等人耳中时,已是有好几个香艳的暗黑的版本了。 “宇文化及、傅君婥、慈航静斋、石之轩……”婠婠一字一顿的念出,目光诡谲难辨,清丽绝伦的眉宇间更是添了几分艳绝妖媚的气质,越发吸引的人移不开视线。 徐子陵柔和的拍拍婠婠的肩膀,对上婠婠诧异的神色,正色道:“我定不会叫他们这般侮辱抹黑娘亲的。” “是啊,婠婠。”寇仲也难得的收敛了一身痞子样儿,神色动容道,“别人不知,我们又岂会不知,美人娘亲武功盖世何须再要这《长生诀》锦上添花?她抢夺这东西不过是为了我和陵少而已。美人娘亲得知我与陵少习武之心,想来已是有夺取这《长生诀》的心思了。美人娘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我又如何容得他人往她身上泼污水?” “仲少所言极是。”徐子陵接口道:“美人娘亲完全可以向江湖澄清,夺这《长生诀》全为我与陵少,如此也不过是处于爱子之心,江湖人也无法过于苛责。她却一力承担了,不过是为了那些个眼馋《长生诀》之人来找我们麻烦罢了,虽说这娘亲非我们亲娘,却比我们亲娘还要好哩!”言尽于此,已是双目泛红,语含酸涩,想来是触景伤情,想起幼时被弃之荒野的,年少时被养父母丢弃的凄凉了。 “断不能叫人这般污蔑美人娘亲!”再看寇仲一把抹去眼角沁出的泪意,亦是感动至极,却是真个的将这认的美人娘亲唤作亲娘,再无半分调笑之意。 “你们两小子倒是有良心!”婠婠满意的看着双龙,“你们打算怎么做?” 寇仲一手搭在徐子陵的肩头,双目放光道:“当然是出去闯荡江湖啦,也教天下人知道美人娘亲有两个武功高绝的好儿子!你说是不是啊,陵少?” 徐子陵重重点头:“我们要一鸣惊人,也好不叫人看轻了娘亲。” “就你们俩?”婠婠噗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练了一个星期的武林高手?真真好厉害呢!”言罢一巴掌招呼上寇仲的脑袋,“你们俩现在顶多勉勉强强算个三流武者,想一鸣惊人,再去练个一年半载的吧!” “不待这么打击人的!”寇仲顿时就泄了气。 徐子陵默然半晌道:“就算如今不是,婠婠你又如何知晓我们将来不能名震天下?” “不错,有志气!”婠婠怔了下,继而笑盈盈的拍拍徐子陵的肩,“我看好你哦。” “这是差别待遇!”寇仲登时不满的叫嚣,但片刻后他又兴致高昂的凑到婠婠身前,一脸八卦的表情,“对了,那个传言跟咱们美人娘亲各种暧昧相爱相杀的石之轩又是甚么人?他跟咱们美人娘亲是不是真的……”挤眉弄眼的,一副‘你懂得’表情。 婠婠顿时来了气,一掌砸向寇仲:“你那甚么表情,师傅怎么会跟那脑子有问题的疯子有关系?” “我好奇,问下而已嘛,不用动真格的吧?”寇仲武功远远不及婠婠,顿时就被一掌打趴下了,眼瞅着婠婠不管不顾的还欲打来,他猛地跳将起来,四处逃窜,一面还不忘搬救兵,“陵少,救命啊!” “师傅的事儿也是你能插手的?”婠婠又气又怒,铁了心的要教训口无遮拦的寇仲了,不料却被徐子陵一手拦下,正容道,“仲少也只是关心娘亲而已,那个石之轩到底是个甚么人,莫不是他真如传闻中那样欺负了娘亲?”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婠婠住了手,目若寒芒,冷冷道。 “若确实如此,定然不教他好过。我虽人力微薄,却也断断容不得人欺负我娘亲!”徐子陵断然道,神色肃穆,俊秀的容貌在月光下眉宇间倏忽含着一丝厉色,不怒而威,竟有几分宗师级高手凛然威严的摄人气势。 婠婠不由深深的望了徐子陵一眼,仿佛方才识得他一般,半晌一甩长袖,铃声叮当作响,她略带几分傲然的坐在地上,苦笑道:“此事容不得我们插手,师傅会处理好的。”不是不愿,而是容不得。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一眼,追问道:“到底是个什么缘由?”见婠婠刺人的目光幽幽的望来,忙躲到徐子陵身后探头探脑道,“美人娘亲待我们视若亲子,我们也想为美人娘亲做些事儿,便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寻仇,难道还不准我们暗中下绊子?” 徐子陵沉默寡言的立在一边,看他平静认真的容色,分明是赞同。 婠婠沉吟半晌,默然道:“也罢,这也不是甚么隐秘之事了。说与你们听也无妨,石之轩乃是我们魔门的新一代邪王,身负花间派和补天道两派掌门之位……” “祝师与家师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若由我来为诸位讲解如何?”忽的平地一声惊雷,低沉磁性的男声怵然打断婠婠的述说,众人倏地坐直,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只见墙头上不知何时立了个手持白扇,儒生文士打扮的少年,风姿隽爽,萧疏轩举。 “侯希白?”婠婠目光冷凝,杀气瞬间凝聚起来。 “正是在下。”少年向婠婠微微颌首,说不出的儒雅风流,“家师与祝师情真意切,订立婚盟,然诸多种种却使得有情人难成眷属,反目成仇,以至天下人对家师误解良多,希白不才,不忍家师背负负心骂名令祝师误解终生!” “误解?”婠婠嗤笑,双龙更是愤懑填膺,怒目而视。 侯希白苦笑的合上扇子,却是肃容厉言道,“君可知,至始至终,家师深爱之人唯有祝师而已?” ******* 侯希白从墙头一跃而下,似全然不知他的一番话在众人心底掀起的风暴,,望向婠婠的眸光温润如玉,一派风流多情。 婠婠的目光顿时沉了沉,面容犹含笑意,却是说不出的诡艳眩人。徐子陵皱了眉,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却是恰好挡住了侯希白的视线,婠婠一愣却是笑得越发妖娆。 寇仲看了看两方僵持的状态,摸了摸鼻子,小小声的嘀咕道:“甚么喜欢不喜欢的?感情的问题真复杂。莫不是这其中真有甚么隐情?”他的声音极小,可在场哪个不是耳力超群之人,皆是将他这一番话听进了耳朵去。 “是极。”侯希白收扇叹道,“何不听一听这番隐情如何?” 婠婠嗔怒道:“隐情如何不该由婠婠探究,比起师傅的私人情仇,婠婠更想知道多情公子此行所图。总不会是不忍见令师与家师纠缠多年,反目成仇吧。如此,也该去寻家师方才是正道。” 侯希白避而不答,反问道,“素闻婠婠自幼由祝师一手教养长大,名为师徒却情同母子,想来亦是愿为祝师多年之恨讨个公道罢。而……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 往事 祝玉妍风尘仆仆赶到阴葵派,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却闻边不负疾步来报,石之轩久候祝玉妍,却不见人影,大怒之下拿阴葵派的弟子开刀,欲开杀戒。 “难道武林上那么多人还不够他杀的?!”祝玉妍气得牙关打颤,一掌拍碎了桌子,随即意识到自己在面对石之轩时,情绪过于激动,喜怒形于色,不由敛了容色,一甩长袖,“随我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甚么意思!” 边不负眼神暗了暗,犹疑之色转瞬即逝。 绕过几道回环曲折的走廊,前院已是豁然在眼前。只见檐角飞扬的朱红色凉亭之内,负手背立着一玄色长袍、领口绣金色花纹的男子,身形颀长,微风拂衣,鬓发飞扬,点点雪色点缀在漆黑的发丝之间,宛然有种怵目惊心的美感。 他如此简单的站立着,却叫人难以忽视小觑,气势摄人,无形的压力随之渐渐弥漫开来,仿佛连同流动的空气都在霎那凝滞。 凉亭周围一大圈的或手持兵戟或舞动铃铛戒备的阴葵派弟子各个距他三丈之远,眼中清晰可见的惧色,而就在他们身前的地面上,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祝玉妍顿住了脚步。 石之轩似有所感,回转身来,斜飞入鬓的秀眉凌厉却又说不出的邪魅风流,他勾起薄唇,语气淡淡:“你来了……” 祝玉妍不答,却是方才发觉,此刻石之轩的眼眸竟是黑色的,许久未见他难得的神智清明,祝玉妍不觉防备的握紧了手。 “你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未见了罢。”石之轩似是毫无所觉,仰头长叹,回眸目光灼灼的定睛望着祝玉妍,微微扬起的唇角形成完美的弧度,却隐隐犹似若有似无的苦涩,“昔日浓情蜜意,今成断肠草。时至今日方知,天下间竟无一人喜见你我皆成连理。” 心口忽然涌上一阵针扎般的痛楚,不很疼,却密密麻麻的戳伤了她的心肺,祝玉妍伸手捂上胸口,眼神却是越发狠厉起来:“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叙旧情的话,我建议你出门往右拐,碧秀心的坟头任你文艺个够!” “我从未碰过碧秀心。”石之轩忽道。 祝玉妍一怔,面色冷道:“又与我何干?” 石之轩默然半晌,忽而仰天长笑,笑声刺耳暗含内劲,片刻之间,在场武功低微的阴葵派弟子齐齐抱头瘫软在地,七窍流血,显然已是回天乏术了,便是连边不负亦是身体一软,单膝跪地,从祝玉妍的角度望去竟似在跪拜石之轩! 边不负在石之轩的气势之下,低下的头如何也抬不起来,登时骇然,大惊失色。 祝玉妍见此,上前一步拦在边不负身前,长袖一甩拂去石之轩迎面而至的内劲,怒喝道:“石之轩,你这疯子,我阴葵派之人岂容你如此侮辱?” 石之轩避而不答,却是目光凌厉的望向边不负,语气森然,令人不寒而栗:“与你何干?那又与何人有关?” 祝玉妍一怔,下意识的低头望向边不负。 边不负垂下眼眸,神色漠然,然而手上鼓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他极力掩藏的心绪。 祝玉妍皱眉,心情翻滚,蓦然有股探究之意袭上心头,她强行压下不受控制的情绪,淡漠道:“陈年旧事,与我无关。石之轩,若是为碧秀心报仇而来,何须扯这些有的没得事!” “哦?陈年旧事?”石之轩冷笑道,“如此说来,边不负故意让我劫走你和岳山的野种,你也不管了?便是他言语激我把那野种丢下悬崖,亦是与你无关了?” 祝玉妍如遭电击般猛地惊怔住。 “什么?你说什么?”半晌,祝玉妍才好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呆愣愣的望了边不负一眼,双目通红死死的瞪着石之轩,难以置信的厉声斥责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不是挺在乎与岳山那孽种的么?何不问问你的好师弟?”石之轩冷讽道,眼底深沉不易察觉的闪过一缕凄色。 “师弟……”祝玉妍木偶似得动作机械的转过身,呆呆的看着边不负,目光悲恸,“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石之轩在说谎,是也不是?是也不是?你说啊……”问道最后竟是撕心裂肺的吼了起来。 “抱歉,师姐。”边不负低垂下头,敛去眼中的容色,平静的几乎默然,然只一言却叫祝玉妍痛得心神俱裂,她痴痴的望着边不负,凄然摇头,连连后退,“为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做?” 祝玉妍声音嘶哑,轻若蚊鸣,却像是用心嘶吼出来的一般,语气里字字泣血而绝望:“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师弟,情同姐弟,我如此信任你,我以为即使天下人皆背叛我,你也定不会背叛我,可为什么,为何……为何要如此做?” “师姐,阴葵派虽不禁婚盟,然素有规定:凡我派掌门断断不得与心爱之人皆成连理,更不得与心爱之人生子,而师姐所生之男婴——”边不负闭上眼,一字一句道,声音颤抖却截然有力,“若真是岳山之子也罢,可他却是师姐与石之轩之子!” “什么?”石之轩猛然一怔,目光如炬,死死的望向边不负,骇然问道。话音未落,他却是身形一动,鬼魅般骤然出现在边不负身前,杀气森然,“你再说一遍,给本座说个清楚明白!” 边不负只仇恨瞪视了石之轩一眼,无视他的嗜血之色,转而深深的看着祝玉妍:“师姐既已练成天魔**十八层,为何还放不下石之轩?处处为他所困?竟欲假岳山之手,掩盖婴孩出身?师姐何等聪慧之人,岂会不知无论以天魔**十八层如何掩盖,怀胎六月与三月又岂会毫无差别?岂不闻派中长老皆以起疑?” “家有家规,不负身为执法长老,岂能眼睁睁看着师姐受制于人、受法制裁?”边不负低低道,“不负无愧于心,却是愧于师姐情义,十六年来夜不得寐,如今也罢,终是有个了断。”语毕,一丝暗红的血液从口中缓缓流出,观其色泽竟是毒血! “不负!”祝玉妍一怔,上前接住他瘫软下来的身体,神色哀戚,张口欲言,然而喉咙口却像是堵着一口郁气,竟是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不负知此事一出,师姐再难原谅不负,唯有如此方能得师姐不怨不恨,不负死而无悔。”边不负伸手拂过祝玉妍的鬓发,漆黑的眼眸里丝丝柔情如水,“不负有一事欲告知师姐,当日……当日……石之轩将婴儿丢入悬崖……不负早已命心腹在崖下接手婴儿……而后将婴儿送给了……送给了……崖下……”语未尽,边不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不负……”祝玉妍泪泣。 “妍儿……”石之轩蹲下身,压抑着嗓音望向祝玉妍。不可否认,他对边不负设计他差点手刃亲子恨得牙痒痒,可若无边不负,依祝玉妍对他的恨,怕是此生他都不得而知,祝玉妍竟与他育有一子,因而虽恨不得将边不负碎尸万段,却也感觉复杂的很。 “石之轩,”祝玉妍看也不看他一眼,声音低哑,“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妍儿,我们应该敞开胸怀好生谈一谈。”石之轩深深道,“你我都太骄傲,不屑解释,认定了一件事,性格执拗的再不肯回头,而为了这份骄傲我们已然错过了十六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六年?” “无论真情假意,阴后早在十六年前便已然香消玉殒,如今再谈论这些前尘还有甚么意思?”祝玉妍抹去眼角的泪水,垂首看他。 石之轩低低叹息道:“若是谈过之后,你心思未变,我石之轩断不会再出现在你视线里。” 祝玉妍默然片晌,容色平静道:“好。” ******* 茶香袅袅,氤氲而上,淡淡的香气渐渐弥散。 石之轩伸手斟了一碗茶递给祝玉妍:“十六年来,这是你我第一次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茗茶。若是当年早知今时情缘难续,我断然不会因区区《战神图册》而离开。我以为这一去不过三五日,孰料竟令你我错失光阴十六载。” 是啊,十六年。 祝玉妍低下头,沉默不语。从穿越至今已有十六年。从当初穿越之时的壮志雄心至今时的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谋划,她埋葬了阴后所有的爱情,却也将自己十六年的光阴捆绑在一人之上。 穿越女的骄傲让她以为她可以活出个别样的人生,却不料阴后的感情难以控制的影响着她对石之轩的态度,就如边不负说的,即使她练成了天魔**十八层,断情弃爱却依旧为他画地为牢。 蓦然回首十六载,竟是一场梦境一场空。 而如今石之轩却说,他从未碰过碧秀心,不论真假这又有什么意思呢?需要这一句解释的人早已消失在时光的河流里。 石之轩续道:“十六年前,你我定下终身,然不为祝前辈所喜,彼时我永远都记得妍儿骄傲的宣告,你要打破阴葵派天魔**非纯阴之身不能突破十八层的禁规,而后便闭关修炼,孰料,就在此时,我得到了《战神图册》的下落,权衡利弊,我终是决定前往探查一番,却不料……这只是一场针对我的算计……” “慈航静斋……还有萧玉娘……”石之轩双目寒芒如刃,语气里充满嗜血的杀气。 前尘 时间过得极快,不知不觉天黑了。 几颗零星的星子斑驳的悬挂于天际之上,暗黑的天幕下,稀疏的星光落寞而寂缪。 良久。 “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祝玉妍抬起头,看着明朗的月华如水一般泻下清凌凌的光芒,霎时冰冷彻骨。 命运这东西,谁也无法料到她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转变。 祝玉妍觉得,无论是她还是阴后都像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当年心怀挚爱誓要打破‘非纯阴之体不能练成天魔**的十八层’阴后又何曾想到这一闭关便是心死魂消的开始?而她一朝穿越,发誓定要堪破前身命运,活个精彩逍遥的人生,谁又料到,却在重蹈覆辙已知的命运?与石之轩恩怨情仇抵死纠缠了十六载? 即使容颜未老,妍丽犹如双十年华,娇俏犹如二八年华,却是心已千苍百孔。 纵使一朝误会明,那逝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而她亦再也寻不回十六年前无忧虑的自己了。 “已经回不去了……”石之轩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水在味蕾弥漫,苦了滋味却也苦了心,“妍儿,可否依旧恨我?” 祝玉妍摇头道:“往日之事孰是孰非,此时再论还有甚么意义?你我皆以蹉跎了十六载的光阴,人生还有多少十六年可以虚度?不若尽将爱恨皆付于一笑中,今日之后,再见亦是陌路。” “好、好、好!”石之轩微怔,默然半晌却是仰头大笑,眉宇间的阴霾似乎也在这一笑中一扫而空,截然洒脱道,“有缘无份,情深不寿,不若相忘于江湖……”话音未落,已是飘然远去。 祝玉妍看着石之轩离去的背影,月光散落在他的肩头,若霜华清冷,徒余一地的尘埃。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悲哀,悲哀过去却是心跳如鼓,密密麻麻蜂拥而至的痛楚,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心尖上最刺骨的记忆。 痛…… 难以抑制的痛…… 而后,她仿佛听到了什么闸门轰然炸破的噪音,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刺入骨髓的疼痛一涌而出……恍惚中耳边忽然想起熟悉的声音…… “此丹名为锁情,服之则锁情锁心,断情而锁开……” ******* 祝玉妍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似乎附身在了一个婴儿的身上,如同婴儿身上的第二人格,她能够感受到婴儿所经历的一切,能够察觉到婴儿所思所想,然而却无法控制这具附身的躯体。 怎么回事?难道她又穿越了? 祝玉妍的心情极为复杂,但不过片刻她就将这念头放开了,仔细的观察起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宫殿式寝殿,朱红色的雕花门窗上刻画着日月星辰,祥云缭绕,图案多样,金雕玉砌,端得好一派贵气逼人的景致。而她此刻就被安置在金色雕花绣凤纹的摇篮里,身边同样放着一只朱红色的摇篮,里面躺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婴儿。 祝玉妍很快判断出,她附身的婴儿身份极为尊贵,看这一身的金凤纹绣,非嫡出的皇室公主不得使用。而身旁的婴儿端看鸾鸟的纹绣似乎是庶出的。 皇室自古重嫡庶,岂会把这嫡女与庶女放在一块儿?且这宫室内摆设精致奢华却无宫女伺候在侧,怎么看都不对劲儿啊。祝玉妍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咦,穿越了啊……下一刻脑海中忽然想起个熟悉的声音,祝玉妍猛地一怔,忽然意识到这似乎并不是她的想法,那么……这个婴儿的本身人格竟然也是穿越的?祝玉妍不由嗔目结舌,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罢? 作为这具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得见天日的副人格,祝玉妍立刻决定,不让主人格知道她的存在——一山不容二虎。没有人会乐意与人共用身体,尤其是两个灵魂皆为穿越者,好在另一个灵魂似乎不知道她的存在。 想起自己似乎能够共享另一个灵魂的思维,祝玉妍眼神不由暗了暗,她小心翼翼接着多年习武的经验,一点点的将自己的精神力外放,侵入另一个灵魂内,去探知她的记忆。很奇异地,也不知是两个灵魂的契合度极高还是共用一具身体的原因,她竟然毫无所阻的将自己的精神力融进了另一个灵魂里! 下一刻无数的记忆如绝了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至,祝玉妍如遭电击般惊怔住! 那些熟悉的记忆……唤起了她压制在脑海身处的片段,如同黑白电影般一幕幕的在她脑海里显现,不过片刻的功夫,祝玉妍已然泪流满面。 何止是熟悉,那分明就是她自己啊……处于不同时段的同一个灵魂! 祝玉妍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然而此刻的她却感觉亲切无比,说不出来的欢喜。 ‘怎么就穿越了呢?’脑海里想起另一个自己略带惆怅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接受了事实。 祝玉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性格随遇而安,心无大志,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她忍不住就笑了,这般单纯天真的自己,她已然有很久不曾看到了。这样也好,守着另一个自己平平安安的长大,寻一个良人,平凡无忧的过一生,也是种幸福。 下一刻,祝玉妍听到了一声微不可见的嬉笑声,很淡,却是说不出的兴奋。 祝玉妍转过头去,好在她的视线并不受婴儿这身体的掣肘,很快的,她就看到边上朱红色鸾凤襁褓中露出一口无齿笑容,笑得一脸YY的婴儿,光是看她口水横流的模样儿,就知道她在兴奋些什么。 祝玉妍不由冷笑。 正经的公主又岂会毫无宫女照顾?更遑论嫡庶安置在同一个宫殿内了?祝玉妍估计那穿越女想来也不知道她们有嫡庶之别吧。连自身的处境都不清楚,发现穿越第一件事就是YY自己日后如何惊才绝艳,岂不知她这穿越就如同走在钢丝上,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祝玉妍索性不去管她,只顾着稚嫩的自己,而后不着痕迹的打探些消息。 很快,祝玉妍发现她们并不是没有宫女伺候,平日力宫女们都是龟缩在偏殿中,轻易不出来走动。唯有个乳娘,会每隔两个时辰,前来喂食一次,查看她们是不是尿了拉了。祝玉妍每每看着乳娘前来喂食时那穿越女露出嫌弃的表情,同时将乳娘眼中的忌惮、惊恐之色看在眼中,不由摇头。 这位自以为藏得深,却不知早已露陷了。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祝玉妍也渐渐摸清楚了他们的身份。她此生身份为西梁孝明帝萧岿与张皇后之嫡女,小字玉娘,而另一个穿越女则是张皇后贴身侍女爬床所出的,那侍女难产而亡,死前请求皇后将婴儿养在膝下,张皇后应下了,同时为庶女取小字:如娘。 如者,从随也,这分明是张皇后恨那侍女背主,却不得不抬举背主宫女的女儿,生生戳她心窝子而愤恨不平。 因着玉娘与如娘皆在二月所出,彼时古人皆迷信,江南风俗,二月所出女子不详,若哪家生了两个女儿,则其中一个恐有鬼怪附身之嫌。张皇后恼恨那背主的宫女死了还给她惹个麻烦,连带着累着她的女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把自个女儿与那庶女一同安置在寝殿里,待满月了看看该如何处理。 亲生骨肉与非亲生的,且这非亲生女儿的母亲还与她有宿愿,张皇后待两人的态度自然是有所不同的。玉娘的乳娘那是两个时辰一换,冷了热了,拉了尿了,时时刻刻皆有人关注着。而如娘自然是被慢待了。 时间久了,如娘的怨气也上来了。她不明白其中的差别,又没有祝玉妍卓绝的听力,自然是恨上玉娘了。常常趁无人时手伸出摇篮暗暗掐上玉娘一把,踹上一脚。祝玉妍每每看得恨在心头,可惜苦于无法行动。 好在婴儿的力气小,倒也没受什么伤害,却是把祝玉妍给惹火了。 眼瞅着满月的时日将近,伺候的宫女乳娘们似乎也松了口气,待如娘越发的怠慢了,时时饿着她,三餐不济,换尿布也不怎么乐意了。以至于到了后来,如娘但凡看见宫女乳娘都要瞪眼踹人。 “明日就是小公主的满月之日,终于不用伺候这妖孽了。”宫女没轻没重的伺候着如娘穿上小衣,忍不住松了口气,也许是心情放松连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妖孽的眼神看得人直打颤儿,好在也就今日了,听说明日皇后娘娘便会找人处置她,那位还当自己爬上枝头当凤凰了呢,可惜是个没福气的,亏得是难产去了,要是现下还在,看到自己生了个妖孽,还不得吓破了胆子!” 奶娘轻柔的伺候着玉娘穿衣洗簌,闻言不由瞥了她一眼道:“慎言。”却也不曾责怪。 那宫女也意识到话不妥,吐了吐舌不说话了,全然不知这番话在如娘心底掀起了狂风巨浪。 处置?什么处置?竟然将她当作是妖孽?古代对妖孽还能是如何处置?几乎是在同时,浸猪笼、火烧、喂野兽等等残酷的处置方法齐齐涌上心头,如娘吓出了一声的冷汗,方才意识到,她超乎婴儿的聪慧与情绪全然不被这些人当作是天才与早慧! 像是在寒冬腊月,一盆冰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浇了她个冰冷彻骨!生而知之,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即使是在现代,生而知之者的结局不是被暗中弄死了,便是被送往研究院为科学献身,断然不会为人所钦羡,津津乐道! 那宫女短短一句话透露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如娘终于明白的差别待遇的原因所在,她心头狂跳,忽而转过头,目光狠厉的等着边上摇篮里的婴儿。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光是祝玉妍,连同玉娘也开始眼皮直跳,果不其然,下一刻只见如娘扬长手臂开始扒起外衣来,动作迅速的扒完外衣,又用手抓着摇篮的内壁,颤巍巍的立了起来! 扑腾——婴儿脆弱的莲藕节断腿实在是支撑不住,顿时扑腾的摔倒了,很不凑巧的是,如娘摔倒在了玉娘的摇篮里! 如娘抹去密集的汗珠,猛地上去扒玉娘的衣服! 糟糕! 祝玉妍意识到她的想法,心急如焚。因着如娘的明显对比,玉娘是越发的谨慎小心了,半点也不敢显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因此她根本就没有像如娘那般训练过自己,会爬会站!她现在的身体就是个正经的婴儿!而最重要的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容貌都差不多,尤其这两只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五官都随了她们父皇,相似度那是杠杠的! 真要被偷龙转凤了,不是熟识的人极难辨认的出,而那些个乳娘,一天也见不得几次面,兼之心有忌惮,真有被如娘换了衣服,决计很难被发现的!便是察觉不对了,谁又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戳穿! “哇哇哇……”很显然玉娘也察觉到了危机,顿时放声嚎叫起来!手脚扑腾着不断挣扎。 如娘冷哼一声,按住了她的手脚,一面快速的扒着玉娘的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又倒下身子把玉娘压在自己的身上,做出一副她在扒自己衣服的样子,放声大哭。 于是,当宫女乳娘们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情形,顿时就吓破了胆,齐齐一涌而上不知轻重的将压在上头的玉娘扯开,当夜,玉娘就在如娘逃过一劫的目光中被怒不可遏的张皇后送出了皇宫,对外则称呼如娘暴毙。 收养 因着张皇后恨极了妄图李代桃僵,踩着自己亲骨肉的鲜血向上爬的妖孽,毫不留情的喂了‘如娘’一杯毒不死人,却能叫人此后日日心绞痛如刀割的毒药,而后将命人将妖孽丢弃在了荒郊野外。 祝玉妍就如同是一个附身与这具身体的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被人喂了毒药,生生痛晕了过去。无知无觉的被丢弃在野兽出没之地,指不定何时便喂了野兽。 婴儿的身体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玉娘悲哀自己的处境却也无能为力,远处传来的狼嚎声凄厉而嘹亮,她预感自己似乎随时都会葬身狼腹。她很惊恐,却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命运,越来越近的狼嚎声令她时刻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同时于同为穿越女的如娘刺骨的恨意如星星之火,瞬间在心底滋生,随着不断逼近的危险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 夺了她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的名字,若是她不死,终有一日定报此仇! 窸窸窣窣的响动在耳边停滞住,紧接着湿漉漉的鼻尖贴上了脸颊,玉娘如临大敌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含着寒光的獠牙下一刻就穿透了她的脖颈。 高大而健壮的灰狼贴着玉娘闻了半晌,忽而伸出舌头安慰似得舔了她一口,不待玉娘回过神来便紧挨着她温热的身体躺了下来,一面拱着她的身体贴近自己鼓胀的胸,示意她张口含住。 这母狼竟是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玉娘精神的高度紧张之下,豁然松了口气,顿时又累又饿,闻着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奶香,也顾不得挑剔什么了,啊呜一口含住不断的吮吸了,香甜的乳汁顺着喉管流入腹中,祝玉妍感受着玉娘劫后余生的喜悦,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她忍不住抹了一把汗,这要是再来上一次,她保管折腾出心脏病不可! 母狼看着她吃饱喝足后,甚至还秀气的打了个饱咳,棕灰色的眼眸湿漉漉的明亮,眼底甚至浮现出拟人化的慈爱之意。它低下头舔舔婴儿的脸蛋,叼住襁褓,牙关闭合的叼起有些昏昏欲睡的婴儿,起身欲走。 忽而一声破空之音响起,魅惑人心的乐声轻盈的传来,玉娘猛地一怔,顿时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灰狼根根毛发笔直的朝天直立,充满戒备的望着声源处,口中呜咽。 “咦,怎地还有个小娃娃?”一声清凌凌的女声骤然响起,白色的身形应声出现在母狼身前,母狼紧张的呜咽一声,立刻掉头就走。 几乎是在同时,玉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顿时就落在了一个柔软的臂弯里,淡淡的惑人香气弥漫在鼻息间,她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看着眼前的出尘脱俗,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白纱覆面,□在外的上半张脸一对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极具神采,顾盼间妖娆清妍,摄魂夺魄,配上她宛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娇柔白哲的皮肤,端得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那女子似乎武功极高,眨眼的功夫就将玉娘从狼口夺了回来,且看那狼的奔跑速度,似乎还毫无所觉。‘玉娘’顿时呆住了,瞪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吧唧着嘴巴控制不住的流出一下巴的口水,惹得那女子咯咯直笑,笑声轻灵宛如琴弦声声奏出的天籁。 “骨骼惊奇,且还是个纯阴之体!”那女子捏捏玉娘的手脚,不由满意的笑了,“却是练习天魔**的好苗子,以这资质假以时日定将超过我!没想到这一趟出行,竟由此收获个嫡系的亲传弟子。”那女子咯咯笑道,“瞧,这身冰肌玉骨,妍丽脱俗的好相貌,便以玉妍为名,随我之姓,且为祝玉妍!日后你便是我阴葵派第二十七代圣女!” 祝玉妍心里猛地一个咯噔,祝玉妍,怎么会是祝玉妍? 她怎么会是祝玉妍?如何会是阴葵派的阴后祝玉妍?她不是在阴后祝玉妍心如死灰之后方才穿越的么?如何会……祝玉妍几乎难以置信的看着抱着她的女子,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阴葵派,阴后祝玉妍?靠之,这不是穿越前正热播的《大唐双龙传》中有名的凶残弃妇么?另一个思维清晰的传入脑中,又恼又恨:那个被慈航静斋碧秀心抢了老公,一脚踹掉的炮灰?那个爱了恨了等了邪王石之轩二十年却被负了一生、最后还因其而死的阴后? 这丫的人生简直就是个餐桌!为什么她会这么苦逼的成为阴后祝玉妍?另一个思维不甘不愿的想法,如同一道惊雷砸落在祝玉妍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弄错的方向,根本就不存在前身不前身的问题,从始至终,这具身体的拥有者她,无论是阴后祝玉妍,还是因石之轩而耗费了十六载青春的祝玉妍皆是同一个人!’ 可是,她又为何会失去这些记忆?却又记得她因石之轩所负而恨而闭关,冲击天魔**十八层十八之事?这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却衔接的天衣无缝,如同有人故意在她的思维上动了手脚,为她制造出了合理的经历一般! 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心底的疑惑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祝玉妍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或许只有如此深切的再一次经历感受那些被遗忘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与情感方才能获得答案罢! 与此同时,另一个思维在经过一系列的挣扎不忿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她无法选择出身与身份,成为祝玉妍已经是铁板上订钉的事儿了,好在这名字比那什么玉娘好听多了,兼之又是上辈子听惯了的,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珍爱青春珍爱生命,她要死力远离石之轩!神马石之轩木之轩的通通滚开不解释! ******* 祝玉妍被带回了阴葵派,看着熟悉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地方,她忽然有些怅惘,这或许就如同她的命运,早已随着祝玉妍这个名字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挣脱。 岁月如同走马灯花似得旋转着悄然而逝,等到祝玉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镜子前,清晰的镜子里映出七岁女童带着稚气的粉团儿似得的容颜,虽然小,却已然可以遇见出日后艳绝天下、超尘脱俗的风华。 ‘祝玉妍’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逶迤及地的裙后摆旋转过优美的弧度,在身后飞扬,她快步走向阴葵派的主殿,师傅昨儿个通知她已为她寻了师弟,这师弟是执法堂长老的嫡传弟子,日后将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对于这个从未在电视上露过面,甚至连个交代也无的边不负,‘祝玉妍’很是好奇,同时也很期待——既然出现与电视中从没有过的人物,这是否代表着什么被石之轩误终身的戏码也不会出现呢? 祝玉妍感受另一个自己思维,顿觉啼笑皆非,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这时候的‘祝玉妍’被师门保护的太好,尚且太过天真稚嫩。 这般想着,眼前的场景顿时一变,她已经站在了主殿内,师傅居高临下的端坐在主位之上,慈爱的望着她:“妍儿,这便是你的师弟边不负,日后就由你来教养他罢。” ‘祝玉妍’撇头望去,但见身侧站着个怯生生的奶娃娃,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儿,粉雕玉琢、可爱的宛如天上金童,正牵着执法长老的手睁着水润润的眼睛好奇的瞅着她,羞怯可爱的神情,一下子就软了‘祝玉妍’的心。 她像师傅行了礼,柔和的牵过边不负的手,郑重道:“谨遵师傅之令,徒儿定当好好教养师弟。” 师傅满意的点点头挥手示意‘祝玉妍’退下,‘祝玉妍’又行了礼,温柔的牵着边不负离开主殿,忽的,她脚步一顿,却闻得主殿内师傅温柔清冷的声音叹息着渐渐传来:“不负这孩子资质不错,日后可为妍儿破情断情之用。就如我与师弟一般……也不知为何,我阴葵派之继承者,皆逃不过情之一字……邪帝向雨田……”随后的字眼逐渐模糊起来,直至微不可闻。 ‘祝玉妍’心头咯噔一声,低头望着懵懂的男孩,清澈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温柔的揉揉他的头发。她闭了闭眼,邪帝么……这一代的邪帝向雨田最为出色的弟子是石之轩, 石之轩……这个自她成为阴葵派继承人后,日日闻名的男人,她明知自己的命运,又岂会傻到去重复先辈的老路? “妍儿这孩子,终究是太过年轻气盛了。”转角处,祝宗主看着‘祝玉妍’不屑一顾不以为然的神情,低低的叹息,“妍儿是我们阴葵派历代以来资质悟性最为出色的嫡系弟子,只希望她真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罢。” 28晋江最近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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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番外 三年后,天下初定。 扬州郊外某不知名山谷。 “美人娘亲,我和陵少来看你啦!”寇仲一手拎着大包小包,一手牵着宋玉致走到山谷外便开怀的放声大叫,内劲之下,嗓音顿时如回音般层层迅速扩散开去,响彻云霄。 啪的一声,婠婠看不过去他得意忘形的样子,一再在心底重复这货现在是皇帝,这货是皇帝,可到底没忍住手心痒痒儿,一巴掌招呼上了他的后脑勺:“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听说师傅最近身体不适,当心吵着了她!” 寇仲啊了一声,连忙先声夺人道:“你怎么不早说?惨了,我那一声肯定吵着美人娘亲了,那黑面神铁定要找我拼命了。”黑面神指得是石之轩,寇仲不怎么待见石之轩,哪怕知道他是陵少的亲生父亲也是一样,而石之轩也同样看他各种不舒坦,见了面时常以检验他武功有没有进步为借口,将他一顿胖揍,用寇仲的话来说,他跟石之轩肯定是上辈子结了仇的,所以才会看对方各种不顺眼。 婠婠撇过头,懒得理他,她没有说过么,她进谷之前就提醒过了,接过寇仲大爷只顾着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他的丰功伟绩,怎么怎么从李世民手里抢到了天下,如何让李世民吃了个大亏,都来来去去重复了好几遍,还一个劲儿的嚷着要说给美人娘亲听,全把她的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活该一会儿被邪王揍得满头包! 徐子陵上上下下打量着寇仲哭哈着脸,乐道:“仲少,得意也该有个度,得意忘形要不得啊。” “陵少,幸灾乐祸要不得。”寇仲三两步跑上前,拎着大包小包的手勾住徐子陵的脖子,整个人蹦着把全身的重量往徐子陵身上压,看准了徐子陵和他一样满手带给美人娘亲和黑面神的东西,没法挣脱他。 婠婠摇头望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和嘟着嘴,一脸无奈的宋玉致对视了一眼,真拿这两兄弟没办法:“咱们先进去吧。” 宋玉致点点头,随后向寇仲喊道:“寇大爷,我和婠婠先进去了,你等着被黑面神修理吧!”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的捂着嘴笑了笑,齐齐运起轻功,一种无形的默契随之蔓延开来。 “不是啊,宋大小姐,你不是这么没良心的吧?”寇仲怪叫一声,连忙放开徐子陵,跟了上去,这会子赶紧跑到美人娘亲身边才是要事啊,不然要是被黑面神捉了包,不到太阳下山,他是别想解放了,寇仲看着刚升起来的太阳,运起轻功的速度都不由得加快了,三两步就把婠婠与宋玉致远远的落在后面了。 “死寇仲,跑那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呀!”宋玉致气鼓鼓的大喊。 等着几人连追带赶的跑到山谷小筑时,石之轩早就搀扶着祝玉妍坐在一边的石凳子上等候了,石桌上甚至还泡好了热茶,氤氲的雾气从茶杯里袅袅而散,祝玉妍目光温柔的与他对视,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默契与温馨。 “真难得啊,黑面神今天竟然没有去山谷入口捉人啊。”寇仲第一个到达,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方,“美人娘亲,这些都是今年的贡品呢,是我特别拿来孝敬你的!”说着故作惆怅的挤眉弄眼,“美人娘亲不肯受封太后,我也只能亲自跑来孝敬您啦。 当下逗得祝玉妍笑得温柔,慈爱的伸手摸着他的头:“多谢小仲了。” 寇仲挠挠后脑勺,凑上前去,第一千次试图说服祝玉妍:“美人娘亲你看,我这么好,要不你把这黑面神踹了,跟我去皇宫里过日子呗,你不在,岳父也在蜀中不肯搬来,我和致致住着都不舒坦。” “是啊,美人娘亲,就跟我们住皇宫去吧。”随后赶来的宋玉致也出声道。 石之轩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他如同赶苍蝇似得拎起寇仲的后领,“看来你最近大有长进啊,咱们去切磋切磋?” 寇仲仰着脖子不怕死的道:“好啊,谁怕谁?” “爹、娘……”徐子陵随后将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立刻劝阻道,“我和仲少一大早就过来了,还没吃早饭呢,要不吃了早饭再说?” 亲儿子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石之轩冷哼了一声,放掉寇仲。祝玉妍立刻起身道:“你们等着,我去做饭。” “你去什么去!”石之轩立刻一把按住她,沉下脸,“好好坐着,你现在身子重,不宜做这些事儿,这两个臭小子又不是没媳妇儿,叫他们自己弄去!” 话音未落,寇仲哇的一声怪叫:“美人娘亲,四个月不见,你怎么……”望着祝玉妍微凸的小腹,“老蚌生珠啊?” 石之轩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你怎么说话的呢?”宋玉致也惊奇的望着祝玉妍,不过惊奇归惊奇,她重重的给了寇仲一肘子,低声道,不过在场的哪个不是首屈一指的武林高手?这音量早听得清清楚楚了。 “我不是,我不是说美人娘亲老啦……我那是惊讶惊喜……”寇仲立刻补救。 “哼,我看你最近是皮痒痒了!”石之轩黑着脸,拎起寇仲,“走,我们去切磋切磋。” “不要啊……”寇仲立刻大喊大叫,活灵活现的睁着委屈的眼儿求救的望向祝玉妍,祝玉妍笑了笑,“早点回来吧,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朝他们挥挥手。 “放心吧,妍儿,我们去去就来。”石之轩头也不回,“子陵,照看好你娘亲。” “我知道了,爹。”徐子陵立刻回答。 “陵少,你没有兄弟爱……”两人的身影在寇仲的大喊大叫里很快消失。 “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做早饭,”祝玉妍压下几人的抗议,柔声道,“子陵长这么大,我这个做娘亲的,还没有为你做过几次饭,娘亲总觉得对不起你……乖,你就在这儿乖乖等着,好不好?” “娘亲,我并没有……”徐子陵怔了怔,立刻道。 祝玉妍打断了他的话,“你要说的娘都知道,可是娘与你一直都是聚少离多,也让娘为你做点儿事好不好?这是娘的心愿。”话音未落,祝玉妍眼眶泛红的走进了屋子。 婠婠与宋玉致对视一眼,会意的一笑,三两步跑到屋子里:“师傅、美人娘亲,我们来帮你……” “好。”祝玉妍笑着答应,她望着外面的徐子陵,想起跑去切磋的石之轩与寇仲,心里一股暖流渐渐蔓延开来,只愿此后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