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男女宋金游记》 致歉·断更·弃坑 向所有支持本书的读者朋友们,从签约到上架一直给予笔者极大帮助的未来大大,道个歉。 有工作有家庭的男人实在太苦逼。上个月有段时间比较闲,日更三章,人气暴涨 可惜随后进入忙碌期,忙的时间长达一个月,我惟一能更新的时间就是休息日,一口气把一周的按1W2K字更新,换句话说,一天2000字 但是现在,这个标准也达不到了。 而接下来的忙碌还会要很长一段时间。 无奈,只好坑了——小说里每个角色都绞尽脑汁精心设计,写每个人都把自己代入,就如同自己的一个个化身,万分不舍。但当通宵的笔者拖着沉重的眼皮,看着VIP后降至冰点人气,不禁也颇感无奈。 于是只好继续工作了,这篇文章就当时一次练笔。 就这样吧,都过去了。 白兔王子:敬奉 1.写作动机 写作动机 17K是游戏圈子的好友惊涛扫地(《我的1999》作者)推荐的,以前一直是默默地当看客当读者。而且是那种默默无闻的沉默型读者。 上个月,工作上因为档期的关系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但收入也小受影响,此前就曾跟惊涛扫地说过有时间我也写点什么,于是,机会来了。 可是写什么呢?最终想到了辽金宋交替的这段历史。相对于三国,这段历史相对生僻,而辽金方面就更生僻了。就是在辽史金史的记载都是流水账式的。以现在所写的萧海里叛辽,无论辽史金史都是寥寥数句。但这样似乎也可以更多地加入自己的想象和发挥。 而如何去感受这段历史?最终敲定了穿越,大概没有一种方式比亲身体验更直接了。而以现代人的思维和习惯去体验,应该会有更多有趣的冲突。 于是,以饭、菜、汤这么大众化的食品为姓,很不负责任给三个男主角以及一个女主角起了非常普通的名字,他们穿越到并不熟悉的时代,面对的则是自己在现代的一身本事毫无用武之地的尴尬。 该如何生存下去?又能否回到现代、和家人团聚?这都是以后的主线,而伴随着主线的,便是一个战火连绵的时代。 2.关于辽金宋时代 笔者小时候所受的教育中,辽也好,金也好,都是邪恶的,和日本侵略者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及走出校门后对历史认知的变化,也越来越接受“中华民族的历史是中国所有民族谱写的历史”这样的一种说法。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早在春秋时期,对华夏的认同便是靠文化而非血缘,即孔老夫子说的“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而事实上,那段时间不仅有秦、楚这样的戎蛮夷狄加入到华夏大家庭,华夏本身也借鉴夷狄改变完善着自己,如骑射、如短衣死裆裤、如高桌大椅、如干粮等……某种意义上说,春秋战国时华夏与夷狄的融合,为以后疆土大大开拓的雄汉盛唐打下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础。 辽金并非最早在中原建立政权的少数民族,之前就有南北朝。而比起之前五胡乱华这样的不堪记忆,契丹、女真乃至党项,其对汉人的态度要比五胡乱华时候要温和得多,而且更重视汉族儒臣。而汉化程度也都相当高,辽有南院北院一国两制,金在海陵王南迁后也完成了相当彻底的汉化,西夏则在夏崇宗李乾顺时代完成了彻底的汉化。 而且和之前的鲜卑羯氐羌等不同,这个时段的少数民族政权一方面以汉化的方式来加强自己的文明程度,但同时也都保留着本民族特色,使得我们提起这三个国家,会有截然不同的感觉。 尤其让笔者喜爱的是,那是中国历史上铁骑最后一次驰骋战场的朝代了,那种人马都披甲上战场、集体冲锋的场面想想都有气势。尽管这种兵种因为机动性差最终在蒙古人的轻骑之下被淘汰,但那种金戈铁马的气势,还是情有独钟,并希望以自己的文字,在再现那尘封的恢弘。 那么,以大中华的视角为格局,以旁观者的身份去亲历,与萧海里、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完颜宗翰、完颜宗弼、耶律余睹、耶律大石、郭药师、童贯、李纲、岳飞、韩世忠等那个时代的名人去接触,又会有怎样的故事?这也是本文的立意所在。 3.写文及签约心得 俗话说:开坑容易填坑难。 当开坑之后才发现这其中的不易,最大的尴尬是即便工作轻松些,相比以前也不过是不用加班了,但工作时间仍然是满贯,于是便都用下班时间来写。 意外的是,这么一篇随意开坑的作品,在一开始便被一个网友关注并追看留言,那种感激和鼓励是难以言喻的。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鼓励,对新人的鼓励。 虽然坚持每天更新,但3月15日因为思路堵塞,过半夜才发表,结果发现竟然出现了断更。于是便让自己每天多写一章,避免断更。 但是很快,也发现自己的作品点击量少得可怜,沮丧过,去青训营版块诉苦过。这里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鼓励,没有各位的鼓励,现在可能已经断更了。 为了不负点击表上每天那为数不多的读者们的追看,我对自己文章也有了质量要求,起码发表完在吃饭时一边逐字看一边修改。 幸运的是,在达到6万的申请签约标准后,申请成功了。这实在是幸运,因为大家可能也看到了,我这小说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做个封面。而签约也只是又一个开始,以后还要勤更新,多学习。 写作是一个孤独的过程,新人以此小小的心得,与同是新人的各位共勉。 大家都加油。 4.感谢言菡菡制作封面 签约后就找到言菡菡做封面,提了不少要求,准备的素材也都不达要求。还好言菡菡帮我找到了底图和素材。非常感谢。 自己的这篇拙作终于有封面了,而且相当带感! 没什么报答的,放上菡菡的小店地址帮宣传下吧:http://bbs.17k.com/thread-2794873-1-1.html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作者有话说editorbyJack2014-09-19--> 数字君有话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赏作者贵宾票:亲,您还没登录噢,马上or <!--EditorbyJack2014-09-19Start2--> 赏作者贵宾票:亲,您还没登录噢,马上orvarhasAuthorSpeak=false;K17.book.authorSpeak=function(){varchapterId=16213082;varindex=0;varhtml="";varurl="/bookservice/getAuthorSpeak.action";varparams={"chapterId":chapterId};$.get(url,params,function(data){if(!K17.isEmpty(data.html)){html+="作者有话说"html+=data.html;$("#authorSpenk").html(html).show();hasAuthorSpeak=true;}},'json');}K17.book.authorSpeak();<!--START爽章-->K17.book.vipVote.doRandom=function(){vart=setInterval(function(){varrandomPrice=parseInt(Math.random()*1000);$("#vipInput").val(randomPrice);$("#cp_needKb").html(randomPrice*10);},100);setTimeout(function(){clearInterval(t)},2e3);};$(".icon_tz").click(function(){K17.book.vipVote.doRandom();});K17.book.loadChapterVipTicketInfo=function(){varchapterId=16213082;varurl="/props/loadChapterVipTicketInfo.action";varparams={"chapterId":chapterId,"r":newDate().getTime()};$.get(url,params,function(data){varking=$.parseJSON(data.king);varlastUser=$.parseJSON(data.lastUser);varbalance=data.balance?data.balance:0;vargbCount=data.gbCount?data.gbCount:0;if(hasAuthorSpeak||gbCount>=10000){$("#miniVoteBox").remove();$("#authorSay").show();varhtml="爽帝就是你,速度来抢吧。";if(lastUser)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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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K(www.17k.com)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hotRecommenda,#historya").live("click",function(){try{varhref=$(this).attr("href");varbookId=href.substring(href.lastIndexOf("/")+1,href.lastIndexOf("."));if($(this).parent().parent().attr("id")=="hotRecommend"){_gaq.push(['_trackEvent','chapterPageLinks',"recentRead",bookId]);}else{_gaq.push(['_trackEvent','chapterPageLinks',"hotRecommend",bookId]);}}catch(e){}});--><!--baidu_tcend--> 5.关于这几章的龙虎鬼怪 本部作品虽然定位为历史穿越题材小说,但笔者还是在主角一行进入古代的白山黑水这部分给加入了大量的怪力乱神的描写。因为那片土地本来就蕴育了众多流传颇广的神话传说。 狐狸、黄鼠狼(黄皮子)这些也都是东北精怪传说中的常见主角。不过文中出现的是松鼠精,到底为啥是松鼠,其实和写到那树洞和吃果子干果有关。 而有关黑龙江、黄龙府的命名结合满洲国时辽河入海口的营川坠龙,更增加了这片土地的神秘,当然,这次没让龙露脸,先在水下展露下气势。 至于东北虎,大的的确可以长到5米,当然现在基本上看不见了,动物园里养尊处优连3米的都少见了。也算还原下百兽王的野生原貌吧。 还有就是接下来的阴兵过境,这也算是难解之谜了。在云南大战马坡是真实存在的。当然,和营川坠龙的鲸骨之说一样,总有学者会找出一些牵强的理由来敷衍一下。本人是小说写手而非学者,所以就只按照自己的想象尽可能地把在荒郊野外遇到此尽情的感觉给身临其境地描写出来。 而在阴兵过境的部分之后,便也再度回归到亲身体验历史的主线了。而以后是否还会夹杂些怪力乱神的?应该会吧,毕竟史书偶尔都出现些天降祥瑞、龙凤现身等的记载,我这小说就更需要这些来调剂咯。 接下来会有更多精彩,敬请期待! 6.关于接下来的食人恶人 前一阵因为忙工作,由每天三更变成每天二更继而一更,对不住一直追的朋友们了。虽然喜欢写作但毕竟有本职工作,所以还请各位见谅。 而今天休息,一口气更完了几天后的章节,这也是笔者敢于向大家承诺不断更的一大原因。这里顺便也预告下,后面将出现一伙以吃人为嗜好的恶人。 中国古代饥荒之年出现人相食的情况史不绝书,除此之外便是个别现象了,而黑店则是这个别中一种很普遍的现象。至于动机,除了杀人图财,毁尸灭迹顺便省买肉钱也是一个目的。 当然,更少的还有以此为嗜好的,比如北宋初年的皇亲国戚王继勋,便好这口,杀食家中的婢女。 而本文中出现的,则将图财害命和嗜好统合起来了。那么,看看他们将闹出什么乱子,又是谁倒霉落入他们的手里吧! 1.写穿越小说的女神 2012年6月3日,周末。南方漫长的炎热夏季才刚刚进行了一半,虽然快到半夜,但还是闷热得很,蔡良在空调营造的舒适环境中并无随意,无聊地刷着微博。 蔡良,男,24岁,辽宁人,现居住于新兴的移民城市三川市,就职于综合网站南波万,负责电视游戏频道内容的更新,最近游戏方面的新闻不断,但作为游戏玩家,并没有什么他特别喜欢的游戏。当然,这并非是他无聊刷微博的惟一原因,蔡良的另一大爱好:网络小说最近也出了点问题,他一直追的一篇三国题材穿越小说,也莫名其妙地断更了。 这部小说对他的吸引非常大,以至于现在他都为作者担心起来。在粉丝群中,他曾经看过小说作者慕容添自发的照片,似乎是个大学在读的女学生,戴着眼镜文静秀气,加上小说细腻的笔触,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个标准的才女。 当然了,对于大多数每天在网上看各种美女照的人来说,慕容添不过是才女,但对于单身的蔡良,她是女神! “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种担心往往发生在极度关心的时候,因此可以说,蔡良其实已经暗恋上慕容添了,而且对他来说,他们之间有个很大的可能性,那就是他和慕容添都在三川市。 担心在蔡良的思绪中被不断放大,走半路被劫、中了人贩子的麻药被拐卖、跌落被偷了井盖的、被隐匿于都市某角落的变态杀人狂杀害……从小到大看的小说和影视作品中各种与此有关描述和画面,在他脑海中一幕幕掠过。蔡良终于受不了了,打开这些天因为慕容添没上线而冷清了的慕容添粉丝群,发了句话:“各位,群主大人这些天是不是一直没上线?” 群主即是慕容添,小说刚发表大受欢迎时,她便高高兴兴给自己建了一个粉丝群,粉丝们纷纷加群,对她都以女神相称,一开始慕容添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但很快便不堪其扰,比如有追问后续剧情的,有希望后面按自己的思路去发展的,还有的要求把自己写进小说里的,有私聊要电话邀约的,更有的指出某些文字是不是来自于微博的段子…… 当时慕容添简直打算把群解散了,还好一个叫“小奎”的群员劝阻了热心的粉丝众,大概意思是说不要干扰作者,能聚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喜欢这部小说?但我们任何人的影响都会破坏她的作品结构,所以请大家冷静。 一番劝阻,粉丝们都安静下来,出于感谢,慕容添给了他管理员的身分,因此有些无论怎么劝都不听而执意纠缠的,便被他踢掉,当然这是以他个人的名义,慕容添的名声可不容玷污的。以后群虽然没解散,但慕容添也只是偶尔和大家闲聊,大多数时间潜水,看着粉丝对自己小说的评价,小说每天都有更新,日子充实而惬意。一直一周前,小说断更,而慕容添本人也不再上线,这才让蔡良为慕容添担心起来。 蔡良发在群里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应,昵称叫“女神的键盘”的人回道:“是哦,会不会是写累了辍笔了?” “怎么可能!”昵称为“三过马车”的驳回:“女神更新这么久,她什么时候不累?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辍笔?” “说得就是啊。”在敲下这些文字时,蔡良叹了口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喂喂喂,你就算是管理员,也不带这么诅咒女神的吧?”三过马车回复,“要我说,她应该是有男朋友了?” “不可能!”蔡良对着显示器吼了出来并快速打下这三个字后,重重按下Ctal+Enter发送出去。 其实“女神的键盘”和“三过马车”都是他的好友,好到可以互相抬杠逗闷子,由于同在三川市,三人还出来线下聚会过,于是在这移民为主的大城市,他们彼此难得地成为了朋友。 “女神的键盘”真名叫范若,广东人,在一家民营公司做电脑工程师,单身、矮瘦、清秀,有些小闷骚;“三过马车”叫汤文,四川人,在市人力资源中心做科员,结婚三个月,妻子已经怀胎半年。虽然职业不同,但三个人由于有慕容添的小说这个共同话题,因此聊得也是非常热烈。 现实中见面多了,三个人便彻底熟了,所以开始时互相尊重的君子之交也变成了经常吐槽挖苦打趣的更深层次好友。 这次汤文的打趣显然触动了蔡良最不愿面对的事,所以才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但可惜他的抗议情绪无法通过群聊窗口的这三个字上表达出来,因此很快便被调动起来的大众的口水话题以及各种GIF图片给淹没了。 倒在靠椅上仰着头想了想,蔡良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去慕容添的学校——三川大学找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计划很伟大,但蔡良知道自己的性格,去了的话,自己肯定是徘徊在学校门口,不敢走进去半步,而且还不知道三川大学让不让他进……想到这,他建个临时会话窗口,把范若和汤文都拉了进来。 “拉我们进来干嘛?”汤文说这句话附带一个馆长贱笑的表情。 “你俩有私房话拉我干什么啊?”范若发的表情是动漫题材的萝莉图。 “二位,我说正经的!我真觉得慕容添出事了!” “蔡良同学,那您到底想怎样,英雄救美?” “我打算去她的学校,反正我们都在三川市,明天我们三个一起去吧!”蔡良如是回答。 范若模仿蔡良的东北腔回复:“拉倒吧大哥!明天是礼拜一,上班呢。”发的时候还配个赵本山的图。 蔡良回复:“中午去啊!我们11点半下班,1点下班,11点就可以走。没记错的话,你是两点才上班吧。” “可我12点才下班,等我下班了跟你一起去,下午回来你就迟到了。” “别12点啊,她要真没事,咱们早点去还能请她吃饭呢。反正你是管电脑的,明天没事尽量提前1个小时出来。好吧?”见范若一时没答话,蔡良又跟着发了一句,“虽然我担心她,但其实明天100%会见到她哦!” 范若无奈,只好发“那好吧,明天上午要是没活我提前出来。” “OK!汤哥呢!” 见叫到自己,一直没插话的汤文发个摇头的表情:“我就算了吧,虽然我中午早出来1小时没问题,但背着老婆去大学找女大学生,这事解释不清啊。” “说陪哥们啊!” “呃,那好吧。” 其实无论是范若还是汤文,对慕容添也是相当好奇的,同样单身的范若希望能见到偶像,汤文则对这个女学生有想见一见的兴趣。于是第二天,蔡良比平常上班更早起床,好好地梳洗一番后,试了好几套衣服,连袜子都是在小区外边的超市里新买的,虽说是去确认慕容添是否出事了,但他还是觉得如果见到的话自己应该给她留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周一一上午没什么好说的,临近中午,三个人都提前半个小时和一个小时溜了出来,到了约定地点,寒暄之后便打的直奔三川大学。尽管三川大学并不是什么重点学校,但进进出出的男女学生还是让已经离走出校门的三人有了小小的感慨,在门口出示身份证办理登记后,三个刻意往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便进入了三川大学。 校区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当三人进了大学校园内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才意识到个尴尬的事实——他们都不知道慕容添的真实姓名,这意味着他们要找慕容添,其难度堪比大海捞针。但好歹目标是明确的,还有汤文有经验,说女生宿舍那里应该有登记,于是问明了女生宿舍的大致方位并找到后,和大妈攀谈起来。 大妈在此工作许久,知道男生找他套近乎的目的,便不耐烦地点明主题:“别绕了,说吧,找谁?” 大妈的直爽让三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慕容添的真实姓名。半分钟之后,蔡良鼓起了勇气:“找慕容添!” 出乎意料的是,大妈是很轻车熟路地回答:“哦,写小说那女孩儿啊。338寝室,今天正好没去上课,我给你们叫。”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这让蔡良异常兴奋,第一是慕容添的确没事,第二是竟然真的找到了她!但也有淡淡的醋意泛起:女生宿舍楼的大妈如此熟悉这套路,说明已经有很多人慕名来找慕容添了……等等,她该不会真的是叫慕容添吧? 正想着,一个大概1米65身高略瘦的、戴着眼镜的女学生出来了,模样平平、身高平平、长相平平,若不是之前在群里看过慕容添的照片,蔡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进进出出的众女生中认出她的,因此鼓起了勇气,冲慕容添微笑,招手。 那女孩儿因为对方是陌生人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大白天又在校区里,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便也微笑着冲蔡良摆摆手。看门大妈见喊对了人,继续低头织毛衣。蔡良确定了慕容添的身份后,也赶紧把汤文与范若介绍给她认识,当然也告诉了刚从慕容添那知道的她的真名——何冰,一个比较男孩子向的名字。然后,四个人在大学校园的小路上,边走边聊——确切说,是蔡良和慕容添在前面并排走着聊,范若和汤文在后面跟着走。 慕容添在群里虽然上线次数不多,但和蔡良没少私聊,甚至以兄妹相称,但现实中的第一次见面还是有些障碍的,很多现实中的问候在完毕后便陷入了小小的沉默。 于是只好没话找话,而内容基本上是一问一答——比如蔡良问今天周一怎么没去上课?何冰答昨晚写稿子写得太晚,今天让同寝室的女生帮带个假说自己病了;蔡良又问最近一周怎么断更了而且还没上线?何冰答笔记本坏了送去修理一直没拿回来,虽然和网站那面电话联系希望请求谅解,但还是压力很大,本来打算趁着周末去计算机房把小说续上,没想到却来了牵挂自己的读者,让她挺感动的…… 蔡良忽然想到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就问何冰为什么看门的大妈也知道她的笔名叫慕容添,何冰笑了出来:“因为大妈也看我的连载小说啊。”以此为契机,他们的话题正式转到了慕容添的小说上。 一说到小说,原本插不上话的汤文、范若二人也跟了上来,于是二人话题变成了四人话题,蔡良虽然无奈但也没办法,没有两个朋友陪着,他连校园都不敢进,不用说去女生宿舍楼前了。对于范若“现在穿越小说这么多,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穿越”这个问题,蔡良觉得太幼稚,没想到何冰、也就是慕容添,竟然很认真地回答:“可以的。” “哈哈开玩笑吧女神。”称呼网名显得太生疏,改成现实中名字一时又难以适应,范若索性继续像在群里一样以“女神”相称。 “不开玩笑!我家有这个祖传的咒语,但也要在闰年闰月15日正午才行。我没试过,所以到底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 “就你小说里写的那个像经文似的咒语?” “怎么可能!”何冰很严肃,“把真的写下来,万一有人在闰年闰月15日正午时念出来,穿越没了,这不出事了?别忘了,今年可是闰年加闰四月的!” “哈哈哈哈。”没怎么搭茬的汤文没心没肺地笑出来了,因为眼前这个女生以如此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如此荒唐的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据说优秀的作家在写作时往往需要把自己代入到角色和世界观中,而这个女孩子似乎把自己代入得现实和想象都分不清了。不过他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便赶紧改口:“马上中午12点了,出去吃点饭吧!” “好啊。”何冰爽快答应,都是群里的老相识,和蔡良又度过了网友线下刚见面时的距离期,现在已经恢复了网上聊天时的熟悉程度了。但出于谨慎,还是说:“你们都是担心我才来,这顿应该我请。走吧,去学校食堂,别嫌寒酸,校园特色的美味!” 三个哥们彼此看看,笑了,很显然他们也知道,让一个女孩子跟三个刚认识的男人出去吃饭,的确很考验勇气。既然对方盛情,那就去吧。 于是何冰带着三人,抄近道穿过小树林去食堂。路上,范若还惦记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追问:“我说女神啊,刚才你说你有祖传的穿越咒语,到底是什么啊?” 何冰假装没听见,不答。 蔡良也跟着说:“你说闰四月15号说才有效,可今天是6月1号,你就算念出来日期也对不上,没事的!” “是啊,女神你放心,我们就是知道咒语,也不会在闰月15日正午念这个,日子过得好好的才不穿越呢!”汤文也起了好奇心,下起了保证。 “再说四月早过去啦……”范若继续煽风点火。 “好吧,那我就说一遍,你们就当听着玩吧。”何冰经不住三人的软磨硬泡,尽量含糊地念道:“月至阴兮,日至阳;斗转星移兮,复旧疆;黄龙落尘兮,女直起;瓜州散关兮,断愁肠。” “听起来似乎是首诗呢。”蔡良点点头,小树林里凉风习习,以至于他现在不那么觉得热了。 “很有意境啊,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就觉得很厉害……”范若也跟着感慨。 “那叫不明觉历……”汤文给他解释,然后对何冰说:“你们学校里这小树林,外面看不大,走进来还真挺耐走呢。” “可不是,看着两分钟就能走过去,我们现在走了10多分钟了吧。”与何冰并行蔡良也有同感,但一侧头,发现身边的何冰不见了,回头一看,见她已经原地站立下来,脸色苍白,嘴里嘟囔着:“不对、不对!我们学校的小树林怎么有这么大的古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2.奇异森林的奇异狩猎 看到何冰的夸张反应,蔡良吓了一跳,就在他打算去劝慰何冰、也就是著名的网络小说女写手慕容添时,一声凄厉的鸟鸣把他吓了一跳,鸟鸣声听起来明亮悠长而且带着杀气——即便是蔡良他们这种平常节假日都宅在家里的宅男,也能感受到这鸟叫得和城市花园、小树林里的那些鸟儿们完全不同,这是只有野生猛禽才能发出的鸣叫。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只体型中等偏大的鹰,这只鹰周身雪白,范若本想问何冰“你们学校竟然有鹰”,但接下来的一秒内,他和汤文、范若三个大男人几乎同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原本的亚热带树木,变成了高大的针叶树。 大概是何冰陷入惊恐的状态早,所以也比那三个人先恢复过来:“那个……像海东青。” “海东青?”汤文也恢复过来了,问。 “一种鹰,在中国古代属于非常名贵的打猎用猛禽,清朝康熙时候这种鸟能卖到30两银子。” “30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现在的15000元。” “不错哎,想法逮来吧。”范若假装没事,扶了扶眼镜调侃。 “算了吧。”何冰恢复了沮丧,“海东青怕热,东北才有,这里怎么会有呢?” 蔡良也接过话:“没错,而且这种成林出现的针叶树,起码不能在三川市这种一年里10个月都是夏天的地方出现。” “也就是说,我们周围的环境真的变了?不是我看错?”汤文本来还想仗着自己年纪最大,给大伙起个大哥作用要带路走,这话自己说完,伸出的腿便迈回来了。 现在四个人已经全部意识到,就在刚才他们走在树林中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都变了!如今没一个人敢往出再走一步,生怕再一脚踏出去,又进入更加离奇恐怖的场景中。 蔡良尽管都很害怕,但毕竟自己认为是男主角,所以觉得有必要该走出这一步,于是咬咬牙:“在这里站着有什么用?走,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出什么事了!”说罢带着赴死的决心,蔡良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剩下三人彼此看看,也就跟了上来。 继续走他们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树林,而是一座完全不知道尽头在何方的原始大森林!参天的古木望不到顶,三四人合抱粗的大树随处可见,而且越走,野鸟、野兽的叫声就越响亮。何冰受不了了,终于掏出手机要报警,但是她悲哀地发现根本没有信号!蔡良、范若、汤文三人听说没信号,也都掏出手机来看——果然信号显示为空! “我觉得……我们真的,穿越了……”何冰再度崩溃,对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喃喃自语。 “不会吧!你不是说得闰年闰月15日么?”蔡良过来安慰,“今年闰的四月又不是六月……” “不不不。”何冰摇头,“我刚才也被你们搅和糊涂了,闰月月中指的是阴历,不是阳历……”何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月历软件,上面显示:6月3日,阴历闰四月十五。而对照了下时间,大概也就是半个小时前,自己恰好在正午12点整时,念出了那段所谓的穿越咒语。 “哈哈,这回,你们都相信慕容女神这咒语有效了吧?”为了打破僵局,蔡良假装镇定地跟范若和汤文调侃,但自己心里却跳得极其厉害,一想到穿越到这么一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的大森林,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范若也一脸的苦相:“好,我相信穿越,但这穿越的地方也太随机了吧?起码给穿越到城市里去啊!” 汤文是最苦恼的,妻子再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了,可如今他穿越到这么一个地方,很可能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妻儿了,但还是拿出老大哥的姿态故作镇定:“既然能穿越回来,我们就肯定能再穿越回去!现在12点半应该也算正午,女神你再把刚才的咒语念一遍吧,说不定我们还能穿越回去!” “别!”蔡良赶紧阻止,“我们穿越进森林,起码可以打些野鸡野兔子吃,再念一次穿越到沙漠里,我们真就等死了。” “要不你以为在森林里你就不等死了?”汤文反唇相讥,“这里到处都是野生动物,你抓一个去?” “抓一个就抓一个。”蔡良也上了倔劲儿,“三川市这几次掌机联机聚会,哥可都是带着大伙狩猎的。” “少拿这个来比,你那是打游戏狩猎,游戏里有武器有装备。你现在有啥?”汤文也不示弱。 “我有这双手,和这个大脑!”蔡良攥攥拳头,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赌着气,“我这就给你抓个野生的动物回来,让你彻底服我!”说罢独自就要往森林更深处走,被何冰给叫住了:“你们这么抬杠有什么用?我还是重新念下那个咒语吧。” 蔡良仍然坚持己见:“别!我就算打不到动物,这森林里也有草根树皮能吃,真穿越到沙漠……去啃木乃伊么?” 这句话让大家都很倒胃口,但何冰不理他了,还是决定尝试一把,调匀呼吸,闭上眼,再度轻声念起了半个小时前让他们身陷这片森林的咒语:“月至阴兮,日至阳;斗转星移兮,复旧疆;黄龙落尘兮,女直起;瓜州散关兮,断愁肠。” 在何冰念这段咒语时,包括激烈反对的蔡良在内,三个男子都异常紧张地左右不住张望着,一方面他们很害怕,但同时也很好奇,之前他们怎么就走着走着环境就变了呢?如果这次还能穿越,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周围是怎么变的。 咒语读完,耳畔边的鸟鸣兽叫依旧,夏季森林里的凉风吹过森林也依旧吹得全身舒服,四个人彼此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阵,又看看周围,确定环境没有变化后,一起瘫软地坐倒在地上。 “这次怎么就没成功呢?”何冰首先发话,“所谓的正午,的确不用非得12点整的,可他怎么就失败了呢?” “失败了就是败了。”蔡良又恢复了老样子,“你想,万一我们成功了,穿越到沙漠、或者食人族的地盘、或者再远点穿越到白垩纪去……” “阿良啊,你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啦。”范若一脸苦相,“这下惨了,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当不成太子王爷将军军师就算了,还直接穿越到树林里,连什么年代都不知道。” 咕噜——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汤文的肚子里响了一声,他看大家都往他这里看,苦笑了下,“你说我们要是晚一会、吃完午饭再穿越来,多好!” “都别后悔了,先解决午饭吧!”蔡良把电脑包打开,里面有一瓶无糖口香糖,“这东西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起码……” “起码会更刺激唾液,然后让自己更饿。是吧?”范若接过话,“你这口香糖还是留着以后清新口气的吧。” “哎范若,既然是来找我,你为什么还把电脑背来啊?”何冰尽量转移话题,以她跟风减肥的经验,挺过有饿感的那几分钟,就不会觉得再饿了,而转移话题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范若听了这个有些脸红脖子粗,不知道怎么回答,汤文替他答了:“他和别人合租,除了笔记本电脑没别的值钱东西,业余时间就拿笔记本追小说看片聊天,放在家里和公司怕被偷,就到哪都背在身上……” “我不是也刚毕业半年嘛……”范若又推了推眼镜,他虽然尴尬,但气氛整体上活跃起来了,大家果然就忘记了饿的事。 蔡良尤其不觉得饿,因为个子大吃得多,所以在从公司出来前,他已经吃了一大包饼干,就是怕中午吃得太多吓到女神,没想到吃的那些现在竟然用上了! 而且蔡良清楚何冰的用意,倒不是因为他没事玩减肥,而是因为工作忙碌起来,他经常就不吃午饭,所以很清楚:之所以饿一下就没感觉是因为之前吃得够,但如果中午这顿这么挺过来,到晚上还没吃,肯定是捱不过去的。所以别管这是什么年代,现在真正的当务之急,必须要解决吃的问题! 想到这,他站了起来:“我说两位,咱们别在这干坐着。守着这么多的野味,不去打一个尝尝?” “算了吧。”他的提议再度被汤文否定,“你拿什么去狩猎?拿你随身带的游戏机?” “汤文!”蔡良终于忍不住了,“话我都说开吧,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如果今天晚上还没吃的,我们都受不了!没家伙,去找啊,总比你在这坐着等死强!” “等死?我才不会呢。这样吧,你去打猎,我这给你做后勤准备——总得有人做后勤吧?”汤文不生气,还悠闲地点起了烟。 “后勤?需要什么后勤?” “呐,比如你真打回了猎物,你能直接茹毛饮血?总得有人收拾吧。但是你觉得慕容女神做得了?”汤文抽着烟侃侃而谈。 “行,那你就等着,范若,我们走!” “不会吧,真的去……”范若无奈,起身跟着蔡良一起去寻找吃的了。大概是老天帮助,走出没多久,蔡良就找到一根拳头粗、一米多长的树枝,蔡良如获至宝般快步赶过去,把叶子枝杈简简单单清理下掰成两段,把一根交给范若,一根自己拿着。范若看看:“拿这棍子跟老虎黑熊搏斗?” “别瞎想了,这东西顶多打打兔子,现在森林里还想见到老虎黑熊……”蔡良说到这自己也怕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年代什么地方,是否会有猛兽出没还真难说。于是便把接下来的话咽下去,带着范若,走向树木相对较稀疏的地方。 由于没有茂密的大树遮挡阳光,那里的草丛高而且密,就在他刚踏进草丛时,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就嗖地逃走了,再往前走,又有一只也不知道什么鸟扑腾着翅膀快速飞到十几米外的半人多高的草丛里。几乎是在草丛里每走出一步,都会有懒惰的野生动物被惊扰跑。蔡良暗自惊叹——来这果然是长见识呢。 现在蔡良有点忘记了莫名穿越到原始森林的郁闷了,和范若兴奋地追逐着野生小动物,累了就停下来,猜想草丛里哪里可能躲着动物,便悄悄地靠近然后猛地一棍子打过去,却每次都落空。 不知不觉,蔡良已经感觉到自己肚子也开始饿了,心感不妙,便迁怒于范若:“你别那么靠前好么?这么多小动物,都被你给吓跑了,不然我现在起码打了三四个了。” “算了吧。”范若不服,“就你那反应,兔子那么快你能打到都怪了。” “我反应慢我承认,但我们这个打法肯定是不行的,这样,我去那边,你在这边等着,然后我们一边打草一边往中间汇合,我赶出来的你打,你赶出来的我打。你看怎么样?” “好主意!真不愧是首席的游戏编辑,就是聪明!”范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于是按照约定的,蔡良撒开腿往前跑,这其中无数的小动物被惊扰得四处乱窜,等跑累了回头看,自己距离范若差不多有五十米了。于是高高地举起棒子挥了挥,跟范若打了招呼后,便低头冲着草丛里打了起来。范若也有学有样,边走边敲打前面的草丛。 结果令人失望。 且不说蔡良没头没脑地往前跑时惊吓走了多少,就算偶尔被打出的那些野生的小动物们也都有预感一般,大都往左右跑而不是往前跑。终于,在两人距离剩20多米时,蔡良从草丛里惊扰出的一只野鸡傻傻地朝正前方的范若飞去,范若一惊,野鸡就飞到他的眼前而且直撞向范若的脸,范若一下吓得不知所措,闭上眼握紧棍子在身子前面乱抡一通,等睁开眼,发现野鸡早没了,而蔡良,也一脸怒色地盯着他。 “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嘛闭着眼睛?”蔡良有些生气。 “那野鸡朝我脸飞来,我肯定得保护好自己啦。万一鸡嘴或鸡爪子碰到我眼睛……” “你真缩!”蔡良累得连嘘带喘,“我看出来了,咱俩在一起除了互相捣乱,跟本没法合作。” “你就知道埋怨别人。”范若很不爽,“还是分开行动吧,这样打不着起码不会被你冤枉。” “随便!” “好,那你自己小心,别迷路了。” 两人告辞完毕,便独自行动,现在蔡良终于知道自己冤枉人了,因为他自己来打草更是一无所获,回过头看范若,他漫无目的地对着草丛敲敲打打,显然也没有什么收获。 蔡良只好继续机械地做着打草的动作,一边后悔不该斥责范若,那个瘦瘦的广东仔本来挺随和的,都跟自己发火了……该怎么把他喊回来呢?忽然,他发现不远处密林里面,有一个和土狗差不多大的土黄色的小鹿,好奇地盯着他!他赶快举着棒子跑了过去,那个动物回身便跑,于是这次狩猎又失败了。 蔡良这下彻底泄气了,将棒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埋怨这些动物反应太快,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想本来今天是去看女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来到这时间地点都非常不明确的原始森林呢?开玩笑呢吧?做梦呢?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疼!这下更绝望了,蔡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仰着脖子“啊”地大吼了一声以发泄胸中郁结的闷气。 没想到,他这一喊,那个跑了的鹿一样的动物竟然停了下来,好奇地回头往他这儿看。蔡良看了苦笑自嘲:“看着没?连动物都笑话你。唉!”说罢用力搓搓手,捂上脸颊和眼睛,以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当他赶感到心平气和、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大跳!那只刚刚跑了又驻足看他的那个小鹿,如今竟然已经回到了他身边,而且还好气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如果平常在动物园,这一幕会让蔡良觉得十分可爱,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小鹿的火气被腾地燃烧了起来:你个畜生,看不起我也不用这么埋汰人吧!欺负我棍子没在手里是不是? 蔡良越看越气,趁着小鹿没防备,一把抱住小鹿的脖子,用身体把小鹿压在底下,小鹿立刻拼命蹬腿挣扎起来,踢得蔡良肚子疼,蔡良无奈,抓过被自己之前摔在地上的棒子,用手握的短头部分狠狠往小鹿的脑袋上杵,没几下,小鹿不动弹了。 蔡良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瞪口呆地看着被自己打趴在地倒气的小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猎竟然这么简单?明明都跑了,小鹿竟然自己还回来了!尽管早上穿的那身非常修身的西装如今已经满是灰尘和蹄子印,但打到了猎物应该更能俘获女神的芳心吧! 想到这,他像抱大狗一样,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鹿抱在怀里往回走。此时的蔡良是满心欢喜的,甚至开始认为这是上天赐予他与何冰、也就是慕容添女神的非常特殊的浪漫爱情。 然而回到汤文和何冰那里,蔡良满腔的兴奋立马被醋淹了,他看到依旧衣着工整的汤文,正跟何冰热烈地聊着天,而且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让何冰一边羞涩地笑着一边用小拳头捶打着汤文…… 3.血腥与美味 “咳咳!”蔡良醋意满满地狠劲咳嗽了两声,“我说汤哥,你都结婚快当爸了,怎么还这么不自重呢?”他尤其强调“结婚快当爸爸”这几个字,意在提醒何冰,别被这个已婚男人给勾引了。 “小蔡你真行啊!真打到野味了!”“是啊!个头还不小呢,我以为你就算打顶多打个兔子呢。”那两个人居然对蔡良之前的话完全没理会,注意力全在他怀抱的小鹿身上了。 “还真可爱呢。”汤文温柔地摸着小鹿的头,小鹿刚刚被蔡良重击了脑袋,如今睁着茫然的眼,鼻息微动,当汤文摸到黏糊糊的一团液体发现沾了一手血时,吓了一惊,“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呢?” “不下狠手您去给我捉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去?我这不是去抓宠物,是去抓猎物,抓来吃的,你同情心泛滥个毛啊!”蔡良没好气,现在身上不仅有灰尘和蹄子印,还沾了不少血,“你不是说我打来你收拾么?收拾吧。” “你说得对说得对。”汤文还是没生气,“但是我得有工具啊,比如刀。你有带吗?” “你这叫抬杠!我一个良民出门带刀干嘛?” “那就不怪我咯,我也没有。”汤文一摊手,把蔡良气得干瞪眼说不出话来,本想说“没有刀你让我去打猎”,但一想不打猎没有其他的攫取食物的办法,只要忍气把话咽了下去。 “我这有刀。”说话的竟然是何冰!只见她很从容地从包里拿出来一把刃长大约15厘米的切水果的刀,“虽然不大,但也能凑合用吧?” “……”汤文一下卡住了,半晌才问:“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带刀干嘛?” “没出门啊。昨天星期天,我带些水果去学校里的花园看书,切水果肯定要带水果刀吧,放在包里今天忘拿出去了。” “好啊好啊!”蔡良高兴得手舞足蹈,“在这个地方能有刀,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然后坏笑着看着汤文:“赶紧动手吧,要我帮你忙吗?” “……”汤文还是不知所措,但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接过刀,蔡良也把可怜的小鹿扔在了地上,本来就气若游丝的小鹿被这么一摔,最后抽搐一下,彻底不动了。而汤文很明显下不去手,缩手缩脚地凑到小鹿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蔡良想继续看笑话时,被何冰给叫停了:“你想就这么给鹿放地上放血么?先要倒着挂起来。” “没有绳子啊……”这下连蔡良也犯难了。 何冰倒也爽快:“不是还有腰带和鞋带么?可以拿来用。” 这下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由于蔡良急着看汤文出丑而西裤又比较修身,所以转过身背着何冰,三下五除二解下腰带,因为有衣服挡着,完全看不出解下了腰带。 有蔡良起头,汤文便也只好跟着做,但他的牛仔裤是低腰宽松款的,所以解下了布制的腰带,裤子虽然不至于彻底脱落但也堆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得贡献出运动鞋上的鞋带,于是,现在他只能尽量鼓着肚子叉开腿让裤子别往下掉,然而走路时鞋也还是踢里趿拉,特别狼狈。 蔡良看得解气,便主动把两根腰带和两根鞋带绑好,找个矮些的小树,把这根拼凑的绳子挂在树枝上,然后把已经死了的小鹿抱起来,让绳子两端一根绑住小鹿的一条后腿,就倒挂在了树上。于是蔡良赶紧把刀再次递上去:“割开脖子!” 汤文只好拿着刀,扶着小鹿的头,哆哆嗦嗦地把刀刃贴到小鹿脖子上,就在这一瞬间,小鹿抽搐了一下,这把汤文吓得猛地一激灵,刀直接脱手落在了地上。 “喂,汤哥你前面不是说这些活儿你干么?你到底能不能行啊?”蔡良终于报仇了。 “行了行了。”何冰打断了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看他笑话?我来吧!” 说罢来到汤文身旁,拾起掉在地上的刀,左手揪着鹿的一只耳朵腕子往上一翻,将鹿的喉咙转向没人的地方,右手持刀稳稳地割开小鹿的脖子,血便如喷了出来。等血放得差不多了,便在小鹿的四个蹄子上面绕着腿各割一圈,又在小鹿肚子上从头到尾划开,沿着之前四条腿上割开的四个圈向肚子上的刀口划,然后开始剥皮…… 这场景把汤文和蔡良都看得张口结舌——明明是个白白净净、中等身高、略瘦、戴着眼镜的女学生,竟然能宰杀动物!以至于在范若拎着湿漉漉的外衣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回来,他们都没留意。 范若见此场景也吓了一跳:“哇,慕容女神,你竟然这么彪悍!” “什么彪悍,事情总得有人做吧?”说话间整张鹿皮已经剥下来了,又顺手把小鹿的肚子划开,一边往出掏内脏一边说:“我在湖北乡下长大的,家里就我和父亲,父亲在镇子里卖肉,都是自己收来猪牛羊然后宰了拉镇子上去卖。有时候太忙我就会帮忙。哎?小范同学,你衣服里包着的是什么?” “是鱼!”说着把衣服展开,两条差不多30厘米长的大鱼掉落出来,还在扑腾,“刚才阿良不让我跟着他,我就自己去找,结果发现个溪流,里面的鱼好多好大的,你看我用衣服就随便捞上两条!” “哦,那就把鱼收拾了。”何冰走过来,用满是血的手把刀递给了范若,“溪流离这里多远?我们等会去那洗肉。” “不远,一会一起过去啦。”范若接过刀,找个石头,把鱼放在上面,重重地拍了两下,然后便刮起了鱼鳞,豁开鱼肚子把里面的肠肚掏了出来后,又去收拾另一条。 “范若。”蔡良再度刮目相看,“你爸爸……是卖鱼的?” “不是啦!我爸爸是批发甘蔗的!” “那你收拾鱼怎么这么溜?” “前几年我老爸做生意赔本,那时候我正上大学想买笔记本电脑,就去饭店勤工俭学,给大厨搭下手就要干这个。”看不出来,范若这种电脑宅竟然还有如此的经历! 三下五除二,范若把另一条鱼也收拾出来了:“我最高记录,一天宰了300斤的鱼!” 汤文说:“你们都很牛啊!话说300斤的鱼得多大啊!” “哎呀,不是300斤的大鱼啦,是总共300斤的鱼。”范若哭笑不得。 “好了,把肉洗洗去吧!”小鹿的肚子已经被掏空了,何冰对蔡良和汤文说,“你们把这鹿给抬到岁那洗洗吧。” 在往下解绑小鹿腿的绳子时,范若很敏捷地凑上来,把收拾完的两条鱼也丢进被掏空的鹿肚子里。蔡良和汤文无奈,一人提着鹿的两条腿,跟着带路的范若。何冰看看他们,摇摇头,默默地把能吃的心肝这些放到鹿皮上包起来,自己拎着。等到了那个溪流边,三个大男人才看到何冰拎着鹿皮包着内脏跟上来,于是赶紧上来接。 溪流正如范若所说,浅浅的清澈见底,而里面的鱼不仅多而且大,尤其是对人的到来并没有任何惊恐,依旧悠闲地游着。何冰先把鹿皮洗干净,然后把洗好的内脏一一放到鹿皮上,然后把小鹿洗干净切后切开鹿脖子根处的筋肉,硬生生把小小的鹿头给拧了下来,又拿着蔡良带回来的棍子给鹿的身体穿上。拣些树枝和汤文的鞋带,绑个简单的烤架,将穿着小鹿的棍子搭上。 而在这期间,除了清洗完鱼的范若过来帮忙,蔡良和汤文都没有上手,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没接触过生肉,刚才能拎着剥了皮的小鹿一路已经是很大突破了。何冰让二人去多找些干树叶和干枯的树枝,结果以两人手上多处划伤为代价,枯枝枯叶也算是凑齐了。于是从烟民汤文那借来打火机生火,却发现打火机的小火苗根本点不着有些潮湿的枯叶和枯枝。 “你们谁带纸了?”何冰抬头问三人,三个人面面相觑,蔡良尤其尴尬,就在刚才,他洗完手后把口袋里最后一张纸巾擦了手,虽然这团纸就在不远但非常湿,起码现在是点不着的。就在这时,他看到汤文掏出钱包又快速揣了起来,便一把抓住汤文的手,看了眼钱包:“汤哥,你这么多钱,贡献出来一张吧。” “这怎么行?这是钱!给我老婆买燕窝的……” “我知道是钱,我也知道你这钱很有用,但是你得活着回去才行啊!我们现在可是穿越了的,你忘了?” “你怎么知道是穿越!说不定就是换个地方呢,等出了这个森林,还是2012年!”汤文坚决不把钱交出来。 虽然汤文很固执让人有点觉得不识大体,但他这个假设还是让蔡良和范若都重新有了希望——是啊,现在只是明确空间发生了转换,时间到底有没有变化还真不确定,说不定走出森林,会发现依旧是熟悉的现代城市! “没有可能的!”何冰说,“空间转换只是穿越附带的,时间转换才是穿越的核心!” “慕容女神!”范若说话了,“我知道你穿越小说写得好,但是我们现在真的需要信心!我还是相信阿汤哥的话。” “随便你吧。”何冰无奈地摇摇头,“真找2012又能怎么样?12月还不是有世界末日?” “冰冰,你不会真信那个所谓的世界末日吧?”不知不觉,蔡良对何冰的称呼已经是“冰冰”了。 “不管现在是哪年,我们现在都得点火烤肉!”何冰看看天,“太阳已经偏西了,你们没觉得饿?” 这话非常给力!以至于范若一起来威逼利诱汤文拿钞票来点火。汤文很不愿意:“要出钱大家一起出,一人一张!慕容女神就不用了。” “好!” 蔡良掏出张10元纸币,范若翻了翻,拿出一张1元的,汤文嘿嘿一笑,把钱包揣进里怀,又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张1角的。 何冰笑笑:“你们三个小气的男人还是把钱收起来吧。”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三张,“刚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别介意。”话虽这么说,三个男人、尤其是汤文,臊得脸通红。 三张纸巾,很快把火点起来了。除了在烤鹿肉,两条鱼也被用小棍穿上饭放在火里烤。 烤肉的香味溢出来了!汤文问:“你们有谁带调料了么?” “我在学校里没事带什么调料?”何冰摇头。 “我也是,来见女神带调料干什么?” “那这肉……你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没调料那味道……” “有的吃不错了!我都饿死了!”蔡良个子大比别人容易饿,而其他人由于中午没吃饭也都很饿了。 汤文无奈地叹了口气,抚摸一边的鹿皮:“这小鹿真可怜……” “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发善心?”蔡良很不耐烦,现在他拿着小树枝不住地捅着烤架上的鹿肉,就想早点熟了好吃。 “哎你们说这是什么鹿?屁股上的毛都是白的。”汤文发现这鹿皮挺特别。 “不知道。”蔡良摇摇头,“但这鹿挺有意思,一开始我把它吓跑了,本来以为它能跑没影,结果它自己回来跑我身边来看……” “不会吧。好傻的感觉。”范若听了笑了起来。 “可不是,用我们东北话说,傻狍子一个!”蔡良也笑了出来。 “傻狍子?”这话提醒了何冰,“不会真是狍子吧?我在网上看,说东北是有种叫狍子的动物,属于鹿的一种,猎人如果没打着,它会自己回来看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才被叫傻狍子。” “拉倒吧!”蔡良否定,“狍子是东北特产,我们这在南方……” “你真确定在南方?”范若反问,“咱不说这环境整个变了,从我个人感觉来说,起码这湿度也不像是南方。” 汤文拿着鱼上上下下地烤着:“我记得中学时有篇课文说东北,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范若,你用衣服就捞上来两条大鱼,这也算瓢舀鱼了吧?” “是啊!”何冰连连点头,“这么一说对上一半了呢……” “不止一半!”范若吹吹手背上的一道口子,“野鸡是没飞饭锅里,飞我脸上来了!把我的手都抓伤了。那草丛里的野鸡好多呢!” “是,是是。”蔡良也点头,“难道我们现在是在东北的大森林里?” “不会吧!”范若叫了出来,“东北的冬天要冻死人的,我从小在广东长大肯定受不了啦!” “放心吧!东北冬天有暖气……”蔡良自豪地劝哥们。 “还是确定下我们是否在有暖气的时代吧。”何冰说,“如果真穿越到古代,小范同学,东北的冷你还真得忍着。” “嘿,鱼差不多了,熟了!”汤文的话转移了大家的话题,于是用何冰切水果的刀,把烤熟的鱼肉片下来,分而食之,虽然没有任何调料,但纯天然的鲜鱼的鲜美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当鱼吃得差不多后,蔡良又用小棍戳戳烤架上的肉:“鹿肉也熟了!”“是狍子肉!”何冰纠正他,“亏你还是东北人!”蔡良也不反驳,正好刀在手里,兴致勃勃地从狍子腿上切下块肉,本想自己吃,但旋即又交给了何冰。 就像范若说的,这里的确没有南方夏季的湿热,傍晚时分风吹过林,吹在身上甚至凉得有些让人发抖。好在围着火且有如此原生态的野味美食,众人便放下不快,吃着聊着,开心异常——但似乎都在有意回避何冰的小说,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提到穿越的事情。 吃饱了,汤文掏出烟,惬意地点上一支,何冰笑着告诉他吃完饭就抽烟害处很大,而汤文还是那句烟民的口头禅回应:“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尽管气氛还是很热烈,但蔡良却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发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接着一股恐惧涌上心头,他知道,这么大的原始森林,等天黑下来便是各种昼伏夜出的猛兽们出没的时间了!但他没说出来,而是拼命想该怎么在天黑前走出森林,于是已经戒烟一年多的蔡良,也从汤文手里把烟盒夺来,掏出一支点上,还顺手给范若也点上一支。范若没抽过烟,但还是吸了一口,不过没往肺里吸,在嘴里一过便吐了出来。 “你把烟给他干嘛?他又不会抽烟,浪费我烟么,抽没了去哪买去……”汤文正絮絮叨叨地埋怨蔡良,忽然紧盯着蔡良与何冰身后的树丛,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4.遭遇不明人 “汤哥,你看什么呢?”这个时候汤文的表情,让他对面的蔡良与何冰两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后背发凉,他们不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东西,但又不敢回头看,鬼怪?还是猛兽?肯定是有东西……蔡良把刀攥紧,正想该怎么回身扑过去,范若已经拿一块石头丢过去了,然后听到刷拉一声……蔡良这才回过身看,发现竟然是个人! 这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还差点撞树上。蔡良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干嘛的。不过这也是稀里糊涂穿越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森林后的半天一来,他们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四人以外的人出现。 “我看到本地人了!”蔡良回来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 “是么?”何冰终于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穿的是现代人的衣服吗?” “这……没看到正面,衣服是灰色的,长度是到膝盖,腰上用绳子绑着,脑袋上包着黑布,背着一个皮袋子里面好像有箭……对了,跑的时候差点撞树上。” “完了,听你这么一说,怎么也不是现代人的衣服了。”范若一摊手,有气无力地低下了头。 反倒是何冰这次劝大家别灰心:“不一定哦,内蒙古的一些牧民和猎人也还是保留这身传统的打扮呢。” “呃,但愿吧……” 然而还没等平复情绪,他们已经被十多个和刚才跑了那位同样打扮的人给围上了,而且每个人都搭弓上箭。对着他们四个人,这下无论多乐观,都只好面对现实了——尽管不是鬼魂也不是野兽,但这么一群陌生的打扮奇怪的人搭弓上箭瞄着他们,死亡威胁近在眼前。 一阵缓缓的马蹄声传来,一匹全副披挂的马上,骑着一个全副披挂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来的人和马都披着铠甲,这次真的是古代的盔甲,铠甲下方还有装饰的流苏,马上的人看样子40多岁,问:“这些人?是干什么?” “回将军!”一个人半跪在马前回复,“这四人在溪边烤肉,应该是生女直的百姓。但是四人的穿着和生女直的装扮又有不同,以防万一,我们把他们抓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个穿铠甲的纵马来到四人面前,大概是汤文看起来比较显老所以被误认为是当头的吧,那个军官把手中的长柄刀指向汤文:“生女直?” 汤文不知道生女直是什么,但是那刃长半米的大刀可认得,慌乱之下举起手:“我们是好人!别杀我……”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人过来发扳着汤文的手腕将他仰面放倒在地,对马上那位说:“将军,此人必是图谋不轨!” “不是不轨,是举手投降啊……”汤文被以如此别扭的只是按在地上苦不堪言。 马上的人没理他,忽然盯住了蔡良,问:“手握匕首,莫非想行刺?” “匕首?”蔡良看看手里切水果的刀,“这位将军,我这是拿来切肉的,不是行刺你……”说罢赶紧将刀扔到地上。 “哦。”看看烤架上的狍子和鱼,马上的人点点头,“听你的口音还真是女直。生女直还是熟女直?” “到底什么是女直?” “不知道生女直熟女直,就是山野中渔猎的生女直了!你的弓箭呢?”小军官又问 蔡良答:“我没有弓箭!我如果告诉你,我从广东穿越来的,你信吗?” “广东?穿越?”蔡良这话显然超出了马上那个小军官的理解的,但还是问,“没有弓箭,你如何渔猎?”说罢用刀指指烤架上的狍子和鱼,如今的狍子的肉被割得差不多了,已经看不出原型了。 “木棍打的。” “真是费解的四个人呢。算了,带到萧大人那去吧。起码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能给带带路。”马上的人把刀一扬,几个人上来就要绑,那些人虽然看着瘦,但力气出奇地大,即便是蔡良这种大个子也拧不过,本来打算认命,但看到又有两个人同样粗鲁地去绑何冰时,他鼓足勇气,对小军官大喊:“我们只是普通平民,你们这么来绑,你到底有多害怕?” “你说我害怕?”小军官冷笑一声,把刀尖伸到了蔡良的脑门前,“我一刀就可以砍下你的脑袋,怎么会怕你?” 从小到大,蔡良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但是现在如果认怂,结果无疑是自己和何冰以及两个好友被这些不知道什么朝代的人给五花大绑地绑走,然后生死未卜……与其这样不如跟他硬到底,于是眼睛越过眼前的刀尖,盯着马上那人的沧桑的脸:“如果不怕,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你需要这么绑上么?” “唉。”那个小军官听完他的话,竟然长叹一声,收回了刀,“如果不是跟萧大将军出来,我何必如此凤鸣鹤唳!算了,都不要绑了。你们几个跟我们走就行了!” 说罢,调转马头,走在前面,而蔡良他们虽然不再被绑上,但还是被其他那些人推推搡搡走着。 “兄弟,你们是哪的人?”蔡良问身边的一个家伙,想从他嘴里套出话,起码该知道自己到底穿越到什么年代了。 没想到那人很严厉地训斥:“不准多问!” “骑马那个人说萧大人,会不会是萧何啊?”范若没有问任何人,在自言自语。 “绝对不是。”何冰答得很肯定,“萧何是秦末汉初的人,正宗的汉族人,你看这些人,衣襟都是左压右,不是汉人的。” “衣襟左右?这个还有什么讲究么?”范若来了兴致,顺便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的衣服,果然如此。 “中国古代很讲究这方面的,汉族必须要束发右衽,胡人则是披发左衽,现在他们戴着头巾或头盔看不出来,但应该是披散头发的。” “披头发?那不是游戏里的仙侠?” “才不是那种……” “我知道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汤文猛地喊了一声:“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人了……” 可惜他没来得及把思考成果说出来,就被一旁的人喝了句:“不要说话!” 看那人手里拿着弓,腰里带着刀,汤文只好忍着,把话咽下去了。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他们看到了更多的人和马匹,马匹有些和刚才那个小军官的马一样,全身覆盖着铠甲,有的则只有个马鞍,马上的人也有的穿铠甲有的穿皮甲的,而且每个骑马的人还都最少带着三四匹马,其中一只驮着东西。另外的一两匹只带着马鞍。 由于这一带是一大片空地,因此的草还算多,而马们无论是闲着的还是驮着东西或背上骑着人的,都低头吃草。脸色上来看,和刚才带他们来的那些人一样,看其里也都是常年风吹日晒。而且他们的神情都非常紧张,看样子像在迎敌备战,尤其是看到蔡良、何冰、范若和汤文的着装,更是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穿过一大堆的人马轻装的轻骑,又穿过一大堆人马都披挂铠甲的重骑,最终,四人被那个小军官带到一个由三十多匹铁甲战马围成的圈子里,马上的那30多人则握着长柄刀或带刺的棒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汤文,你害怕了?”蔡良明显感觉到汤文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才……没怕呢。”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哆哆嗦嗦地掏出烟来点上,来平复心情。 “没怕你抖这么厉害。”蔡良一边说一边把从汤文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自己也点上一支。 “哎?”何冰忽然说话了,“别管我们穿越到的是什么时代,你觉不觉得这些人很落后!” “是,看那脸色,还有穿那衣服……”范若点头。 “我可以肯定,他们是没抽过烟的。” “为什么?” “烟草是清朝初年才传入中国的,你看他们的盔甲,明显不是清朝的那种。”何冰边想边说,“所以,既然他们没见识过烟,汤文,你可以想办法拿这个吓唬吓唬他们!只要镇住他们,我们不说成为他们的神,起码可以让他们怕我们!” “好主意!但是,这……怎么吓唬?”汤文的反问不是没有道理,周围一圈人每人手中一个火把,把这圈子里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烟头上的小火星根本显露不出光辉。 “你这样……”何冰一边想象着接下来的场景一边交代给汤文,汤文听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我们四个里只有你抽烟啊。” “蔡良也抽的,刚才他不还抽了……” “行了行了,我跟你一起去!”蔡良无奈地摇摇头,“大不了跟你一起被那些人砍了。” “别啊……你自己去呗。” “走吧!”蔡良拉上老大不愿意的汤文,向着围着他们的骑兵中的一个走去。他们虽然被围在里面,但也没有完全限制他们的只有,因此当蔡良和汤文来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大个字马前,稍稍点了点头。 大胡子并没有回礼,相反把手中的大铁枪握得更紧了,但还是好奇想看看眼前两个装束奇怪的人想玩什么花样。 蔡良故作镇静,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啵的一声点燃。这期间蔡良一直在想,一个轻易点火的人,他们会把我当成什么样的神明呢? 结果是:大胡子看了他的表演后,把大铁枪挂在马鞍上,从盔甲里衬掏出一块石头和一根绳子,直接在把石头在马后背的铠甲片上磕了两下,立刻有火星溅出,而那根绳子也就此被点着。大胡子把绳子上的火吹灭,将石头和棉绳揣起来,看着蔡良,意思大概是“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 蔡良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能如此熟练而迅速地把火点着,汤文则狠狠吸了一口烟,在肺中过一圈后,又从鼻孔喷出。而那个大胡子虽然没有烟,但是去把手里的火把拿低,猛地吸了一口火把上冒着的黑烟,接着从鼻孔中把黑烟喷进出来,虽然把自己呛得直流眼泪,但大胡子还是高傲地端坐马上,看着蔡良和汤文。这下二人想不出别的辙了,只好拉上汤文,灰溜溜地回到了包围圈的中间。 “对不起,慕容女神,我们失败了。”归来的汤文哭丧着脸对何冰说,“你这主意不怎么样啊,人家虽然没有打火机但也有打火的东西,还有吸那股黑烟,他们都什么人啊这么彪悍……”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大意了。”何冰也赶紧道歉,“幸亏那个大胡子跟蔡良叫板,不然的话的确可能把你们视作神明对你们顶礼膜拜,但对于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粗人,也可能会把你们当成妖孽给砍了……” “那拜托下次你先考虑好结果,好吗?”这下不仅汤文,蔡良都后怕了,自己真把那大胡子惹恼了,大胡子手起刀落自己就挂了,于是反问何冰:这种展现是不是应该面对读书人时候再用上?起码和和读书的人有利可讲,不像这帮武夫随身带着家伙说砍人就砍…… 正说着,铁桶般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出口,接着听着有人喊:“萧大人到!” 5.大辽叛将 顺着包围圈分开的缺口看,果然来了又一大堆人,都骑着马,还有很多擎着旗子。为首的那个大概是马比别人的更高大的缘故,所以看其里他似乎也比其他随从更加高大。而刚才和蔡良斗鼻子里喷烟的那个大胡子,则策马迎上去,躬身抱拳:“参见大将军!”“免礼,那四个,就是捉来的生女直百姓么?”“正是!” 那个被称为大将军的人策马缓步到蔡良他们的近前,自然又是居高临下的视点,问:“你们是居住于林中渔猎的生女直百姓?” “我们是从三川市穿越来的……”蔡良赶紧说,结果被何冰打断:“是的,大将军。” “那,这附近可有什么适合大军驻扎之地?” 大将军一问,何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到了:“大将军,你们有多少人?” “不多,人不过1000,马3000有余。”马上那个人答得很从容。 何冰没法答下去了,她经历过的野外宿营,人数最多的时候是小时候妈妈单位车间组织出去玩,去的不过200人,但她觉得把整个河边都占满了,如今不仅要有1000多人扎营住下,还要有3000多匹马!尽管自己写小说写到军队人数经常是几万、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上百万,但没想到亲身经历的军队才发现,1000人的规模就已经这么大了。 “怎么不说话了?”那个大将军追问了一句。 “啊。”何冰这才反应过来,“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哪里有那么大地方适合这么多人驻扎。” “哈哈哈哈,1000军马也称得上是人多?”马上的大将军哈哈大笑,“林中野人果然是没见过大场面呢。” 这时,旁边一个人策马上前,原来是押解他们回来的那个小军官,冲着何冰大吼一声:“之前你们四人分明在溪边烤肉,那溪流水浅鱼多。如此合适的驻扎去处,他们竟然说没有适合驻扎的地方!实乃刁民!” “斡达剌,休要无理!”被称为大将军的将领让那个小军官退下,“他们是连生女直熟女直都不知道的林中山野之民,又如何知道何地适合驻扎?而且她说的是地方小容纳不下这1000人不适合,没说地形。” “但我们可以在林中扎营!”叫做斡达剌的小军官还是很看好四人烤肉的地方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么斡达剌,你们刚才回来走了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 “好,你带着斥候营在前面带路!”大将军下了命令,然后对着身边的人说:“传各部,跟随斥候营,去林中溪边安营扎寨。” “大将军不可!”一个长得方方正正的扑克脸军官出来阻止,“去林中溪边驻扎乃是大忌!如若渤海乡军联合附近女直各部前来征讨,将军将如何应对?” “跟他们打啊!”大将军轻轻一笑,“前者,天祚帝派北面林牙郝家奴带上几千宫帐军前来讨伐,还不是被我们打败了!”① “郝林牙长年整理文章典籍早已荒废兵马。而我朝与宋檀渊之盟后已百年无战事,宫帐军亦是荒废武功!”这个军官很耿直,“然而扎在东京道的渤海乡兵长年防范生女直,而生女直各部长年于山林之中渔猎,如若奉皇帝诏前来征讨,在林中起了战事的话,于我们极大不利!而且在河边驻扎,一旦被打到河边,我们就成了背水之战了……将军请三思!”② “你说得倒是有道理,但是我们都往这大森林里深入了一整天了,到现在才抓到四个本地野人,就算是生女直各部进入森林里找,也找不进来的!”说罢问何冰,“姑娘,你们这四周可有其他人居住?” 何冰摇摇头,本想说“我们也是中午不明不白进这大森林的”,但一想说了他们也不信,索性摇摇头了事。大将军哈哈大笑:“琮义,我就说你多虑嘛。别多想了,走吧,我们从临璜府一路奔袭到这里,该让兵士们解甲休憩一下了,休要再做阻拦!”然后又吩咐:“来人,给四位林中野人一人牵上一匹马来骑上,既然不是对我有敌意,那就可以给我们带路,当以客礼善待之!”“是!” 不一会,有兵士给牵过来四匹马,蔡良、范若、汤文、何冰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哪会骑马啊!蔡良咬咬牙,想象着古装片里的人上马的样子,拽着缰绳,左脚踩上马镫右腿往马背上迈,就在这一瞬间,那匹马顺着蔡良拉缰绳的方向歪过脑袋,同时喷了口气抖抖身子,蔡良手里用不上力脚下又失去了重心,仰面朝天重重地摔在地上。这让那些军官以及包围他的骑士们哈哈大笑起来,大将军对周围说:“你们看,生女直果真不擅长骑马呢,哈哈哈!” 在其他兵士的帮助下,这四位最终勉强骑上了大将军给准备的马匹。 一边走,大将军一边和他们聊天:“这真是今非昔比啊,上次来到此地,我还是银牌天使!你们知道银牌天使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大将军道:“是我们大辽朝来你们这生女直之地催办海东青事务的特使,因为持有皇帝签发的银牌,故此被称为银牌天使。你们连这都不知道,还真是没出过山林的野人呢,哈哈哈哈。” 大将军的笑声中带着轻视,而蔡良心中早已把这个所谓的大将军骂了无数遍:你才野人呢,你全家都野人……但嘴里不敢说出来,然而听到大辽朝时,还是愣了一下。与此同时何冰与范若、汤文也都听清了“大辽朝”三个字。何冰接过话问:“大将军,是契丹人?” “当然!而且是帝室贵胄,舍妹嫁与天祚帝被册封为妃。”大将军说到这里有些得意洋洋,但旋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啊,现在我成了大辽朝的叛将了!”③ “您这身份竟然要背叛?”何冰对这个大将军的戒心已经开始消除了。 “是啊,起初我以为我是皇上的舅子,敛点财没人敢管。没想到朝堂上那帮老朽竟然蠢蠢欲动要谋逆皇帝宝座。天祚帝要找人开刀,于是就找到我这个没什么兵权的国戚了。还好我之前有所准备,训练了这1000人的私人部曲,结果天祚帝派几千宫帐军前来讨伐。虽然几千宫帐军被我这一千人给打退了!但肯定要继续派大军镇压,所以我也只能逃到这深山老林里,聚集生女直各部,跟临潢府对抗到底了……我说姑娘,你这森林都没出过,应该听不懂我说的这些话吧?” “听得懂,虽然我没出过森林,但是对大将军所说的这些还是能会意的。”接着何冰又问,“那生女直他们就会……听你的?” “当然!”大将军自信满满,“生女直各部对大辽朝廷心有怨恨已久,不说征民夫抓奴隶。单单是进贡海东青这件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生女直家破人亡!” “海东青?那种打猎的鹰?”何冰想起刚刚穿越到这个林子里时看到的白色的鹰。 “正是,姑娘知道海东青为狩猎之鹰,应该也是猎户出身吧。契丹的天子贵族都喜爱打猎,所以需要从女直这里进贡海东青。但海东青非常难抓,以至于女直人常常不能及时上交海东青,扫皇帝高官们的兴致,于是朝廷就把献鹰之人的妻子老小全部扣起来,不按时交鹰的话,便诛杀其全家!” “这也太……残忍了吧?” “残忍不残忍,要看实力。”大将军高傲一笑,“生女直各部生活原始,部族之间征伐不断,就算心有怨恨,又怎能对抗我大辽天军!” “既然是这样,大将军你真打算指望他们能帮上你?” “对!我打算以生女直各部对朝廷的仇恨为契机,把他们都招到我的麾下,和临潢府分庭抗礼!如果成功,那么我这里就可以叫‘东辽’了,哈哈哈哈!”大将军说到得意处,哈哈大笑。 蔡良看着心目中的女神跟那个大将军攀谈得如此热烈,未免有些吃醋,但又不敢表达任何不满,且不说周围的人全都带着刀,前面的兵士不给牵马,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让马走路。转头看看范若和汤文,两人也是低着头一语不发。蔡良悄悄问他们:“喂喂喂,你们听到那大将军说的了吧?现在我们穿越的地方,是辽。” “听到了,你们对这段历史,熟悉吗?” “不熟悉,但我知道辽最后是被金给灭的,金是女真人建立的,而他们说的是女直……” “女真、女直,很像啊!你问问,女直是不是女真?”汤文让蔡良问,蔡良不问:“你怎么不问?” “那个大将军看起来蛮面善的啦,你们不问我去问咯。”范若懒得跟他们吵,大声喊:“大将军,大将军!” 大将军正在跟何冰侃自己心目中的东辽帝国,被范若打断有些不快,沉下脸问:“什么事?” “大将军,你说的生女直,和女真有没有关系啊?”范若满脸赔笑地问。 没等大将军回答,给他的牵马的兵士猛地站住抽出刀来把刀尖顶到了范若的脖子上:“大胆女直野民,竟敢犯兴宗皇帝名讳!” “住手,不得无礼!”大将军喝住军校,“他们不过是林中野人,不知天下事,又怎知我大辽的忌讳。” 兵士听到这,立刻收起刀,又在前面老老实实牵着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范若的魂已经吓飞了,脸色煞白地坐在马上。 大将军没管他,直接回答:“女直就是女真,是对你们这整个肃慎族的称呼。以前隋唐的时候你们叫靺鞨,后来改叫女真,及我朝兴宗皇帝继位,因为犯了名讳,所以改称女直④。”说罢看看前方森林中穿梭着的连绵不断的火把,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我猜,你们自己应该还是叫女真吧。” “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何冰只能这么回答,“那大将军您说的生女直熟女直又是指什么?”何冰最精通的是三国历史,不仅《三国演义》熟记于胸,连正史《三国志》也极其熟悉,此外对明清也有不少了解,却惟独对辽金这段历史空缺。 “熟女直,是归入我大辽籍的女直人,比如太宗皇帝讨伐渤海后归入我大辽的渤海人。生女直,指的就是你们这些在长白山、混同江这一带世代渔猎的未归籍女真——当然,现在无论生女直还是熟女直,都已是我大辽朝子民。兴宗皇帝在位时蒲聂部叛辽阻断鹰路,被完颜部首领乌古乃消灭后,兴宗皇帝册封乌古乃为生女直节度使,节度统领生女直各部,并且世袭到现在……”大将军来了兴致侃侃而谈,末了问何冰,“你们是什么部的?” “这……”何冰更答不上来了。 “哈哈哈!”大将军豪爽地大笑,“对对,忘了你们是林中野人了!当我来到这白山黑水之地时,带我们进森林避风头的是阿典部,如此说来,你们应该也是阿典部的生女直百姓了……” 这时,之前被他称为琮义的劝谏军官又带马跟上来,跟大将军说了几句,大将军忽然带住马,和善的脸色又变得充满杀气起来,扫了蔡良、何冰、范若和汤文四人一圈,厉声质问:“你们四个人,除了那大个子是女直口音,其他三人皆为南朝口音,到底什么来历?” “大将军,能否先告诉我们现在我们在哪?”这个时候又到了蔡良鼓起勇气的时候了。 大将军目露凶光一笑:“你在反问我?” 何冰赶紧打圆场:“之前带我们来那个将军问我们时,我们曾照实说我们是从三川市穿越来的。” “三川市?什么地方?”很显然这个问题也超出了大将军的理解范畴。 “中国最南边。” “中国?太祖皇帝以儒家为国教后,我们和南朝汉人都以中国华夏自称。你们说的是南朝的最南边吧?” “南朝?刚才不是说是大辽朝,这怎么又南北朝了……” “南北朝?那是很久以前了,现在的南朝,我们用来称呼宋。” “宋朝?我们穿越的时代是宋朝?” “什么宋朝,这是我大辽朝的地界,而且以后还会是东辽!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何冰赶紧答应。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大将军策马前行低吟了一句诗后,看向何冰,“如若是南朝之南,你们来自岭南吧?” “大将军还知道这首诗?” “当然知道,不是说了么,南朝是华夏,我大辽朝也是华夏!以后我建立的东辽朝还是华夏,这个是太祖建国订制章法制度时告诫后世的,我们这些契丹人都要遵从。” “辽太祖是……完颜……阿骨打?”范若想他们太祖叫什么来着?狠劲想,终于想起课本看过的一个少数民族的名字。 “拉倒吧!”蔡良打断他,“完颜阿骨打是金太祖,辽太祖是耶律阿保机……” 话音刚落,便有几把刀架在了二人的脖子上,范若和蔡良冷汗直流。这下大将军被惹怒了,用马鞭指着二人气哼哼地说:“你们两个贼子,竟然说女真完颜部的少爷是我们的太祖皇帝,还直呼太祖皇帝的名讳……来啊,把这两个贼子枭首示众,以此告诫三军:我等虽然叛离朝廷,但反的是昏君耶律延禧,不是大辽!对太祖皇帝仍要持敬重之心!那两个人直接拉下马,就地斩了!” ———以下注解——— ①林牙,辽朝军事机构北面行军官下枢密院所设的官职,主要掌管文章典籍。 ②宫帐军为辽朝军队之一,相当于亲军、中央军。渤海乡军则是辽五京军中东京道下驻守东京辽阳府及军事重镇黄龙府的渤海人组成的军队。 ③天祚帝是辽朝末帝耶律延禧的尊号,并非死后上的帝号和庙号,所以当时辽国军民和盟国都以天祚帝称呼他。 ④关于女真被称为女直的说法很多,其中之一是避辽兴宗耶律宗真的名讳,笔者最倾向于这种说法,所以写入小说中。 6.萨满巫医 大将军一说要斩了蔡良和范若二人,手下的军士便一拥而上把两个粗暴地拖下马来。 “不要啊大将军。”何冰赶紧求情,“我们真是穿越来的,不懂规矩,大将军原谅他们吧。” “嗯……既然姑娘给求情,那我就赏姑娘个面子。但死罪饶过,活罪不免,拉下马,扒去衣服,每人抽100马鞭!”大将军改了口。尽管何冰还想求情,但大将军已经如木人一样一动不动,看着兵士们连扯带撕扒去上衣后,绑着手腕吊在树上,两个高壮的兵士每人拿着马鞭,等数数的兵士到位,便抡圆了胳膊抽向二人。 蔡良紧闭着眼睛,咬着牙,等着受刑。啪!第一下斜着抽下来,从脸斜到胸再斜到肋下,蔡良就感觉自己整个的皮被硬生生撕扯下去一条,尽管咬紧牙关,但还是痛得喊了出来,行刑的兵士并不理会,把鞭子抡起来,劈头盖脸继续抽打。蔡良本以为疼一疼就会适应,没想到每次都是火烧火燎的痛感,有许多次他实在坚持不住,眼睛一黑昏了过去,但很快就有人上来用拿皮袋子往他头上浇水。浇醒了继续抽。 相比蔡良,身材更瘦的范若就更痛苦了,第一鞭子就从眼眶上抽下来,要不是预先把眼镜摘下来,这第一鞭子下去,眼镜片直接就刺进眼睛了,接二连三地打下来,范若不住的惨叫着,中间也多次昏迷。 何冰急得哭出来了:“大将军饶了他们吧,这么会打死他们的,他们都是文人,受不了这种酷刑的……” “文人?你是说他们是读书人?”大将军一愣,赶紧叫停行刑的兵士,对何冰说道:“我契丹从太祖建国之初就非常礼遇汉族文臣,由此才有今日北方大辽王朝。如果他们真的是读书人,那我应该也让他们辅佐我建立东辽帝国才是!” 说罢跳下马来,来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范若和蔡良面前,看了看伤势,问兵士:“打了多少下了!” “回大将军,不到30。” “嗯,你们退下吧!” “遵命!” 让行刑兵士退下后,大将军问蔡良和范若:“何姑娘说,你们都是读书人,是否属实?” “属实属实,我们都是正经大学毕业的……”两个人有气无力地连连点头。 “《大学》?两位莫非学的是南朝程颢、程颐两位大儒所编撰之经典?”大将军说眼睛放光,转问何冰。 何冰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好点头。 大将军大喜:“没想到冒犯了南朝的程派儒学大家,两位先生请见谅!”然后又对着天拜了拜,“太祖皇帝,这两位先生虽然犯了先皇陛下的名讳,但都是南朝程派儒学大家,故此也请太祖皇帝原谅此二人!”祭告完太祖皇帝后,便亲自上手给蔡良和范若解下来,然后吩咐兵士都把水袋交上来给二人清洗伤口,并让兵士去找来军中萨满,来为二人疗伤祈禳。 于是后面的押粮部队送上一辆运粮车,兵士们在下面垫些羊皮,便将蔡良和范若放在运粮车上。不一会,伴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来了一队装束怪异的人,为首的身穿有很多布坠的大红袍,衣服上还有铜镜以及一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法器,戴着黑色的帽子以及黄金面具,身后的那些人虽然不这么夸张,但腰中都系着一圈锥形的金属筒并拿着手鼓,刚才的金属碰撞声应该就来自于他们。何冰想,这应该就是大将军所说的萨满了。 为首那个戴金面具的萨满把右手放胸前对着大将军鞠了一躬,探过身看了看躺在粮车上半死的范若和蔡良,便对着弟子们一摆手,席地在粮车西北的位置上,平心静气,打个哈欠后,犹如坐着睡着一般一动不动。 弟子们早已分立在盘腿打坐的萨满两旁,见萨满进入状态,一起敲了两声慢鼓,接着摇扭腰胯,这一摇他们腰上的金属筒便碰撞出了急促的哗啦哗啦如铃铛般的声音,而鼓点也随之快起来。伴随着鼓声和腰铃,弟子们同声唱念,虽然听不清,但似乎听出了文王、姜太公什么的。这些人扭着腰胯敲着鼓唱着词,小步蹭着步挪到萨满的周围,一会围着转,一会又分列两旁,期间腰铃、鼓声、唱词都没有停下来。 大约三分钟后,似乎已经沉睡的萨满猛地抽动一下身体,接着随同唱词和股铃声剧烈地抽搐起来,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从身体和后仰的头颅来看,似乎正经历极大的痛苦,而弟子们的鼓声铃声和唱词的节奏也加快了起来,于是萨满抖动得愈发快速剧烈,身上的法器摇得哗哗响,与弟子们的腰铃声响在一起。其他搭手的弟子们见此赶紧将兵士们送来的火盆中烧红的炭一个一个摆在萨满的面前…… 忽然,鼓点腰铃声骤然停止,萨满停止了抖动,睁开了眼,声音听起来颇为悠远深沉,问:“何人请我?” 大将军连忙过来半跪抱拳给萨满施礼:“晚生请来先祖!” “何事?”萨满头都没转,语调依旧悠远深沉。 “我一时失口让手下军士责罚两位汉族大儒过重,故请先祖来为他们去除病痛,早日辅佐我在白山黑水之地再扩大辽疆域!” 萨满微微点点头,拿起手边的手鼓,咚,敲了一下,他的弟子们便再次跳扭并敲起鼓来,节奏同样是由缓至急,这次是把萨满围在中间,萨满则一边敲鼓一边抖动一边念念有词…… 这一幕,把骑在马上的何冰与汤文惊吓得不轻,至于躺在车上的那两人,本来就被抽打得半死不活,躺在车上看的又是漆黑的天幕和火把照映下的树冠,总觉得自己随时会升升到那漆黑的天幕中……忽然来这么一个戴着面具且一身挂坠铜镜法器的人伸过脑袋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来这么个仪式,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夸张可怕,在这陌生而漆黑的大森林里,两个人真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正在害怕。蔡良和范若两人忽然也抖动起来——这把两人吓得面如土灰,因为种抽搐抖动根本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完全是跟随者萨满和弟子们敲鼓摇腰铃的节奏而抖动不已,萨满见两人抖动起来,和弟子们重重地敲了一下鼓,乐声停了下来,二人也终于停止了抽搐。 萨满自己张着手,唱念起来,而后腰铃声又起,这时没有参与跳神的弟子告诉大将军,说林中之神表示如果过后能还愿一头白色公羊作为献祭,就可以保佑两位大儒平安度过今夜,不为各路鬼神所扰。大将军当即应承下来。 见大将军答应了,萨满便拿出水袋,把水含在口中,猛地将水喷在二人身上,接着向天伸出双手,有弟子便从皮囊里为他每个手上倒出一大把粉末。他把手在空中晃了两晃,一手一把粉末,猛地拍到蔡良和范若被打得满是鞭伤的身体上。 于是鼓声腰铃声唱词再度响起,萨满再度念念有词,双手有规律地在二人身上就着刚喷上去的水把粉末和稀然后涂遍全身连抹带拍打,涂完了弟子让兵士归来把二人扶起来,看看后背没有伤,那萨满就把肩头的给他们涂了一层。 都涂完了,萨满原地站立,张开双手向天。在急促得一波快似一波的鼓点和腰铃声中,萨满的身体再度剧烈抖动起来,最后在一齐的鼓响之后,萨满猛地瘫软下去,弟子们赶紧上来把他扶住,扶他重新盘腿坐下。过了一会,萨满缓缓抬起头站起,再度向大将军施了一礼,大将军也回礼,于是萨满便带领着弟子们在兵士的护送下离开了。 目送走了萨满,大将军来到粮车前,对二人道:“我一介武夫,不识两位乃南朝程派大儒,实在失敬。此萨满在临潢府亦是闻名遐迩,如今为两位先生请神祈禳,两位还觉得疼通吗?” 说不疼是假的,但是被刚才那个萨满这么一惊吓一折腾,二人起码觉得命又回来了,而且也不知道何冰到底跟这个大将军说了什么,大将军忽然对他们竟然这么客气起来!还说是什么程派大儒?管他呢,先养伤吧。看来何冰果然是穿越小说作家,知道怎么用现代的知识去获取古代人的尊重! 但是两个人也暗下决心,以后跟这个什么大将军,能少说话少说话,能不说话不说话。 见二人恢复了元气,大将军便将马鞭一扬,已经全队停止的大军,便又继续朝目的地而去。很快,他们最早看到的小军官——叫斡达剌的斥候长,带着斥候营先行到了溪边,又在各处侦查地形一番确认无误后,便迎接大将军的甲骑亲卫军——也就是之前包围四个人的那些人马都披着铠甲的骑士们。在甲骑的护卫下,与大将军并行的何冰、汤文,还有躺在粮车上的蔡良和范若,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烤肉的那片溪流边的空地。 “啊欠!”何冰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深秋将至,姑娘穿得太少了!”①大将军凑了过来。 “深秋将至?”何冰大吃一惊,难怪穿越过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觉得热,大概是穿越过来时候还有太阳、而后又遭遇了这么一大堆事情没有留意气温感受,现在到了驻营地被兵士从马上扶下来,她才感觉到夜晚的气温是如此低!而何冰惟一庆幸的,就是白天自己在宿舍里开了空调所以穿了长袖衫、后来跟蔡良他们在校园里散步也没换半袖的,否则不用说气候,就算把胳膊露给眼前的古代男人,说不定也代表着什么暗示……正胡思乱想,大将军递过来一块羊皮,“擦擦吧。” 何冰接过一看,竟然是块干干净净还没用过的一小块羊皮,用来擦鼻涕显然不合适,于是她道了声谢,又去溪流边把手脸洗洗,才用羊皮去擦。 “还真是仔细的姑娘呢。”大将军微微一笑,让何冰有些不知所措,从年龄上来说,这个大将军看着大概是30多岁,本来凶神恶煞但对自己又这般温柔,并不像是有好事,心扑腾扑腾地剧烈跳了起来。 而此时大将军又吩咐:“侍卫,把我的皮袄取出来,给这位姑娘披上!”“是!” “大将军请稍等,与我同行的三人同样衣着单薄,我又怎么能自己享用大将军的皮袄呢?” “嗯,姑娘不仅仔细,还有情有义!”大将军再度称赞,招呼手下搬来三个马扎,自己坐一个,另两个给汤文和何冰,并且让兵士把粮车推到近前,扶起范若和蔡良两人,这才嘱咐兵士们去给四人取皮袄。 披上皮袄,才觉得不那么冷了,大将军首先站起身,冲四人挨个抱拳:“东汉末,诸葛孔明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事。今日我原以为四位不过是连生女直熟女直都不知道的林中野人,没想到竟然是通晓《大学》的大儒隐士!适才实在是多有冒犯,请四位见谅。以后还少不了就天下之事请教四位,还望多多赐教。” 蔡良和范若再疼,心里再骂娘,而且再莫名其妙,表面上也只能客气。何冰则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 大将军没有坐下,而是继续对四人说:“四位既然是林中高人,那么我也就冒昧和四位互通下姓名了。我乃大辽北面官忠武将军,姓萧名海里。”接着又喊站立在一旁的斥候长、扑克脸以及看押他们时那个大胡子,介绍道:“这个是我的斥候长斡达剌,这个是我手下第一猛将萧琮义,这个是我帐下亲军统领郭孝隆。”于是斥候长斡达剌、那个激烈反对来此扎营的萧琮义以及大胡子郭孝隆,也对四人拱手施礼。 萧海里问:“敢问四位尊姓大名?” 当蔡良、何冰、汤文、范若都报上名字后,叫萧海里的大将军眨眨眼:“四位的名字都是汉名,可有字?” “啊,没有!”何冰最先反应过来,她知道,古人正常的通报名字的格式,应该是姓什么叫什么字什么,其中字是别人来对自己尊称的,所以报名时候报上字还是很重要的,但自己实在没有,只好解释:“我们都没有字,萧将军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行。” “那有失礼法啊!”萧海里大将军竟然犯难了。 身上仍然火辣辣痛的蔡良心里暗骂:“你因为横征暴敛而外逃现在跟我们作样讲礼法?说杀就杀说打就打的武夫跟我们说学问?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家伙!”心里虽想,但并没外露出来,依旧强装微笑,何冰接过话说:“将军但叫无妨,我们确实都是没有字的。”现在敢跟大将军说话的,就只有何冰了。 说话时,驻扎下的兵士们已经用随身的铲子在溪流边挖灶坑做饭,有的则直接脱去盔甲和衣服,光溜溜地跳进溪流里去洗澡打水仗,把何冰看得脸通红。 不大一会,烧好的饭菜给端了上来,除了米饭,还有随军携带的肉干用锅给煮了,撒些盐端了上来。萧海里大概是之前一路都昼夜奔行没怎么吃好,因此这一顿吃得狼吞虎咽,而蔡良这四人,也都填饱了肚子。 吃饱喝足之后,萧海里就正襟危坐,看了看四人:“想请教四位先生,如何看待当今天下之事?” 四个人张口结舌,他们哪知道什么天下事。萧海里道:“南方的宋与大辽南北对峙,但澶渊之盟后已和好百年。西边夏国震慑住了吐蕃、回鹘,虽地狭人稀无法成就霸业,却圆滑世故,今朝对宋称臣,明朝又说依附于辽,辽宋反倒都奈何他不得。东北生女直各部一直以来相互征伐不断,虽有兴宗皇帝册封生女直节度使但依旧散沙一片。所以我打算,许生女直节度使完颜盈歌以钱财土地高官厚禄,归附于我,收纳服从诸部,讨伐忤逆各部,统一生女直各部后,再攻克宁江州、黄龙府,直至攻下东京辽阳府,以辽阳府为都,建国号为东辽!四位先生以为如何?” 何冰听得目瞪口呆,汤文完全不明白所以然,范若还跟着伤痛较劲呢,只有蔡良大喊一声:“好!大将军计划得这么周到,必然会成就大业的!” “大将军不可!”萧琮义又站出来劝谏了,“据在下所知,完颜部族从接受兴宗皇帝封赏后,便以节度使名义一直征伐吞并生女直各部,如今生女直的大部族已被平定大半,完颜部族即可统一生女直各部,又何需归降于大将军?” “琮义,这可不同!”对于萧琮义的直言进谏,萧海里大将军倒是从来不生气,“完颜部自己统一生女直,依旧是大辽臣属部落,还得受朝廷的压制。若起兵独立,必然背上反叛之罪。我乃大辽皇室贵胄,以反抗暴君之名起兵,这可是名正言顺……” “大将军!完颜盈歌素来心口不一……” “哈哈,他们完颜家一直都心口不一,不过不是对我们这些贵族,而是对庙堂之上的皇帝。完颜盈歌跟我起兵便是开国元勋,远非现在这穷困之地的节度使可比,他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 “还望大将军三思……” “琮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自己在这山林里如若不去联络生女直各部,只能在此自生自灭!而生女直各部一旦接受了我的统领,我们便可以雄踞一方!休要再多言,退下休息去吧!” “是!”萧琮义满脸的不服不忿,长叹一声,退下去了。 萧海里哈哈大笑,对蔡良何冰四人笑着说:“让四位先生见笑了!萧琮义这个人从来就是这么耿直。” “有胸怀宽广的君主,才能有耿直的臣子。”何冰忘了在哪看过这句话,但还是说出来。 萧海里大惊:“何姑娘果然是一代才女!昔日唐太宗因为魏征劝谏太过无礼而动了杀心,贤后长孙皇后便对唐太宗说了那些话。今日姑娘拿此些话来劝我,我也颇为受用!好了,我去各营房查营。四位有什么事就吩咐那几个兵士。”说罢起身,在侍卫的保护下,迈着大步走了。 “蔡良、范若,你们怎么样?”见萧海里走了,何冰和汤文赶紧上来问候。 “没事,没事……可能是心理作用,那个戴面具的人折腾完,我还真不觉得多疼了。”范若回答。 “那叫萨满!”蔡良纠正,然后想了想,“我们东北以前有种跳大神儿的,用来驱邪,好像就是类似于他们这样。” “跳大神?没听说过。你见过?”从小在广东长大的范若虽然普通话不错,但要卷着舌头说“跳大神儿”还是有难度的。 “我也只是听说过,小学时候课本上一说破除封建迷信,老师就给我们举跳大神的例子。后来知道跳大神儿是萨满教的一种宗教仪式,那个戴面具的既然是萨满,他们做的肯定是跳大神儿了。” “拉倒吧。”范若很喜欢以蔡良的口头禅否定开始来学他的东北腔:“我怎么感觉像是勾魂的……呃,好吓人啊。” “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们哥俩真行!”一旁看他们言来语往的何冰抿抿嘴,“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有精力在这斗嘴玩。” “要不干什么啦?总得找点事做啦。”范若一摊手。 “我们还是聊些正经的吧。”一直做思考状的汤文说话了,“那个叫萧海里的人,你们到底有没有印象?我们别跟错了人,一起被灭了。” “不知道。”范若摇头。 “姓萧的,辽国,应该是贵族……”何冰也不熟悉。 蔡良猛地皱皱眉:“萧海里这个名字,我前年在电视节目中好像看见过,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等于没说。”范若又一摊手。 “没印象你告诉他肯定会成就大业?”何冰问。 “随口说说啊。”蔡良也一摊手吗“谁让他喜欢听呢。” “那个完颜盈歌,到底跟完颜阿骨打什么关系?”汤文又问。 “完颜阿骨打?哎呀别提这名字啦,我因为这名字差点死了……”范若赶紧摇头。 “你别紧张!”汤文让他冷静,对大家说,“我当时听得很清楚,说什么完颜部的少爷。这是不是说明完颜阿骨打在这个时代了?跟这个萧海里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如果跟了建立金国的完颜阿骨打,我们可是真正的开国功臣!” “你说什么话嘞!”范若打断了他,“金国打宋朝的事情你不知道么?我们如果真和完颜阿骨打在一个时代,就算不把他弄死,也不能让他建立金国!” “然后呢?”蔡良带着嘲笑看着夸夸其谈的范若。 “没有金国,宋朝就能统一全国了! 蔡良摇摇头:“你还挺能YY,宋朝统一全国能怎么样?是让蔡京童贯高俅有更多人可以欺压,还是让更多的平民百姓逼上梁山?” “那也比给金国人做奴隶强吧……” “你怎么知道是做奴隶!再说了,没有金国不是还有辽国呢?宋朝跟辽又不是没打过仗……” “好了好了!”何冰再次劝住两人,“吵这些没用的事情干嘛?先好好想想该怎么活下去吧,历史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改变的,能活着穿越回2012,就算年末是世界末日我也认了!” “抽烟抽烟。”汤文不耐烦了,拿出烟塞给蔡良,“你们这又金又宋又辽的,当心说错什么话让旁边那些人听见再给你们抽一顿。”说着悄悄冲服侍他们的兵士那扬扬下巴,范若和蔡良会意,终于停止了争吵。 但是四人对着干瞪眼实在是太过无趣,于是由何冰起头,四个来自不同地方的年轻人讲起了各自家乡的一些风俗和习惯甚至童年趣事,以此展开,话匣子便打开了。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多小时。就在蔡良说他小学时给某少儿杂志社写信状告班主任的糗事说到一半时,来了两个兵士,冲他们四个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奉大将军令,我二人前来接迎何姑娘去大将军营帐中侍寝!其余三位单独安排大帐休息!何姑娘,请!” —————————————————— ①萧海里起兵叛辽的月份是冬十月,差不多是公历的11月。小说中为了让四个现代人从6月穿越过来温差不至于太离谱,所以给事件提前了…… 7.女神的惩罚 听说萧海里大将军竟然让何冰去侍寝,蔡良顾不得伤痛,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不可以!刚才大将军还说尊重,这怎么就……” “蔡先生息怒。”来传令的兵士的态度很谦逊,“这是大将军的意思!” “谁的也不行……”蔡良拼命阻拦。 “哈哈哈。”笑声再次传来,萧海里竟然自己骑着马遛过来了,对传令兵士说,“你暂且退下!”接着扫了一眼蔡良他们,道:“四位年纪相仿,我知道三位里面必定有人对何姑娘有意。所以今天我要亲自来请求三位。我从临潢府出来时走得仓促,妻妾都没带上,自起兵至今一月有余而未有女子侍陪。今日既然有缘得见何姑娘,聊得又如此投缘,这也是上天安排。” 萧海里说完,特意看看三人的反应,见三人虽不反对但也都面有难色,便继续道:“我既然说以后天下大事还要请三位指点,自然也不会白夺各位所爱。等将来建立东辽帝国,这白山黑水的生女直美女,我自己每人赏赐你们5个,嫌不够不好你们随便挑!而我家中三个女儿,长女15、次女13、小女11,等日后将她们接来,三位不嫌弃的话,我也愿招三位做婿,届时三位先生便也都是我东辽帝国的驸马!” 蔡良气得差点晕过去,但是他分明地听到了一旁很有萝莉控倾的范若咽口水的声音,心里暗骂他句没出息后,便对大将军躬身施礼:“回大将军,何姑娘已许配与我,大将军身为帝室贵胄,当去周围寻找处子之身的民家女子……” “蔡良!”何冰虽然知道蔡良在帮她说话,但脸还是涨得通红,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哦?原来已经是蔡夫人了!”大将军不着急不着慌,“既然已许配与蔡先生,那就更方便啦,就请先生暂借一宿如何?” “她又不是玩物,怎么出借……”蔡良豁出来了,以至于连口气都比以前硬气许多。 “这么说,蔡先生是不答应了?”萧海里皱皱眉,翻身从马上下来,“先生不答应,是因为她现在是蔡夫人吧?” “正是!”蔡良已经感觉得到他的杀气了。 果不其然,萧海里对随行兵士一挥手:“拉到河边,斩了!把你斩了,她便不是蔡夫人了。” 兵士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把蔡良麻肩拢背捆了起来,往河边拉。何冰大惊,赶紧给蔡良求情。 “何姑娘不想让他死,我也不想让他死啊。”萧海里背着手看看已经被拉到河边按着跪下的蔡良,“死还是不死,看他,也看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何冰红着脸点点头。 “姑娘是明白事理的人。”萧海里看着何冰的脸,“他答应你为我侍寝,你当然要跟我回去;他不答应,被砍了脑袋,你还是要给我侍寝!你是坚持让他活下来?还是看着他脑袋掉了后再跟我回去?” “我这就跟大将军回去。” “这不就完了!”萧海里冲河边已经举起刀的兵士喊了一声,“别砍了!带回来!” 说罢,不由分说把何冰抱上马,等兵士把蔡良押解回来后,萧海里亲自为他割开绑绳,施了一礼:“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海涵!先生与何姑娘若真有情有意,等以后出了这片深山老林,我就把何姑娘归还与先生!除此之外,之前的5个生女直美女和我的女儿嫁与先生的许诺不变!” 蔡良呆呆地站着,惊魂未定,这次他真的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了,没想到何冰竟然为了救自己而委身于此人,想到这心如刀割,但又没有任何办法,眼看着萧海里翻身上马,从后面揽住何冰的腰,回到统帅营帐去了。 这下蔡良真的失魂一般,汤文递上一支烟:“蔡良,蔡良!你不会真对女神有意吧!我们跟她才认识了半天多一天不到……” “阿汤哥你不要说他啦。”范若也过来拍拍他的背,“我理解阿良的心情,其实我也喜欢女神的,只不过没有阿良的勇气!” “算了,往好点想吧。”汤文点上烟自己抽了起来,”5个东北大美妞,外加萧海里的萝莉女儿……”汤文还真想得开。 “就是啦。”范若也接茬,“等你将来上了他的女儿,不就把今天的仇报了么?” “我说你们俩……”蔡良气得七窍生烟,“是朋友么?” “是!当然是!”汤文很想甩他一巴掌,“正因为是朋友,才不想让你去为那个才认识半天的女人去送命!” “什么叫那个才认识半天的女人?”蔡良也火冒三丈,“你们不还是管她叫女神?” “是女神!”汤文把烟蒂扔了冲他吼起来,“但就算是女神,她被萧海里糟蹋了她还活得好好的,而你惹怒了萧海里被砍了脑袋,可就长不出来了!” “哎呀,你们俩不要吵了嘛。”范若赶紧过来给两位都比他年长的朋友劝架。有范若劝,两个人便也不再争吵,而是气哼哼地坐了下来,一语不发,接着,蔡良捂着脸,抽泣起来。 “不要难过啦。”范若又来劝他,“难过也没有用。再说,女神是写穿越小说的,肯定知道怎么跟这些古代的大老粗周旋啦……” 正说着,一旁站立的被萧海里派来服侍他们的兵士,忽然蹑手蹑脚地凑过来,把三人吓一跳,本以为大难临头,却发现那个兵士也是满面恐慌,过来问:“你们刚才说,萧海里带走的女子是……女神?” 三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那个兵士又问:“你们刚才说她脑袋掉了能长出来,这是真的?” 三个人更无语了,蔡良仔细想想,貌似是汤文说自己脑袋掉了长不出来,那兵士竟然听成了何冰的脑袋掉了还能长出来……想到这,蔡良有了主意,抹去眼泪冷冷地盯着那个兵士,小声问:“小你多大了?” “17……” “还真不大,你赶紧跑吧!实话跟你说,晚了等萧海里亵渎了女神,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森林!”蔡良尽量盯着对方的眼睛,以使得这谎话说得更真。 那个兵士立刻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说:“我不走,我们追随萧大将军从临潢府来到这深山老林,决不能弃大将军安危不顾。这里先谢过三位先生提醒,我得去阻止大将军!”兵士说完跪地给三人磕个头,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而此时萧海里的统帅大帐,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萧海里捂着眼睛痛苦地嚎叫着,身旁几个侍卫束手无策;何冰则面无表情地在一边坐着,两个侍卫正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死死盯着她。 原来,在萧海里把何冰带回营帐后,便火烧火燎起来,本想立刻扑上去把何冰扒光行禽兽之事,但想想何冰毕竟不是一般的平民女子,便搜尽肚子里的学问,打算先攀谈再共享云雨之悦,于是与何冰聊了起来。 可是何冰是会计学专业,喜欢的是文学,对于萧海里的那些治世之道、四书五经都不了解,因此只能一语不发。萧海里说了半天见何冰不答话,自觉没趣,忽然注意到了何冰的近视眼镜——之前虽然在林子里看到,但毕竟有段距离,现在自己和何冰独处,他便随便了。 “何姑娘,你眼睛上所覆盖为何物?” “眼镜。” “可否借我一试?” 何冰不愿意,但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只要眼前这个男人动粗,自己立刻就会被扒得精光,不用说一个眼镜了,因此也只好摘了下来。 萧海里拿着眼镜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称赞不已:“此物晶莹平滑,莫非由能工巧匠用大水晶磨制?” 见何冰还是不答话,萧海里把继续把玩,忽然他发现,透过镜片看东西,东西小了不少,但特别清晰!萧海里来了兴趣,拿着眼镜到处照了一圈,然后学着何冰的样子,把眼镜腿架在耳朵上,戴上了眼镜。 这一戴上可不要紧,萧海里立刻感觉天旋地转,萧海里想摘摘不下来,又不敢使蛮力怕伤到自己眼睛,于是便喊何冰,但他本身看不清何冰在哪里,因此这一急一慌乱动弹,眩晕得更厉害了,而且眼睛也开始胀痛起来。何冰本来想帮他摘下,但一想摘下来他反倒会猥亵自己,便索性看着他没头苍蝇般一边嚎叫一边到处乱摸乱抓。 萧海里的惨叫引来了营外的侍卫,他们拔刀冲进来时,正看见萧海里的惨状,而被萧海里带回来的女子,则淡然地坐在一旁。 “发生什么事了大将军!”侍卫们连忙跑过来连拉带拖这才让萧海里冷静下来,还有两个则把刀架在了何冰的脖子上:“妖女,你对大将军施了什么妖术!” 侍卫这话提醒了萧海里,他也觉得自己被施了妖术,便让一个侍卫赶紧去请随军萨满,并让那两个侍卫看住何冰,然而他现在已经严重到就算闭上眼也会感觉天旋地转的地步了,于是再度痛苦地嚎叫起来。 正在这时,侍奉蔡良三人的兵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看到大帅营帐中乱成这样,不禁也大吃一惊,跟把门的侍卫打了招呼,冲进营地二话不说便跪到了萧海里的榻前:“大将军,在下有要事相报!” “哦?其他人要回避吗?”萧海里是经历过沙场的武将,但此时头晕目眩让他毫无办法,现在连痛苦带折腾,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不必!”兵士回报,“我奉大将军之命服侍三位先生,同时监听三人的言行。我听他们说,这位何姓女子实为女神,法力高深,即便头被砍掉亦能再长出。如若大将军非礼,我们这1000多人都将有灭顶之灾!” “原来是女神……”萧海里依旧捂着眼睛,但坚持站了起来,先让看押何冰的两个侍卫放手不得再对女神无礼,然后在身边侍卫的搀扶下,朝着何冰的方向跪拜下去,“不知何姑娘乃女神现身,惹怒了女神,在下给女神赔罪了,请女神去了对我施着的法术!”说罢捣蒜般磕起头来。 眼前的情况已然超出了何冰的想象,本来打算以给这武夫献出女儿之身来拯救蔡良,没想到这个武夫竟然自己戴上眼镜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一开始说她是女妖施以妖法,没想到来个兵士说了些什么自己忽然又变成了女神!而且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萧大将军竟然给自己磕头请求解除法术……于是,何冰也一头雾水地走上来,让萧海里跪着别动,帮他摘下眼镜,又回到塌边坐下,哈哈气拿出眼镜布把眼镜擦了又擦。 萧海里摘下眼镜,渐渐平静下来,但因为何冰没跟他说“起来”,他便还是跪地不起,一旁的侍卫心疼大将,便商定一番,然后一起给何冰跪下:“我等冒犯女神,还请女神海涵,请女神发话,让大将军起来吧!” 何冰刚戴上眼镜,一抬眼才发现不仅萧海里还在那里跪着,其他原本凶神恶煞的侍卫也都给自己跪下了,于是赶紧说“都起来吧”。 起身之后,萧海里惊魂未定,虽然眼睛看东西还是有重影,但也看见何冰又把眼镜戴上,于是对左右说:“此等法器果然非凡间之物,只有神仙才可佩戴!”于是又是鞠躬行礼认错。 何冰早就被弄得不知所措,她现在最想做的是,要一个单独的房间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就在她想怎么开口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腰铃碰撞之声——萧海里部的随军萨满,已经带着众弟子到了。 萨满依旧是那身行头:戴着黑帽和黄金面具,穿着红色的满是布坠的神袍,身上挂着各种法器。看到营帐中的乱相,并没有惊慌,而是径直向萧海里走去,深深施礼。 “萨满快别客气了!我今日冲撞了那位女神,遭报应了!”萧海里由于眼睛眩晕胀痛,因此一直在揉,如今揉得通红。 萨满没有说任何话,回身看了看何冰,没有任何客气和畏惧,步步逼近。因为这身装束太过诡异,何冰本想躲避,但坐在榻上完全没有退路了。 萨满倒也没有纠缠,冲着弟子们点点头,便对着何冰端坐于地上。就像之前树林里的那次跳神,弟子们又一齐敲两声慢鼓,接着开始扭动腰胯奏响腰铃并唱词,鼓点随之加快,陷入沉睡的萨满也随着节奏抖动抽搐起来……当火炭摆在身前,鼓声猛然停止,萨满便也停止了抖动,缓缓睁开了眼,用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问何冰:“敢问姑娘何方神圣?任何神职?”何冰没法答,依旧保持沉默。 于是萨满自己敲起手鼓,唱念起来,弟子们便围着他一边配着敲鼓一边摇动腰铃,这次因为在营帐内,萨满唱的词听得倒也更清晰起来,唱的大致是请来各路神仙相问,面前的这位何姓女子是何方神圣、生于何年、何时封神……先唱念契丹祖先白马仙子青牛仙女又问契丹八部始祖,都无答案;便把从盘古开天一直到八仙过海的华夏文化的神仙都念唱一遍,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又询问当地的山神水神黄皮子仙狐狸大仙,依旧无解。 这场繁浩的问话唱词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除了萨满自己,一同跳神唱词的弟子们都早已口干舌燥。最后,萨满终于全身夸张地再度扭动跳跃起来,口里的唱词开始含糊不清,这时一旁站立的弟子过去告诉萧海里:“师傅问了从古到今的所有神仙,皆不知此女为何方之神,但观其气色又非妖非魔,只问得此女生于900年后!” “真的?900年后生的现在现身,这还不是神仙?”萧海里大惊失色,于是简单谢过萨满后便不去管萨满们怎么结束仪式,而是跪行到何冰面前,捣蒜般磕头请求赎罪。 最后,在何冰的要求下,何冰被送回了蔡良、范若和汤文他们一起,并为她单独扎一个帐篷休息,与蔡良他们的隔壁相邻,并派侍卫保护——这次是真的保护而非监视,因为蔡良和何冰他们不喊,侍卫们只能在帐篷外面站着。 8.炸营,恐慌之夜! 当何冰毫发无伤地被萧海里的侍卫送回来时,蔡良、范若和汤文三个人都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不衣服头发不仅没乱,而且侍卫对她的态度已经明显从尊敬变成了敬畏,扶她下马时腰几乎弯成了直角。何冰让他们回去后,来到了范若和蔡良躺着的粮车边,问蔡良:“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怎么可能……” “感谢你刚才为我仗义执言咯。” “呵呵,应该的……” 何冰本想问问他是否真的对自己有意识,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已经彻底安全,就不用着急了。于是话题一转,转到了刚才在萧海里营帐的事。当把过程复述完,三个大男人再次目瞪口呆,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很文弱的女生忽悠起来竟然这么给力,而且面对神秘的萨满巫师亦是毫无畏惧。 “他们说你这眼镜是只有神人才能佩戴的法器?”汤文问。 “是啊。哈哈,没想到那个大将军在这上栽了。”说到这里,何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那我不是成男神了?”汤文摘下自己的眼镜看看,“明天我就拿这个去诈诈他们!” “汤文你别去找死好么……”蔡良对他很无语,有时他很成熟很有老大哥风度,可有时又特别喜欢贪便宜。 “阿汤哥开玩笑的啦、”范若道,“我还有眼镜咧,不过我等他们欺负我时我再拿出来。” “不开玩笑!”汤文忽然严肃起来,“我们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自然就是天意,如果这么蝇营狗苟地在这里混日子,那还不如就活在我们那个时代。” “你以为我喜欢来啊……”范若对他无语了。 “你去当男神,那可不行啊。”何冰开玩笑的口吻劝阻他,“你如果成了神,那以后萧海里答应你的5个美女以及他自己的女儿,你还怎么迎娶啊?” “成神就不能娶老婆了么。再说,不是还有女神么。”汤文说罢坏笑着看了看何冰。 “汤文!”蔡良很不爽地打断了他,“你能不能少惹点事?” “放心吧,我就那么说说,不会跟你抢女神的。”汤文说着拍了拍蔡良的肩,“但我真的该去告诉萧海里我也是神的。起码体验一下人上人的滋味!” “……”蔡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时候就算把话题想往其他地方转,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就在这时,一旁支帐篷的兵士过来鞠躬:“禀报女神,禀报三位先生,帐篷已经搭好,请四位休息。” 回身一看,两个帐篷,一个比较大,应该是他们三个的了,还有一个略小但有不少装饰,这个无疑是何冰的,这个时候四人都觉得累了,便都回帐篷休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乱了起来,喊杀声震天。原本熟睡的蔡良他们都被吵醒了,就听外面喊杀声武器碰撞声乱成一团,而就在这时,原本为他们把门的兵士跑了进来,“三位先生赶快穿衣!大辽的军队追过来了!” “不会吧……”三人暗暗叫苦,而蔡良忽然想到了何冰,直接冲到隔壁帐篷,发现何冰已经不见了!地上横七竖八乱成一团,很显然是被人掠走的! “何姑娘呢!”蔡良问给自己把门的兵士。 “不知道啊,外面打了起来,我就赶紧进来让三位先生快跑,没看到谁进了何姑娘的营房……” 就在这时,蔡良忽然从喊杀声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何冰!声音是从溪流那边传来,而且是在喊救命!蔡良大惊,立刻就要往溪边去,被汤文双手拖住:“不行,太危险!你们也不要去,我还是那句话,那个女人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没必要为她赴险!” “那你就在这里缩着吧!”蔡良挣开他,冲溪流奔跑过去。 汤文和范若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此对望摇了摇头——平心而论,何冰只能说长相平常,距离美女还是差不少的,当然汤文更明白一些,这大概也有没走出校门还没注意打扮的原因。而就在蔡良离开后不久,一群人已经喊杀着挥刀冲来,二话不说对着范若就砍,还好把门的兵士反应快,一脚把范若踢开,接着抽出刀跟来人厮杀起来,但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对面的人砍死。而范若虽然没被砍到,但后脑撞在了树上,也昏了过去。 而这时,那群人已经挥刀来砍汤文了,汤文情急之下只好大喊一声“自己人”打算趁对方愣住的时候好逃跑,结果他这一喊,那几个挥刀要砍他的人不仅停下了手,还有人认出了他:“先生莫非是随同大将军而来的高人隐士?” “啊?你们是大将军的人?” “是啊!” “你们是大将军的人,那为什么砍他。”汤文说罢用手指了指一边被砍死的把门兵士,“他也是大将军派来给我们把门的。” “哎呀!错杀自己人了!”有个人蹲下看看尸体,认出来了。 “你们几个冷静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从临潢府一路奔袭到这里,早已人困马乏,驻扎下来吃了些饭我们便睡了。”其中一个士兵讲,“但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杀,我们都被惊醒了,大家都说是大辽的军队追来了,于是就都拿武器出去迎战。” “谁指挥你们迎战的?” “没有……” “这样,你们去看看被你们砍死的,究竟是自己人还是大辽追兵?”汤文觉得这事蹊跷,而那些士兵又对自己唯命是从,便让他们去看看。没过多久那些士兵都回来了,“禀报汤先生,都是自己弟兄……” “我明白了!你们几个保护好我,我去大将军那!” “是!” 这一队士兵弓上弦刀出鞘,里三层外三层把汤文保护起来,遇到要过来砍杀的,便按照汤文的吩咐大喊:“我们是忠武将军的人!”对方便会停下来,问明白后对方也加入到保护汤文的行列中来。 当汤文来到大帅营房,见萧海里在斡达剌、萧琮义、郭孝隆以及亲军的保护下,已经披挂上马,就在这时看到一群士兵高喊着“我们是忠武将军的人”一边簇拥着一个人走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不大说话的汤文,汤文也来不及给他鞠躬问候,过来就说:“大将军,今晚没有任何追兵,而是你这驻扎的士兵们炸营了!” “炸营?”萧海里想了想,“何为炸营?” “大概是你的一个士兵压力太大,睡觉时说梦话喊了出来,而其他士兵也都崩得特别紧张,这大半夜有人惊叫,便以为有人来偷袭,于是就自相残杀起来!” “这……这当如何是好?先生既然来此想必已有办法,请先生帮拿个主意!”萧海里说完翻身下马抱拳跪下,“我萧海里从临潢府来到这里,全指望这1000死士保护,如今他们没死于沙场却死于自相残杀,我这主将也于心不忍!求先生解救。” “大将军领兵打仗,进军撤军都以什么为令?” “击鼓前进,鸣金收兵!” “好,那么大将军赶快让人取来那个什么金,鸣起来大伙自然就罢兵了。” “哦?”萧海里将信将疑,令亲军取来一个铜质的东西,当当当地敲起来。 果然,这东西一响,原本还喊杀声震天如今竟然静了下来,接着一队又一队的士兵,聚集到了萧海里的大帅营帐外,彼此看看,似乎也都明白了……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萧海里清清嗓子道:“你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契丹男儿,又跟我打败了数倍于己的大军,如今怎么自己跟自己乱起来了?” 士兵们一语不发,很显然此时它们也已经明白刚才和自己杀得天昏地暗的其实都是自家兄弟。 “罢了,你们虽然被我严格训练,但毕竟没经历过真正的偷营。此事我不予追究,而你们,无论是自家兄弟还是最要好的朋友被其他袍泽弟兄杀害,也不得再究,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士兵们齐声喊,其实就算是想追究,他们也找不到人,因为当时处于恐慌状态,根本无法顾及他人。 “好了,都去清点下数目,掩埋下误死于你们手的兄弟。” “是!” 而后,各营帐的兵头过来回话,告诉自己营帐兵士数目,还好,由于汤文及时赶来给出主意,让这次炸营骚乱没持续多久更没有扩散开,因此萧海里对汤文的崇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拉着手舍不得放,似乎放了手眼前这个高人就会消失一般,尤其是看到汤文也戴着一副眼镜时,萧海里更想到之前何冰女神所佩戴的法器,当即就请求汤文留在自己军中,封汤文为军师,地位上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但萧海里对汤文可是如神般景仰的。 汤文虽然平时话少,但该说的时候还是能说得头头是道,而且和何冰被动地闭口不答不同,汤文可以轻易地把话题转到他所了解的事物上,比如春秋战国,比如三国——萧海里当然没读过后世成书的《三国演义》,只在北面枢密院翻阅过抄本的《三国志》,因此对于那些传奇的故事,萧海里听得赞不绝口…… 就在两人兴致勃勃地聊天时,各营房负责的小军官也都陆续来了,向萧海里回报了各自营房的伤亡情况——统计下来,大约伤亡了200多人,这下自己的部队算上后勤押运的民夫,也不到千人了。萧海里长叹一声,但转念一想能因此得到汤文这样了不起的人,似乎也不是坏事,便释然了。 但接下来的事,他没法淡定了,两个在蔡良他们所住的营房一带巡逻的兵士回来汇报,说范若范先生被发现昏倒在营房边,如今已经苏醒;然而一同的何冰姑娘以及蔡先生却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在此之前萨满带来的两个兵士,则自称是最后看到那对男女,他们说起最后看到何冰与蔡良二人的情景时,表情仍然充满了惊恐…… 当时,那两个士兵正因为不知从哪出现的敌人而毫无目的地跟着身边的人与迎面来者乱砍乱杀,忽然发现溪流中一男一女相拥对立,与岸边杀成一团的场面极不相称。于是这两个人出去好奇向溪流靠近,发现女的正是被大将军带回的女子何姑娘,然而此时犹如水鬼附体一般,低着头披散着头发,尖厉幽怨地唱着不知什么曲调。而与她相拥之人亦回过头,虽然认出来是随同大将军一起来的蔡先生,但双目流血,表情木然…… 9.女神?女鬼? “难道那个何姑娘不是女神,而是女鬼?”萧海里想起两个士兵的描述,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我这1000军马发生了炸营,如此看来幸好之前我没非礼她……”说罢看看一旁被奉为上宾的汤文:“军师,与你同行的那个何姓女子,到底什么来头?” “回大将军,在下也不知道。”汤文本想说是网络小说写手、在读女大学生什么的,但一想这么说又得跟萧海里解释半天,所以干脆推脱不知道。 “那蔡先生呢?” “蔡良是我的老朋友了,自从见到何姑娘以后似乎就被鬼迷了心窍……”汤文随机应变编了一通,把一旁脑袋上缠着绷带的范若听得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一阵腰铃响,此前匆匆赶来未及更换衣服的萨满,此时已经换上神服戴上神帽和面具,带着弟子们到了,冲萧海里鞠了一躬,又见过新被任命的军师,于是在众将官和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溪流边。 刚才的炸营骚乱中死去的200多个士兵的尸体已经一排一排地停放在了溪流边上,用他们生前的战马被杀掉剥下的皮裹着,这便是马革裹尸了。之前对这些人尸体及被杀死剥皮的马匹的祭奠祷告以及裹尸仪式都已完毕,如今这些尸体每人身边还停放着他们被杀死剥皮的马,以及一个大坑,接下来的下葬仪式中,他们将和自己生前的战马一起入土为安。 萨满这次没有搞什么附体,而是在一具具尸体前,以奇怪的步伐把他们绕了一遍后,来到这些尸体前,念念有词,接着弟子们抬来刚刚扎好的草人,这个草人比一般人大出一倍,穿着萧海里麾下普通兵士的服装,由于衣服小草人大,因此也是勉强套上。上面还有好几根绳子垂落下来,汤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被萧海里拉上,去牵扯其中的一根,其余的,则被萧海里、斡达剌、萧琮义、郭孝隆四个军官握着。 萨满见主要将领都握上绳子,自己便过来握上最后一根,然后在弟子们扭腰击鼓的鼓声和腰铃声的伴奏中,萨满开始唱词,大意唱的是:可怜的灵魂,神灵保佑你,在神的指引下,送你到阴间,你的伙伴们为你舞蹈送行,将军们为你斟酒送行,唱吧跳吧!喝下酒,不要留恋,顺利平安地去阴间…… 随着他的歌唱,一旁摇腰铃打手鼓的弟子们开始边舞边奏起来,而围观的兵士们,也都随着萨满弟子们,对着200多句马皮包裹的尸体,唱着跳着。当鼓声齐响,萨满结束了送魂的唱词后。弟子们递上5个斟满酒的酒樽,递给已经是军师的汤文和四名军官。 萨满依旧以唱腔念诵:“唱累了,跳累了,可怜的灵魂,喝下将军们的敬酒吧!”由萧海里起头,5个人把5樽酒倒在了草人的身上。然后用手中的神杖把六人握着的绳子一一打断后,高唱一句:“上路嘞!”弟子们再次摇腰铃打手鼓,由几个兵士抬着稻草人走过每具尸体身旁,最后将稻草人投入溪流,顺水冲走,然后大伙便一起动身,把这200多个兵士连同他们的战马的尸体,一起掩埋起来。 由于现在已经是后半夜,而这折腾得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汤文尽管很困倦,但还是看得很好奇,尤其让他兴奋的,是连那个神神叨叨的萨满,不仅对他刮目相看,还让他和其他三个军官一起参与这次的送魂仪式,看来萧海里所谓的封自己为军师并不是随口说说呢——人生总是这么充满波折。 换做平常,他明天还得挤着公交或地铁去三川市人力资源中心去上班,处理琐屑事物的同时还得想尽办法讨好领导。而如今,他竟然成了这千人部队中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军师!而且以后还可能更加发展壮大。尤其令他满意甚至感激的,是他在这里惟一一个上司、也就是萧海里,对他也是恭恭敬敬。多少惋惜了下不知何处去的蔡良和何冰后,带着范若去了新扎起的营房,便想着以后该有多少美女服侍以及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子孙满堂…… 但是一想到子孙满堂,汤文便又想起自己怀孕半年的妻子以及她肚子里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没有父亲,想想都可怜,想到这,不由得又唉声叹气起来。 范若看汤文一会充满神往一会又唉声叹气,便问他到底在干嘛。汤文笑笑:“我这种有城府的人,你怎么会知道呢?”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范若对他的自大毫不为所动,“我现在更关心的是,女神和阿良到底去哪了。” “没听那最后看到他们的兵士说么,何冰变成了女鬼,把蔡良给带走了。” “不可能,我们刚见到女神时是中午,你家女鬼大白天出来么?” “那你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趁乱跑了?毕竟那个萧海里总打女神的主意。” “呵呵。”汤文对范若的猜测嗤之以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大森林里面晚上往哪跑?去喂猛兽么?” “也是哎……”范若搓搓手,“他们没事就好啊。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见他们俩了。” “也许能,也许不能咯。” “你这是废话……” “报告军师!”外面护卫的兵士走了进来,冲汤文鞠躬抱拳,“大将军那面传来消息,说何姑娘与蔡先生已经找到了。” “哦?什么情况?” “蔡先生神志不清,何姑娘失魂落魄,现在萨满正在给二人祈福祛病。” “我的天……”汤文听这个结果大惊,赶紧穿上衣服喊范若,“小范,赶紧去看看,那两个人好像出事了!” 在护卫兵士的带路下,汤文和范若赶到了大将军营中,里面果然又听到萨满和弟子们摇铃敲鼓唱念的声音,进去一看,见蔡良的肚子压着马扎趴着,死了一般,旁边的何冰则呆呆地坐在地上,一语不发。萨满一边唱词一边跳,渐渐的,腰铃声停了,萨满一左一右迈着奇怪的步法来到了蔡良的身前,独自唱诵起来,唱着唱着,猛地一敲手鼓,弟子们也都随同一起敲鼓,由缓至急,敲着敲着萨满猛地把鼓槌重重敲向蔡良的后背,而弟子们也随着他的一击同时击鼓后戛然而止。 奇迹发生了,蔡良犹如被人按压一般,一口水接一口水呕吐出来。末了,轻叹一声,竟然有气无力地爬了起来。 “蔡先生!”萧海里大喜,而汤文和范若也都非常高兴,之前一直失魂落魄状态的何冰见蔡良苏醒过来,也高兴地站了起来:“蔡良……” 没想到被萧海里猛地拔刀抵住喉咙,大喝:“退后!” 何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明晃晃的刀尖在眼前,只好往后退,被萨满的两个弟子猛地擒住用绳子捆起来。“这……为什么捆她……” “蔡先生只认识何姑娘一天不到吧?”萧海里看着刚刚苏醒的蔡良。 蔡良想都没想就照实说了:“是啊……” “蔡先生有所不知,你一直以性命担保的这个何姑娘,其真身是林中女鬼!”萧海里说罢看了看汤文,“这是与你一行的汤军师亲口告诉我的!” “汤文……告诉你的?”蔡良睁大了眼睛,本想骂汤文胡说八道,但却止不住一阵咳嗽。 这时已经完成了跳神仪式的萨满也走了过来:“蔡先生,这一夜之间,我两度救你性命,我的话你该信吧?” “呃……”眼前这个穿着夸张且戴着金面具的人,虽然看着诡异,但想想的确救了自己两次,便点点头,想听听萨满怎么说。 萨满道:“驻扎之后萧大将军本想让此女侍寝,没想到却中了其妖术头晕目眩,我当时施法问了各路神仙和先祖,皆不知此女之名、任何神职。只被告知此女生于900年后。而此前又有兵士亲眼目睹你被他在溪流中摄魂……” “对不起,我想你搞错了……” “蔡先生。”萨满的语气不带有任何感情,“你认识何姑娘不过半天,而我已通过和诸路神灵对话探问了前后两千年。你又如何能判断我的对错?” “不就是900年后吗?我也是900年后来的,汤文范若他们都是900年后来的!我昨天就说我们是穿越来的,你们不信……”话说得有点急,蔡良便又咳嗽起来。 “汤军师,范先生,蔡先生说你们是900年后来的,可否属实?”萧海里转身问身旁一直站着不说话的汤文和范若。范若犹豫了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汤文则没回答。 萧海里看看一边的何冰,问萨满:“你的弟子是用捆妖索捆的女鬼吧?” “回大将军,正是!” “既然用捆妖索捆上了,他怎么还能魅惑到蔡先生和范先生?”说罢拔刀冲何冰过来就要砍,萨满赶紧拦住,“大将军不可冲动,我让弟子为其号脉,发现此女鬼有脉有体温,已经完全化作人形,光天化日之下可行走于人间,法力高深。轻易以铁器破其身,走了魂灵,便不好追拿,届时难免会在大将军不备之时前来报复。” 萧海里皱皱眉,收回刀,“那该如何是好?师傅可有灭鬼之法?” “有法,但无法器。”萨满很无奈。 “哦?此话怎讲?”萧海里大吃一惊。 “此等女鬼,请先祖附体,持神刀便可将之打得神形俱灭。然而随大将军离开临潢府时走得太匆忙,弟子将神刀忘在了宅中。”萨满摇头叹气,“当大将军部队到达阿典部落时,我已委托当地萨满为我再打造一口神刀并留下弟子等候。大将军莫急,不出7天,我的弟子便会带着神刀回来,届时再由我为大将军彻底除去这女鬼!” “那这几天怎么办?就这一晚上,我中了招,然后又炸营折了200多弟兄。再等7天,这千人的军队不是被这女鬼祸害没了?”萧海里看看何冰,想起之前和她的对话,不由得脊背发凉——该不会是女鬼有意接近自己好摄自己魂吸阳气吧?想了想,便不自觉地倒退了三步。 萨满道:“大将军请勿担忧,我观察蔡先生和范先生,应该是之前和女鬼共处时间过长而情迷意乱,这捆妖索捆上了便无法再作恶。两位先生好好睡上一觉,自然会完全清醒过来。” “好吧。”萧海里看看汤文,“军师可否为女鬼魅惑?” “没有没有。”汤文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回答。 “军师果然是成就大业之大才!”萧海里哈哈大笑,说罢又对萨满道:“师傅,在神刀送来之前,这女鬼还得劳烦师傅和弟子们多家看管。” “大将军尽管放心!”萨满鞠躬领命,“回去后我会把这女鬼囚于旱柳木做的囚笼中困其法术,每天日出和日中之时,将女鬼抬出各暴晒一个时辰以消其阴冥法力!如此等到神刀送到时,便可一击将其杀得魂飞魄散、神形俱灭。” “好,有劳师傅了。”萧海里恭恭敬敬对萨满欠个身,又对汤文道:“军师听见了吧?快带着两位先生回去休息吧。” 汤文本来想替朋友及何冰辩解辩解,但眼前的情况是萨满说话最权威,尤其是这个人似乎还真有些本事,毕竟也眼看着蔡良吐出了那一肚子水。于是,现在连汤文也开始相信萨满的话了——那个叫何冰的女人的真的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喜欢写网络小说、相貌平平的财会专业女大学生?如果是,怎么她一念个什么咒自己和两个同伴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难道,自己和两个好朋友一直奉若女神的,其实是都市传说中的网络女鬼? 10.女鬼目击实证 萨满告辞了萧海里,让弟子们带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何冰,就要离开大帅营帐。刚刚苏醒的蔡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勇气,猛地窜到了萨满面前拦住了路:“你虽然救过我,但我还是得说:这位师傅,你错怪了何姑娘了,她是实实在在的人,怎么能是鬼呢?” “蔡先生!”萧海里很不高兴地说道,“如果不是我的兵士们及时就下下,现在你已经被女鬼吸去元阳、开膛破肚吃去五脏六腑了!” “怎么可能……”蔡良本来想说出要和何冰共同出逃但却失败的实情,但关键时候他把话咽了下去,如果萧海里知道两人要逃跑的话,不仅救不了何冰,自己也会被杀掉…… “兵士,来告诉他当时怎么个情景!”萧海里找来一直站立在旁边的四个兵士,其中两个是目睹了何冰与蔡良二人在水中诡异的那一幕,还有两个则是找到了何冰与蔡良的。 开头的那两个兵士再度说起当时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情景…… 本来炸营已经是高度的恐慌状态,而这两个兵士却看见了何冰蔡良在水中站立相对,就在他们想喊话时,却见何冰缓缓抬起头来,这才看见她全身湿透、披头散发,且开始用尖厉的声音幽幽地唱着不知道什么戏文,而蔡良也慢慢回过头,看到蔡良的眼睛在流着血!其中一个还发现,他们身旁,有三个兵士的尸体卧在水中。 高度恐慌而诡异的炸营之夜,又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两个兵士当时就从人云亦云的恐慌中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往萨满的营地跑去,中间还挨了其他混乱中的兵士们的刀,但还是带着伤跑到了萨满那。 萨满这一晚的事情也比较多,先给蔡良他们疗伤祈祷,然后又去问何冰是何路神仙任何神职,没想到没有任何答案,却得到了那个女子生于900年后的训示。 回到营地,萨满把神杖递给弟子放好,又在弟子们的服侍下,摘下黑帽和金面具,脱去那身做法的神袍,一边净面漱口,一面想那个女子的出身,甚至接下来睡觉都在想情。然后便出了炸营的事儿,萨满大惊,一开始他也以为是大辽军队追来了,不过旋即一想,目前萧海里不过1000多军马,而辽军大军出动,只要由本地生女真带路,即可轻松把萧海里围剿,实在不值得也没必要在这大半夜偷营。 难道是炸营?萨满想起年轻时随军参加过大辽对西夏的作战的一件事:当时西夏集结20万重兵在边境抵抗辽朝大军,其中1万铁鹞子军尤其凌厉,这支军队全部人马披重甲,且有钩索绞联成一排又一排,冲锋时不仅刀箭难以伤到,就算有人战死也不会乱了阵型——犹如一个穿不透的移动的铜墙铁壁,契丹大军的每次布阵都被冲垮,因此让大辽的将领们伤透了脑筋。 然而就在某一个晚上,那支战无不胜的铁骑却几乎自相残杀殆尽。 据派出的细作说,那天晚上铁鹞子军的驻地发生了炸营:从其中一个营帐里的一个士兵突然的惊声大叫开始,整个营房、整个营盘乃至整个驻地都陷入了恐慌,统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混乱中被杀,而那些铁鹞子军士在战场都是人马披重铠甲刀枪不入,如今却穿着布衣彼此自相残杀,直到一个时辰后大元帅带着其他驻地的大军阻止他们才停下来,尽管铁鹞子军最后并没全军覆没,但剩余的人数已经无法再去进行其特有的铁甲连环马突击作战了,西夏的20万兵最终还是没能挡住契丹大军。 想起这件往事,萨满不禁浑身战栗——发生这种慌乱,如果不及时阻止,那么萧海里这1000多人很快就会自相残杀光。于是赶紧叫住了同样陷入恐慌的弟子们。和戴上面具时的神秘不同,摘下面具脱去神袍的萨满,其实是个相当面貌慈善的老人,留着契丹传统的髡发。本来弟子们已经也开始乱了,他索性取来鼓重重敲了一下,大喝一声,弟子们这才安静下来。 老萨满大声道:“都冷静!是炸营,不是偷营!带上我的神袍和你们腰铃神鼓,速速跟我去大帅营帐!等到大帅营帐再换,事不宜迟,快走!”说罢翻身上马。虽然平常做萨满仪式时都是步行,但作为契丹男儿,天生的骑射也都不逊色,因此这些弟子们也都穿着便装带上神服乐器跟着师傅上了马。就在这时,两个兵士来了,萨满让他们快快让开,现在要有重要事情去大帅营帐,他们俩的事稍后再说,但两个兵士也不依不饶,直接跪在马前拦住。 在平常,他这经常会有普通士兵前来拜访,无非是问问前程或请帮祛祛病,老萨满只要有时间都会热心帮助这些和自己孙子一边大的孩子们,但是今天他实在着急,不过看两个兵士拦在马前不走,萨满瞬间想到了——现在到处都乱成一团,这两个亲身经历了炸营的人一定是有重大发现来找自己,否则他该直接去禀报萧海里……想到这,萨满让弟子给那两个兵士也牵来马,飞一般地一起来到了萧海里的大帅营帐。 萧海里此时也被惊醒,三个主要军官也都在此,此外还有白天一起跟着进来的四个人中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叫汤文的人,萨满亲眼看着萧海里听从了汤文的话,取来铜钲,亲自用力敲了起来。 慌乱中的士兵听到了这鸣钲声,便知道是鸣金收兵,便都不约而同退到了各自的营房,接着才发现,刚才与自己刀兵相向的,其实都是伙伴。萨满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事情没等扩大就被阻止了,同时也开始认同萧海里的判断——那四个人乍一看是林中野人实则是世外高人! 萧海里看见萨满便装骑马匆匆赶来,知道是因为炸营的事,笑着对萨满道:“让师傅操心了,这位汤先生不仅及时告诉了我真相,还给我出了计策!” “恭喜大将军获得高人相助!”萨满如释重负地对萧海里在马上欠身鞠躬,又对汤文施了礼,“多亏汤先生及时出手相助。先生的三个同伴还好吗……” “关于汤先生的同伴,我们还有要事禀告!”两个士兵看萨满似乎把他们忘了,索性跳下马来借此插入话题。 “你们……什么事?”萧海里皱了一下眉。然而听完他们俩的禀告,也大惊失色,于是一边安排各营帐统计伤亡,一边让萨满和弟子们换上神服准备给死去的兵士们举行送魂仪式,然后吩咐亲军统领郭孝隆,让亲军两人一组备好弓箭刀枪,每人挂上带着萨满给的铜镜驱鬼辟邪,并且每人带上一匹驮马,沿着溪流两岸去拉网式寻找蔡良与何冰。以至于在举行为这次炸营的死难弟兄送魂的仪式中,这些亲军都没在场。 在送魂仪式很久后,在溪流东岸的两个士兵才发现何冰和蔡良,他们借着透过密林的月光看到,黑暗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分开了地上躺着的高大男性的衣裳后,在其胸上按了几按,然后俯下身把嘴凑到男子嘴上,而且即便是黑暗中,也能看到那个女子全身在往下滴水——就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自己人服装的巨大草人! 如果是平常,两个契丹男子大概会以为这是在调情,但是现在在这半夜漆黑的原始森林的溪流边,尤其是那个草人乃是他们送魂仪式中承载亡魂去阴间的,如今竟然也和他们在一起,便愈发觉得诡异起来!再想起之前两个士兵的汇报,便猜想眼前的女人应该就是林中女鬼,如今正要吸取元阳。 虽然害怕,但两人想既然奉大将军之命前来,就得完成大将军交给的使命,即便那个蔡先生死了也得把尸体带回去。小声商量完毕,其中一个搭弓上箭,便瞄准了何冰,另一个赶紧拦住:“那个女人若是鬼,我们这种铁箭不仅伤不到他,相反还容易误伤了蔡先生。我们既然挂有萨满的铜镜辟邪,就不必怕那女鬼,冲上去拿下就是!”“有道理!” 两个亲兵跳下马,先把各自的驮马拴在树上,又用随身所带的布巾把马蹄包裹上,然后再度上马,悄悄向何冰与蔡良方向靠近,到了何冰背后大约20米时,两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忽然一起大吼一声,何冰便昏倒了。两个兵士赶紧把何冰捆起来,一个扛上吓昏的何冰,一个扛着不省人事的蔡良,放在驮马上,带回了营房。这便是两个亲兵目击到的情况。 “听到了吗?蔡先生!”萧海里对蔡良说,“那个女鬼不光想吸你的元阳,吃你的心肝,还把今夜炸营死亡弟兄去阴间之路阻断。” “怎么就阻断去阴间的路了?大将军能不能把话说清……” “那个巨大的草人,已经在送魂仪式上寄付了那200多弟兄的亡魂,所以要放到水里最终去到阴间。而那个女鬼却把草人捞上岸,200多弟兄无法去阴间,便都成了孤魂野鬼!” 蔡良张口结舌,在溪流中游泳时腿抽筋呛了几口水失去了意识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而何冰吸他元阳,要分开他的胸膛吃他心肝以及把承载亡魂的草人打捞上岸,这些都超出了他的想象。只好眼睁睁看着萨满的弟子们押送何冰离开了大帅营帐。 当萨满走后,汤文对萧海里施了一个礼:“正如蔡先生所说,我们四人的确是来自900年后的2012年,我们现在穿的衣服也都是900年后的装束。” “2012年?是什么皇帝的年号?”由于汤文帮他及时平定了炸营之乱,因此对汤文无比信任,“说起来你们的衣服比我们更适合骑射呢!” “在下与范若、蔡良两位朋友都喜欢看小说,而写小说的便是慕容添何姑娘,由于小说一直没更新,蔡先生担心她的安危,便拉上我和范若去找何冰,结果见面后不知道何冰说了些什么,我们便来到了这个时代!” “慕容添?”萧海里一愣,“何姑娘难道是鲜卑皇族?” “呃……这个没关系,只是她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也未必哦。”萧海里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个女子说不定真的是鲜卑皇族,死后成鬼穿梭于古今。”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到这里后,蔡先生打个狍子。我们都是文人,都下不来手。也是何冰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去宰割的。” “哈哈哈哈!”萧海里大笑,“很有我们契丹先民女性的风范呢!可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也都不敢宰杀猎物呢?” “不是有句话叫君子远庖厨……” “嗯,照你这么说,那个何姑娘不仅不是君子,而且的的确确是女鬼!” “我现在想也的确是如此啊……”汤文点头,说完看看云里雾里的蔡良,“小蔡,大将军的两个亲兵要是不及时救你,现在你已经像白天那个狍子一样被他开膛吃掉了!” “汤文!你怎么也说她是女鬼?”蔡良冲他大吼,“我们同时穿越来,应该互相照顾直到一起回去我们的时代……” “穿越穿越!”汤文走到蔡良的近前,“你现在还把穿越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松?念了几句古词把我们从2012年带到宋……辽朝,这是正常的女孩子能做到的吗?” “说得就是!”萧海里也说,“别的不说,我这1000精兵训练有素,怎么能随便就发生炸营?这也必是那女鬼施法作梗!” 大概是太累太困,而之前的种种疑惑和汤文的一番话,终于让蔡良也对何冰的信任动摇起来,便不再辩解,接着跟着汤文,在范若和其他兵士的搀扶下,回到了新给他们搭建的营帐。 一路无话,三个人回到了营帐后,就躺了下来,蔡良唉声叹气不止。 “行啦,睡吧!”汤文劝他,“你这一声一声叹气,别人都睡不着啦!” “不行,我一想何冰现在被他们关在笼子里我就……哎呀,她一个女孩子家会不会被那个萨满和弟子们给糟蹋了?”蔡良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算了吧!”汤文索性坐起来点支烟,“还一口一个何冰,她是不是女鬼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正常人怎么会要把你开膛吃你心肝?” “我想是误会啦。”范若说道,“会不会是那两个当兵的看错了?” “就算看错了,把我们穿越来这事总是真的吧?”汤文看了眼范若,范若便回答不上来了。 看范若被噎了回去,汤文又问蔡良,“我们去的时候看你吐了很多水,不会是溺水了吧?我记得你游泳挺好的。” “唉,别提了……”蔡良去汤文那抢来一支烟,点上,说起了炸营时他去找何冰时的所经历的事情…… 11.我相信这是真相 下面便是蔡良说的关于他和何冰的事。 在炸营发生后,三人发现何冰不见了,而后又听见了溪流那边何冰的呼喊。但除了蔡良,其他二人都觉得这是以身涉险,毕竟这到处都厮杀成一片。无奈,蔡良自己跑了过去,由于一路上的那些士兵都在捉对厮杀、杀得特别投入,因此也没人理会他,一路来到了溪流边,也就是传来何冰呼喊的地方。 他看到,水中三个士兵如同发疯一般,其中两个互相用刀砍,都砍得遍体鳞伤,还有一个则用力把何冰的脸按在水里,发出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吼叫,何冰勉强挣扎着把脸抬出水面大喊救命,旋即又被按进下去。蔡良不知道那三个士兵到底是疯了还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但他知道何冰现在很危险。 蔡良咬咬牙,从脚下的尸体上捡起刀,冲进溪流,鼓足了勇气、用足了力气,把互相砍杀的两个士兵先砍倒,然后硬生生把刀从那个把何冰往水里按的士兵的后背插了进去,顿时喷了他一身一手血。然后把那个士兵的尸体一脚踢开,将何冰扶了起来。便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何冰说,她正在睡觉,忽然外面就喊杀声一片,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刚要出门看,就发现给她把门的两人已经被三个表情狰狞的士兵给砍倒,三个士兵二话不说,便把她拖进溪流,三个人呜里哇啦争吵起来,其中两个还拔刀相向,第三个则把她脸往水里按。然后,便被蔡良救了…… 正在说时,何冰感觉到蔡良的手在不住地发抖,知道他是因为杀了人而紧张。蔡良大笑:“哈哈,我今天也真是破例了,白天杀了小动物,晚上还杀了人……”听笑声,现在蔡良已经处于高度紧张下的崩溃状态了,何冰连忙上去和他相拥,抚摸着他的头让他平静下来,半晌,蔡良终于停下了狂笑,转而啜泣起来。 “都是因为我……”何冰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不住地认错。 “呵呵,没什么啦。”蔡良停止了哭泣,用手擦擦眼泪,“没事,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要做这些事情……”他自己没留意但何冰发现了,他已经把一手血给涂抹到了眼睛下边,乍一看就像眼睛在往出淌血。何冰正想着低头给他撩水洗脸,猛地听到岸上有人在喊:“水中的什么人?” 何冰从二人的浪漫世界中清醒过来,现在他们正身处在胡乱杀戮的修罗场,而岸上的人已经拉弓上箭,就要射他们。 情急之下,何冰有了主意,缓缓地扬起头,用尖利的嗓子幽幽地唱起了戏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声音尖利幽怨,把刚刚清醒过来的蔡良给吓一大跳,但发现何冰在看自己身后的岸边,便也慢慢地回过头看看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他看到的,是两个已经张弓上箭但却吓得目瞪口呆的士兵,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两个士兵大叫一声失魂落魄地跑了。 “发生了什么事?”蔡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何冰笑着告诉他,他们刚才被两个士兵用箭瞄上了,情急之下,她模仿恐怖片中的场景装起了女鬼。 “那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啊?” “昆曲《牡丹亭》里的唱词。很经典的戏曲,被我故意用尖利的高音变成了吓唬人的鬼调了。”何冰说到这里颇为得意。 “好吧,你把他们吓跑了,把我也吓到了……”蔡良哭笑不得。 “不,他们是被你吓跑的,你现在眼角和下面都是血,看着更像鬼。” “不会吧……”虽然这么说,但蔡良还是听从何冰的话把脸洗了洗。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何冰问蔡良。 蔡良说他也不知道,岸上的杀戮不知道要何时停止,他们上岸随时有生命危险。去找萧海里呢?萧海里不过1000多兵马,如果真是大辽追兵夜袭,他自己都难保,而且还可能在兵败前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因此不能回去。那么就此逃跑呢?原始森林的夜晚是猛兽的天下,无法知道何时就会被迅疾如风的猛虎给扑杀咬死…… 就在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时,何冰问蔡良会不会游泳,蔡良说会,于是何冰提议二人沿着溪流游下去,虽然鱼多,但是因为水浅所以没有危险的大鱼,没有什么比游泳逃跑再安全的了。 想到这,这对年轻男女便从站在水中改为游在水中,由于是顺流而下,所以比他们想象得轻松些。渐渐的,他们远离了那片喊杀声不息的是非之地,两岸的参天树木和依稀可见的漆黑的山脉缓缓从身边掠过。 两人就这样游下去,累了便喊对方停下来,直接站在齐腰的河水中休息,由于水很凉而让他们体力越消耗越大,因此两个人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终于,蔡良感觉到右腿小腿猛地一阵揪心的疼,接着便不听了使唤,他本想站起来没想到腿蹬空了,在呛了几口冰凉的水后,彻底没有了方向感,一阵挣扎后昏迷过去…… “你杀人了?”听蔡良全部讲完,汤文问,因为他了解这个朋友其实和自己一样,别说杀人,杀鸡都下不去手的。 “没办法,逼的……”蔡良说到这里低下头用手抓着头发,看得出来,杀人后的恐惧他还没消化干净。 ”算了,别难受了。我们以后继续在这个乱世待着,想不杀人都难,你只不过比我们先走出了这一步。”汤文说罢过去拍拍蔡良的肩膀。蔡良默默点了点头。 汤文又问:“这么凉的晚上在河里游泳,这提议是何冰提的?如果何冰是女鬼,这一切可能恰恰就是她的圈套。” “什么女鬼!那么荒诞的无稽之谈怎么你也信?”蔡良不服。 汤文也拔高了嗓门:“连穿越这么荒诞的事都被那女人实现了,还能有什么是无稽之谈?” “好啦好啦,你们俩怎么这么喜欢吵呢。”范若赶紧当和事老,“明天我们去找何冰问问吧,都先睡觉吧!” 蔡良实在是累了,便也就着台阶下来,蒙上头,虽然还在生气,但很快便睡着了。听到蔡良的鼾声,汤文冲范若做个鬼脸,一摊手,也睡了。 这一晚折腾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因此第二天快到中午,三个人才醒来,当发现昨天的穿越并不是做梦而是现实时,三人都唉声叹气地彼此对望了一下又撇撇嘴,然后在护卫的服侍下洗面漱口,便赶往萨满营帐去找何冰。 此时何冰被囚禁在用旱柳木做的囚笼中,脖子和手脚都戴着镣铐,此时囚笼已经抬到营帐前的太阳下面,用萨满的话说,这是在削减何冰的阴气。蔡良发现何冰被被围了长长的一个裙子,而从伸出的腿来看,似乎腿还在光着。 “师傅,你这又是什么花样折腾她?”汤文也发现了,问萨满。 萨满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回军师,现在此女鬼已被牢牢控制住,考虑到其人形仍有吃喝拉撒,所以我褪去她的裤子以方便排泄,但又怕弟子和其他兵士们见了起淫邪之心,所以又给围了个长裙。” “哦?”汤文听了不由自主就要弯下腰往何冰的长裙下看,被蔡良狠狠地打了一拳。蔡良冲上来问:“你都把人姑娘裤子扒了,还说怕别人淫邪?最淫邪的明明是你这个色老头子!” “呵哈哈哈。”萨满没生气反而大笑,“让她的屎尿都直接排泄在裤子里灼伤肌肤,你就满意了?”见蔡良没话,老萨满严肃起来:“我这把年纪早就过了动欲念的年纪了!再说,都一晚上了,你还没清醒过来?” “我正是来问她一些事情的!”蔡良咬牙切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听听?” “听从蔡先生的吩咐。” “何冰!何冰!”何冰此时闭着眼睛坐在囚笼中,看得出来她没受过任何虐待,但是很显然昨夜她基本没睡,现在在太阳下,终于撑不住睡着了。听到蔡良喊,她醒了过来——和三个一同穿越来的男人一样,她在半睡半醒中也觉得所谓的穿越其实是做梦,然后醒来后一切照旧——课还是要上,就算自己的笔记本不取回来,也该去计算机房把小说给续上了! 结果睁眼看到的是蔡良、汤文和范若,还有那个便装的老萨满以及连绵的营帐,便绝望了,穿越是真的,而且自己被诬陷为女鬼囚禁起来,在等到萨满的神刀取来后就会把自己杀死,而在这之前,不仅一直被囚禁,还要蒙受就地吃喝拉撒的羞辱……想到这,她都不敢去面对蔡良——这个昨晚和他相拥并一起相约远离是非之地的大男孩了。 “冰冰,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蔡良手握住笼子。 何冰转过头看看蔡良,勉强挤出微笑,点点头。 “但是我还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蔡良想了想,但说不出来。结果汤文帮他说了出来:“何冰,我希望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说几句话我们就来到了这里!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怎么能下得去手屠宰小动物?还有,汤文溺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他开膛?为什么把寄付了200多亡灵魂魄去阴间大草人给捞上岸……” 汤文一连串的连珠炮发问,换来的是何冰冷冷的一望,然后又看看蔡良:“原来连你也不信任我……”说完,头扭向一边。 “冰冰!不是的……”蔡良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姑娘。”老萨满过来了,“我想了一想,我虽然猜你可能是化为人形的女鬼,但是汤军师的问题你还是一一回答吧。说不定,你就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不想在这笼子里关着等死吧?” 老萨满的话果然起了作用,何冰叹了口气,便把汤文的问话一一回答:她就是一个二流大学财会专业但是喜欢写作的普通女大学生,穿越什么的竟然能应验也出乎了她的意料,至于屠宰小动物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帮助父母杀过猪宰过羊所以熟悉。而汤文溺水后…… 当时因为水冷且消耗体力大,二人在接下来的游泳过程中都不怎么说话,尽管无话,但何冰游着游着还是感觉到了异常——身后蔡良游水时的扑腾声没了。她情知不妙回头一看,但见身后的水面一片平静,蔡良不见了踪影!她大喊着蔡良的名字在水中往回边走边找。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地方还在往上翻气泡,她立刻过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蔡良给拉出水面,但此时蔡良已经呛了一肚子水,处于溺水后的昏迷状态。何冰感受到他还有脉搏,但是很微弱,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于是她试着把蔡良往岸上拖。蔡良185的身高又很结实,如今昏死状态,即便在水里也不是何冰这种瘦弱的女生能拖拉动了。 就在她感到绝望时,竟然看到顺着溪流,缓缓飘下一个巨大的草人!穿着萧海里帐下士兵的衣服,还有个画诡异五官的面具。何冰顾不得也不知道这个比平常人大一倍的草人是做什么用的,便拖住草人,费尽力气把蔡良搭到了草人上,这才拉着草人走上了岸。 她知道蔡良虽然呛了一肚子水,但当下的当务之急是让他呼吸顺畅、心跳正常,于是把蔡良平放在地上,解开衣服,先按了几按,见口鼻中往外淌水,便俯下身口对口从蔡良嘴里吸去口腔鼻腔里的积水和泥沙水藻,又捏着他鼻子冲嘴用力往他肺子里吹几口气,接着又去按压胸膛,不一会就感觉到蔡良的心率和呼吸正常了。 接下来,何冰打算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给他控水,就在这时却听到背后一声大吼,本来出逃之时出现意外在这原始森林中何冰便高度紧张,如今被这一吓何冰直接昏了过去,等再醒来,便到了萧海里的大帅营帐,由于目击兵士的描述实在太恐怖,以至于没人再去听她的任何辩解,她也索性不再多费口舌,听天由命,等着萨满的神刀一到把自己结果掉,便彻底解脱了事。 “姑娘,如果你所说问真!那么你尽管放心。”萨满道,“姑娘若真为人,那么那把神刀便送不到我这,上天自会给姑娘以公道。” “如果送到了呢?”蔡良问。 “那就说明他的确是女鬼!该被神刀杀死!”萨满回答。 “你就这么判断?”蔡良大怒,“你看看她,身体是温的,有心跳有呼吸,要吃饭要睡觉,而且还在这太阳底下,你说这是女鬼?” “我说过了,法力高深的女鬼幻化成人形便是这样。”相比蔡良的暴跳如雷,萨满很平静。 “法力高深能被你们这么轻易抓到?” “蔡先生不要小看师傅的法力哦。”萨满随行的弟子说话了,“我当初可是跟着师傅降伏一个突厥僵尸,都长毛了……”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老萨满打断了弟子,反问蔡良,“如若她的法力不高深,又怎能把你们三个男子从900年后带来?” 话一说到这,蔡良便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了——因为就穿越这事,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汤文也说:“所谓的救你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家之辞,要我说她是特意引诱你跟她走然后吃掉你呢……” “闭嘴!”蔡良气急败坏地打断了汤文的话,尽管不排除汤文说的也是一种可能,但他还是打心里信任何冰。 于是,蔡良把手伸进囚笼,握住何冰的手,坚定地说:“冰冰,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12.骑射入门特训 就在蔡良向何冰保证一定会救出她时,萧海里带着亲兵卫队来了,在马上先给老萨满欠身鞠躬,老萨满也鞠躬回礼,汤文一想现在萧海里已经是自己的上司了,所以应该礼貌相待,便也像老萨满那么给萧海里鞠躬,萧海里大笑:“军师不必客气!我来此真是来请军师和萨满到我的营帐去议事的!正好蔡先生和范先生也在,不妨一同前去?” “遵命!”老萨满翻身上马,交代弟子们看好何冰,这时萨满的弟子也给汤文他们牵来了马,汤文犯难:“我不会骑马……” “唉!”萧海里叹了口气,“虽然军师你是文人,但是以后少不了跟我南征北战,这骑马射箭,还是要会的!”然后看看蔡良和范若:“两位先生也是,等会儿议事完毕,就和军师一起学学骑马射箭吧!” “遵命!”汤文应承下来,范若和蔡良也都低头表示同意,接着萧海里带马围着囚着何冰的囚笼转了两圈对萨满道:“你的弟子还都是童子之身,难免对此女鬼起色心,告诉他们勿动邪念。否则色心一动便会中招,昨夜我便是前车之鉴,现在脑袋还疼呢。” 萨满应允后,便嘱咐弟子牢记大将军的话。萧海里咬牙切齿地说了句“等取回神刀我亲自结果这个女鬼”后,便带着亲卫队和萨满骑马先行离开了,而蔡良告辞了何冰,便跟着汤文和范若步行往大帅营帐走。 到了大帅营帐发现里面的人已经到了不少,除了斥候长斡达剌、亲军统领郭孝隆及副将萧琮义,各个营帐的头目也都来了分立两旁,见汤文进了大帐,萧海里带头起身:“欢迎军师!”其他将领便也都站起来说颂词,当然蔡良和范若也跟借了光,客气一番后,萧海里让侍卫给他们三个拿来了座位。 见人都到齐了,萧海里清清嗓子,道:“我此前跟各位将军和三位先生说过我的计划,今天也告诉在场的诸将。那便是联络生女直诸部,以高官厚禄许以生女直节度使完颜盈歌,将其纳入麾下,正式统领生女直各部,然后攻下宁江州、黄龙府、辽阳府,占据整个东京辽阳道与生女直诸部地盘,与临潢府分庭而立,成立东辽帝国,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萧海里手下的军官基本上都没读过书,甚至不知道宁江州、黄龙府和辽阳府的位置,但听说要把生女直诸部收到麾下扩大势力、还要建国称帝,那自己不也成了开国元勋了?于是低阶军官们便纷纷赞同,郭孝隆和斡达剌两位高级军官也拍手叫好。 当然,萧琮义依旧是反对:“据末将所知,生女直各部早已被完颜部统一差不多了,而完颜盈歌又无论如何也不像是高官厚禄能收买之人。如若完颜盈歌不肯合作,而我方的藏身之处又被他们知晓,汇报给朝廷,我们该如何是好?还是请大将军三思。” “哈哈哈。”萧海里自信地大笑,“你只看到生女直各部为完颜部统一大半,却不知道他们一直都饱受朝廷压迫,只是作为臣属他们不好起兵。现在我们举起反昏君天祚帝的大旗,他们正好可以加入到我的帐下,对朝廷新仇旧恨一起算。” “很难说啊大将军……”萧琮义坚持己见,“生女直虽然长年被大辽压迫,但完颜盈歌毕竟也是朝廷命官,食朝廷奉禄应该更忠于天祚帝……” “好了好了!我既然说不服你,你也说不服我,那我就听听军师的意见吧。军师昨夜用计策终止了炸营,挽救我大军于水火,军师你总该相信吧?”萧海里不悦地看看萧琮义,又问汤文,“军师,说说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吧!” 所谓的书到用时方恨少,汤文平时听评书看电视剧看小说还真挺喜欢历史题材,却惟独对这个阶段的这些人以及这些事不了解,因此也就无法去判断接下来的吉凶,张口结舌。萧琮义道:“我猜想军师也是反对,只是读书人不喜欢把话挑明。是吧,军师。” “唉……算了,为了让你安心,还是请萨满来占卜一下吧。”萧海里说罢起身对萨满欠身鞠躬,已经换上神袍的萨满鞠躬回礼,便戴上面具和帽子,接过弟子递来的筷筒,一边抖动一边念念有词,猛地,一根筷子从中窜了出来,弟子便上前拾起筷子递给了萨满。萨满看看筷子,半晌未动。 “师傅,占卜结果是吉是凶?”萧海里其实差不多知道答案了,因为如果是吉萨满肯定第一时间恭喜自己。 “凶。”萨满只说一个字,没有继续给意见,但萨满这一个字出口,营帐里就如同开了锅一般,低阶军官们交头接耳,很显然,大家都动摇了。 萧海里赶紧让大家静下来,但占卜结果在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大家了,偷眼观看萧琮义,那个家伙竟然还有些得意!萧海里扫视了一圈,看大家都神色紧张,惟有范若和蔡良二人面色平静,便问:“两位先生一直没说话,如今占卜结果已出,而两位先生却面色平静,我想听听两位的意见!” “大将军!占卜问吉凶,不过是预测。所谓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宇宙万物变幻无穷,又怎么能是一根筷子能看决定结果的?”说这话的是蔡良,这些话其实是他在何冰的小说里看的,何冰把这句很大气的话赋予了她最喜欢的三国人物郭嘉。 范若当然也知道何冰小说里这句话,无奈被蔡良抢了先,便说:“我记得之前大将军曾经说过,如果不去联络外边的什么女直,就只能躲在这里等死。当然,我相信这里绝对饿不死大将军的军队,但是如果不出去,大将军就打算在这里庸庸碌碌地苟活下去吗?” “当然不!”萧海里猛地一拍大腿,来了精神,“两位先生说得好!”然后问手下的将军们:“大家都听见了吗?那么我现在就告诉各位我的想法:如果完颜盈歌跟着我一起举事,那么他将位极人臣,一生荣华富贵泽及子孙;如果不合作,那么我们就先把他的完颜部先踏平——别忘了,我们此前可是打败了数倍于我们的装备精良的大辽宫账军!” 看到将领们都开始热血沸腾起来,萧海里拍了拍一旁尚在犹豫的萧琮义的肩,对大家朗声道:“拿出我们对宫账军的士气!做好踏平完颜部的准备!” “是!”群情高昂,看得出来,萧海里在这方面果然有两下子。 既然联络完颜部一起起兵反辽的事情定了下来,下面就该决定派遣使者了,选来选去,选中了斥候长斡达剌,除了他和他的斥候队对森林进出的地形了熟于心,他的斥候们化身为随行亲兵后到了完颜部收集情报也更方便。但是想到斡达剌毕竟是没读过书的武夫,怕把事情办糟,所以萧海里还要给他派一个一个能说会道的人真正去负责说服完颜盈歌来带着生女直各部归降萧海里。 萧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萨满,但萨满年纪太大,自己这又离不开,于是便放弃。又想到了汤文,刚一开口,汤文连连摆手:“我这种人只能跟大将军及大将军麾下这些文明之人交涉,和那些未开化的人……我心里没底啊。” 萧海里又看看萧琮义——萧琮义算是他这千人部队里除了他和萨满外第三个真正用心读过书的人了,但萧琮义一鞠躬:“回大将军,斡达剌将军出使之后,我若再出去,真有需要统兵的事情发生,恐怕大将军和郭孝隆将军应付不来……” “这……”萧海里想想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转过身又要说服汤文,就在这时,蔡良和范若竟然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表示他们愿意随同斡达剌将军出使生女直完颜部。两个人的默契让汤文都吓了一跳,但接下来,两人却争了起来,因为都想让自己随同斡达剌出使。萧海里大喜,赶紧叫停二人:“两位先生不必相争,一同随斡达剌前去即可,到那了你们二位彼此也有照应。” “多谢大将军!”蔡良和范若模仿着其他将领,抱拳鞠躬。 然而此时,两个人身上还都火辣辣地痛,毕竟昨天挨了鞭子。范若被老萨满涂了药后便不那么难受了。可是蔡良,本来一身鞭伤又跳到河里游泳,如今已经化脓溃烂,但是他谁也没告诉,只是自己硬挺着。 既然人手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萧海里就要亲笔给完颜盈歌写书信了,虽然这个书信他打了无数遍腹稿,但最终提笔时还是觉得应该谨慎多加考虑反复斟酌,虽然他一直看不起生女直诸部的那些渔猎野人,但他还是不想跟完颜部开仗,能和平接收是最好的了,于是便将出行的日期定在次日凌晨。而自己酝酿文章的这个下午正好也让蔡良和范若跟着汤文一起去学学骑射。 事不宜迟,事情定下来,大家便告辞了萧海里出了营帐去做准备了,由于老萨满营帐前的空地是目前扎营地方最大的空地,所以蔡良他们三人还是要跟老萨满回那去学习骑马,而蔡良也正好回去看望何冰,不然他会一直心怀挂念。老萨满让弟子们把自己的马带回去,拄着神杖和蔡良他们同行。 “两位先生是要置大将军于死地啊!”当走到远离萧海里的大帅营帐时,萨满忽然对蔡良和范若说了这么一句话。 蔡良反驳:“不对么?如果占卜准,那么有什么事就先占卜吉凶好了。” “我们本来就是这么行事的啊。”老萨满摇摇头,当年辽太祖建国后虽说把儒教定位国教,但传统的萨满教在契丹人、尤其是纯契丹人组成的军队中,仍然大有市场。 “呵呵。”蔡良嘲弄般笑了笑,“可惜萨满当初没占卜准萧大将军叛辽后会这么狼狈吧?” “当然占卜到了!”老萨满提高了嗓门,“可惜大将军不听啊!而且和这次一样,当时也是郭孝隆和萧琮义他们说占卜只是预测,真正行事还是看自己……结果,逃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那师傅您没占卜出昨晚会炸营?” “实不相瞒,昨晚先给二位先生治病完,又给那女鬼问前世今生,我还真把占卜吉凶的事给放下了。”老萨满唉声叹气,“没想到就偷这么一个懒,200多个孩子没了……”听起来老萨满对这些士兵还真的都当成孩子看,蔡良想到这对老萨满竟然有了好感。 “我说师傅啊。”范若说话了,“你说我的话有错么?不去争取,难道在这里浑浑噩噩地等死么?”范若的普通话还可以,但一说急了就出来了广东腔,老萨满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理解了意思,笑了笑:“不怪你们,这都是命,都是命啊!哈哈哈,包括日后我这把老骨头扔在这白山黑水间喂秃鹰野兽,也都是命啊!” 蔡良有些同情他了:“老先生,有点自信嘛,你看我都一点不怕。” “你当然不怕,你那一口熟女直的口音,完颜部会拿你当同族的。”老萨满回答。蔡良想了想,自己是辽宁人,那么萨满说的熟女直口音莫非就是辽宁口音?而辽宁在这个时代是熟女直的地方? 蔡良正在想,就已经到了空地前面,斡达剌已经派手下的骑士准备了三匹性格还算温顺的走马,就这么半天时间把这三个人训练成合格的骑士是不可能的,但起码要让他们自己能上马下马骑马,否则总要人扶着上下马太折腾人了——尤其是那个叫蔡良的大个子! 开始学骑马了,蔡良冲那边囚在笼子里的何冰做了一个OK的手势便由契丹骑士手把手地教授,加上马也比较温顺,蔡良拉住缰绳扶住马鞍,左脚踩上马镫借着上马的冲劲把右腿迈过马的后背,成功骑上了马,接着又上马下马几次,大致熟悉了上马下马,便开始试着扯缰绳、夹马肚子来给马下命令了,半天下来,蔡良起码可以稳稳地骑在马上奔跑了。 汤文也不错,用了一下午不仅学会了骑马,还试着在奔跑的马上在双手不拉缰绳的情况下射出了几支箭——当然都射飞了,还好没射到人。 范若是最惨的,第一次上马虽然有契丹骑士手把手教,但上马时右腿没抬高,踢到了马屁股上——马在屁股上挨一下后的最直接反应就是撒开蹄子跑,即便是专门挑选的温顺的马也不例外,于是范若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好在那个骑士经验丰富,在马跑开后,拉着缰绳在后面紧追,然后踏上马鞍跨上马,折腾一番算是把马给稳住了。 虽然马平静下来,但范若无论如何不敢再骑这匹马了,无奈骑士们只好给他又换了一匹,如此一折腾,他的骑术就比两个好友落后了。 当暮色降临,针对三人的骑手入门训练便告结束了,蔡良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满意,当汤文要带他和范若回营帐准备去吃饭时,蔡良也不忘去跟何冰道个别。等到了营房,发现侍卫已经把饭菜摆好了,不仅有肉有菜有饭,更有酒——这可是900年前的酒! 汤文率先喝了一口,是烈酒,但还是点点头:“不错。”范若没什么酒量,就尝了一口也说味道不错。而东北人蔡良并不像他的大多数老乡那般能喝酒,但还是好奇,小口抿了一口咽下肚,便觉得一股火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不禁吐舌头往口里扇了扇,于是惯例地被汤文和范若一顿嘲笑。范若说:“我认识东北人那么多,你是惟一一个不能喝酒的。”汤文大笑:“他只是会说东北话,才不是东北人呢!” 吃吃喝喝中,他们从侍卫那得知,原来军中平常是禁止饮酒的,这些酒还是萧海里从临潢府逃出来时额外带的,因为感激范若和蔡良在关键时候帮他说了话并鼓舞了士气,便将自己平常都舍不得喝的酒拿出来一坛给三人。不过这三个人都不大能喝酒,所以剩下的很多又让侍卫送回给萧海里,当然,感谢的话还是要让侍卫带到的。 吃喝完毕,侍卫正要收拾剩饭菜,蔡良阻止了他,把好肉好菜夹到一个大碗里,端着出了营帐。 “我打赌,他肯定是给何女神去的!”范若看蔡良一言不发地出去,说道。 “我也打赌,他是给女神送饭去。”汤文点起了烟,“你说这才两天不到,蔡良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说完低头看看烟盒,汤文更沮丧了:“完了,这盒烟就剩3根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抽到烟了……” 蔡良的确如他们所猜的,是把肉菜给何冰送去了,何冰现在的待遇和囚徒完全一样,吃的饭就是把馊了的馒头用水生泡一下让她吃,她根本吃不下,萨满的弟子正在为难,看到蔡良端着碗来了,这才释然:“蔡先生你来了就好,这姑娘不吃饭……真饿出事我可担待不起。”蔡良和范若即将随同斡达剌一起出使生女直完颜部的消息已经在萧海里麾下所有的士兵中传开,昨天这个时候对他们还凶神恶煞充满鄙夷的兵士们,现在见了他们都点头哈腰。 “那馒头都长毛了还拿凉水泡,你能吃得下?如果你要是怕把她饿坏了你担责任,你们就给她好吃好喝。别吝惜这点肉菜,好吗?” “蔡先生说得是。”那个弟子连连点头,“反正过两天取来神刀师傅就会灭了她。吃也吃不了多少。” “你……”蔡良很想抽他,但一看对方的体格和肌肉块知道不是对手,只好气哼哼地不理他,转而去给何冰夹菜:“冰冰,吃吧,这些天你还得委屈委屈。等我出了这个森林,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老头说的阿典部,把他们打造的神刀给夺走,让他们没法杀你……” “然后再带着完颜部的士兵们,杀到这里救出你的心上人,是不是?”身后一个严厉的声音说出了蔡良主动出使完颜部的真实目的,刹那间便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13.老萨满的交易 蔡良听到身后有人竟然说出他打算出使生女直完颜部后带他们进来攻打萧海里这1000人并救出何冰的真实目的,不禁大惊失色,但他旋即便伸开手掌运足了力气——他并不像士兵们随身带刀,但是他打算回身突袭对方去拧断对方的脖子…… 就在他自以为很快回过身的时候,发现脑门上搭了一个小铜人——这个铜人正是老萨满神杖上的,换句话说,老萨满现在正在用神杖对着他,如果他胆敢轻举妄动,老萨满手起杖落就能把他的脑袋敲碎。 见自己的目的被老萨满得知如今又被老萨满制住,蔡良只好一动不动闭着眼等着被打死或者押送到萧海里那儿。何冰正在吃饭,看到这个场景也吓得不知所措——她和蔡良不同,老萨满是打算杀掉她的,所以她对老萨满没有任何好感,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有去求萨满。 三个人就这样笼里笼外地定格了一会儿,老萨满忽然长叹了一声,收起了神杖,对蔡良道:“都是命,都是命啊!” “师傅你不除掉我或者把我送到萧大将军那去么?”蔡良冷笑着看了看萨满,现在他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无所畏惧。 “把你送去又有什么用?”老萨满又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顶多把你杀掉,但大将军还是要派人去联络完颜部。就像那位范先生说的,联络完颜部统帅生女直,攻占渤海占据这白山黑水,是我们现在惟一的出路。” “起码不会带路找到你们咯。” “你能记得路?”老萨满不屑地看看蔡良,“倒是完颜盈歌,想拿我们换取大辽朝廷的信任,直接让阿典部带路就可以。” “所以你就给自己积阴德,打算放了我?”蔡良打量着老萨满,半信半疑。 “结果没法改变,一切都是天意,我当然没必要因此杀了你。”老萨满说罢自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我虽然还没占卜,但现在怎么开始觉得那个女鬼死不了了。” “我说过,她不是女鬼……” “随便你了。”老萨满摇摇头,“对了,我的弟子刚才说你嫌给她的饭食太粗糙?” “是啊!那种馊馒头泡凉水,你能吃下?” “哼,还是没饿,饿了什么都得吃!” “这样,你给她的伙食钱,记在我的账上,以后我有钱了肯定还你,怎么样?” “还我?”老萨满苦笑,“你这是在向将死之人发誓么?算了,我不用你还钱,等到日后完颜部带着大辽的军队把这里踏平,你能给我收尸就满足了。” 这回轮到蔡良撇嘴了:“我……知道,棺材好像还……挺贵的。你这些天给她改善伙食,应该不至于花出去一口棺材的钱吧?” “你这孩子说话还真噎人!”老萨满气笑了,“能入殓当然最好了,但你要是买不起棺材,也帮我找个席子给我裹上刨坑埋了,免得被野狗野鸟撕抢,怎样?” “这个……倒是可以。”蔡良回答的并不干错,因为埋死人这种事情他还没干过。 “那好,对长生天发誓!”老萨满说着举起了手,手心向着蔡良。 蔡良暗笑老萨满迂腐,便学着老萨满的样子举起手,手心向前,仰起头看着夜色渐浓的天空,老萨满说一句,他跟着重复一句:“我蔡良。今日今时向长生天发誓,如若萨满师傅能在以后善待何姑娘,到萨满师傅身死于乱兵之日,我蔡良将为师傅卷席下葬!” 发誓完毕,老萨满对囚笼中的何冰道:“姑娘,你听到他发的誓了吧?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不诚,心中没有长生天。所以等我日后身死,还请姑娘提醒蔡先生。” 何冰还之以一个冷笑:“如果我不被你用神刀杀死,我可以提醒他。” “你应该不会死。”老萨满说完看看蔡良。由于鞭伤已经化脓而蔡良又硬挺着,所以他走路的姿势比较怪,心细的老萨满看出了他的异样,便问:“昨夜鞭伤未愈便又下水,现在身上很难受吧?” 这话说到了蔡良的痛处,无奈地点点头。老萨满一笑:“赶紧脱下衣服,我给你重新敷药吧。” 蔡良只好照做,脱去了衣服,因为坚持锻炼,所以他的肌肉还不错,虽然他很想把这身肌肉展示给何冰,但这一身溃烂的伤口实在没法看,但老萨满不介意,喊来弟子给他洗净伤口后,便让弟子一边打鼓一边摇腰铃,自己则一边唱念一边给蔡良涂药。仪式虽简单但也折腾了挺长时间。 上过药后,老萨满叮嘱他接下来到明天早上都别穿衣服,很快会干掉结痂。叮嘱完,老萨满便不管蔡良是否感谢,让弟子们把何冰的囚笼抬进营帐,还额外让弟子们取出一床被褥给何冰垫在笼底。 看到这一幕蔡良多少有些放心了,嘱咐何冰别上火、该吃吃该睡睡后,何冰则对自己昨天撺弄蔡良在一身鞭伤的情况下下水导致伤口化脓而歉疚不已。蔡良笑笑:“一切都是命嘛。别想这个啦,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便也离开了萨满那儿,回到了和汤文、范若住的营帐,对于二人的盘问,他只是笑笑,接着从汤文那仅有的三支烟的烟盒里又打劫来一支,惬意地抽上,然后就蒙头睡下了。 尽管老萨满跟他说不会去跟萧海里告密,但是他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因此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早早起来了,闲来无事,便牵出马继续练习骑马。因为心中焦虑,便把睡得很香的范若也推起来,然后一起去找斡达剌,要求尽早动身。 斡达剌也刚刚起床,正在洗漱,见二人已经到来,不由得打心眼里高兴,认为大将军找到了勤勉的读书人辅佐,于是便也加快了速度,带上100斥候扮作的亲兵,带上水和干粮,便和蔡良、范若二人骑马到了萧海里的大帅营帐,向萧海里告辞后出发了。 再次穿过前天他们进进出出的营地,蔡良不禁感慨起世事多变,就在前天,他还中午提前从公司出来约上两个好友去看望心目中的女神何冰,然后四人一起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因为说错话差点被打死,又意外地因为说什么“大学”被尊为了先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见到父母和同时亲朋?他也不知道,但当下,他非常迫切地想去完颜部,说服那个叫什么完颜盈歌的来消灭萧海里,救出何冰。 由于心中有鬼,而身边又跟着100个狼狗般敏锐的斥候,因此蔡良一路无话,只是在心里盘算到时候该如何说服那个姓完颜的。反倒是范若,大概是嫌这一众人太闷,他便又担当起了活跃气氛的角色,有的说没得也道,斥候们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无话,倒是斥候长斡达剌对他几乎是有问必答。 范若问:“那个完颜盈歌,和完颜阿骨打是什么关系?” 斡达剌想想:“貌似是劾里钵的次子、盈歌的侄子。” “哦?他现在多大?” “30多岁吧,和我们大将军差不多大。” 范若心里咯噔一下,旋即又说:“那么斥候长知不知道,他以后会建立大金国?” “大金国?是什么国?”斡达剌听得一头雾水,“从没听人提起过呢。” “那是以后的事了。”范若侃侃而谈,“他建立金国后就对北宋发动战争,把北宋给灭了……” “北宋……是哪?”斡达剌狠劲想想,“你说的不会是南朝大宋吧?” “对!反正被金给灭了!”范若斩钉截铁地说。 “哈哈哈哈。”斡达剌忽然大笑起来,“我说你还真能忽悠啊!且不说完颜部加上生女直诸部的军队装备起来不过千人,南朝与完颜部隔着宁江州、黄龙府和辽阳府三个大辽设在渤海的军事重镇,难道这三个军事重镇给完颜部那千人的小部队开门放行?他们生女直想跟南朝开战,先得问大辽愿不愿意啊!我说你是不是看军师被大将军重要你也眼红啊?” “才不是!”范若被羞得面红耳赤,“我只是奉劝斥候长,等到了完颜部,不管想什么办法也一定要把那个叫完颜阿骨打的杀死。否则留着后患无穷!” “先生就算假托未卜先知,好歹也扯些靠谱的!”斥候长道,“大辽在圣宗皇帝即位、承天太后摄政时达到了中兴的顶峰,当时文有大丞相耶律隆运①,武有北院大王耶律休哥、魏王耶律斜轸,把宋军十万十万地灭,最终还是打了平手,签订了澶渊之盟。大辽中兴时尚无法打败宋,他们生女直这点人就算渤海守军放他们南下,他们就能灭了宋?” “何冰与蔡良都跟你说过,我是900年后来的,对这段历史还是了解的!”范若说得很肯定,然后问蔡良,“你倒说话啊?别告诉我这段历史你都不知道?” 蔡良当然知道后来北宋亡国的靖康之变,而且他也知道,金不仅灭了北宋,在此之前还灭了辽,而至于这个萧海里……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打算借助完颜部攻打萧海里来救何冰,所以并不正面回答范若的话,只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话怎么就那么多?前天挨的鞭子好了是不?” 而这时,斡达剌已经收起了嘲笑,在马上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范先生既然如此说,那到了完颜部,我见机行事就是!” —————————————————— ①耶律隆运,即韩德让,为辽圣宗时功高权重的汉臣,是辽代中兴的关键人物之一,澶渊之盟后被赐名耶律隆运。 14.生女直野人 由于被蔡良给呛了一句,范若之后便不再说话,但却真真切切听到斡达剌打算到完颜部见机行事的话,便也放下心来。于是一路上这100多人便彻底沉闷下来,直到出了森林后来到一处断崖边,听到断崖上一声惨叫,这才打破了沉寂。 “那边出事了!去看看!”蔡良想都没想,带马就要去悬崖那边,被斡达剌给叫住:“不过是生女直野人坠崖,有什么好看的,去完颜部办事要紧,蔡先生不必理会这等小事!” 但蔡良实在挂念那个人,想了想便对斡达剌说:“我们去完颜部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臣服于大将军,如果我们能在去完颜部前救下他们的百姓,那么无论是完颜部的统领还是百姓,都会对我们刮目相看的!” “呵呵。”斡达剌冷笑,“完颜部的首领完颜盈歌乃是我大辽册封的生女直节度使,怎么会关注到这些山林中野人的生死?” “他可以不关注,但是我们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蔡良也犯了倔,“到时候完颜部上到部落首领下到百姓,都会说萧大将军宅心仁厚,爱民如子,那样让他们才能放心地归顺大将军!” “那些野人……不可以仁义教,不可以刑法威,除了大兵压境别的办法很难让他们归顺哦。” “如果我们现在有能够给他们压境的大军,我们现在还需要去跟完颜部谈判吗?”蔡良反问。 这下让斡达剌没了话,半晌才皱皱眉头:“难道让我堂堂大辽军官要去救那等山林野人?” “斥候长别忘了!”蔡良提高了音调,“你现在不是大辽军官,而是大辽叛将手下的一个斥候长,被大辽抓住是要处死的!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一口一个‘我大辽’?” 看到斥候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蔡良不再理他,带马朝断崖下赶去,范若也跟了过去。斡达剌想想,冲手下的100斥候一招手,便也跟上了蔡良。 断崖看着不远但走起来相当绕,因此到了断崖之后,他们发现坠崖的那个人已经被十几个穿皮衣、戴皮帽、挎着刀、背着弓的人给围上了,蔡良想那些人大概就是斡达剌他们所说的生女直百姓吧?而那十几个人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但见来了百十个穿着大辽军服的骑兵,其中两个人的穿着还甚是奇怪,顿时拔刀张弓,面色紧张地看着他们。 蔡良没想到赶来救人就然会被人刀箭相向,一时间乱了方寸举起了手,接着一只箭飞了过来,好在斡达剌反应快,从后面追上来扯着蔡良的衣服硬生生把他扯下了马,那支箭擦着马的额顶飞了过去,如果晚一秒钟这支箭便正中蔡良的面门。 蔡良摔得生疼,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斡达剌则咳嗽了一声拍马到那些人的近前,厉声道:“你们这些野人,竟敢箭射大辽重臣!” 一个30多岁高大的汉子便对刚才射箭的年轻人以及其他人怒斥:“来的是大辽军队你们看不出来么?竟然拔刀上箭!还把箭射出去了!” “那个人举起手明明是要拔刀……”射出箭的年轻人知道自己闯了祸,无奈地低头认错。 “唉!告诉你多少次别莽撞……”那个汉子说完,跑着步来到斡达剌的马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对斡达剌说:“他们都是山野百姓,没见过世面,还请将军手下留情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斡达剌冷哼了一声,“放不放过,还是问问差点被你们射死的蔡先生吧!”说罢用马鞭指指刚刚坐起来的蔡良。 那个汉子见状便跪着膝行到蔡良身前,磕了三个头:“那个年轻人尚未娶妻生子,还请这位将军大人大量,饶了他。” “好吧!”蔡良虽然心有怨恨,但也听到年轻人把自己举手当成了拔刀,看来自己那时代的一些手势在此时还不适用……既然知道是误会,蔡良就更不想因为自己而杀人了,于是说:“我没事,那个人也就没必要死了。” 蔡良的回答大大出乎了斡达剌的意料,他本以为蔡良会毫不犹豫地让那个莽撞的小子去死,没想到蔡良竟然饶了他!不过他对生女直高高在上惯了,如今狼狈地从临潢府逃到混同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对平民百姓发泄胸中闷气的机会,便打着官腔对大汉说:“既然蔡先生有好生之德,那就把他的这条贱命暂且寄存下来,但死罪饶过,活罪难免!你去让那小子过来,自己脱去上衣来到我这里,吃我100马鞭!” 蔡良大惊,他实在想不通斡达剌他们都狼狈到这个地步、尤其是要把人家的生女直节度使纳为部下,怎么还能对当地的百姓这么高高在上,而且他前天晚上刚挨过那鞭子,知道不好受,便赶紧说:“斥候长,我这没事,我们是来救人的,快去看看那个坠崖的人怎么样了吧。” 马上的斡达剌哼了一声,而朝蔡良跪着的汉子听到这话流露出了一脸的惊诧,很显然,他对眼前这个契丹军中的人物说出这番话感到吃惊。就在这时,汉子听到了马上的斡达剌问话:“那个坠崖之人,因何坠崖?伤势如何?”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完全是在做给蔡良看的,毕竟接下来到完颜部的游说主要还要依靠蔡范二人——尤其是一口渤海熟女直口音的蔡良。 “回将军。”汉子恭恭敬敬地跪地回答,“那个人乃是生女直部落的百姓,因犯偷盗之罪无力偿,恰巧大辽朝廷又来催进贡海东青,所以此人便去捉海东青来抵偿,此番在断崖树上结网捕海东青,却不慎坠崖,如今已经断气。” 蔡良站起来远远地看了看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身下一大摊血,心中为这个不幸的生命悄悄默哀,就在这个时候,就听斡达剌说:“既然坠崖之人已经断气,就让那个射箭的小子来受鞭子吧!” “斥候长,不必了。”“将军饶了他吧!”几乎在同一时间,蔡良和那个大汉都向斡达剌求情,接着那个大汉又惊诧地看了一眼蔡良。 “不必为我求情,将军既然想打,狠狠地打便是!”那个一开始还沮丧的年轻人此刻站了起来,是个20出头身材魁梧高大的小伙子,长年在外所以脸色黄黑,他大摇大摆地走来,表情上满是不屑。来到斡达剌的近前,翻眼看看斡达剌,两下便脱去皮衣皮帽丢在地上,露出一身结实黝黑的肌肉,以及上面和左右都剃光、只在后面编三根小辫的奇怪发型。然后大摇大摆地叉腿抱怀站在斡达剌的马旁边,等着挨鞭子。 “你还挺横啊?”斡达剌大怒,扬起鞭子使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抽在年轻人的身上,年轻人嘴角轻轻抽搐一下,不仅没喊叫,甚至连轻蔑的表情都没变。斡达剌更生气了,劈头盖脸地抽打下去,连一旁给他数数的手下都跟不上了,最终,斡达剌累到举不起鞭子,才停止了对年轻人的抽打。 年轻人虽然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从头到尾都不仅没喊一个疼字儿,连大模大样的姿势和蔑视的表情都没变。当斡达剌停下后,之前给他求情的大汉赶紧拉着他厉声道:“还不赶紧给将军跪下谢将军不杀之恩!”说罢自己率先下跪。 见大汉跪下,年轻人撇撇嘴,也大模大样地跪下,没好气地说了句:“谢将军不杀之恩。”接着拾拿起地上的皮衣皮帽,抖抖尘土穿戴上,没事儿一般大摇大摆地就回到那十几个自己人当中。 这顿鞭刑从头到尾都把蔡良看得心惊肉跳,每一声皮鞭抽打在年轻人皮肉上发出声响,他都觉得自己身上的鞭伤在跟着痛,到最后他甚至彻底放下了那个年轻人冒冒失失差点射死自己的事,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递给还在跪地谢恩的大汉:“这个药你拿回去,用水和稀后给那位年轻人涂上,效果很好的。”这药是老萨满昨晚给他疗伤敷药后送给他的。 结果蔡良第三次看到了大汉诧异的表情,那大汉愣了一下道:“多谢大人。不过我等山野村民皮糙肉厚,自有草药涂抹治疗。”于是婉拒了蔡良的好意。 此时,斡达剌已经带着斥候们策马到了那个坠崖摔死的人的尸体旁,看了看并没说话,又扫了一眼眼前的十几个穿皮衣戴皮帽的本地人。忽然,他发现其中有一个竟然是个年轻女子,头发散乱表情木讷,抱着一个不知道是睡死还是昏迷的孩子。斡达剌大喝一声,斥候们便搭弓上箭把那十几个人围了起来。 那面的大汉见状赶紧跑过来,斡达剌看看大汉:“你是你们这些人的头儿吧?乍一看你们是一群渔猎野人,可你们这中间还有披头散发的女子!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持良家女子!”说罢用马鞭指了指那个女子。 没等大汉说话,那个女子抱着孩子走出人群冲斡达剌跪了下来:“将军,他们都是我的主人!我丈夫因为偷盗被判偿还,因为偿还不清便把我和刚满月的儿子卖身为奴,那位恩公已经在草市买下奴家。并非为恩公劫持……” “又是偷盗?”斡达剌皱皱眉,问大汉:“你们生女直现在对偷盗都是把人变成奴隶么?” “并非如此将军。”大汉回答,“生女直诸部只是让偷盗之人偿还所盗之财物,他们偿还不上才卖妻儿为奴。” “野人就是野人!”斡达剌轻蔑地扔下了这句话,一招手,带到100斥候以及蔡良、范若二人,回身走了,继续向他们的目的地——完颜部前进。 15.初会完颜首领 跟随斡达剌离开了那些生女直人,蔡良的心情很复杂,本来他想去关心一下当地的百姓,没想到那些看着很淳朴的百姓差点一箭把他射死;而他很不爽的斡达剌却救了他一命。想到那一箭,不禁后怕;而想起斡达剌那么过分地欺负本地百姓,又对斡达剌心怀不满…… 正在胡思乱想时,斡达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蔡良和范若道:“你们都看到了吧,他们生女直看到我们契丹人,恐惧是自心而发的。所以啊,他们对大辽朝廷再心怀怨恨,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有我们契丹人带领他们骑兵,他们才敢对临潢府复仇!” “斡达剌将军,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这么怕契丹人?”范若问。 “早年,萧大将军曾经担任过银牌天使——就是带着大辽皇帝御赐的银牌,来生女直部落催缴海东青的特使。海东青你们知道吧?一种特别强的鹰,可以抓比它们大很多的天鹅!” “知道知道,听萧大将军也说过海东青。” “嗯。”斡达剌点点头,“银牌天使乃是朝廷特使,来到生女直诸部,便是这里说一不二的土皇上。不仅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它们给准备,就是想睡他们的女儿和妻妾,他们也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哇!这么爽!”范若惊得喊了出来,“他们的女儿,都是处女吗?” “当然,没嫁的女孩儿当然都是处子之身。”斡达剌回答得理所当然,听得范若从冲蔡良悄悄做个鬼脸,蔡良也撇撇嘴表示回应。 范若又问:“斥候长当年也跟着萧大将军来到生女直部落……” “睡女孩子么?”斡达剌回答得很直接,“我当然也有份!而且那时我还没结婚。不光有大姑娘,还有小媳妇陪睡。” “这……”范若无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蔡良劝他:“你就别想美事了,我们这次去不是当银牌天使,而是求人家跟从萧大将军。” “此言差矣。”斡达剌纠正说,“我们不是去求,而是去招纳!让他们不再低契丹人一等,跟渤海的熟女直平起平坐。所以等到了完颜部,先生一定不要对他们低声下气。要让他们知道,跟了大将军前途无量,于他们自己于全部生女直都有利可图,这才是先生该让他们知道的!” “可是斥候长,我们刚打了生女直的百姓……” “跟你说过,打几个平头百姓不必担心。以前大将军当银牌天使时,酒没喝好直接打那些陪喝酒的生女直部落首领,他们还不是一声都不敢吭!虽然现在我们是大辽的叛将了,但是对于那些野人,还是要保持我们契丹的高贵,这样他们才能屈服,明白没有?” 蔡良点点头,但心里中觉得这个斡达剌会把事情搞砸——不过就算搞砸了也没什么,毕竟自己希望的也是完颜部灭掉萧海里救出何冰。这么一想反倒坦然了,于是就放松了心情,一语不发地跟着斡达剌以及100斥候前行。而范若则又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向斡达剌当初玩弄生女直的女人的事,斡达剌也兴奋起来连吹带侃,时不时调侃几句,连那些一直板着脸高度紧张的斥候都笑成一团。 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很大很大、用木栅栏围着的寨子前,寨子四角还有眺望的木楼,木楼上值勤的人看到了斡达剌这一行,便冲看门的大声呼喊,很快,寨子门口便聚集了一大群人。当斡达剌他们到达近前,寨子里的一个小头目隔着栅栏木门大声问:“来者何人!” “大辽北院忠武将军萧海里麾下副将斡达剌,奉忠武将军命,有要事来找完颜太师!”①斡达剌说完掏出腰牌,这是之前辽国给大小军官们发放的,虽然现在叛辽,但这个东西带在身上还是可以震慑完颜部的人。 果然,完颜部的人看到了腰牌立刻恭敬起来,打开寨门,原本聚集到寨门口准备战斗的年轻人们也都收起刀箭分列两旁,由迎敌变成了迎贵客。 斡达剌冷哼一声,带着100斥候,在完颜部士兵的夹道欢迎下,大摇大摆进入了完颜部的大寨。没多久,迎面又有几匹马过来,为首的穿着相对华丽一些的中年人,在马上对斡达剌拱手问候:“生女直节度使、完颜部首领完颜盈歌,见过将军。” “末将斡达剌参见太师!”斡达剌在马上拱手回礼,蔡良和范若见了便也跟着照做,于是两股人马合成一股,朝完颜盈歌的太师府走去。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寒暄和无意义的问候,很快,完颜盈歌便不再跟斡达剌废话了,而是直接问:“忠武将军万金之躯来到我生女直地界,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只是之前为什么没人通报?如此我也好做万全准备来迎接忠武将军。” 斡达剌没话了,看看蔡良和范若给他们使了使眼色,两个人都假装没看见——不是不敢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见斡达剌一行不答,完颜盈歌便也不再多问,催马加快了速度。出乎蔡良和范若的预料,寨子里面房屋成排,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一个接一个的帐篷。完颜盈歌早就注意到这两个打扮和其他契丹人完全不同的人物,二人的表情被完颜盈歌看在眼里,他便笑笑:“这两位面皮白净,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吧?” “正是。”斡达剌回答,“此二人乃是忠武将军新请的先生,博古通今!” “原来是高人!但看服装,既不是契丹人,更不是渤海人以及我们的同族,和南朝人的装束也不一样……” “他们说,这是900年后的衣服……”斡达剌说完,自己都觉得在胡说八道。 没想到完颜盈歌竟然毫不在意,道:“我看他们二人对我们完颜部的房屋街市蛮惊讶的。” “是啊,本来以为你们应该住帐篷呢……”范若回答。 “哦?为什么觉得我们该住帐篷呢?”完颜盈歌觉得有趣,便问范若。 “因为以前一直听说你们生女直是林中野人啊……”范若话没说完,便发现完颜盈歌的脸猛地沉下来,不再听他口若悬河,而是带马往前走,斡达剌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范若知道自己失言,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不过完颜盈歌很快阴转晴,说道:“其实这位先生说得没错,以前我们确实是林中野人。不过先人绥可教会了部族人烧炭、炼铁,刳木器,造舟车,种五谷,建造屋宇。所以现在我们也是居住在房屋里,靠渔猎农耕过安稳日子呢。” “呃,还以为你们也是游牧民族呢。”范若见对方不追究,便又来了兴致。 “当然不是啦,不然我们也住帐篷、逐水草而居了。”完颜盈歌说起这些事情也蛮有兴致,似乎把刚才的不快给忘了。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个更大的房屋面前,这个便是完颜盈歌的太师府了,侍卫早已安排好了,于是那100斥候安排在一个大的房间里吃喝休息,太师府的会客厅,则由完颜盈歌设宴款待斡达剌、蔡良和范若。会客厅其实就是个大一些的屋子,有一面大炕差不多占了整个客厅的一半,上面摆个大炕桌,上面摆满了鱼肉和翠绿的叶菜。 “请将军和两位先生上炕!”完颜盈歌笑着邀请,蔡良和范若一怔,看见斡达剌大摇大摆地脱下皮靴,上了炕。蔡良和范若本想坐在炕边,但斡达剌却告诉他们别客气,该脱鞋脱鞋该上炕上炕,这样才显得给主人面子,二人这才脱鞋上炕。 炕桌高不过30厘米,东北人蔡良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在炕桌上吃过饭,所以很熟练地盘腿坐在桌前。而广东人范若照着蔡良的法子去盘腿坐下去,还是不适应,但也只能忍着。完颜盈歌笑道:“听两位先生口音,这位蔡先生因该是渤海人吧?”蔡良知道他说的是后世的辽宁吉林一带,便点点头。完颜盈歌又看看范若:“这位先生听口音,莫非是南朝汉人?” “呃……”范若正在调整盘腿的姿势,被这么一问一下大脑卡住了,还是斡达剌替他答的:“对。”完颜盈歌一笑:“范先生既然不习惯盘腿,怎么舒服怎么坐着吧。”范若当然没有别的选择,尽管他很想把腿伸到炕桌下面,但还是觉得会太随意。 然后完颜盈歌举杯敬酒,再次天南海北闲聊一通后,大概是担心被完颜盈歌再次问起“忠武将军到来为什么不告诉他”,便主动把话题往生女直诸部一直以来被银牌天使以及辽国军兵官吏欺压的事。一开始完颜盈歌还含糊其辞,担心被这个辽将给套去什么话然后找自己麻烦,但很快他发现对方这是在有意激起自己对辽的仇恨,于是愈发谨慎起来。 斡达剌这,便越来越接近于摊牌了:“请问太师,如果忠武将军哪天看不惯贪官污吏兵匪官绅们一直以来欺压生女直,一怒之下和大辽决裂。那么太师能否带领生女直各部投靠忠武将军,共抗暴政?” 完颜盈歌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大辽的将官竟然能跟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个时候他真的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因为他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人来此的目的,答应了很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留下了叛辽的口实,而不答应又不知道会不会惹怒了对方继而在辽帝那被参奏个莫须有的罪名治罪。 实在没法回答,完颜盈歌只好尽量转移话题:“你说忠武将军……叫萧海里?” “正是!”斡达剌回答。 “嗯。”完颜盈歌点头,喝了口酒,似乎陷入了沉思,“早年似乎做过银牌天使呢……” 就在这时,侍卫进来禀报:“禀告太师!阿骨打少爷和斡里衍统领已经结束了便装游历诸部之行,如今正在太师府外等候!” “哦?”完颜盈歌大喜,赶紧跟斡达剌说,“我们部落两个晚辈出去微服私访,现在在外面等着,我去接下他们,两位稍候。” 说罢也穿鞋下地,快步出了会客厅。 —————————————— ①太师是辽朝代对节度使的称呼。 16.狭路相逢 “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看完颜盈歌出去了,屋子里再没有外人,斡达剌便小声质问起只顾埋头吃喝的蔡良与范若,“我这一直自己跟他说,你们就算不帮我把话题转到反抗辽朝,起码也附和一下我吧?” 蔡良低头继续低头跟一个蒸得油汪汪的猪肘子较劲,但还是伸出了左手,拇指食指相对,剩下三个指头伸直。范若看斡达剌一头雾水,连忙解释:“他的手势是‘OK’,表示答应了你。” “别哦什么的啦。”斡达剌严肃道,“乱摆手势当心被杀掉,来时候生女直老百姓射你那一箭,你忘了?”斡达剌一提醒,蔡良这才放下肉,连连点头说好。 这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三个人都屏住呼吸,听外面人的谈话内容。 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我和娄室带着几个侍卫乔装成寻常百姓,走遍了生女直各部,才发现我提议的让偷盗抢劫之人变卖偿还的方法并不现实,那些人如果有家残变卖偿还,就不去做贼了。如此就只能卖妻子儿女,骨肉分离的惨状我实在看不下去,就买下个抱着襁褓中幼子的女子为奴。” “是啊,这条法令颁布下去后,偷盗抢劫的事情没见少,倒是市场上卖老婆孩子的人多了。”另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也跟着说,这个应该就是叫斡里衍的人了。 “这么凄惨?那么没结婚的不是连妻儿都没得卖?”说这话的是完颜盈歌。 那个洪亮的声音回答:“是啊,于是只能把自己卖了,我们回来时看到一个被判偿还偷盗财物的人,为了捕捉海东青还债,结果从断崖上跌下来摔死了。” “唉,竟然如此凄苦。但比起以前捉来打死,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如今杀不得,又罚不得,难道我们放任那些偷盗抢劫之人?”完颜盈歌问。 “当然不能放任,所以这一路上我也在想办法,现在我有个想法是:能不能给那些贫苦百姓免两年赋税。” “好主意!他们休养生息度过了难关,以后日子好了、人丁兴旺了,我们也才能收上更多的钱粮。阿骨打,你小子想事情越来越周到了啊!”完颜盈歌很爽快地肯定了这个提案,“稍后我就交代各个部落来把贫苦之众统计呈报上来。” “承蒙叔父平日教诲。”看来声音洪亮的人是完颜阿骨打了,他跟叔父完颜盈歌还挺客气。 “但是,就算免了贫苦之众的赋税,可海东青总还是有人要去捕捉的。”叫斡里衍的人依旧略带沙哑的声音如是说,“现在有人自卖为鹰奴还可以去主动涉险。以往干脆没人去涉险抓鹰,都得我们派铁骑去挨个部落催征才能完成对大辽皇室进贡海东青贡的重任。” “辽皇室的那些混蛋真可恨!驱赶我们的战士去逼我们的百姓……”阿骨打听起来说得咬牙切齿,“今天上午在断崖那,斡里衍因为得罪了辽朝士兵,还挨了一顿鞭打……” 接着没有了说话声,很显然完颜盈歌制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暗示会客厅内有辽朝的人。 不一会,完颜盈歌带着两个人进来了,进门就陪笑:“三位大人,我的侄子和手下部落长回来,现在带来见三位契丹大人!”说罢带头行礼。 跟进来的两个人也都单膝下跪施礼:“生女直完颜部阿骨打见过三位大人!”“生女直七水部统领完颜娄室参见三位大人!”① “起来吧。”斡达剌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但心里却七上八下地翻腾着,刚才他听到了完颜阿骨打对辽的不满,那么自己可以从说服他入手……然而当他侧过头看跪地上的两个人,不禁大吃一惊。 地上跪着的完颜阿骨打正是此前在断崖下那一群生女直百姓的头目,而自称完颜娄室的,则是之前被斡达剌用鞭子抽打的年轻人! 从那两个年轻人的惊讶之色来看,他们显然也认出了斡达剌,这种尴尬持续了大约半分钟,被完颜阿骨打主动打破了,他再次对斡达剌跪拜:“上午时我们眼拙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多多海涵。” 说着捅了一下完颜娄室。完颜娄室还是之前的那个样子,傲慢地下跪,没好气地说了句:“请大人多多海涵。” 斡达剌见到完颜娄室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此前跟随萧海里做大辽催鹰特使来到生女直诸部还没有人敢跟他这么无礼,本想发作,但看到蔡良在冲他使眼神,便压下火:“哎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不要提了。继续说刚才的话吧!你们二位起来出去吧。” “是!”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娄室应诺之后,保持拱手欠身的姿势倒退着出了会客厅。 “太师,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哦?说的什么来着?”完颜盈歌装糊涂。 “就是说,辽朝的贪官污吏如此欺压生女直各部,如果忠武将军看不下去了为生女直各部起兵反辽。那么太师会不会率生女直诸部响应?”斡达剌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见完颜盈歌又装糊涂起来,便咳嗽了一声,厉声道:“太师!请回答在下的问话!刚才我听太师和刚才那两位在外面对话时,也听到了对大辽皇室的谩骂之话。” 现在完颜盈歌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抖了,就在这时,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娄室带着几个人推门闯了进来,跳上炕把刀架在了斡达剌、蔡良和范若的脖子上。 “你们干什么?快住手!”完颜盈歌吓了一跳,赶紧上去阻拦。 “叔父,这个契丹人已经听到了我们对辽皇室的不敬之辞,如若放他走,要么被告知辽朝廷,要么我们被此人攥了把柄。如今只能杀掉他们,然后安排部众把他们带来的100随从也全部杀掉,去野外埋好。等他们的什么忠武将军来问,我们就说没来过……” “且慢!”斡达剌这个时候不得不说出实情了,“几位首领尽管放心,你们的话我绝对不会告诉给辽朝廷。” “凭什么信你?”完颜阿骨打一改之前对他尊重到近乎谄媚的老好人形象,杀气腾起。 “实不相瞒,忠武将军已经因为看不惯辽朝欺负生女直诸部太甚,而起兵反辽了。”斡达剌大声说,“而我来此,正是奉将军命,来请太师共同举兵,以抗暴政!” “原来如此。”完颜盈歌点点头,“难怪一直在试探我。那么我又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试探我、诈我呢?” “千真万确!太师勿要怀疑!”斡达剌说,“太师之前曾问过,忠武将军到生女直地界为何不通报太师迎接,我避而不答,原因便是忠武将军乃是反辽后撤退至此,并非朝廷所派。” “这么说还真是。”完颜盈歌再次点头,“看来此人说的话是真话,北院忠武将军萧海里的确是反了。” “那我们也跟着起兵?”完颜娄室的刀架在蔡良的脖子上,“如果有契丹贵胄举起反辽大旗,我们跟着起兵便也名正言顺……” “是啊是啊!”斡达剌赶紧附和,“忠武将军乃是当朝国舅,其妹嫁与天祚帝为妃,跟着忠武将军起兵,不仅师出有名,忠武将军还答应以后太师将是一人之上、众人之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绝非今天见了契丹人便低三下四的生女直节度使可比!” “听起来不错嘛。”完颜盈歌呵呵笑笑,“这位大人,你在忠武将军手下任何职?” “他是斥候长!”蔡良抢话回答时,斡达剌还在给自己编个高点的官职。 “好啊!一个小小的斥候长,竟敢来我这堂堂的大辽朝廷加封的节度使这当老大!”完颜盈歌这次真的是生气了,“我不知道萧海里叛辽的真实目的,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因为可怜我们生女直一直被欺压!” 然后对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娄室说:“10年前,那个萧海里被道宗皇帝封为银牌天使,来我们这里催缴海东青,不仅勒索钱财,随意打骂我们族人,还让我族女子陪睡。不仅如此,还跟那些被玷污女子的家人人说睡人家老婆女儿的感受……萧海里并不是第一个这么无耻的银牌天使,但做这么无耻的事还如此嚣张的,他萧海里找不出第二个!所以,萧海里以什么借口反辽我都信,却惟独不信是因为看不惯我们生女直被辽室欺压!因为他是最不拿我们当人看的!” “太师,10年前大将军也年轻气盛,现在都过去10年了……”斡达剌赶紧解释。 “过去10年又能怎样?”完颜盈歌仰脖干下一樽酒,“10年后都变成大辽叛臣了,部下一个小小的斥候长都还敢大模大样跟我这节度使平起平坐,还敢在我的地界随意殴打我们的人!”说罢指了指完颜娄室。 “不管太师怎么认为,萧大将军的确是诚心诚意来邀请太师一起举事反辽的。”斡达剌索性嘴硬到底。 “好吧,那么请问斥候长,忠武将军带来多少兵马!”完颜盈歌问。 斡达剌听到完颜盈歌问话正想该编多大数目合适,没想到蔡良又抢话了:“不到1000。” “哦?不到1000兵马,就想统领我们生女直各部跟大辽天军对抗?”完颜盈歌哈哈大笑,“那个萧海里哪是要带我们起兵抗辽,分明是想陷我们生女直诸部于水火啊!此等乱臣贼子,不杀何以报效我大辽朝廷的知遇之恩?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拉出去砍了吧!跟他们来的100叛军也都一个别留!” —————————————————— ①完颜娄室,字斡里衍,一般表示尊重都要称呼字,名只用于自称及君父称呼。 17.擒拿叛使 “等一下叔父!”完颜阿骨打制止住了要把蔡良等人往炕下扯的侍卫,对完颜盈歌道,“那个穿奇异服装的大个子,曾在断崖下救过斡里衍。” “哦?此人看起来面皮白净似一文弱书生,而斡里衍勇猛无比,能被这等人给救到?”完颜盈歌愣了一下,有点想不通。 然后阿骨打就把当时断崖下的事情跟盈歌大致叙述了一下:当时完颜娄室误会了大个子,失手一箭射去。结果带着100士兵的斡达剌便要把完颜娄室杀掉,当时他们只有10余人根本无法和那100契丹兵对抗,无奈阿骨打只好厚着脸皮给斡达剌下跪求情,没想到那个差点被射杀的大个子也给求情,这才使得对完颜娄室的处罚从斩杀变成了鞭打。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鞭打之后,那个大个子还要把伤药送给他。不管怎么说,那个大个子都不像是从骨子里对他们歧视的契丹人,而且真正把当时乔装成普通百姓的他们一行作为人来看待。 “差点被射死,不记仇反而还求情?”完颜盈歌很吃惊,“斡里衍,是吗?” 完颜娄室连连点头:“正是!” “知道了。把刀拿下来吧。我就奇怪你今天怎么跟我做起样子来了。”完颜盈歌说罢笑笑,完颜娄室也低头一笑,把刀放下了——刚才他之所以来到蔡良这,是怕其他侍卫过来伤害到蔡良,但因为一切事情还没结果,所以样子还是要做,于是把刀放在蔡良的肩膀上,看起来倒也像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但是还是没瞒过完颜盈歌。 把刀放下,完颜娄室便对着惊魂未定的蔡良直接在炕上单膝下跪:“娄室鲁莽,在断崖之下险误伤恩人,恩人不计前嫌而挺身相救,娄室只期望日后能报答恩人,怎奈当时恩人在契丹军中,娄室想报答亦无门路,没想到在此得遇,适才让恩人受惊了。” 蔡良虽然觉察出他的确在保护自己,但刚才刀离脖子那么近还是不舒服,便也只好强装笑颜:“别这样,不用客气啊,你不是也救了我么……” “等等!”完颜盈歌打断了他们,“虽然这位先生的确是个善人,但毕竟是跟着萧海里叛军来到这里劝降我们的,所以私下的恩情你再想办法。但这人必须杀掉,把人头一起献给临潢府,我们才能撇清和那个大辽叛臣的关系。” “完颜首领、哦不,太师!”几天来的折腾,蔡良有些习惯这种动不动就命悬一线的场面,现在便坦然起来——大不了最坏的结果是死了。他对完颜盈歌说:“太师,我们不是跟他来劝降您的,而是来劝告太师去剿灭他们!” “你说什么?”完颜盈歌一皱眉。 “你说什么?”斡达剌猛地瞪圆了眼睛,惊诧地看着蔡良。 蔡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多了,已经到这地步便把事情的前后都说了出来,说自己本来和朋友穿越到一个林子里,结果被那个萧海里当生女直百姓抓了起来,山林野人什么的侮辱了一路,被抽了鞭子不说,自己心爱的女人还被他们囚禁起来准备被杀死。说罢三下五除二脱下外衣展示身上的鞭伤。 “呵呵,苦肉计而已!”完颜盈歌看看蔡良身上笑了笑,“这种把戏你还真别瞒我,下次再演苦肉计记得别敷药。” “苦肉计?你们看看我朋友!”说罢蔡良指指范若,“看到他眼睛上的疤了吗?苦肉计有这么往瞎了去打的么?至于敷药,是他看我们识文断字,妄想让我们帮他创什么东辽帝国,所以才礼遇我们,而给我们疗伤。” “东辽帝国?”不光完颜盈歌,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以及侍卫们也都看向他,很是好奇。 蔡良告诉他们,所谓的东辽帝国,是萧海里的一个设想,他打算通过劝完颜盈歌跟他起兵,然后将整个生女直部收纳入他的帐下,届时攻下宁江州、黄龙府、辽阳府,占据生女直诸部地界和渤海的富庶之地,以此立国,和临潢府的大辽朝廷对抗。 完颜盈歌问:“如果反辽,我们自己起兵就是,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萧海里?” 这次斡达剌回答了:“太师乃大辽重臣,又是外族部落,起兵的话无论从何说都是叛逆。而忠武将军萧海里是契丹贵胄、更是皇亲国戚,以反昏君天祚帝为旗号起兵,名正言顺!” “哈哈哈哈哈!”完颜盈歌一阵大笑,“就他带那1000人?哈哈哈哈!” “太师!”蔡良继续说道,“我觉得,生女直各部一直被辽压迫,如果自己起兵反抗,更是名正言顺!” “算了吧。”完颜盈歌摇摇头,“我还得继续干这个生女直节度使吃朝廷俸禄呢,没事起什么兵抗什么辽,就算有这心有这胆子我也得有这实力。” 此时斡达剌恨蔡良恨得咬牙切齿,前面最关键的两个事——自己的官职和萧海里的兵力都被他说漏了,使得他完全被动;在听到蔡良自称是来找完颜部攻打萧海里,更是怒火中烧;如今听到蔡良把萧海里招纳生女直最后一的一线希望也说破,再也抑制不住愤怒,把头向后猛地用力一仰,后脑重重地撞在用刀架他脖子上的侍卫的肚子上,那个侍卫没有任何准备立刻疼得全身无力,尽管在疼的一抖时割破了斡达剌的脸,但还是被斡达剌夺了刀。 夺过刀的斡达剌起身劈向蔡良。完颜娄室见状,一脚把炕桌踢向斡达剌,不仅让斡达剌的刀深深砍进了木制的炕桌上,更泼了斡达剌一头一脸的肉菜。正在斡达剌往出拔刀时,完颜娄室的刀已经到了,斡达剌把立向自己的桌子朝自己这一扳,也挡住了刀,由于砍得地方在正中而完颜娄室又力气大,这桌子直接被砍成了两半。 此前出于诚意,斡达剌主动把随身所带的刀交给了太师府的侍卫,如今抢过来的刀卡在了桌子上,桌子又被劈两半,斡达剌索性操起桌子腿抡了起来,仗着以前学过双刀,这次他的两半桌子抡得还颇有气势,原本跳上炕围过来的侍卫都没法靠近不说,完颜娄室也没法下手,因为一刀砍下去刀就会被带飞……然而就在僵持时,斡达剌猛的一声惨叫,继而摔倒在炕上,侍卫们便涌上夺去了被砍成两半的桌子,将他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 原来在桌子被完颜娄室踢翻后,满桌的杯盘便也摔到了炕上,其中一些宋朝制的瓷器杯盘便直接摔碎了,完颜娄室他们穿鞋跳上炕踩到碎碴也没事,但已经被邀请脱鞋上炕的斡达剌就不行了,当一个碎片刺进脚心后他刚本能地大叫抬起脚,另一只脚却又踩到了侧滚在炕上的酒樽,于是摔个仰面朝天。 “姓蔡的!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上午真不该救你!”斡达剌眼里冒着火看着蔡良,“大将军对你待若上宾,你不仅不思报答跟我一起劝太师跟随大将军起兵,还在这关键时候来搅和……” 蔡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到上午被斡达剌相救,也觉得对不起他,但又一想被作为女鬼囚在萧海里萨满营帐、随时可能被杀死的何冰,也只能对不起他了,干脆闭口不答。 斡达剌力气很大,侍卫们费了挺大劲才把他绑好,即便如此,被架起来时,他还是把一口浓痰吐在了蔡良的脸上,然后被侍卫们推推搡搡地押出去了。 “多谢救命……”蔡良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完颜娄室,完颜娄室赶紧回礼:“先生不必客气,是先生救娄室在前,娄室今时方得以回报先生。” 已经保护着完颜盈歌到地上的完颜阿骨打对盈歌说:“叔父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斡达剌对蔡先生是下死手的。” “嗯,这么看来,蔡先生果然不是跟他们沆瀣一气。那么,感谢先生上午对斡里衍的救命之恩了。”完颜盈歌也对蔡良一拱手,然后看看范若,“那个瘦子呢?穿的和蔡先生差不多……” “回太师,他就是和我一起从900年后穿越过来的好友……也不是萧海里的人,都是被萧海里抓去的!”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阿骨打,你赶快带人,把斡达剌带来的100人一起给收拾了吧!” “是!” 斡达剌带来的100个斥候,在进了生女直节度使的太师府后,便被安排在偏殿——其实也是一个和会客厅差不多大的屋子,只是没有炕,摆了一个又一个的高桌大椅,上面摆放的都是生女直部的特产,其中包括山林里的野鸡、狍子肉,从江河里打捞出来的肥美的大鱼,以及各种爽口的绿菜和香喷喷的松子、甜甜的脆枣,还有醇香的麋酒。 契丹斥候边吃边聊气氛甚是愉快,而门口站着的几个服侍的生女直女子看起来也都低头顺目、恭恭敬敬,甚至被他们用言语挑逗也只是害羞地低下头,他们一边吃喝还时不时嘲笑这所谓的生女直节度使的太师府不过相当于大辽一个财主家的大院。 就在他们吃喝得开心时,忽然听到会客厅那面乱了起来,他们知道出事了,放下杯盘拔刀就要往出闯,没想到那几个服侍他们的生女直女子已经抢在他们之前出了门,并把门在外面匝上,连窗子也被用木头封住了,过一会一阵脚步声,完颜阿骨打带着侍卫们来了,但并没有杀进来,而是让刚才服侍的女子们给大门上的小门打开,对里面喊:“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等你们把刀和弓箭都从这里扔出来,你们就可以出来了。” 被关在偏殿的斥候们面面相觑,放下兵器他们便做了这些生女直野人的俘虏;可顽抗到底,就算外面的人不杀进来,他们在这里也会饿死渴死,就在左右犹豫时,听到外面斡达剌声嘶力竭地喊着骂着:“蔡良,你个忘恩负义的匹夫!我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接着听完颜阿骨打说话:“斡达剌将军!你现在只是被抓,我们又没说一定要处死你,不用想那么长远吧!” 听到斡达剌被抓,关在偏殿里的斥候们彼此望望,摇着头叹着气,解下佩刀和弓箭,从小门投出去后,脱去盔甲和上衣,彼此之间互相帮着用衣服绕过脖子在后背绑起双手,末了,一个比较年长的对外喊话:“屋中的100契丹兵士,皆袒肉面缚请降!”① “准降!”完颜阿骨打回答,虽然答应,但还是让侍卫们列好队搭弓上箭,对着偏殿屋门做好准备,以防里面诈降。准备完毕,才让一个下人去拿下门匝,把门打开,看里面的100契丹斥候都脱去上衣和盔甲,光着膀子反绑着双手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出来,这才放心。 ———————————————————— ①袒肉面缚,脱去上衣把自己双手在后背反绑上,中国古代表示诚心投降的方式。 17.赐尔为奴 当完颜阿骨打指挥部众把斡达剌和那100斥候关押好回到会客厅时,侍卫们正在收拾摔落在炕上的杯盘,而完颜盈歌紧皱眉头坐在椅子上,完颜娄室以及蔡良、范若都垂首站立在一旁。 “太师已经把这个大辽叛臣拿下,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完颜阿骨打从外面回来看到叔父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 “我在愁,那个斡达剌和那100个契丹叛兵,该怎么处置?” “前面你不是说杀了然后刨坑埋了么?”完颜娄室接话道。 “不行。”完颜盈歌摇头,“前面说把他们杀了刨坑埋了是不得已的下策,一旦有人走漏了风声,宁江州那面派人来查问,我们便不好回答了。” “可他们是大辽叛臣,我们有什么怕的?” “虽然是叛臣,但他们毕竟是契丹人,而且他们的大将萧海里还是皇亲国戚。这些人他们自己杀怎么都可以,但是被我们杀了,他们会记恨在心的!”完颜盈歌说得忧心忡忡。 “那就活着给送去好了!”完颜阿骨打提议。 “那怎么行,我们真给他们交给契丹人,他们肯定把我们骂大辽皇室的话传出去……” “哈哈,叔父没必要这么多虑!”阿骨打笑了起来,“叔父你是大辽朝廷册封的节度使,年初刚因为重新打通鹰路被辽帝赞赏;那个斡达剌不过是叛将手下的一个斥候长,而你又抓了他,他对太师所有不利的话在旁人看都是诬告。” “是么?”完颜盈歌想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阿骨打,你安排人去联络驻扎在宁江州的混同军,安排人把斡达剌这一众叛兵押送到宁江州去,同时派遣使者征询天祚帝,该怎么处置萧海里那些叛臣。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审一下,问问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人马,驻扎在何处,是否有其他生女直部落与萧海里勾结——尤其是最后这一条,一定要问清楚!” “是!”完颜阿骨打领命后再次出去了。 “斡里衍。”完颜盈歌看看完颜娄室,“你跟着阿骨打走遍了各部,着实辛苦。前面因为来了那个斡达剌冒充辽使,我没来得及给你们接风,现在已经让人安排下去了,等会重新在这里摆宴,给你和阿骨打以及随行的10位勇士接风!” “谢太师!”完颜娄室高兴地单膝跪地施礼。 “免礼!”完颜盈歌呵呵笑着捋捋胡子。又看了看一旁傻站着的蔡良和范若,微笑道:“这二人既然不是跟随萧海里从临潢府来此,而蔡先生又救过斡里衍,我就不把你们送给宁江州了!” 蔡良和范若听了虽然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但还是学着完颜娄室的样子单膝跪地:“谢太师!” “嗯!”这次完颜盈歌没客气,“以后你就留在我们完颜部做奴隶吧!” “什么?”蔡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师,我救了你们的人,你还要我当……奴隶?” “是啊!正是因为救了我们的人,所以才免了你跟随叛将斡达剌一同前来游说的罪过。留下你的命,让你当奴隶。”从完颜盈歌的语气来看,他还真不是在开玩笑,这下蔡良绝望了……看蔡良和范若还在面面相觑,完颜盈歌道:“你们两个现在已经是奴隶了,去厨房干活吧!” 两个人于是极其无语地跟着侍卫出了会客厅,来到了厨房,厨房并不大,几个大灶,每个灶上都放着大锅里面烧着水,一头挺大的猪被劈成两半,一些人抡着大刀往下砍肉劈骨头。由于厨房里的烟很大,两个人进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咳嗽了两声,刚站在门口迟疑,后面一个人便粗暴地从身后推搡:“快进去!干活!” 回头看,原来是个一脸横肉的蠢汉,穿着羊皮衣服用绳绑在腰间,右手还握着皮鞭,见二人不去干活,蠢汉大吼:“我是负责这里的杂役头!”说罢把折成几折的鞭子拉得啪啪响,“不想挨鞭子,就赶紧进去老老实实干活!” 蔡良范若看那蠢汉凶横又拿着鞭子,知道拧不过,只好进入厨房。进去后两个人便捂上了鼻子和嘴,但还是被烟熏得涕泪横流,眼看着一众杂役走马灯一样里里外外忙活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手。 “你们两个还站着!”杂役头气哼哼地走进来,用鞭子指着他们。 “这……我们不知道该干什么……”范若说,“这里哪都是人,哪都有人在干活,看不出哪里需要我们。” 蔡良暗暗叫苦,果然那个杂役头举鞭子就要抽,蔡良赶紧拦在范若前面,把他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来:“别生气别生气,我们都是新来的,没有眼力……这位大哥告诉我们一下该做什么吧。” “你个奴隶管我叫大哥?”那个人再次举手扬起鞭子抽打,蔡良抬起胳膊挡了一下,手背又被抽出一条血印。 “你大爷!”蔡良这次真怒了,“那帮当兵的敢欺负我们就算了,你个干活的杂役头还敢拿鞭子抽我?”说罢窜过去打在杂役头的脸上,杂役头猝不及防,刚想还手,脑袋后面的小辫已经被蔡良揪住了,于是连拳头砸带用膝盖磕,蔡良狠狠地揍起那个杂役头。 没想到杂役头也不白给,脑袋上挨了几拳后冷静下来,双手抓住蔡良揪自己辫子的手的腕子,用力一掰,蔡良痛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杂役头的辫子,接着被杂役头把手拧在背后,制服了。杂役头后大喊:“一旁烧火做饭的,拿来绳子,给这小子绑起来!” 一旁剁猪排骨的应了一声,抄起此前捆猪蹄子的粗绳子,两下便把蔡良捆了起来,接着把捆着他手腕的绳子搭上房梁,吊了起来,接着开始撕扯蔡良的上衣。见此情景范若吓得面如土色,忽然大喊着“杀人了”冲出了厨房,大概是声音过于惊惧,太师府很多其他房间的人也都出来看,其中也包括会客厅的完颜盈歌他们。 这个时候会客厅里面,完颜盈歌正坐在炕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完颜阿骨打讲从斡达剌他们那审出结果——兵力5万,在哪屯驻不便相告,在哪个部落有联络人也说没有,而且上到斡达剌下到那些斥候,都口径一致,这自然都是出发前他们商量好的。完颜娄室正在一边旁听,忽然听到范若在院子里失魂落魄地大喊“杀人了”,便立刻拔刀冲出会客厅,跑到范若的身边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冷静下来:“出什么事了?” “他们要杀阿良……” “阿良?”完颜娄室疑惑地皱皱眉。见对方不习惯这种称呼法,范若便说:“是蔡良,救过你的大个子啦。现在正吊在厨房里,一会要下锅啦……” 完颜娄室大吃一惊,虽然他们一直被大辽的人蔑称为“野人”,但也没至于到吃人的地步,于是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看蔡良被扒去上衣倒吊在厨房中,那个杂役头正要用鞭子抽打。杂役头这次气得也不轻,在太师府负责厨房这么久,第一次有奴隶敢跟他动手!现在他让其他奴隶把蔡良吊了起来,还把鞭子蘸了水,准备狠狠地抽打——而刚才那一幕让范若误会成要杀人,所以才吓得跑出了厨房。此时杂役头一抬手正要准备抽打,手腕子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松开!松开!”杂役头咆哮着,“想造反么……”但话没说完就不说了,因为他感受到,抓他腕子的人的力量,绝对不会是奴隶,回身一看大吃一惊,赶紧下跪:“不知道首领大人前来,罪该万死!” 完颜娄室没理他,让厨房里的奴隶们把蔡良放下来,把衣服重新穿上,然后从仍然长跪的杂役头手里拿过鞭子,轻轻敲打杂役头的脑袋,指指蔡良道:“这位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奴隶!你在这里摆好杯盘倒上酒,让两位先生坐在这吃好。如果服侍不周,我直接杀了你!” “是是是是……”杂役头磕头如捣蒜一般。 完颜娄室对蔡良一抱拳:“恩公勿怪,先在这里委屈着,好酒好肉尽管吃。太师那里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蔡良也惊魂未定,坐在座位上木然地点了点头,而范若也回来了。这下那个杂役头完全换了副嘴脸,谄媚地来到近前点头哈腰:“不知道两位原来是斡里衍首领的人,请多担待请多担待,肉都是刚杀的新鲜猪肉,酒也是麋鹿肉酿的上等好酒,我来招待二位用餐。” “不用了,把菜放在这就行。”蔡良倒不是烦他,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小人物,对上逢迎、对下残暴再正常不过了,也没必要因此嘲讽他,只是忽然身边有人这么献媚伺候实在是不习惯——更何况以后这个人便是自己的上司了,还是少得罪为妙。而蔡良和范若虽然此前也跟着斡达剌在会客厅吃了些,但毕竟还是有些拘谨和紧张,现在索性放开,捞出刚煮熟的猪肉蘸着盐大吃起来。 “你刚才忽然跑出去喊杀人了,怎么回事?”蔡良忽然想起来,问一旁同样放开胃口吃的范若。 范若呵呵一笑:“我以为他们要把你宰了下锅煮呢……” “你可真会想……”蔡良觉得被范若这一句话说得吃不下去了,本想吐槽他,但转念一想,没有他这么夸张地出去喊,自己现在肯定又落下一身的鞭伤了,于是也不再埋怨他,只是让一旁垂手服侍的杂役头给盛些米饭。蔡良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奴隶了,这顿饭仗着有完颜娄室能好好吃一顿,可等完颜娄室回到自己的部落,便没人为自己撑腰,下一次再这么吃好吃饱,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18.行刺完颜阿骨打 吃饱了,杂役头也没敢对蔡良和范若指手画脚,一会沏茶、一会倒水,点头哈腰甚是烦人,但蔡良和范若又不敢离开厨房——天知道一旦出去再冲撞了哪位大爷,就被一刀砍死,毕竟自己的身份是奴隶,真被砍死了完颜娄室也没辙。就这样,两个人闻着厨房里的烟,一直待到了天黑掌灯,当厨子们再度忙活起来时,便到了晚餐时间。 “二位老爷吃好喝好!”就在大伙忙活时,杂役头又亲自给坐了一下午的蔡良和范若又端来了酒肉和菜,蔡良虽然后悔中午那顿吃米饭吃得有些亏,但毕竟一下午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再度大吃大喝起来,也没理那杂役头,杂役头凑过来嘿嘿笑着说:“两位老爷吃好,这是斡里衍首领再次让小的给二位安排的。” “斡里衍首领没回自己部落么?”一旁在剁排骨的厨子问。 “据说太师今天喝的高兴,说什么双喜临门,执意要把斡里衍首领留下,连着两顿大摆筵席招待呢。”杂役头说得也很兴奋,然后问蔡良,“这位老爷您是斡里衍首领的人,到底有什么双喜啊?” 蔡良狠劲想了想:“第一呢,应该是完颜阿骨打和斡里衍首领去考察了一通,回来了。”蔡良心想,如果是范若那个愣头青,肯定会称呼为人家名字“完颜娄室”然后又惹麻烦,继而又说:“还有呢,就是抓住了大辽叛将的使者!” “大辽?有人敢反叛大辽?”烧火做饭的奴隶们听到这里都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 “当然,有个叫萧海里的皇亲国戚……”蔡良一边吃喝一边侃起了他穿越到这里后碰到萧海里的经历,当然,有关他和何冰的事情他是主动绕开的,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个把女人放在危险中而自己出来大吃大喝的没心没肺之人。 就这样,蔡良成了厨房中的焦点人物,几乎每个闲下来的人都会来到他这里,向他询问萧海里和那支深入到他们生女直地界的大辽叛军的这这那那,而在熟悉了后,蔡良还从他们那打听到,这些奴隶其实也都是生女直人,只不过他们的先人以前都曾和完颜部有过激烈的对抗,所以这些部落被征服后,主战的部落贵族的家人和后代们便都成为了奴隶,还有些则是因为债务而被卖身为奴。 在这热热闹闹的气氛中,蔡良和范若便与这些看似粗犷实则纯朴的人们拉近了距离,当蔡良吃饱喝足想把酒菜分给他们,那些人却没一个人敢吃一口,连杂役头都不敢,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自己用糙米和一些明显蔫了的菜叶去煮一些粗饭粗汤,然后舀到大家的旧碗里,连吃带喝起来。吃喝完毕,那些人便拿出铺盖,直接倒地而眠——这是杂役头的命令,既然完颜娄室被完颜盈歌留了下来,那么明早肯定还要再好好摆一顿送别的酒席,所以厨子伙夫们干脆就都别回去,直接住在了厨房。 蔡良和范若也躺在厨房的地铺里,出于对二人的照顾,杂役头特地给他们安排了靠着炉子的位置,有炉火烤着果然舒服多了,尽管白天的温度在太阳下甚至会觉得有些热,但晚上就凉得游戏受不了了,说实话,昨天晚上在萧海里那他就睡得很不好,除了挂念何冰,天气太凉也有很大关系。 一翻身,蔡良感觉大腿给硌了一下,摸一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把手机掏出来,借着炉火的光看着手机,蔡良才想起来,自己和何冰认识三天而且关系发展这么快,竟然还没要来她的手机号——可是在这个时代,要来了又能怎样?一边想着他一边推开解锁键,发现手机毫无反应,看来前天下水游泳时被水泡坏了,何冰的手机应该也好不了了吧。 其实他们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也才三天,但却感觉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了这些事情呢?想到这儿,他把手机塞进了裤兜里,想睡但还是睡不到,因为无论是褥子被子还是枕头,味道都太大了,这都是给奴隶用的,自然很少有晒洗,无奈只好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数绵羊…… 大概数了2000多只绵羊后,蔡良终于绝望了,不仅觉得全身哪都痒,而且被火炉烘烤得也是觉得关节发胀,就在他为自己的失眠苦恼时,忽然觉得身边的范若似乎起身了!蔡良想反正睡不着,不如睁眼看看这家伙要干什么吧,于是瞧瞧睁开右眼,看着范若。 范若的动作很轻,无论起身还是站立、走路,似乎都在屏住呼吸,站起来后还小心地看着地上怕惊醒到其他人,蔡良心想这小子虽然总说错话但办事情其实还是挺为他人着想的。他以为范若是出去解手,没想到他往肉案子那面去摸索起来,他太小心了,以至于那么多解肉的刀具他都没弄出一声碰响,末了,他选出一把细长的,拿在手里,轻轻推门出了厨房。 范若大惊,他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但怎么看都像是闯祸——不行,必须得制止这个小子!想到这里,蔡良也轻轻起身,跨过睡得如死了一般的奴隶们,也悄悄跟出了门。 “干什么的!”刚出门,就听一声呵斥。 “上厕所!”蔡良赶紧喊出来,结果发现他和前面的范若是同时喊出来的,而问话的则是提刀站在太师府正殿门前的侍卫,与此同时,范若也回身发现了蔡良。 “厕所那边,这里是正殿!”范若正奇怪为什么蔡良会出来,被把门的侍卫一声咆哮,指了指东南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我以为在后院呢……对不起。”范若点头哈腰。 “后院之厕是给太师和贵客用的,你们这些奴隶怎么有资格用,去去去,去那边去。”侍卫对他没好气。 范若点着头,便回身朝东南角的那个小门走去,蔡良也跟他一起走。 一路无话,进了厕所,迎面便是一股骚臭的粪尿之秽味,二人熏得差点吐了出来,借着入口台上的小油灯的微弱亮光,发现还有不少位子,于是两位好友各对着一个位子,解开了裤门。 “这味道真臭……”蔡良说。 “厕所味道能好就怪了。”范若若无其事道,“你出来干什么?” “上厕所啊,你呢?”蔡良假装无事。 “当然也是上厕所。”范若在蔡良左边,所以左手把尖刀尽量压在腿左侧,避免被蔡良看到。 “上厕所你带把尖刀干什么?”蔡良声音压得很低。 “把完颜阿骨打干掉。”范若见被发现倒也没隐瞒,“我之前就说过,命运既然安排我们前来这里,肯定是要安排我们做一些大事!那我就做一个改变历史的事……” “你疯了么?” “当然没。”范若呵呵一笑,“刺杀了完颜阿骨打,没有了以后的金国,自然就没有人找北宋的麻烦了。” 蔡良叹口气:“你把辽国忽视了么?我这段历史虽然也不熟悉,但知道金国是先灭的辽然后才灭北宋。” “我当然知道辽国,但是和北宋签订澶渊之盟以后不就不打仗了么?”范若有他自己的安排,“既然这样,留着辽国,杀死金国的开国皇帝,不是挺好么?” “我说过,历史绝对不会因为你我这种小人物改变的。” “蔡良!”范若冲他说话的声有些大了,“之前你就和我争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我相信,只要是人他都能被一刀杀死,所以如果能干掉完颜阿骨打,我就算完成了这次穿越的使命!” “那你倒是去啊?” “没看那门口有人把门呢么!”范若的情绪更激动了,“谁想到他能有人给守门。” “人家好歹是部落领袖的侄子,没人给把门才怪呢……”蔡良始终压低声音。 忽然,外面乱了起来,先是一声男人的惨叫,接着传来打斗声、拔刀声和脚步声,接着又是一个女子的叫骂,继而一阵婴儿的啼哭,闷声一响后婴儿的啼哭停止了,而后便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嚎哭。蔡良和范若赶紧拉上裤门从厕所出来,范若出来时还被蔡良拦住,指了指他左手拿的尖刀:“扔掉!” “不,万一等下有机会杀完颜阿骨打呢?”范若执意拿着。 “傻啊你,外面乱了你更没机会接近完颜阿骨打不说,还会被搜身……” 正在蔡良劝范若扔下刀时,外面传来了喊声:“都回去都回去,别出来,不想死的赶紧回屋去!”看来是在把出门看热闹的往屋子里赶。这时,厕所外面也有人对里面喊:“里面有没有人?” 这喊话让范若一愣,蔡良看准时机一下便掰过范若的手腕,范若手腕一疼松开了刀子,刀子掉在地上发出了金属的声响,蔡良大惊,看刀在地上的位置接近蹲坑,便抬脚把尖刀踢进蹲坑里。与此同时,候已经有三个当兵的举着火把和刀冲了进来,接着两把刀便架到了蔡良和范若的脖子上,问:“你们俩是什么人!” 19.抱孩子的女刺客 “我们……我们是厨房干活的。”面对三个气势汹汹的生女直侍卫,蔡良连忙回答。 “刚才我听到厕所中有铁器坠地之声,你们的凶器藏在何处?说!” “没有……三位听差了吧。” “难道我们三人都听差了不成?”当兵的不依不饶,但旋即皱了皱眉头,对另两个说,“你们把他们都押出去,出去说!”说罢自己用火把在地上照了一圈,没看到凶器,便也出去了。 刀架在脖子上,蔡良和范若只好乖乖地跟着他们出了厕所,接着两个当兵的便他们全身上上下下地搜了起来。 “这是什么?”当兵的从蔡良和范若身上没有搜出任何凶器,倒是搜出了两个扁扁的看着蛮漂亮的东西,其实是他们的手机。 “这个……是饰物。”蔡良知道跟他们说手机他们也不知道,还得多绕半天口舌。 “哟呵,奴隶还敢私藏这么精美的东西,归老子了!”说罢给同伴一个,自己拿一个就要往怀里揣。 “你们俩干什么?”后出来的侍卫见他们俩分东西没有自己份,大喊着跑了过来。 “只有两个,你来晚了。”另两个士兵笑道。 “我就不信搜不出别的东西了!”第三个士兵一手拎刀,一手在蔡良和范若的口袋里乱掏。 正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蔡良范若侧头一看,来人正是完颜阿骨打,当兵的赶紧见礼:“回阿骨打老爷,他们刚才躲在厕所里,我们靠近时明明听到里面有铁器落地之声。便把他们抓起来搜身。” “哦?然后搜出什么没?”阿骨打问。 “没有!”当兵的不敢隐瞒完颜阿骨,把两部手机掏出来上呈,“只搜出两件饰物。” 完颜阿骨打接过手机,上下左右翻看一番:“此物晶莹平滑,像是玉的。不过这玉雕琢得过于方正,有损天然之貌了。”说罢对蔡良和范若说:“两位先生,拿回去吧。”然后看到俩人脖子上还架着刀,便对当兵的说:“把刀放下!” 当兵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放下刀来。完颜阿骨打对他们道:“这位高个子的先生曾经救过斡里衍首领,而且心地善良,虽然因为跟着大辽的叛将来说服太师举兵被贬为奴,但你们也不可无礼!”“是!”当兵的根本听得云山雾罩,但既然完颜阿骨打让他们不难为两人,自然也就不再纠缠,送他们回了厨房。 当重新在炉边的地铺躺下后,蔡良感受到范若还在发抖,便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范若惊魂未定,还在后怕,如果刀没被蔡良扔掉,自己真的多少张嘴也辩解不清了。蔡良知道他现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然后闭上眼睛继续数绵羊。听着炉中柴火焚烧时间或爆出的劈啪声和厨房中熟睡的人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一开始蔡良还在想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但渐渐却意识模糊起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蔡良是被熏醒的,一大早伙夫正在给炉子里加柴火,于是烟更大了,睁眼才发现厨房里此时已经忙成一团,看自己躺着地方挺影响别人干活,心里过意不去,便坐了起来,顺手也推一推熟睡的范若,范若伸个懒腰,知道不是在自己的卧室,便也很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爬了起来。 杂役头看他们醒来,赶紧舀了两大碗水送了过来:“两位大爷睡得还挺好呗?来喝点水。” 蔡良和范若也没客气,接过碗咕咚咕咚几乎是一口干了,接着杂役头又安排人给摆好桌椅,端上饭菜。蔡良他们有些习惯了,虽然不知道完颜娄室离开后自己还有没有这待遇,但多享受一顿是一顿吧。 “两位大爷,你们看我猜得多准,我就知道斡里衍首领昨晚住在这,早上太师肯定还得安排一顿送行的酒宴,所以我让大伙都住下来了。”杂役头过来得意洋洋地说,“估计太师都得很惊讶我们这么快就能把送行酒宴给准备出来,到时候太师一高兴,我可能就不再做奴隶了。” “你也是奴隶?”蔡良看看他。 “是啊,只不过手脚勤快,就被阿骨打老爷任命为这厨房主管了。” “哦,那你是因为什么成为奴隶的呢?”蔡良问。 “我祖上是散达部的勇士,散达部被劾里钵首领征服后①,父亲因为拒不归降被杀,我和兄弟们则贬为奴。”杂役头叹口气,“劾里钵首领其实很有器量的,但是父亲太倔强了。” “那个叫劾里钵的吞并了你的部落,杀了你父亲,你还因此成为了奴隶,怎么听你话感觉好像是在埋怨你父亲、而感谢劾里钵呢?”范若看看他,带那么点鄙视。 “父亲想不开啊。”杂役头叹气,“跟着散达部、完颜部不都是一样?” “跟着散达部你父亲是勇士,跟着完颜部你是奴隶,这一样吗?”范若反问。 蔡良怕范若再说错话,悄悄用脚踢了踢他,然后问杂役头:“昨天晚上我睡觉时隐约中好像听到有女人嚎哭,出了什么事了么?” 杂役头正被范若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见蔡良提了新话题,便赶紧接了下来:“昨晚啊。那家伙老热闹了,听说阿骨打老爷买回来一个女奴隶,结果那个女奴隶要刺杀太师。” “怎么回事?你给详细说说?”蔡良很好奇地问,于是杂役头便把听来的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起来。 原来,在范若和蔡良被太师府正殿把门的侍卫给赶走去了厕所时,阿骨打在集市上买的做奴隶的女子,抱着孩子来了,说要见太师,把门的侍卫照例训斥她让她滚开,而这位女子执意不走,说自己的孩子得了病请求太师给祝福。完颜盈歌白天吃喝得太兴奋,导致晚上睡得也不太实,外面这么一闹,便把他吵醒了,隐约听外面一个女子说要自己给他孩子祝福,觉得蹊跷,仗着殿外有侍卫把门,便打着哈欠出来了:“找我什么事……” “给孩子父亲报仇!”女子见完颜盈歌出来,猛地从婴儿的襁褓里抽出一把匕首,斜着身子突进刺向完颜盈歌,完颜盈歌久经沙场,即便是睡眼惺忪的时候反应也极快,一侧身躲了过去,但准备抽刀才想起刀没带在身上。女子趁此机会把匕首换成反手握着,回头对着完颜盈歌刺向第二刀,这一刀被侍卫拔刀挡开,于是两个侍卫便和女子斗在一处。 那个女子虽然看起来是普通的妇人且还抱着孩子,但动作极快,拿着把匕首单挑两个拿着大刀的男子,连刺带挡,两三回合后,瞅准时机闪过其中一个侍卫的劈头大砍后,女子迅速把孩子换成右手抱而匕首换到左手,照着这个侍卫后脑噗的一下刺了进去,这个侍卫惨叫一声倒地抽搐两下便死了。另一个侍卫大哭“弟弟”,原来把门的两个侍卫还是亲兄弟,本来无所事事,没想到就此阴阳相隔。 趁侍卫哀嚎时,女子拔下匕首再度扑向完颜盈歌,此时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娄室也都醒了过来,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就在女子再度刺向完颜盈歌时,手腕被阿骨打牢牢攥住,一用力,女子的手没了力气匕首掉落下来。 “兀达?你怎么来刺杀太师?”完颜阿骨打见刺客竟然是白天买来的、口口声声叫自己恩人的奴隶,不禁大吃一惊。 “我们部落被你们侵略时家被烧为灰烬!我丈夫被逼偷盗却被完颜部士兵所杀害,无奈我给自己插上草标卖身为奴,就是找机会接近盈歌杀掉他!”趁阿骨打听自己话的当,女子跳起来一脚踢开完颜阿骨打攥住自己的手,又一脚跟上踢到了阿骨打的脸,接着跳起来,抱着孩子蹬着窗台就要上房顶。 然而刚才的打斗中,她孩子襁褓上的一条布垂了下来,被死去弟弟的侍卫一手抓住,女子往上一窜觉得手中的婴孩被拉住了,就在一愣的功夫,那个侍卫用力一扯,把孩子扯飞起来,孩子哇哇大哭,还没哭两声,便头朝地摔个**迸裂。 女子眼见着自己的孩子惨死,扒在窗子上声嘶力竭地号哭起来——丈夫死去后她成为了飞贼,并且做暗杀,而孩子是她惟一的希望,出于对孩子的担心,平常行窃甚至暗杀,她也都带上孩子且从未失手过,没想到今天孩子还是死在自己眼前,而此时,赶到的巡逻侍卫们也都搭弓上箭,把这个行刺的女子射成了刺猬。 以上便是昨晚发生的情况,为那对可怜的母子的悲惨命运感到可怜的同时,范若不禁又一阵后怕,昨晚那个女子那么好的身手都没能行刺得了,自己这两下上去直接被侍卫就砍了——根本接近不了完颜阿骨打。 吃喝完毕休息了一阵,忽然外面来了两个当兵的,冲杂役头喊:“昨天送来两个新的奴隶,在哪里?” “这里这里!”看是当兵的,杂役头又满脸陪笑,冲蔡良和范若一挥手。 “你们现在已经被太师赏赐给斡里衍首领了!收拾好行李!立刻出发!”当兵的对蔡良和范若说完,便到厨房外等了起来。 ———————————————— ①完颜劾里钵,完颜盈歌的哥哥,生前任完颜部首领时打败了乌春、散达、桓赧等生女真大部落的联军,金熙宗即位后后追谥其为世祖神武圣肃皇帝。 20.发兵阿典部 “两位老爷赶快收拾行李啊!”杂役头见蔡良和范如还愣在那,便提醒,“两位与斡里衍首领有恩,如今既然被赏赐给了斡里衍首领,两位就不用当奴隶了,快去吧。” “呃,我们好像没有行李……”范若狠劲想想。 “没行李还站着想什么呢,直接出去啊。”就在杂役头催促二人时,其他奴隶们也都来祝贺了,简单谢过大家的好意,范若和蔡良二人犹如做梦一般,出了这满是柴烟的厨房。 出去一看,见完颜娄室已经穿戴整齐,换上了生女直贵族的皮衣和坠着狐尾的毛皮帽子,完颜盈歌、完颜阿骨打等完颜部的贵族们也都已在外等候,看二人一出来,便有当兵的上前,粗暴地把二人的双手绑在身前,和其他几个已经绑好的人串在一起。 见一切准备完毕,完颜娄室在马上一抱拳:“那太师、大哥,娄室就此告辞!” “告辞。”完颜阿骨打也一拱手。 “斡里衍。”完颜盈歌对完颜娄室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了。” “娄室必完成使命!”完颜娄室低头拱手,然后调转马头一挥马鞭:“出发!” “走!”押送努力的士兵也扬起了鞭子,重重地抽打在为首的奴隶的身上,于是一众生女直骑士,带着一队奴隶,离开了太师府、完颜部,奔自己的七水部而去。 等出了完颜部,完颜娄室让随行的部众停下来,下马亲自来到奴隶的队伍前,给蔡良和范若解开了绳子,然后施礼:“恩公受委屈了,现在已经出了完颜部,恩公便不再是奴隶,而是娄室的贵宾。来人,给二位先生牵过马来!” “是!”手下应下后,牵来两匹比平常的马高大强壮出不少的马匹,明显是好马,虽然完颜娄室是好心,但他哪知道这二位是前天才学会的骑马,因此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最后在士兵的帮助下才上了马。 “两位平常不骑马么?”完颜娄室微微一笑。 “从没骑过这么高的马。”范若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才学会两天。 完颜娄室道:“昨天在厨房,我去了之后,那个杂役头没再难为二位吧?” “没有,吃得好喝得好。”蔡良连连道谢,“多谢首领大人。” “不必客气。”完颜娄室摆摆手,“不是说了么,没有先生大人大量搭救娄室在先,娄室就死于那个斥候长之手了。” “对了,听杂役头说昨晚有人要刺杀太师?”蔡良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便以此为谈资,和完颜娄室攀谈。 完颜娄室则来了兴致,把昨晚的事又跟两个人讲述了一遍,以此打发时间。末了,完颜娄室道:“阿骨打大哥啊……不该仁慈的乱仁慈,虽然那个女刺客没伤到太师,但……”完颜娄室摇摇头,“这事说出去多让人笑话,本来是看那个女子太可怜才买过来,没想到……” “呃,太师没事就好。”蔡良劝慰完颜娄室。 “还行,不是去刺杀阿骨打他自己的,不然的话为了救人而招来刺客,这事儿就好说不好听了。”完颜娄室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蔡良看了看范若,范若知道他在说昨晚自己欲行刺完颜阿骨打的事,撇撇嘴表示回应。 大约到了中午,一行人到达了完颜娄室的七水部,虽然不比完颜部那么大,但也是房屋整齐,先行的士兵早就带来话说首领的救命恩人来了要宴请,所以不仅部落首领府厨房忙活开了,部落中的百姓也都都聚到了部落寨子口,来看看到底是谁救了自己部落首领。蔡良和范若,由此受到了夹道欢迎的礼遇。 部落首领的府邸当然不如太师府大,太师府尚且是个大院,完颜娄底作为生女直诸部联盟下的一个部落首领,其府邸就更小了。不过蔡良和范若都来自于900年后寸土寸金的三川市,这样的房子他们当然不会觉得小。进入会客厅——同样是个大屋子,一面大炕占去了房屋的一半,同样是放炕桌,桌子一放上,下人们便把同样丰盛的酒肉菜都端了上来,完颜娄室大手一挥:“请!” 蔡良和范若二人此前虽然此前在太师府的厨房吃了三顿好的,但现在作为贵客还是要吃的,便也不客气了。吃喝中,完颜娄室一边向他们询问在萧海里那的见闻,一边给二人夹肉倒酒。末了,酒过三巡,完颜娄室道:“昨天审问那个斥候长的结果你应该听到了,说他们屯兵5万,驻扎地点不交代,和生女直部落是否有勾结也不说。而二位刚才又说萧海里的确屯兵不到1千?” “的确,此前是1千多,结果到达森林里驻营当晚发生了炸营,自相残杀死了200多,应该是1千不到了。” “这样,看来所谓的屯兵5万不过是吓唬我们?”完颜娄室捏了捏下巴,“那二位是否从他们那听说是否有和生女直的部落有联系?” “有!”蔡良猛然想起来老萨满说的话,“有个叫阿典部的,他们不仅和萧海里有勾结,而且还留下了一个萨满弟子在那联络。”老萨满的弟子留在阿典部等着带回神刀,如果能把萨满的弟子抓起来,何冰岂不是有救了? “哼,我就说,那么大的原始森林,没有本地生女直人指引,他萧海里也不敢深入!”完颜娄室把酒一口干掉,“两位一路辛苦,今天先在这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请二位先生和我去阿典部兴师问罪!到时也请两位帮忙指认萧海里的萨满弟子。” “首领!”范若接过了话,“昨天太师已经拘押了萧海里派去劝降的一众人,阿典部如若真的和萧海里有勾结,那么他们得到消息就会立刻把消息送给萧海里,我以为,事不宜迟,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动身吧!” “范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去抓那个萨满弟子。否则把消息送到萧海里那萧海里起兵来攻打,我们这些部落武装怕是很难抵挡住!”完颜娄室本想让他们休息一天,没想到他们主动要求即刻出发,便让手下人安排,草草吃了几口后,对蔡良和范若一拱手:“我先去点兵,两位先生且慢吃。” “已经吃到量啦。”蔡良和范若赶紧回应。这让完颜娄室有些过意不去:“那好吧,等回来了,我给二位先生重新摆宴。” 等完颜娄室出去,蔡良冲范若一笑:“谢谢呗,换我就真听他话明天去那个什么阿典部了。” “跟我就不必客气啦。”范若道,“何冰可是我的女神哎。走吧,我们也出去准备下吧!” 闲言少叙,一番准备之后,完颜娄室点齐了本部落,其中骑兵300人,其中50名为斥候,100轻骑射手,150个人马皆披重甲的重骑,蔡良和范若也被安排披上了一身铠甲以防万一。 这东西穿在身上不仅闷热而且还很重,但没办法,既然完颜娄室好意给安排,而且又的确可能和阿典部发生冲突,那就只好乖乖地披上这身沉重的东西了,尽管穿着不舒服,但蔡良和范若两人对望了下竟然都笑了出来,夸对方帅,然后又一起叹息——蔡良的手机被水泡坏了,范若的手机没电了,不然互相拍个照,以后穿越回去这是多么牛气冲天的留念啊…… 正在二人调侃时,完颜娄室策马过来了,如今的完颜娄室一身大将的铁甲,肩甲和帽子里衬着皮毛,对蔡良和范若点了点头:“二位先生准备好了没有?”见两人点头,完颜娄室一挥马鞭:“生女直七水部的勇士们,出发!” 刹那间旌旗招展、尘土飞扬,300匹战马撒蹄子跑开,蔡良和范若虽然穿越过来好几天且一直在军中,但这种阵势是第一次经历,因此有些感觉如做梦一般。大约一个小时,来到了昨天蔡良、范若和斡达剌一行出了森林的出口,往旁边一拐,便来到一个不大的部落,看来便是阿典部了。当这300人马列到寨子口,守寨的士兵大惊失色,连忙关闭寨门,在塔楼上和寨子里张弓搭箭,做好了迎敌准备。 “要对抗我七水部么?”完颜娄室并不为对方的阵势吓住,而是策马出来,“我不是来讨伐的,而是听说贵部和大辽叛将有勾结,故此前来问话!” 这时阿典部的首领黎达里也闻讯出来了,见生女直节度使手下红人完颜娄室带着部落兵马前来大吃一惊,听到完颜娄室的问话,赶紧在寨子里回答:“斡里衍首领,我们此前只是让一部无处驻扎的契丹军队去林子里驻扎,没有勾结什么叛将。” “契丹士兵?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很多,比你我合一起还要多。” 完颜娄室暗骂黎达理没见过世面,因为两个部落的兵马合一起也不过500,便继续问:“为首的可是天祚帝的舅子萧海里?” “对!萧大人官拜北院忠武将军,统帅契丹大军前来,问我是否有适合驻扎的地方,我告诉他们森林深处有条溪流穿过,可以到溪边驻营。” “哼。”完颜娄室冷哼了一声,“大辽的叛将,就是那个萧海里!” “不能吧,萧大人怎么说也是国舅……” “有什么不能的?昨天萧海里的手下还带着人前来劝降太师跟他起兵。”说罢看看蔡良和范若,“这两位先生可以作证!” “没错,一个叫斡达剌的带着我们俩,要去说服生女直节度使,打算让生女直各部一起跟萧海里举兵反辽。”蔡良和范若也说。 黎达里目瞪口呆:“那……太师答应了吗?” “当然没答应,但是我们却知道,你不仅给萧海里那一众叛兵叛将指路,还收留了叛军中的萨满弟子!”完颜娄室用马鞭一指黎达里,“赶快把那个叛军中人交出来!” “我没有留下他们的人啊……”黎达里一头雾水,便问左右,“你们有谁收留了萧海里的人么?” “回首领。”说话的是一个一身布衣的老人,“萧海里手下的萨满说让我帮打造一口神刀,留个弟子在此等候。但该弟子已经在两个时辰前离开这里,带着打造好的神刀,回萧海里军中,没有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老人的话让蔡良和范若两人大惊失色——那个弟子如果真把神刀带回了萧海里军中,那么何冰便会被老萨满杀死…… 21.追杀萨满弟子 “斡里衍首领!”蔡良一拱手,“我们赶快去追赶那个萨满弟子,不能让他回到萧海里那!” 完颜娄室习惯性地捏捏下巴沉思一下,道:“都两个时辰了,还追得上么?” 蔡良答:“据我所知,那个弟子应该不知道该如何到达萧海里屯驻之处。” “对对对!”寨子里的布衣老人接过话,“那个契丹小伙子临走前还问我知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忠武将军,我说不知道,只告诉他看到往深处走看到溪流,如果没找到忠武将军就往上游或下游走。” “然后呢?” “然后他就问我到底该往上游还是该往下游走,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就让我给算算,我说这个我没法算,他也跟萨满学过,还是让他自己拿主意吧……”老头子叨叨咕咕地说了起来。 “哦?这位老先生也是萨满?”完颜娄室大概猜到了老者的身份,便在马上拱手抱拳施礼。 “大首领不要这么客气啊……”阿典部的萨满诚惶诚恐。 蔡良想到了萧海里军中那位自称料事如神的老萨满,便也对这位萨满施了一礼:“老先生,可否为我们算下那个弟子是否有回到萧海里那?” 老头子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念叨一番,说道:“回这位将军,老朽刚才算了下,他应该还没到,各位进了森林一直往里走,就会看到个溪流。” “这个你说过了,然后我们是该往上游追还是往下游追呢?”蔡良又问。 完颜娄室回答了他:“到了溪流边分兵两路,一路奔上游、一路奔下游就是。”接着又问:“二位先生都是从森林中走出来的,怎么还不记得路了?” “这……”蔡良和范若尴尬地对望了下,只好说出实情——他们跟着萧海里手下的斥候长斡达剌,才走得出那片原始森林,换他们自己,肯定走不出来。 既然知道了来龙去脉,完颜娄室告辞了阿典部的首领黎阿里和萨满后,策马便带着300骑兵深入了森林,森林里古木参天、树冠都很大,因此在里面骑马也算跑得开。 但完颜娄室对于阿典部萨满的话、尤其是掐算那个弟子离去的情况时,还是将信将疑,继而后悔起来——如果那个萨满骗了自己呢?那么现在他这300骑兵已经深入到森林,等折回去再找,就算阿典部真的跟萧海里有勾结,那么萨满弟子也该被藏起来了。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懊悔。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胸中郁闷难当,只好把话跟蔡良和范若说了。 蔡良也大惊:可不是,如果真的是阿典部的人藏了萧海里的萨满弟子,等风波过后让弟子抄近路去萧海里的营地,老萨满用神刀杀死何冰,那自己这么多天岂不是白忙活白这趟了?蔡良不由得觉得胸闷心慌,一勒马,停了下来。 “蔡良!”范若喊他,“你怎么停下了?” “首领、范若,你们俩带人去追吧,我自己去阿典部看看那个弟子是否有被他们藏起来!”蔡良说这,带马就要往回返,被完颜娄室一下抓住了马缰绳:“蔡先生,如果他们勾结萧海里,你自己回去根本就是送死!” “可是……”蔡良欲言又止。 “蔡先生不必太执着于那个萨满弟子。”完颜娄室劝道,“即便是我们抓了那个萨满弟子,他不回去报信,萧海里派出劝降的使者至今未归他也该起疑心了。而且如果有勾结,不用萨满弟子,阿典部那些熟悉森林的猎户就可以直接去告密。” “……”蔡良不知道该怎么把其实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救自己心爱女人的事说出来。 结果还是范若帮了他,对完颜娄室道:“大首领,他除了追回萨满弟子防止去给萧海里告密,更重要的是那个弟子带着能杀死他女人的刀。” “嗯?”完颜娄室听得一头雾水,问,“既然是女人应该是把刀就能杀死,为什么蔡良的女人需要萨满弟子带着专门的刀才能杀掉?难道是……女神?” “呃,起码在我和蔡良心中是女神。”范若听得有些无语,“说来话长,这里讲太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是先追吧!” “对,我们要追下去!”完颜娄室带马来到蔡良身边,拍拍蔡良的肩膀,“既然是女神,那么自然会有上天保佑,总之我们还是赌一下,追下去吧!” 蔡良心如刀绞,埋怨完颜娄室这人命关天的事情竟然也能赌?但转念一想,如果阿典部的萨满所说为真,他们真回去确认萨满弟子的确没在阿典部的话,到时候再想追萨满弟子便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更何况如果阿典部藏匿了的话,回来时说不定也能碰到萨满弟子,想到这也只好一咬牙,跟着完颜娄室的大部队继续深入森林。 随着森林的深入,树木也越来越密集,渐渐地便没法策马奔跑了,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蔡良则是心急火燎,转身看范若,也着急得很,心想这个时候同心协力去救何冰还好,但希望日后这个小子不要跟自己抢女神。继而埋怨自己想得太远,眼下当务之急,不该是救下何冰么? 当追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第一波失望感袭来,因为眼前蔡良又看到了那条伸下去都会很熟悉水温的溪流,就在大前天,自己还和心仪的女神——笔名为慕容添的网络小说作家、就读于三川大学的女学生何冰,为了出逃而共同在这里游了很久,自己因为小腿抽筋险些被淹死时,还是何冰救他上来,而何冰却因此被误认为女鬼而要被处死,现在她到底还有没有活着……想到这里,蔡良不禁黯然泪下。 范若看好友驻马于溪边,肩膀一耸一耸,知道他在抽泣,便喊他:“女神怎么样还不知道呢,现在别在这浪费时间,赶快沿着溪流去追吧!” “嗯!”蔡良擦了擦眼泪,对完颜娄室说,“首领请下命令吧,如首领所说,这里我们分成上下两路追吧。” “好!”完颜娄室点头,分兵一半出来,本想让蔡良带着一半,但蔡良毕竟刚来自己这一天,而且看样子又不是懂得武艺的人,所以便将另一半的统兵权劝交给部落中的勇士完颜蒲吉,但也嘱咐要多请教蔡先生,毕竟蔡先生是从这林子里出来过。嘱咐完毕,带上范若和分过自己的150军马,一路沿上游而去;蔡良和完颜蒲吉这一路则奔下游。 沿着溪流一路向下游追去,追着追着,蔡良和完颜蒲吉终于看到了人——一个剃着契丹传统髡发的少年,目不转睛地扒着一个树洞在看,表情很猥琐,时不时还偷偷地笑一下、咽一口唾沫…… 那个少年看得实在是太聚精会神了,以至于这150军马跑过来时的铁蹄踏地之声他都没留意,还在聚精会神地扒着树洞看着,而蔡良留意到,在他的身后两米开外,扔着一把刀。蔡良见那少年是契丹发型,又落单一人,便轻轻下马,完颜蒲吉则保护在他的后面,其他兵士也都屏息下马,拔刀的拔刀、张弓的张弓,做好发生意外的准备。 蔡良先是悄悄地捡起刀,看刀鞘的花纹十分精细,上边还有不认识的文字符号,便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把,拇指按下绷簧,“擦楞”一声刀便拔了出来,而那个扒着树洞一脸猥琐看什么的契丹少年,几乎在这拔刀的同时大呼一声呆坐在地上。完颜蒲吉和部下见此情景,立刻扑上来把这个契丹少年给按住捆上了。 “你是什么人?”蔡良问。 少年见来的这些人都是生女直人打扮,而跟他说话的又是辽东口音,不禁吓得战栗不止:“回几位大人,我是流落到这里的契丹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完颜蒲吉接过蔡良握着的刀,“普通百姓带这么好的刀?” “呃……”契丹少年一时语塞,“这……这是给我们老爷带的。”只得随口编个瞎话。 “你的老爷是北院忠武将军萧海里,是吧?”完颜蒲吉说这话的时候,把刀操了起来。 “几位有话好好说啊……”契丹少年吓得连连后退,退了几步后后背撞到了刚才他拼命扒眼的树上,背着的褡裢中便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 “你那里装的是什么?”蔡良觉得那金属碰撞声很熟悉,但还是不敢确认,便伸手去夺,没想到契丹少年竟然拼命护住,“不行不行,这可是神器!” 蔡良皱皱眉:“神器?你跳神时系在腰上的腰铃吗?没猜错的话,你师傅是萧海里手下的老萨满,是吧?” 看那个少年睁大眼睛很意外地看着自己,蔡良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便拿过刀继续问:“而这把刀,是你师傅让你留在阿典部等候带回的,是不是?” 少年更吃惊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看着蔡良。 蔡良一笑:“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吧?告诉你,我还知道你师傅随同萧海里逃跑时落下了神刀、只带着神杖,所以部队逃到阿典部时,你师傅让阿典部的萨满帮你师傅重新打造一口神刀,让你留着带回去!”说着,蔡良已经把刀架到了目瞪口呆的少年的脖子上。 “回老爷!一点没错!”契丹少年彻底崩溃了,明明这是他们萧海里军队内才知道的事儿,现在怎么这帮生女直人都知道了? “那么,这就是阿典部萨满给你师傅打造的神刀了?”蔡良把刀举起来看看,寒光照人,刚柔得当,手放在刀锋旁侧都会感觉得到肃杀的寒气——的确是把宝刀。 “没错没错,就是这把。”契丹少年的这话,让蔡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长出一口气,这才起身看了看刚才少年扒眼的树洞,发现什么也没有,便问少年刚才到底在看什么。 而少年的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起来…… 22.松鼠新娘 契丹少年在蔡良的追问下,说起了他之前的经历。 早在几天前,他的师傅——契丹老萨满把他留在了阿典部,等着阿典部萨满把神刀打造好后便给带回去。阿典部的人并不知道萧海里叛辽,照例以为是大辽上京临潢府的大人,所以都热情款待,而对契丹人交代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所以该给萧海里指路指路,该犒赏三军犒赏三军。 阿典部的萨满和萧海里手下的老萨满虽然不熟悉,但萧海里部的萨满德高望重,又是临潢府来的契丹人,加上阿典部萨满本身也擅长打造神具,因此便爽快答应了请求。至于这个萨满弟子,由于阿典部上上下下都把他当做契丹特使款待,所以这些天还真没委屈到他。 但这些天他一直忧心忡忡,几乎到了彻夜难眠的地步,因为他始终担心萧海里叛辽的事情会败露,尽管萧海里一路上跟他们信誓旦旦地说生女直一直被大辽朝廷欺压、所以只要他这个契丹贵族振臂一呼生女直就会群起响应,但事情毕竟还没走到那步。 就在前天,他听阿典部打猎回来的猎人们说看到几个契丹军士打扮的人骑马走出森林,问是不是他们一部的,这个萨满弟子嘴里应付“应该是”,然后便一直留意那些出去的契丹骑士是否回森林,结果当天晚上到天黑了都没看着回来,他担心事情有变,便催促阿典部的萨满赶工熬夜打造出神刀,这才赶在这天上午带上神刀匆匆离开了阿典部。 由于阿典部的萨满没能帮他算出萧海里那1000军马的屯驻地,因此他也只能按照那个萨满说的一路尽量深入到森林,虽然阿典部的猎人告诉他看树冠的疏密来判断方向,但他进去后发现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一路走一路绕,费了好大劲才算到了溪流边,他以为自己是沿着入口一路到达,其实他已经转到了快下游了。 本来在阿典部出发时就走得急,进了森林又迷路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这个契丹少年看到溪流清澈见底,便奔过去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水…… 喝着喝着,突然觉得前面有什么不对劲,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眼前有一个一个肌肤如雪、黑发如瀑的少女。他仔细地揉了揉眼睛——刚才明明没看到这河里有人啊,而且还是个大姑娘,会不会是活见鬼了?抬头看看阳光朗照以及少女映在水中的身影,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女子也看到了他,“啊”的大叫一声潜入了溪流的浅水中,然后又露出头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子说话的声音带有浓重的生女直口音,看来是本地的姑娘。 “我刚来……太口渴刚才没注意到姑娘也在这。”契丹少年也惊慌起来,“对不住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你的打扮怎么像契丹人?” 契丹少年、也就是萨满弟子,便把自己的出身和来此的大致经历和少女说了下,当然,萧海里叛辽的事情他是不说的,此前他就有听说,说生女直有时会派遣一些漂亮女子去收集情报,所以他还是很谨慎的。 没想到少女也没多问,只是轻轻叹了一句:“我这种山野女子,长年住在这深山老林中,本以为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终老一生,没想到遇见了你……”少女说罢羞涩地低下了头,“也算是缘分啊。” 契丹少年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看着少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少女也不再说话,泡在溪流中低头不语。 天是湛蓝的,树是翠绿的,水是清冽的,风是和煦的,如此美景中又有如此美人对着自己含羞诉情,从没接触过女人的契丹少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二人沉默了一会,契丹少年先没话找话:“姑娘……你和父母一起住么?” “我不是说了,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 “自己一个人?”契丹少年皱皱眉再次警觉起来,“难道你自己去打猎捕鱼?” “啊,我要是能打猎捕鱼就好了。”少女指了指岸上,契丹少年一看,是一座被小灌木包围的小木屋。 少女道:“看到了吗?那是我的屋子,屋子周围都是我从林子里各处带回的野果树,埋到土里就长,不用浇水施肥自然结果,我春夏秋就吃那些树上结的水果,到冬天就吃三季攒下的果仁勉强过冬。” “难怪姑娘这么晶莹剔透,原来是不食人间烟火……”契丹少年夸奖。 “唉,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少女说,“这水果再美味甘甜也耐不住天天吃。如果能有一个男人为我打猎每天有肉吃,我情愿嫁给他!” “这有何难!”契丹少年来了兴致,“我答应姑娘今晚就会有野味吃!” 少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再次羞涩地低头,但这次带着笑意。 “所以,你就嫁给我吧!”虽然少年在萧海里军中也经常听什么生女直人原始落后一类的话,但穷苦牧民家出身的他并不看重对方的种族,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子说这番话,契丹少年心里的爱之烈火便被点着了,趟着水就要去抱。 没想到那个女子很灵活地躲开了他:“不要急啊,等我先回去祭拜了天地神灵,才能嫁给你的。” “哦哦。”契丹少年听这个姑娘已经答应嫁给自己,就不要急这一会半会了……但当姑娘从水中站起来,他最终没自控住,把姑娘抱住,可终究没经验,被那个姑娘泥鳅般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姑娘正色道:“我的确没有父母、自己一人住在这里,但上有天下有地,这林中、河中也都有神灵,我必须先要祭拜这些每天守护我的天地神灵,才能嫁给你!在完成祭拜之前,夫君勿要非礼!” “呃……好吧。”契丹少年悻悻地压下了欲-火,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 “还有!”姑娘的话还没说完,“林中河中之神都是仁慈之神,在我祭拜神灵时,夫君请把腰中的凶器解下暂放在地上,免得被神灵们挑剔!” “哎好好好!”契丹少年乖乖地解下师傅委托他带回的神刀扔在地上,跟着少女走向小木屋,那个背影实在是太美,以至于他一直在都想去好好抱抱她,但一想到少女祭拜天地后自己便和自己成亲,便也强控制住了自己。 到了小木屋,少女开了门。契丹少年看到里面除了一个柜子上放个香炉,柜子边放着一些袋子里面大概是装的水果或果仁,此外便是一个生女直人几乎每家都有的火炕,再无其他家具。 契丹少年正要跟着往里进,被少女拦住了:“我在这里祭告神灵,夫君此时心情躁动,容易冲撞到神灵,所以还请夫君在外面稍等片刻。”说着又自语般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躁动。我长年住在这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里,从没想过能遇到别人,便也没什么准备,实在对不住夫君了。” 姑娘用生女直口音一口一个夫君把契丹少年叫得骨头都酥软了,赶紧陪笑起来:“什么对不住,你赶紧去祭拜完天地,跟夫君拜天地吧!” 少女含羞一笑,关上了门。契丹少年转头见还有窗子,便把窗纸捅个洞,看到少女正背对自己,把香拿出来点好插到香炉上,一个鞠躬接着一个鞠躬拜了起来。那少女太美了,乃至于拜神告天时都如此迷人,看得他恨不得破窗而入,可少女竟然拜个没完……就在他等不及要冲进小木屋时,蔡良和完颜蒲吉已经悄悄到了他的身后。而在蔡良拔出神刀的一瞬间,眼前的小木屋没了,少女没了,只有一棵大树,而他扒眼的则是一个树洞…… 听了这个契丹少年的讲述,蔡良和完颜蒲吉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从契丹少年讲述看到少女时的那个又羞臊又猥琐的表情来看,他此前的确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并跟他约定祭拜完天地神灵就嫁他……可是他扒眼的所谓少女独自居住的小木屋,明明是一个树洞!难道这大白天还真见了鬼不成?还有拔出神刀的瞬间契丹少年眼前一切幻象破灭——莫非那把神刀真的有什么驱邪驱鬼的神力? 蔡良想到这,握着出鞘的神刀也到大树前往树洞里看看,里面黑黝黝的,隐约看见一些水果和吃剩的果仁。蔡良索性用刀伸进树洞,结果一只半米长的大松鼠跳上刀身跑出了树洞,然后跳到地上窜进草丛里不见了。 蔡良冲契丹少年笑笑:“小伙子,你该不会是要跟那个松鼠成亲吧?” “怎么可能!”契丹少年直摇头,“我家虽然离这里很远,但也知道这混同江长白山有黄皮子、狐狸成精了蛊惑人,哪有什么松鼠啊!” “天地万物皆有神灵。”完颜蒲吉说道,“大概是这个松鼠成了精修炼得寂寞,正好看你是个黄口小子就勾引你逗闷子吧?” “哎呀。我又不是水果干果,勾引我干嘛。” “吸你的阳气,吃你的肉啊。”蔡良想起了一些都市怪谈,便引用到这上了。 “没错!”完颜蒲吉道,“她不是都跟你说吃腻了水果想吃肉了么?” “不……不会吧?”契丹少年吓得再度坐到地上,“那,我们还是把这大树烧了、捣毁了松鼠精的老窝吧,免得它日后害人。” “烧了?”完颜蒲吉不屑地看看他,“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烧一棵树会烧掉整个森林!山中飞禽走兽成精没什么奇怪的,你自己动歪心思还要烧人家的巢穴?” “你不烧了万一下次害你们呢……”契丹少年还想劝说完颜蒲吉和蔡良把老树烧掉,可话没说完,完颜蒲吉已经一刀砍断了他多半个脖子,脑袋便以180度的反转坠到了胸前…… “你、你怎么杀了他了!”蔡良大惊。 “蔡先生莫怪。”完颜蒲吉握着刀把半跪施礼,“这山精水怪只要不被其幻化的钱财女色给诱惑便没任何害处。但此人留着却会为萧海里通风报信,到时萧海里大军打来我们如何是好?与那些精怪比,敌人才是最想致我们于死地的!” “……”蔡良觉得他说得对,但是又没法肯定他这二话不说把人砍了的行为,尽管此前在炸营之夜他为了救何冰也头脑一热挥刀砍死了三个契丹士兵,但那三个人都处于疯狂的非人状态,而眼前被砍死的契丹少年,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纯情又猥琐,简直和自己高中时代一样,和自己说了这么多突然就死在自己面前,这实在是太难接受了。但想了想,穿越到这个乱世,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要经常遇见,甚至自己哪天也会这么轻易被杀死,如此不如就适应了吧。 呆立良久,蔡良才对完颜蒲吉说了句话:“你后代说不定有个人叫蒲松龄……” 完颜蒲吉当然不知道后世的蒲松龄,更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让蔡良联想到电视剧《聊斋志异》主题歌里“牛鬼蛇神倒闭正人君子更可爱”的歌词。莫名其妙了一阵,完颜蒲吉便让手下把那个契丹少年的尸体扔入水中。 等都忙完了,完颜蒲吉冲蔡良一拱手:“蔡先生,我们虽然杀掉了潜藏在阿典部的萧海里密使,但大首领不知道目前情况如何,如若碰到萧海里大军,就算对方真只有1000,首领带的150骑兵也无法与之对抗,当务之急,我们沿河而上去把大首领追回来吧!” “好,就听将军的!”蔡良答应之后跟随生女直众骑士上了马,那把缴获的神刀被他挂在了腰间。尽管现在心中如释重负,但还是觉得把神刀带在自己身上,才放心没有人能拿这口刀去伤害到他心目中已经无法取代的女神——网名为慕容添的网络小说写手、就读于三川大学的女学生何冰。 23.仇人相杀 在追完颜娄室这一路时,蔡良想到自己毕业差不多也有两年了,作为一个喜爱游戏和小说的年轻人,在学校毕业前他一直都为艺术作品中那些精彩剧情而拍案叫绝。但是毕业以后走上了社会后,他发现现实其实远比文字作品狗血得多,因为文艺作品再精彩也是作者一个人的脑袋想出来的,而现实却是由无数有独立思考的个体来演绎的。 拿那个被杀死的契丹少年的经历来说吧,蔡良从小看过很多类似的人被妖魔鬼怪给戏弄的事,而结果男主角或者狼狈而逃、或者从此悔改不再乱动贪念,而那个契丹少年甚至还没来得及从迷惑的幻象里走出来,便被完颜蒲吉给砍死了,如今尸身又被扔到水里,他的家人知道了该多伤心……想到这就问完颜蒲吉:“刚才那个小子,说他们家也是穷苦牧民?” “嗯,好像有说。”完颜蒲吉点点头。 “唉。”蔡良叹口气,“本来家就穷,家里的儿子来到外面又莫名其妙地死了,他的父母也挺可怜的……” “哈哈哈哈。”完颜蒲吉大笑,“蔡先生还真是菩萨心肠呢,不过无论是他们契丹还是我们生女直,当爸妈的都会尽力去多生的。” “本来就穷,还多生?” “当然了,养几年大了就能帮妈干活,再大一大就可以出去打猎放牧,要是国家征兵,还能拿军饷吃皇粮呢。”完颜蒲吉说得摇头晃脑,“当然,像我们这生女直部落的,大辽朝廷是不会给军饷的,但保卫我们的部落和女人,是我们这些男儿的义务!” 蔡良这才想起来,这是古代……又笑话自己又替那个契丹少年惋惜,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完颜蒲吉和七水部这150兵士,自己独自面对契丹少年又会怎样?起码在刀箭功夫上自己肯定是不如他,到时候他要么自己被杀死、然后神刀被送到老萨满那再把何冰杀死;要么眼睁睁看着契丹少年把神刀送回老萨满那把何冰杀死……算了,别想那么多没用的了,自己还活着、自己关心的人还活着,就好了! 一路无话,蔡良和完颜蒲吉以及这150兵士,快马加鞭地向上游一路追赶,就在到达一个林子口时,忽然有弓箭从冲在最前面的完颜蒲吉的马前射过! 完颜蒲吉大惊,勒住马摘下弓,搭箭拉满,瞄着箭射过来的方向,一看,是大树中间一片半人高的小灌木林,后面有几个人露出脑袋和半截身子,原来是几个七水部士兵,要不是完颜蒲吉认识他们,肯定就会把这些脱去铠甲看起来和普通生女直猎户一样打扮的士兵当成普通百姓。看这些士兵对自己招手,完颜蒲吉也冲身后的150士兵挥挥手,于是便进入了灌木林后的大树下。 进来后才发现,一百五十匹战马拴在这里,而每匹马的旁边也都放着脱下后规规整整堆叠起来的盔甲,乍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的矮人一般,此外还有差不多20多个穿着辽军战甲的契丹人绑成一串——而这一切,只有不到15个人在看守。 “忽吉拉,刚才那箭是你射的?”完颜蒲吉问其中一个弓尚握在手里的士兵。 那个叫忽吉拉的士兵回答:“正是,这里距离萧海里屯驻之地已经很近了,我看将军马快不知该如何叫停,只好冒昧放出一箭。” “好吧。”完颜蒲吉无奈地点点头,拍了拍忽吉拉的肩膀,“幸亏你箭术最近提高了,换一个月前我不被射死我的马也得遭殃……” 忽吉拉憨憨地笑了起来,这些士兵卸去盔甲后,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起刀弓杀人的军人。 而蔡良发现范若也坐在其中,正被几个闲着没事的士兵围着说着什么,便过去拍拍范若:“喂,老弟,你也在这呐!” “哎呀是蔡先生。”几个士兵也拱手,“范先生跟我们讲900年后的事情……听起来900年后比行商之人说的南朝还繁华!” “那是肯定的啦。”蔡良也坐了下来,扫了一眼那些马匹和盔甲以及契丹俘虏,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大首领他们都去哪了?还有这些马匹和盔甲,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范若给他们讲了他们这一路的经历。 跟蔡良和完颜蒲吉他们那一路分开后,完颜娄室便带着范若和自己这一半150的人马快速向上游奔跑,目的当然是追赶萧海里留在阿典部的萨满弟子,但追着追着,他们便发现两个在河边睡觉的辽朝宫账军打扮的契丹人,一个躺在河边、一个依在树下。当这150人马由远至近时,这两个人都被吵醒了,接着摸刀摘弓,可是晚了,那150个生女直骑士已经搭弓上箭对准了二人。两个人知道来者不善,只好把弓刀一扔,跪于地上请求饶命。 完颜娄室让他们别声张,问这是什么地方,他们俩是什么人,是否有从阿典部来的契丹人路过这儿。两个契丹兵老老实实地交代说:这里是忠武将军萧海里的驻兵之地,他们二人则是负责在这周边区域巡逻的亲军,至于从阿典部来的契丹人他们还真没看到。 完颜娄室有了大致了解后,便把二人捆上带上,接下来行军速度放缓,当视线中再次出现巡逻的萧海里亲军,完颜娄室直接下马,带上几个射箭准的,进入树林绕到两个巡逻亲军的附近,把他们用箭射死了。在确认了从阿典部返回的萨满弟子的确没回到萧海里那、而前面还有很多两两为伍的契丹亲军巡逻队,完颜娄室有了新的打算…… 此前在太师府,完颜盈歌在给他送行的酒宴上,就委托他尽量派人去确认萧海里的叛军数目,一旦临潢府那面的旨意下来要让生女直部出兵剿灭叛军,他们起码也该有个了解。现在虽然不知道那个萨满弟子跑哪儿去了,但现在倒也摸到了萧海里的驻地并接近了,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了解下他们兵力的虚实? 拿定主意后,完颜娄室让所有手下包括自己全下马脱去盔甲——都不用刻意打扮,他们盔甲里面的衣服本来就和平常的猎人没什么两样,于是这150人留下包括不能打仗的蔡良在内的15人看守马匹盔甲和俘虏,其余135人则分散开,每三人一路共分45路,奔着契丹俘虏所说的位置前行。 由于接近驻地,空地也愈发开阔起来,因此这些七水部的战士们便也都不好藏身了,几乎每一路都会碰到巡逻的契丹兵。好在每路人数都只有三人又是百姓打扮,因此有被巡逻兵发现时,他们也都一脸陪笑迎上去自称是生女直本地百姓、打猎至此还请各位军爷放行云云。 一旦巡逻兵放松警惕,便要么被拖下马生擒、要么直接被砍死射死然后扔进溪流中。而这里的这些契丹军人打扮的士兵,除了开始抓到的两人,其余都是那45路人一路抓一路押回来的,先拘押在这里,等刺探完萧海里军队底细后回来再审问。 “不愧是大首领!”完颜蒲吉一翘大拇指,“就是有勇有谋,我们也在这等着好了……” 正在这时,那些被俘虏的契丹巡逻兵中有人问完颜蒲吉:“将军,等你们首领回来,会放了我们么?” “放你们?放你们回去给萧海里报信么?”说话的契丹人是上京临潢府的口音,完颜蒲吉听了就烦,“等着大首领回来处死你们吧!当然,等会大首领回来了审你们,你们要是老老实实据实回答,还会给你们留全尸的。” 契丹俘虏们彼此看看,各个面露出恐惧,静默了下来,沉静了一会后,其中一个俘虏道:“我们既然活不了,那就请将军发发慈悲,给我们弄点吃的和水来,也省得一会做饿死鬼……” “没有!”完颜蒲吉没好气地回答。 有几个契丹俘虏也附和起来,有的是哀求:“求求将军,别让我们饿肚子上路啊。”也有抗议的:“这里离溪流那么近,去帮忙弄点啊。我们要不是被绑着,我们自己就去了!” “都等着!等大首领回来再说!”叫忽吉拉的大声喊,“现在都吵什么吵!” “算了,忍着吧。”在俘虏们都被忽吉拉的大嗓门给镇住时,一个契丹士兵说话了,“连断头饭都不给,跟这些野人没什么好讲理的……”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在说,因此还是被在场所有人听到了,有些个脾气暴生女直士兵立马站了起来怒视着他们。完颜蒲吉也在其中,不过他已经拔出了刀,来到那个俘虏跟前:“说我们野人是吧?那我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野人。”说罢手起刀落,那个俘虏便人头落地。这20多个契丹俘虏是像绑奴隶那样绑成一串的,中间有人倒下,前后的士兵超近距离观看便被惊得大喊起来,结果也被完颜蒲吉砍死。 “怎么都是死,跟他们拼了!”不知道是哪个契丹俘虏喊了出来,于是这些手被绑在身前的俘虏们便把完颜蒲吉围了上来,用绳子和臂弯固定住完颜蒲吉的手脚又去勒他的脖子。 生女直士兵们大惊,赶紧提着刀上前对着这些俘虏们便砍,但俘虏们也铁定了心要把这个杀死自己伙伴的完颜蒲吉给勒死,因此有的即使后背被砍数刀往外喷血,仍然咬牙挺着给里面死命去勒完颜蒲吉的人争取时间。最终当这20多个契丹俘虏被横七竖八地砍死时,完颜蒲吉也已被勒得吐出舌头翻了白眼——他已经被愤怒的俘虏们活活勒死了。 刚才还七嘴八舌地发牢骚的那些契丹士兵,以及严肃拘谨又很直率的完颜蒲吉,刹那间便成了一地的死尸,蔡良眼看着这一幕惨剧发生,心里乱做一团:那些契丹俘虏等完颜娄室回来审问完肯定都还是要杀掉的,但他们死前要点吃喝不仅没能满足却因此提前送命……而完颜蒲吉也因为暴躁嗜杀招致此杀身之祸…… 那么自己呢?在这个随时就会发生杀戮、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人转眼就变成死尸的修罗世界,自己这种动辄悲天悯人的性格又会有怎样的结果呢?也许很快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视杀戮为平常吧?毕竟自己之前为救何冰还亲手杀了三个士兵…… 在蔡良胡思乱想时,这林子里的人也都在忙碌着,有的把那20多具契丹士兵的尸体拖到溪流边抛进水中,有的给完颜蒲吉抹下眼皮塞回舌头,停放在林中,继续等待完颜娄室他们归来。 而蔡良的思绪还在极大地跳跃着,他由眼前的杀戮联想到了生命的脆弱,又联想到了一直囚禁在萧海里萨满营帐的何冰已经多日未见吉凶未卜……何冰现在到底还活着吗?是否也会因为一句错话、一个眼神而招来杀身之祸?毕竟萧海里也是说发怒就发怒说拔刀就拔刀的火爆脾气。 想到这,他来到同样被刚才的杀戮所惊呆的范若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有点不放心何冰了。走,跟我一起回萧海里那看看吧。” 24.回程之路 当听到蔡良说要回到萧海里那,范若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那个萧海里说变脸就变脸,而且还是叛徒,早晚要被剿灭的!” “可是……我担心何冰。” “因为担心何冰所以心甘情愿去送死?”范若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抽醒,“你为她以身涉险的次数够多了。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回去,绝对连九死一生都不算了,而是必死无疑!” “我就说斡里衍他们留在完颜部收集情报呢?反正萧海里派他们的目的也是多收集完颜部的情报……” “算了吧!”范若打断了他,斡达剌都留在那里了,凭什么你我回来了?难道让我们回来通报一声?起码也该跟一个他们的人吧。萧海里那个人只是看着粗野,其实一点不糊涂。” “那……干脆说,没劝降成,我们跑回来了?” “哈哈哈哈。”范若气笑了,“跑回来?我们就不说跟斡达剌比,跟那些斥候比,我们的本事比他们大么?那100个比我们本事大的一个都没回来,我们就能跑回来么?” “那怎么办,我实在是担心何冰……”蔡良越想越着急,甚至设想了各种何冰被萧海里及老萨满各种糟蹋后杀害的可能,竟然捂着脸抽泣起来。 “别这么样好吗?”范若拍拍朋友的肩膀,“你着急我就不着急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何冰也是我的女神。但咱们不能这么蛮干是吧?起码你我太平,救何冰才有可能。更何况汤文还在那呢,肯定不会委屈到何冰的。” “汤文那个人为了他自己可以牺牲任何人!如果没有他我还放心,毕竟老萨满也说要等神刀,但汤文那个家伙在我反倒不放心了。”蔡良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汤文扔下何冰不管不是一次两次了!” “汤文只是怕事,不会出卖好朋友啦。”范若还在劝。 这时一只大手拍在了蔡良的肩膀上:“未曾想啊,先生和蒲吉相识才这么一会儿,竟然有了如此深的交情,先生真乃性情中人。” 抬头看才发现,原来完颜娄室带着他的那些布衣侦查的手下们已经回来了,只是眼前一直因为处理尸体的事情而人走来走去、而两人刚才谈话又过于投入而忽略了又有100多人回来了。完颜娄室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是听说完颜蒲吉被俘虏杀死、匆匆去确认后又看到蔡良在一旁坐着哭而范若在劝,还以为他们在为完颜蒲吉的死而难过。完颜娄室继续劝:“蒲吉虽然战死,但是勇士死于战场本身就是荣耀。蔡先生勿要难过!” 蔡良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便点点头,庆幸刚才的话没被完颜娄室听到,否则就算救过他的命,现在估计也得身处险境了……于是先佯装无事地擦擦眼泪:“没什么,只是觉得蒲吉死得太冤屈,被俘虏给杀死了。” “唉,我以前也总劝蒲吉,动刀子前要先动脑子……”完颜娄室也摇头叹气,然后说:“我刚才带部下已经摸清了萧海里的底细,当务之急还是先撤回吧。否则等萧海里发现他派出去巡逻的亲兵没回来派兵出动,我们很可能就暴露了。” “听大首领的!”范若拱手施礼,然后捅了捅蔡良,上了马。蔡良见范若确实不会陪自己回萧海里那,也只好无奈地上了马,跟着大部队回撤。 而在回去的路上,完颜娄室也都留下了人乔装成本地猎人,每500步留一个,人藏在灌木或草丛中,马则拴在稍远些的树上,观察萧海里是否有派人追上来,观察两刻钟,没敌情便快马加鞭追上大部队。而完颜蒲吉的尸体,则用两根长枪固定住绑好、免得搭在战马上尸体在弯的时候僵硬不好入殓,然后用战袍包着放在马上。一切准备完毕,便带着全部部下,一路回返。 回去的路上,完颜娄室一直在长吁短叹,和蔡良、范若讲完颜蒲吉的事:“蒲吉这个人啊,哪点都好,就是性格太急躁。尤其是太嗜杀了。我们以前征服其他部落,我就不止一次告诉他,说即便是发生冲突,也都是我们生女直的弟兄,没必要去赶尽杀绝,可他每次都要杀戮一番。为此,连太师都没敢重用他。” “他和你是兄弟吗?”蔡良虽然心里惦记何冰,但出于礼貌还是要装作很认真听的样子,想起都姓完颜又是一个部落,便找了这么个问题。 “是啊,本来作战很勇猛,以一当十,本来他可以做七水部的首领的。” “七水部的首领不是大首领您么?” “我本来该是留在太师身边的。”对于这位死了的蒲吉,完颜娄室很是难过,“我父亲当初因为拒绝了乌春部共同攻击完颜部的提议,还和完颜部共同打败了乌春等部的联军,所以我父亲被劾里钵太师封为金紫光禄大夫,我便承袭了我父亲的这个受封。无奈蒲吉暴躁嗜杀,我只好在父亲过世后回到七水部。如果他要不这么嗜杀,那么七水部就可以由他来带领的。” “节哀吧……”蔡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这时忽然想到了他们都观察过萧海里的阵地,便问:“大首领,有确认萧海里带了多少兵马么?” “确认了,最多1000!”完颜娄室回答。 “里面还有一帮萨满弟子,是吧?”蔡良尽量把话题往萧海里部萨满营上引,好套出何冰的情况。 ”完颜娄室倒没在意,“所谓的萨满弟子,其实也都是士兵,只不过平常时候会跟着萨满学些法术仪式,打仗时候还是要上阵打仗的。” 蔡良点点头:“和我猜的一样。对了,那萨满营到底有什么情况呢?” “哦?蔡先生对萧海里的萨满营还挺有兴趣嘛。”完颜娄室一笑,但心里也有些提防了。 好在范若再次打破了这个僵局:“他对萨满营没兴趣,他关心的押在萨满营的女人。” “哦?就是那个要用神刀才能杀死的女神?”完颜娄室想起来了,便对身边侍卫道:“去传荼达!” 不一会,一个快马跟了上来,马上乘坐的是一个很大众脸的生女直士兵。完颜娄室向蔡良介绍:“他叫荼达,萨满营在他负责刺探的范围内,你来问问他吧。” “见过蔡先生。”荼达在马上拱手施礼,道,“我在刺探到萨满营时,的确看到萨满营前的空地上有个囚笼,笼子里关着一个年轻女子。当时有个身份显赫的人去探望那女子,结果不知道说了什么,和他们的大萨满还吵了起来……” “等等!那个女子长什么样?”蔡良听说何冰没事不禁有些激动,要继续确认。 荼达回答:“瘦高的身材,白净的面皮,头发笼于脑后,眼上有……”说着看看范若,“有和范先生一样的物品。” 范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说这个?” “对!” “这叫眼镜!” “小的知道了。”荼达连连点头,“对了,那个身份显赫之人,眼睛上也有这个眼镜,而且发型也与蔡先生和范先生相仿,都是短发。” “难道是汤文?”“是汤文?”蔡良和范若几乎同时说了出来,结果再度引起了完颜娄室的警觉,看看二人:“你们认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蔡良和范若也再好说出了实话,说在萧海里那除了有个女生被关押,还有他们一起从900年后穿越来的一个好朋友,只不过比较会见机行事所以成为了萧海里的军师…… “见机行事……哈哈哈!”完颜娄室听到这话大笑,“他难道不知道萧海里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还给萧海里当军师。” 蔡良无奈地低头拱手:“他也是一时糊涂,如果一旦跟萧海里开战,还求大首领不要伤害了他。” “这个……难哪。”完颜娄室这次没有爽快答应,“且不说征讨萧海里能否轮得到我们,就算是我七水部参加了讨伐,但战场上终归是刀枪无眼——这样吧,如果临潢府那面让我们参与讨伐萧海里的话,我就把你的事跟阿骨打大哥也说下,让生女直的兵士们看到萧海里手下有眼镜的莫要伤害,如何?” “那,就代我的朋友多谢大首领了!”蔡良在马上拱手低头,以示感谢。 那么荼达看到的身份显赫之人,真的是汤文吗?还真是! 话说在蔡良和范若跟着斡达剌离开了萧海里的营地后,汤文的军师营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而且就在两位好友离开的那天上午,他最后一支烟也抽完了,拿出手机来看,手机也早就停电自动关机了。这下真的陷入了百无聊赖的状态,独自趴在床上胡思乱想,比如想如果当时带来一副扑克,是不是可以把门口给自己把门的士兵们喊来打牌;或者给手机的备用电池带上,起码现在还能用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万般无奈,他只好溜达出营房,和把门的攀谈,两个士兵见军师大人主动找自己聊天,自然是受宠若惊,便把老家在草原上的事情跟汤文讲,但汤文听得毫无兴致,最后实在听得没趣,干脆打着哈欠回营房睡觉去了。 睡觉时,他再次梦到了自己的妻子——自从穿越过来,他每天都会梦到妻子,而今天他还梦到妻子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兴奋地就要上去抱,可是他越往前走,抱着孩子的妻子却反倒越离越远起来,终于,他再次从梦中惊醒。 闻着没吃干净的烤羊肉的淡淡膻气的香味以及火盆的烟火味,汤文知道,自己已经身处900年前了——都怪那个叫何冰的女人,本来网友线下见面,见完了要么成为朋友要么以后各奔东西,很简单的事情,可这女人竟然靠着一段话把自己连同好友一起带到了这个奇怪的年代的奇怪的地方……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到这,汤文下了床、出了营房,直奔关押着何冰的萨满营而去。 25.新任军师 和蔡良与范若两个赶鸭子上架而不得不骑马的好友不同,留在萧海里营帐的汤文还是很养尊处优的,真有什么事情,他那距离萧海里的大帅营帐几乎也是隔壁——而萧海里找他,除了翻来覆去畅想他的东辽帝国美好志愿,也就是让他给讲900年后的事。军师营帐距离萨满营虽然有段距离,但汤文还是宁愿走着过去,天知道那马什么时候抽风把自己给再摔一下。 到了萨满营,萨满弟子们见是军师,自然不给怠慢,一路陪笑鞠躬,汤文也不客气,点头应诺着,问何冰现在何处?萨满弟子回答现在太阳已经下山,已经抬回了营内。汤文点点头,便进了萨满营。 “军师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老萨满见萧海里新近提拔的红人来此,自然也恭敬有加,汤文对老萨满自然还是要尊重的,毕竟这是萧海里见到也要敬畏三分的人物。 汤文效仿萧海里的动作,右手放于胸口,欠身鞠躬:“老先生,我来探望下我的好友,老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 “是那个疑为女鬼的女子吗?敬请探望!” “多谢。但我还有个冒昧的请求。等会我和她说话的时候,还请老人家及诸位弟子回避一下。” “听军师吩咐。”老萨满欠身还礼应答之后,便冲着营帐里侍立的弟子们一招手,便鱼贯出了营帐。 何冰在笼子里已经看到汤文了,又看他把全部萨满弟子都支出去,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果然,汤文过来了,从何冰点点头:“女神,我来看你了。” “谢谢。”何冰并不知道之前汤文多次阻拦蔡良前来救自己,但三个男生中她对汤文是最缺乏好感的,她自己有时也会自问原因,想想大概是汤文已经结婚了而对自己不像两外两个对自己那么热情吧。 “女神,我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汤文的开篇问话,倒是出乎了何冰的意料,何冰想起此前自己被误会成女鬼时汤文就曾对自己落井下石过,干脆闭口不答。 “何冰!你别给脸不要!”汤文的语气凶狠起来,“我现在是什么地位你知道吧?如果想要你的命就是一句话的事!” “呵呵,没听萨满说吗?我可是道行高深的女鬼,要是能被你杀掉,当时我就已经被萧海里杀了。”何冰没想到此人现在竟然已经跟自己撕破脸了,便更没好气了。 汤文微微一笑:“女神,你这套把戏糊弄得了萧海里,糊弄得了老萨满,可糊弄不了我。”接着他压低了声音:“我现在一刀杀了你,老萨满和萧海里也不会对我怎样,你信不信?” 何冰面露惊恐:“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是有个小小的要求,每天中午,我来你这,你都重复把我们穿越过来的那些咒语。如果能回去,我感谢你!”汤文虽然在请求,但态度还是很傲慢。 何冰点点头:“好啊,原来就这么点事情。我肯定帮你,争取一起穿越回去。” “多谢!”汤文这次一反傲慢的姿态,来个90度的鞠躬,“我老婆怀孕半年,我好想见我的孩子,拜托了!”说到这里竟然哽咽起来。 然后,汤文便离开了萨满营。何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到底哪天是闰年闰月,而汤文的一切举动也只是为了能回到900年后和妻子团聚并能看到自己孩子的出生……但是一想到跟着斡达剌去出使的蔡良和范若,对汤文不禁又厌恶起来:万一明天自己真的和汤文成功穿越回900年后,那蔡良和范若呢?他竟然这么对待朋友?想到这,何冰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第二天,何冰被叫醒吃饭,由于有前天晚上蔡良和老萨满达成的契约,所以何冰的伙食好多了,然后囚禁她的旱柳木笼子又被抬出去晒太阳,用老萨满的话说是削减阴气。中午,汤文准时到来,这次他带了一把从侍卫那要来的佩刀拿在手里,见过了老萨满——由于军中带刀很正常,所以除了何冰,没人留意他今天比昨天来时多带了把刀。 汤文和其他萨满弟子攀谈起来,时不时便问问时间,当得知到了正午时,便来到何冰的笼子前,冲着何冰晃了晃手中的刀,意思是告诉何冰自己可以随时杀掉她,然后凑近笼子小声说:“我知道,你如果不想带我穿越,你可以把咒语念错,但我也提醒你,留在外面什么部的萨满弟子随时会带神刀回来,你要是不抓住机会,很可能就会被杀死在这里了——到时候老萨满杀你的时候,可连拦着他的人都没有了。” 何冰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就好,念吧。大点声让我听清楚!”汤文一手握着笼子的栏杆,一手握着刀把、拇指搭在绷簧上。 “月至阴兮,日至阳;斗转星移兮,复旧疆;黄龙落尘兮,女直起;国中山关兮,断愁肠。”何冰又念了起来,念完之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何冰把其中的“瓜州散关”念成了“国中山关”,汤文当然听不出来,只在是何冰念完之后一脸沮丧:“看来今天不是正日子啊,算了……明天继续。” 回到军师营,汤文无所事事,只好一头倒在床上睡觉,然后便进入了梦乡——这次他没梦到妻子,而是梦到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行男女之事,等醒来之后觉得头有些痛,仔细想,梦中和自己行房的女生还挺模糊,是谁呢?唉,别管是谁,这穿越第四天了。如果算上妻子怀孕,那他没有男女之事的时间更长…… 汤文起身坐到床上,两条腿叉着垂到地上,低头看看两腿间还坚挺着……感叹自己一个大男人婚后有半年没碰过女人后,又怀疑是不是羊肉吃多了上火。暗骂自己没出息后,也想这股火该怎么泄,于是便想到了何冰——那个女学生虽然长得一般,但还是很嫩的,现在自己是萧海里帐下的第一红人,去要个女子侍寝,老萨满应该会赏面子吧? 可是他忘了,何冰是因为被指认为幻化出人形的女鬼才被囚禁起来,而且绑她的绳子是特制的捆妖锁,而囚禁的笼子更是旱柳木做的。因此当汤文厚着脸皮去找老萨满让何冰服侍自己时,老萨满想都没想便果断拒绝了他:“军师别的要求都好说,惟独这女鬼,万万不可从笼中放出!” “女鬼个毛啊女鬼!”汤文也火了,“你见过女鬼这么乖乖在笼子里待着的?” “军师忘了么?”老萨满也不退不让,“她把你们从900年后带到现在,又阻断炸营死了的200兵士去往黄泉,还差点把你的好友蔡先生给开膛挖心……” “这样,你让你的手下把囚禁她的笼子抬到我的军师营,我直接去笼子里教训她,总可以吧?”汤文此时脑袋里浮现了被束缚的何冰被自己任由玩弄的场景,心里不禁期待起来。 结果老萨满再度拒绝:“军师万万不可啊!色乃万恶之源,妖精鬼怪尤其擅长化为女子外形,借与男子行房事之时而吸其阳气。军师勿要因女色而以身涉险。若军师出了意外,老身可担待不起啊!” “我说用你担待了么?” “真出了意外军师丢了性命当然不会让我担待,但大将军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 “老头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人来抢!”汤文猛地拔出刀来,指向老萨满。 老萨满并不害怕,用神杖顶端的铜人把刀轻轻拨开:“军师难道还想和老身比比身手么?”——他们哪知道,他们的争吵已经被名为荼达的生女直七水部士兵给从头看到尾,所以才把这些汇报给了完颜娄室和蔡良,好在荼达没听见汤文为什么和老萨满吵,否则蔡良会二话不说拨转马头回去。 说回汤文,正在跟老萨满争吵,忽然有兵士来禀报,说副将郭孝隆有请,汤文这才气哼哼地离开了萨满营,跟人去了郭孝隆的营地。到了营地,发现一脸络腮胡子的亲军统领郭孝隆,正着急地在营帐中走来走去,看起来颇为不安。看到汤文进来,立马拱手施礼:“郭孝隆见过军师。” “将军莫急,且坐下说,找在下来有什么事?”汤文坐下来,接过侍卫递上来的茶,现在他已经适应了这种身份了。 “军师,我中午派出的去溪流下游巡逻的亲军,现在一个都还没回来!”说罢指指桌案上的漏刻①,“现在已经到了换岗的时间了,别的方向巡逻的都回来了,惟独这一路的20多人。按照这帮小子平常的德行,还没到时间就提前回来了,可是今天一个都没回来。” “将军担心他们出事了?” “是啊!”郭孝隆点头,“如果有一个两个没回来,无外乎就是出去玩了或躲哪睡了,可派出这一路都没回来,实在是太蹊跷了!” “那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呢?这种事情一般不是该去找老萨满给算一算么?” “老萨满如果知道了肯定要禀告给大将。你知道,大将军来此驻营之后其实每天都睡不好,我看军师是明事理之人,便找来军师,以实情相告,但请军师不要透露给大将军;就是想请军师拿主意,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派人找去啊!”汤文能给的主意只有这么多。 “可是如果派人少了,怕同样出意外;派多了,又恐大将军发现生疑。” “别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救人要紧!把能叫上的都叫上,尽快去找人吧。”汤文来了精神,“如果有需要,我愿意跟随将军同行!” “可是要是被大将军发现了,当如何是好?” “放心,有我呢!走吧!”汤文自信满满。 郭孝隆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军师稍候片刻,我把剩余的亲军都点齐,稍后叫上军师一起去寻找那些至今未归的巡逻亲兵。”说罢出了营帐。 大约过了15分钟,郭孝隆进来了,拱手欠身施礼:“孝隆帐下的亲军都已点齐,集合于营帐之外,军师也上马出发吧!” “好!”汤文大步流星走出了郭孝隆的营帐,翻身上马——前天在萨满营外空地学骑马,他学的是最出色的,所以接下来两天虽然没骑马,但现在面对马匹也还是轻松地骑了上去。 郭孝隆见汤文上马,一挥马鞭,刚要说“出发”,不想萧海里带着几名侍卫骑马悠悠赶到了:“孝隆,你带着这披挂整齐的亲兵卫队,想要干什么?” ———————————— ①刻漏,中国古代计时器。漏是指带孔的壶,刻是指附有刻度的浮箭。用漏壶中的浮箭随水面的上升或下降来指示时间。 26.追寻失踪人 郭孝隆本来想瞒着萧海里去调查一下溪流下游方向巡逻兵士们的下落,没想到却被萧海里撞个正着。倒不是有人去给萧海里告密,而是萧海里等斡达剌回来复命却一直没有消息,内心焦急出来遛马散心,可却撞上了亲军卫队在忙不迭地整装集合,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郭孝隆竟然要背着自己出兵! 见郭孝隆吞吞吐吐,萧海里怒从心头起,猛地拔出佩刀:“郭孝隆,我把我最精锐的亲兵卫队让你带,你竟然私自全部调动出发而不告诉我!说,是不是怕死了、要带着这些士兵逃跑?”一边说着,一边把刀架到了郭孝隆的脖子上。 郭孝隆一时慌了,这下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汤文见此无奈地摇摇头,替这个关键时候说不出话的大老粗说出了实情:“禀报大将军,郭将军是因为亲兵卫队出现了意外,考虑到大将军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所以才瞒着大将军而私自点兵打算前往调查。” “哦?出什么事了?”萧海里果然大惊。 “郭将军派出巡逻的亲兵卫队中,前往下游的20余人至今未归……”汤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郭孝隆则一脸痛苦。 萧海里长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孝隆你的心意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这一件件事都瞒着我,难道要等瞒不住的大事出现时把我直接击垮么?” “这……大将军见谅。”郭孝隆低头拱手认错。 “好了,既然是去下游巡逻的失踪,也别光派遣亲兵卫队,全部兵马都可以派出去。”然后对侍卫道:“请萨满师傅和萧崇义将军前来。” 侍卫领命后,不一会,老萨满和萧崇义便骑马匆匆赶到,老萨满由于来得着急,还是没有换上做法的衣服,和炸营那天一样,与弟子们带着衣服和做法的器具便装骑马赶来。见二人到来,萧海里简短节要地说了那20多人失踪的事情,然后便请萨满给占卜一下他们的去处。 老萨满应了下来,穿上神袍,戴上黄金面具、黑色神帽,弟子们也都装束穿戴完毕,在急促的腰铃和手鼓声响中,老萨满右手持神杖,张开双臂念唱起来,继而全身抖动不止。终于,在老萨满停下抖动的时候,弟子们的腰铃和手鼓也都非常心照不宣地停了下来,其默契让汤文看得目瞪口呆。 老萨满摘下面具,冲萧海里施了一礼道:“我请教了这森林与水之神,森林之神说那些孩子在它的怀抱中有了红彩,而水之神则告诉我说那些孩子现在正静卧于它的怀抱。” “这是……什么意思?”萧海里听着不像好事。 “有了红彩应该是见了血,而静卧于水之神的怀抱,老夫猜想,大概是被抛尸水中。”老萨满回答,“如若抛尸水中的话,溪流水缓,应该还没被冲出多远,大将军可差人沿着溪流向下流快马奔袭。” “就按师傅说的去做吧。”萧海里吩咐。 “是!”郭孝隆领命。 接着萧海里又对萧崇义道:“你也带上你的600骑兵,在林子里做仔细的拉网搜查。” “是!”扑克脸萧崇义也拱手领命,下去安排去了。 郭孝隆在领命之后,二话不说带上300铁骑便顺着溪流快马加鞭地奔袭下去,对于老萨满的话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如果说打仗时候折了20多个士兵这很正常,但是在屯扎的时候,在没有任何战事的情况下有人莫名失踪,这就不得不引起警觉了。 正沿着溪流奔走,忽然后面有兵士快马追上来,郭孝隆回头一看,原来是萧崇义手下的轻骑兵。这个轻骑兵见到郭孝隆后拱手施礼:“禀告郭将军,我部在盘查时,在溪流边距离营盘5里之外的矮木林中发现了大片干了的血迹,沿途也有人被拖到水中的痕迹。” “那么说,这些人真的是被杀死了?”郭孝隆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既然如此,就继续快马加鞭地追吧。 其实就在他们出发时,轻骑兵如果沿着还算明显的马蹄印去追完颜娄室他们,说不定还真能追上,只是轻骑兵被派去拉网搜查,因而让完颜娄室那300铁骑顺利撤出了森林,回到了七水部。而完颜娄室回到七水部怎么厚葬完颜蒲吉,怎么摆宴大贺兵士、并把刺探结果报告给完颜盈歌,这些暂且按下不提,继续说郭孝隆这面。 郭孝隆率领着300铁骑跑起来那真是征尘滚滚,尽管跑得心急,但由于之前漏看了地上拖尸体入水的踪迹而被萧崇义手下抢了功,总归还是不甘心的,因此他率领着300铁骑奔驰时,仍然注意眼前地面的情况。 终于,他在一片比较稀疏的林地旁再次发现了明显的人在地上拖动的痕迹。他让部队停止前进,下马观察,果然,痕迹中的泥土里还能隐约看出已经黑了的血迹,可附近同样没有人影,倒是有一个半米高的大松鼠,趴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洞里,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马,一点不害怕。 “将军,那大松鼠不怕人哎。”一个兵士看到了大松鼠,有些好奇。 “管它怕不怕,等下找到死去的弟兄们,正好需要肉祭祀下,它不跑就把它射死吧。”郭孝隆看那个大松鼠,蛮肥大的,宰了吃味道应该不错。 兵士听了郭孝隆的话,便取下弓,拉弓搭箭,瞄准了大松鼠,一松手……结果这个兵士竟然松开了握着弓把的手,反弹回来的弓把带着搭上的箭猛地反弹回来,箭尾从这个兵士的左眼穿进去插进了头颅,这个兵士惨叫一声仰面倒地抽搐几下,便咽了气。 郭孝隆大惊,他这300亲军的骑射本事可是相当过硬的,不然也不能打败数倍于他们的大辽平叛军,可这个兵士竟然犯如此错误而死相又如此蹊跷,让他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到底是那个老树还是大松鼠亦或是得罪了栖在树上的其他什么神仙鬼怪?郭孝隆想到此,赶紧对着老树和大松鼠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连连道歉,然后才让手下把刚死的兵士的尸体停在路边,继续快马加鞭向下游追赶漂下去的尸体。 最终,他们在傍晚时分,在一处溪流拐角处,才到被一个斜长在水里的大树拦住的20多具尸体。郭孝隆心中长出一口气,因为再往下不远,这个溪流便汇入一条河流。 那棵树的位置在拐角外圈处伸进水里,卡住的枯枝尸体极多,以至于在打捞时发现这里卡住的不光有之前死的20多个契丹兵的尸体,还有很多已经腐烂的和彻底成为骨头的野兽尸体。郭孝隆见状赶紧让兵士们以帕遮脸,防止吸进疫气,这才让兵士们继续用长刀长枪把尸体一具具给钩了回来。轻点尸体数目,和自己失踪的手下果然一一相对,此外还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部下的契丹少年的尸体,便也一起带上来。 而在如何运回这些尸体的问题上,郭孝隆还是犯了难,好在一个士兵出主意,说让打捞尸体时带上这一大堆的枯枝正好绑成一个个规整不齐的木排,然后将兵士和契丹少年的尸体在上面一一陈列好,把木排的绳子套在马鞍之上,人在岸上骑马缓缓地拉着载着尸体的木排,返往驻地。当然,也没忘了给之前射箭意外射死自己的倒霉兵士收尸。 300人马,一路默默无语。郭孝隆在打捞尸体时大致看了下,发现自己的这些部下的确是被砍杀而死,而且手还绑在身前用绳子串起来。至于那个非本部的契丹少年,死得就更惨了,脖子仅剩几根筋肉相连……夜幕降临,月光冷冷地照在大地上,也照着这一路因运尸而缓缓回撤的亲军卫队,场面极其哀凉。 当尸体终于运回到了萧海里大军的驻地时,萧崇义的600骑兵早就已经回来了,而萧海里、老萨满、萧崇义和汤文,都在大帅营帐中等待着。四个人中,萧海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萧崇义为这些确定死亡的弟兄们唉声叹气不止,老萨满则小声唱念着祭悼的唱词,汤文却如坐针毡。 汤文和萧海里才认识4天,和其他兵士更是不熟甚至很多面都没见过,让他为这些人的死难过是不可能的,而那些人的死意味着什么,他也懒得去想。等待枯坐中,他有时想蔡良和范若两个好友怎样了,有时想该如何把何冰从老萨满那要来陪房侍寝,有时则想老婆这些天该多为自己着急——每当想念至此,他便赶紧打消找何冰泄火的念头,觉得这么做太对不起老婆了。至于蔡良,他跟何冰不是也才认识4天不是? 正想着,侍卫来报:“回禀大将军、军师、师傅、萧崇义将军,郭将军带队归来。” “哦?那些失踪的兵士们可否找到?”萧海里腾地站了起来,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回大将军,找到了,只是……”侍卫顿了一下,“都已被杀死。” “我就知道……”萧海里刹那间有些失魂落魄了。 “大将军,不妨出去看看这些孩子们的死因吧。”老萨满建议,萧海里点点头,带头走了出去,老萨满和萧崇义也跟上来。惟独汤文,一听这大晚上出去看死人,竟然怕了起来,坐着不动。 老萨满回头看看:“军师,为何不一同出去?” “呃,我有点怕……”汤文说完就后悔了,在军营中自己竟然说出怎么没出息的话! “大前天炸营时,死尸遍地,军师还少看了死人么?”老萨满这一句话把他点醒,汤文想想还真是这样,但当时为什么没害怕呢?想想应该是有范若这个朋友在身边吧,可现在蔡良和范若都不在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老萨满一行出了营帐。 尸体都被抬到了营地前的大空地——此前这里也为炸营而身亡的200兵士举行了送魂仪式。此时老萨满和萧海里都举着火把,翻看每具尸体上的伤口,当看到最后一具尸体时,老萨满不禁惊得叫出了声…… 27.萧海里,严阵以待! 话说失踪的契丹士兵的尸体被郭孝隆带着亲卫队在溪流下游找到后带回了营地,时间已经是夜晚,萧海里和老萨满举着火把挨具尸体查看伤口,当看到最后一具时,老萨满忽然惊得叫出声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汤文更是给吓得不轻。 “师傅,这大晚上对着这么些死人,咱能不能别这么一下一下的?”汤文捂着心口道。 “我有一下一下的?”老萨满没看他,继续看那具尸体。汤文虽然有些怕但还是低头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吐了出来——眼前的尸体从装束上看,和郭孝隆帐下全副武装的亲兵的确不同,但明显是契丹人的发型,关键是肩膀上面,脖子骨硬生生地被砍断了,但还是如恶作剧般留些皮肉连着,以至于上面的人头由于重力的关系处于一个奇怪的位置,而砍开的地方看起来尤其重口…… “这孩子是我派在阿典部留着取神刀的徒弟啊!”老萨满很伤心,以杖点地,萧海里也长叹一口气,拍拍老萨满的肩,以示安慰。 过了一会,老萨满早已吩咐下去的弟子们也把送魂的大草人扎好了,而那些人的战马已经找不到,故宰杀了20多匹比较笨的驮马,剥了皮洗干净,裹上这些尸体,便是马革裹尸。 和上次为200多人送魂一样,汤文和萧海里、萧琮义、郭孝隆以及老萨满每人握着一根大草人上垂下的草绳,另一手举着酒樽,只不过这次少了斡达剌。老萨满再次唱念起萨满的送魂歌,让这20多个意外身死的孩子们的灵魂能平安到达黄泉……随着老萨满的念唱,一旁的弟子们扭动腰胯带动腰铃,舞了起来,一旁参加送魂仪式的兵士们,也都如狂欢般唱跳起来。 末了,老萨满停下了唱念:“唱累了,跳累了,喝下将军们的敬酒,就上路吧,不要留恋,可怜的灵魂,安心地去黄泉吧!”说完,5杯酒倒在了稻草人上,又把自己手里的和其他四根绳子分别用神杖一一打断。然后尸体下葬,草人则被投入到溪流中。仪式完毕,萧海里把两位副将以及老萨满和汤文请回了大帅营帐。 “我现在想听听各位的意见,怎么看待此事?”萧海里居中坐正,不怒自威, “看来是有人与我们为敌啊!”汤文抢先说了句废话。没想到萧海里一拍大腿:“正是!但是不知道是这路过的劫匪强盗,还是生女直本地人呢?” 萧琮义道:“我认为应该不是强盗。自古匪怕兵,何况还杀害了我们20多个弟兄。” “郭孝隆,这些弟兄们身上可否有财务遗失?”萧海里问。 郭孝隆答:“没有,但是在我从水里把他们捞上来时,我失踪的那20多个弟兄还都在身前绑着双手串成一串……” “嗯?”萧海里皱皱眉头,“绑成一串?这是生女直的贵族和人贩子绑奴隶的绑法,而且一个两个人也根本没法绑得了这么多人……看来来了很多人啊!” “但是大将军。”老萨满说,“老朽留意观察下刀口,这里面除了一个被箭杆插进眼睛插死的外,其他亲兵和我的弟子,全部都死于一个人的刀下。” “哦?这么多全副武装的精兵,能被一个人绑成一串然后杀了?”萧海里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和都不可能。 老萨满则说,绑的可能是很多人,但杀的绝对是一个人。 被老萨满一提醒,萧海里也想到了那个被箭杆插进眼睛而死的亲兵,便问郭孝隆是怎么回事,郭孝隆便把让此人射一只肥大的松鼠没想到却错松了握弓的手导致此结果。老萨满一听再次叹气:“这深山老林里邪的不仅仅是狐狸和黄皮子,任何动物、甚至草木,都可能成精,你让他射那个树树龄不知道多少年,而其中的松鼠又长得那般大,所以不论是哪个都有可能得罪到修炼中的精怪。明日赶紧多带些祭品去请罪吧。” “是是是……”亲历了那诡异一幕的郭孝隆当然不敢怠慢。 萧琮义道:“能抓得了顶盔掼甲拿着刀弓的士兵的,肯定不会是老百姓和一般的盗匪!而这一带除了生女直诸部的各部军队,根本没有其他驻军。” “所以,你认为是生女直的人来了?”萧海里皱眉。 “正是。”萧琮义一开始就反对联络生女直诸部,“斡达剌带着蔡先生和范先生前去完颜部劝降,如今已经两天一夜,还没有任何消息回来,恐怕也已遭不测了。” “不可能!”汤文听到这脑袋发热打断了萧琮义的话,和对待何冰不一样,这两个好朋友他可是真的当好兄弟看的。 “军师!”萧琮义并不为汤文的冲动恼火,“我知道军师和蔡、范两位先生的交情,但郭将军手下那20多人死前被绑成串正是生女直绑奴隶的绑法,这说明什么?说明生女直的人已经来到了林子深处并杀死了我们巡逻的亲兵!” “可我们这并没有发现生女直的人。”萧海里挠挠头,“难道是他们没找到?” 郭孝隆回答:“他们肯定找到了,死的这20多个亲兵中,最近的一队离我们驻地不过300步。他们既然把距离我们营盘最近的巡逻兵抓走,那么肯定也看到了我们的驻扎情况。” 萧海里听到这里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距离自己营盘300步的地方,堂堂训练有素的亲兵巡逻兵,能被生女直野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走杀死。可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刺探自己的虚实? 说来说去,最终达成了一致的观点,就是斡达剌出使完颜部的计划失败了,而斡达剌、蔡良、范若以及同行的100斥候都已遇害。 萧海里算了一下,帐下的斥候兵剩下不到10多人,这是斡达剌出发前留下的每天在营盘周边林子放哨探路的斥候,但这些人基本就是混饭的,要不斡达剌也不能把他们留下,没想到这10多个滥竽充数的却成了萧海里部最后的斥候。而且还要从里面挑一个相对最能干的人来接任斥候长,最终大伙商定选一个叫牙鲁的奚族人。 当牙鲁被叫到大帅营帐时,尚不知有什么事情,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每天在营帐中吃了睡、睡了吃,并不像其他13个斥候那样天天出去渔猎取乐而被其他部士兵看到,所以口碑相对好些。但毕竟身份低微而且心中有鬼,见到萧海里,还是跪了下来爬到萧海里跟前,二话不说先磕头。 “免礼!”萧海里让他起身,赐座,对他说:“斡达剌将军出使生女直完颜部至今未归,所以暂由你担任斥候长,统辖剩余的斥候兵。” 牙鲁心中暗暗叫苦,这官职听起来大但手下就13个人而且还都很横,自己哪罩得住?但大将军任命,便还是应了下来。 “好了。不必紧张。”萧海里劝牙鲁一番,然后问,“你们斥候的职责是藏于暗处刺探,那么今天我们驻地300步以外的巡逻兵被绑走杀害,你们斥候可否有看到什么?” 牙鲁的汗流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他正是闷头大睡呢,其他的斥候们也都不知道去哪玩耍去了,以前斡达剌在的时候他们还勉强听命动身去执行刺探任务,现在斡达剌不在、别人管不到他们、萧海里又不注意他们,他们倒也乐得清闲,如今被萧海里一问,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哼!牙鲁!”萧海里忽然威严起来,“我知道,斡达剌出发后,你们几个就成天醉生梦死!前两天你们没有领头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现在你们斥候营有了新的代理斥候长了,那么以后斥候那面的事情再有失职,拿你是问!” “是是是是……”牙鲁赶紧倒地磕头不止。 终于,萧海里累了,让大伙各自回营房。汤文都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军师营的,就觉得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倒在床上,想着与蔡良、范若两个小伙子从第一次因为同追何冰的小说而线下聚会以来到彼此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再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明明说好要一起回去的,可你们俩怎么就……唉。先是长吁短叹,然后又倒床上哭了出来。把门的兵士也知道斡达剌一行已经遭遇了不测,便也没去劝阻,让他哭个够。 “两位好兄弟,如果你们要是出了意外,今晚就托梦告诉我下!”临睡前,他这么自顾地说了一句,这才沉沉地睡去。 结果,一夜无梦。 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汤文挠了挠头发,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真没做梦,那就说明两个好友还平安无事?可真有这么简单?唉,这个时候还是去找何冰倾诉下吧……想到这,洗漱穿戴完毕,再度溜达到萨满营前的空地上,果然又看到了何冰的囚笼…… 28.萨满营前 何冰看是汤文来,便把脸转向别处。汤文叹了口气:“女神啊,女神!我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何冰看看他,又把头转向一边了。 “我知道你生的我气,但是我今天真的是诚心诚意来和你聊天的。”汤文特意摊摊手,“我今天没有带刀。” “哎呀,原来是军师大人!”何冰装作才看到的样子,冲他低了一下头,“小女子有枷锁在身,不便行礼,还请军师见谅!” 汤文哭笑不得,然后长叹一口气:“好消息呢……是你不用担心老萨满杀死你了,他那个负责带回神刀的弟子,已经被杀死了,神刀也不见了。” “我知道。萨满昨晚告诉我了。” “……”汤文被噎了一下有些无语,“还有坏消息,就是蔡良和范若已经和斡达剌出使完颜部后一起遇害了。” “哦。” “……”一个字的回答,让汤文再次无可奈何,只好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说到动情处再次哭了起来,“我们当时说好要一起穿越回去的……” “有说过么?”何冰平静地问,汤文本以为听到蔡良的死讯何冰应该崩溃。 “……”汤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这个约定,便嘴硬,“那是说的时候你不在。” “好吧,就算你们约定了。那么军师。”何冰眼镜后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嘲讽,“昨天中午之前,你们还没有约定呢吧?” “……”汤文再次无语,昨天他的确急于穿越回去,而放下两下朋友不管。 憋了半晌,汤文才说出话来:“冰冰,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我也承认以前是对你不好过,但是以后,只有我们了……” “别这么说,军师大人。”何冰当然知道汤文的意思,“这营地里还有1000人呢,别说得别人都跟空气似的。” “……”汤文彻底被噎得无话可说了,侧过头,发现一旁看守囚笼的萨满弟子在憋着笑看着他这,汤文猛地怒火冲头,冲萨满弟子大吼一声“看个屁”,便冲过去从被喊愣的萨满弟子腰间拔出佩刀,顺手把萨满弟子推倒在地,接着冲向关押着何冰的囚笼。 这次汤文真的是火了,把刀片立起来就要伸进囚笼去刺何冰,可那个萨满弟子竟然跑上来把他死死地抱住:“军师冷静啊冷静,这女鬼一旦破了肉身,我们这囚笼都关不住了!” “女鬼个屁!她就一蹲着撒尿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他用力想挣开萨满弟子,但萨满弟子的力量出奇的大,他根本挣脱不开。毕竟这萨满弟子也是士兵,只不过屯驻没有战事的时候才跟萨满师傅学学唱词、做做仪式。 “有什么好怕的?”旁边一个声音传来,说话的竟然是老萨满,他昨天看汤文跟何冰这嘀嘀咕咕就怀疑他们有什么事,所以今天特意派两个弟子守在囚笼边,当听到了他们说的大概话后,其中一个便悄悄去告诉给旁边较远些的老萨满。 老萨满听了弟子的汇报,也笑了出来,可没等笑完,却发现汤文竟然拔出另一个弟子的佩刀要去刺何冰,刚觉得大事不妙,还好弟子反应快,被推倒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三步两步上去便抱住了汤文。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了过来。 老萨满看了看汤文:“军师,你忘了她把你从900年后带过来的么?有如此通天彻地之法术,你竟然觉得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瞎猫撞死耗子呗。”汤文被那个粗鲁的萨满弟子勒得快上不来气了,“让这小子先松手!” “军师你还是先把刀放下吧。”老萨满的态度很和悦。 无奈,汤文只好恨恨地撒手扔了刀,陪老萨满身边的弟子立刻上去把刀捡起,抱着汤文的才把手松开。 老萨满帮汤文抹抹后背顺顺气,说:“这可不是什么瞎猫碰死耗子,据我所知,这种本事要顺天应时,掐准时间才可以。而这显然不是撞运气能撞上的。” “好,好吧……”汤文气哼哼地离开了萨满营。 到了中午,老萨满按照与蔡良的约定,又把准备好的好饭好菜让弟子给何冰送去。就在何冰吃饭时,几个身穿铁甲的亲兵骑着披着铁甲的战马来到了何冰的囚笼前,围着笼子转了几圈看了看何冰,为首的冲看守囚笼的萨满弟子道:“奉大将军令!将此女子赐予军师为奴!” “什么?”萨满弟子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女子现在已经被大将军赐给军师为奴了,听不清么?”马上的亲兵说完,把长枪指向了萨满弟子。 萨满弟子倒也不怕,把枪尖拨开:“都是契丹男儿都上过战场,别拿这套来吓唬我!这事跟师傅商量过了么?” “这个我们不知道,只是奉大将军命来提人。” “那我可得去问问师傅。”萨满弟子根本没被这几个骑士给镇住,让其他弟子帮看着,自己大摇大摆离开,然后进了萨满营帐,又变得谦恭起来:“师傅,大将军说要把笼中囚禁女鬼赐予军师为奴,已经差遣亲兵来提人了,师傅可知?” 老萨满正在吃饭,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大将军让的?” “正是,来人说是大将军派来的。” “天地神灵啊……大将军现在有多糊涂啊!赶紧备马,我这就去找大将军!”老萨满说完放下碗筷,便去做出发的准备。 很快,马牵到了营帐外,老萨满翻身上马,先驱马来到几个亲兵这,说道:“我这就去找大将军,你们几个小子都别乱动笼子!真放跑了女鬼,我拿你们试问!” “女鬼?”几个亲兵互相看看,他们倒听当初带何冰和蔡良回来的人说及此事,但这么多天过去并无意外,他们便也都习惯了,更忘了女鬼的事,现在被老萨满一提,都想起来了。于是这几个亲兵在马上一起拱手鞠躬:“在下不敢!” 老萨满点点头,带马赶到大帅营帐,下马后快步进入,萧海里正在想如果生女直诸部不跟自己合作,自己改何去何从时,见老萨满进来,便起身施礼。 老萨满见萧海里满眼血丝,知道昨晚又没睡好,轻叹口气:“大将军虽然军务缠身,但还是要休息啊!” “多谢师傅相告。”萧海里笑笑,“我还年轻,等困到挺不住自然就睡个好觉了。师傅来此有何吩咐?” “老朽听说大将军要把我囚在旱柳木笼中的女鬼赏赐给军师为奴,可有此事?” “有啊,军师跟我说,他正好缺个女人服侍,与何姑娘又是旧识,于是就索性赏赐给他了。” “大将军!”老萨满正色道,“行军在外,哪个男儿不想女人?但我们这是行军不是出游!而且就算是找女人服侍,也不能找这女鬼啊!” “哈哈哈,师傅还认为何姑娘是女鬼么?我一开始也这么说,但军师则说,杀女鬼的神刀没了,就说明她根本不是女鬼,所以就没必要关着了,这也是天意啊。” “什么天意!”老萨满终于气得用神杖拄地了,“论天意,我比他知道得多得多。把三个人从900年后带到现在,阻止我们200个孩子去黄泉,要给蔡先生挖心掏肝……这怎么就不是女鬼了?神刀没了只是一时没有了消灭她的器物,但不等于她就不是女鬼了!大将军这个都绕不开了吗?” “哎呀……”萧海里一拍脑袋,“这觉睡不好真的不行,我怎么就没绕开呢,得亏师傅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就差人人给军师带话放弃这个打算,也让去萨满营的几个亲兵回来。”说完,萧海里叫来两个侍卫,把话说给他们,两个侍卫领命,出了营帐。 见他们出去,萧海里实在抑制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对老萨满不好意思地笑笑:“实在抱歉,失礼了……” 老萨满鞠了一躬,“大将军尽早睡上一觉吧。老朽也告辞了。” 等出了大帅营,老萨满想再次上马,但不由得咳嗽起来,想想这些天自己也折腾得太累,便索性不再骑马,而是牵着马散着步,回到了萨满营。到了萨满营,发现汤文也在这,靠着何冰的囚笼,何冰照例把脸转向别处。 “军师,可曾听兵士报告给的大将军的命令?”老萨满走近了问。 “听说了。”汤文满面春风,“不过来传令的兵士也告诉我说,其实想要女人不算什么,出了林子就是生女直的部落,只要我想要,他们就去给我抓一些年轻女子回来。” 老萨满看着汤文,皱了皱眉:“那个兵士这么说的?” “是啊,他们跟我形容生女直的姑娘,前凸后翘,高个长腿大屁股,撒娇都拖着长音……哈哈哈哈!”说罢得意洋洋地对笼子里的何冰道:“可比这位前胸贴后背的女神爽多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他带人去抓了,我就要一个,抓多的归他们。”汤文洋洋得意。 “汤文,没想到你这么无耻!”何冰终于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地骂了他。 老萨满也急得直用神杖拄地:“造孽啊造孽!以前银牌天使仗着是大辽朝廷的特使在生女直地界胡来,他们敢怒不敢言;现在已然叛辽了人人得而诛之,这些平头百姓出身的孩子怎么就敢去抓人家姑娘?以我对生女直人的了解,派出去抢姑娘的这些都会被杀掉的!”然后对身边一个萨满弟子道:“你立刻骑轻骑快马去追他们,追上了就说是我的话,让他们赶快回来!” 29.同龄叔侄 “是!”萨满弟子听老萨满让去追萧海里的传令侍卫,便拱手鞠躬应承下来,翻身上马要出发,却被汤文叫住了:“干什么去?” “奉师傅命,追去生女直地界抓掠少女的兵士。” “追个锤子!”汤文终于爆发了,对老萨满吼道,“我两个好朋友刚死,我哪有心思去想那种事?你还真以为我糊涂、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么?我当时就让那个人死了这条心、回去老老实实当他的侍卫了!你们要是不信,去大将军那看看,看给我传令的那个侍卫在不在!” 然后转向何冰:“我朝大将军要你,是怕你在这里受委屈,就算不是朋友,咱们也是一起穿越来的!你还真以为我看上你了?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扔人堆里能找出来么?别人管你叫女神你还真拿自己当女神了?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军师息怒。”老萨满让准备出发的弟子下马,然后劝汤文,“我知道军师为两位好友遇害而难过。但老朽给他们占了一卜,都平安无事!” “怎么可能?”汤文摇头,“跟你说实话,你那玩意,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萨满倒也不在乎,“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你两个朋友里,范先生去做什么我不知道,但蔡先生可是打算去唆使完颜部起兵来灭我们的!” “不能吧?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然后他承认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救何姑娘呗。” “那你就眼看着他走了?或者没去跟大将军说下?” “跟大将军说有什么用,一切都是天意,若大将军不该亡,根本就不该派人去劝降完颜部!”老萨满的话说得很平常,就像个冷静的旁观者。 “我天哪,这生死存亡关头,你竟然还能说得这么坦然?” “不坦然又能怎样。你以为劝降失败后,蔡先生不唆使完颜部来打,人家就不来打了?说白了蔡良的唆使,顶多能给自己保个命留条生路。” “不行!这事我得去告诉大将军……” “告诉了又能怎样?大将军是能不被辽军和生女直联军围剿,还是能去其他隐蔽地方躲起来?” “……”汤文一时语塞,然后愤恨地看了眼老萨满,“你算得这么准,怎么给大将军算到了这个结果?” “他不听我的啊,走到今天这步,正是因为他两次没听我的,一次是不听我的劝阻,执意反天祚帝,成了大辽叛臣;一次就是前些天执意要去联络完颜部,暴露了行踪,连继续周旋躲藏的时间都没了……” “别把话说那么好听。”汤文彻底不客气了,“真知道没有好结果,你能跟着他反叛?” 老萨满苦笑:“我年轻时跟随他父亲,现在又跟随他,也是服侍了两代北院忠武将军了。他执迷不悟我自然不能独自偷生,也只好以此来尽忠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说罢看看何冰,问,“如果我把蔡良背叛的事告诉大将军,大将军会处死她吧。”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等法力的女鬼绝不可以用平常刀具轻易破坏其肉身,必须做法后用神刀杀死方能神形俱灭。” “你……”汤文毫无办法,摇了叹了口气,又对何冰道:“也罢,不管怎么说,我那俩兄弟如果还活着就好。等再见了他们,我一定跟他们约定,一起穿越回去!” “如果明天就是闰年闰月闰日呢?过了中午再没机会,你还等蔡良和范若吗?”何冰再度满怀嘲讽地回了一句。汤文用力握握拳头,把火压了下去,并没回答,气哼哼地转身离开了。 比起有怀孕半年妻子挂念的汤文,蔡良和范若两个人儿就不这么着急了,首先是出门在外的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就是和大多数出门在外的年轻人一样,他们也很少跟家里联系,基本上都是父母打电话来问候,偶尔电话没电,便在QQ上留言,倒也不担心孩子。 那种不联系不担心的前提是父母与孩子彼此都非常信任,以蔡良来说,从小就谨慎胆小,也不好惹事,而现在所在的三川市的治安又不错,所以蔡良的父母很难想象这个儿子能闯什么祸,曾因此当即戳穿了骗子打去的“你儿子被刑事拘留”的电话,惟一挂念的是儿子啥时候能搞个对象回来。 而蔡良的爸爸妈妈也都50出头,父亲在国企机关坐办公室,母亲则办了提前退休,由于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加上早起和饭后的运动,身体也都相当健康硬朗,所以彼此间都不担心。而范若家在广东佛山,距离三川市相当近,每逢周末就回家,于是和在学校时候一样,该唠叨唠叨,该训斥训斥,所以平常也几乎不联系。 在刺探完萧海里部的实底、完颜娄室获得了生女直节度使完颜盈歌的赞赏后,便有不少客人来祝贺,所以又是大宴。吃喝完毕,蔡良和范若回到完颜娄室专门差手下给他们收拾出的房间,这两个人又闲聊起来,说到了穿越过来的天数。 “我们是星期一穿越过来的,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范若抬头掰着手指头望天口算着。 蔡良打断他:“你就不能算好了直接说出答案么?这絮叨絮叨跟念经似的。”蔡良本身对数学就头疼,对那种边嘟囔边算的口算过程更头疼。 “说出来更清楚啦。”范若回答,“你看,被你打乱了,我还得重算: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半……” “哎呀呀,服你了!”蔡良索性捂上了耳朵,“哎我说你怎么那么闲么,算这个干啥啊?” “当然要算啦。”范若算出了结果,“我们那个时代应该是星期五了,平常没事的话我周五就要回家的。上周末就没回,我跟我老妈说这周肯定回去的……” “你回得去么?”蔡良没好气地抢了他一句,“回不去想那没用的给自己添堵?” 范若长长叹了一口气,以手覆面。蔡良也索性闭上了眼,但还是想到,周一动身来找何冰前,发现手机记录漏接个家里的电话,当时就想家长打不通电话会在QQ上留言、等回公司直接上QQ看留言,没想到再也没法看父母的留言了。于是自己的同事应该替自己把QQ关掉吧?然后这么多天不上班还联系不上,同事会不会报警?然后联系到自己的父母……他现在彻底不敢想了,拉上背子蒙上脑袋,希望早点在睡着,明天把这虐心的事给忘了。 第二天照例睡了懒觉,蔡良半睡半醒中,听到外面熙熙攘攘,似乎很热闹。昨天已经热闹一天了,一方面去给完颜蒲吉办丧事,一方面接待生女直其他部落前来贺喜的——可以说,整个七水部这两天都是喜庆气十足。完颜蒲吉虽然身死,但毕竟也是死于战场,又有首领完颜娄室为之厚葬,妻儿也由部落来养,因此对整个七水部的喜庆气氛影响都不大。 “哎呀,粘罕①!”蔡良听出来了,说话的是完颜娄室。 “粘罕拜见斡里衍叔父!”听说话声音,也是个20出头的年轻人。 “跟我还客气什么。现在老人家们又都不在,以兄弟相称就好!”完颜娄室哈哈大笑,蔡良通过和完颜娄室聊天得知,他和自己一样竟然都是24岁。 “那怎么能行啊。”那个叫粘罕的年轻人回答,然后对完颜娄室道,“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斡里衍叔叔!”这个说话的是个小孩,声音还挺甜。 “哎哎哎!”完颜娄室喜欢得不得了,“上次去太师营帐没看到,这也就半年没见,兀术②又长高了呢!” “可不是!”叫粘罕的年轻人也笑了,“别看这小子人不大,天天跟着兀室③、斡鲁补④要学骑射呢。” “呵呵,是么?”完颜娄室笑着装作吃惊,“兀术,小小年纪就这么着急学骑马射箭,以后还要当大英雄么?” “对!” “好!兀术以后一定会成为大英雄的!” “对了,兀室托我件事,他听说你这请来了两个渤海和南朝的读书人。他对汉族的儒学以及诗词典章都有极大兴趣,所以打算问什么时候方便来拜访。”叫粘罕的继续说。 “哎呀。”完颜娄室挠挠脑袋,“你是说救我命的那两个人吧。是很博学,但是儒学和诗词歌赋好像还真不懂。说句你不信的话,他们在儒学和诗词上的造诣,跟我一样。” “你?哈哈哈哈!”粘罕大笑起来,“你字都不认识几个,人家能跟你一个造诣?” “没错,那二位在儒学和诗词上就跟我这字都认不全的大老粗一个水平!”完颜娄室说得倒不像开玩笑。 “你可拉倒吧。”粘罕道,“儒学和诗词一窍不通,怎么算博学?” “哎我跟你说你可能不信,粘罕,那俩人是900年后穿越过来的!900年后早不兴什么儒学诗词了,有什么策划、计算、设计……哎呀,我都叫不上来名字……” “不能吧……那就让我也拜访一下两位900年后的先生?” “还在睡觉呢。这样,我这就差遣手下去安排酒宴,等会同桌共饮,你们慢慢聊!”完颜娄室当然不会拒绝这位侄辈的同龄好友。 蔡良心想,今天的懒觉大概就到这了,侧头一看,范若睡得还很香,竟然有些羡慕了。蔡良这些天本来内心就很乱,前两天一直担心何冰,好不容易夺来了用来杀何冰的神刀,又被范若提到了父母,唉……想到这,抬腿踹了范若一脚。范若猛的一抽动,醒了。 “哎呀阿良,你干嘛啊!”范若捂着心口没好气,看来是被惊到了。 “等会又有宴席哦,而且会有人拿咱们当博学多才的人请教。正好你喜欢说,到时候你多说点啊。” “等见到再说啦,先睡觉。”范若说完,拉上被子,又把头蒙上了。 —————————— ①粘罕,即后来的完颜宗翰,国相撒改之子,破辽灭北宋的金国名将,也是金太宗时代的一大权臣。 ②兀术,后来的金国名将完颜宗翰,完颜阿骨打四子,参加过对辽和北宋的作战,在对南宋的战争中成为主帅,金熙宗朝还发动对漠北蒙古的第三次作战并取胜。 ③兀室,既完颜希尹,除了是将才,本身也是女真文字的创造者。 ④斡鲁补,后来的完颜宗望,完颜阿骨打二子,破辽灭宋的金国名将,相比灭宋而后快的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更主张继续留着徽钦二帝在汴京受金节制。 30.叫兀术的女真小孩 在接下来的宴席中,完颜娄室把蔡良和范若与完颜粘罕以及完颜兀术做了彼此的介绍——和在完颜盈歌那一样,这里也是在炕上摆炕桌,宾主盘腿围桌而坐。 互相见过之后,粘罕自然试探性地问了些有关儒学和诗词歌赋的事情,果然如完颜娄室所说:蔡良和范若一窍不通,于是由完颜娄室引话题,让他们去讲900年后的事,去讲《三国》,去讲很多历史上一些著名的战役,还真的让粘罕大开眼界,刚过10岁的兀术更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听着。 “很多啊!各种历史战争,著名的战役,太多了!”范若讲得口渴,喝了一开口茶——和大多数生女直家的粗茶不同,这茶乃是宁江州榷场上买的宋朝的上好茶。 “嗯,就说宋朝吧……就是你们口中的南朝,当年也是横扫全国呢!”大概是今天的酒好,蔡良有点喝多了。 包括完颜娄室、粘罕和兀术在内,屋子里的所有人听到他们说有关南朝的话题,立刻都不说话了,静静地听了起来。 “宋太祖赵匡胤,你们知道吧?周世宗柴荣任命的殿前都点检,知道这什么荣誉吗?皇上亲军的最高将领!粘罕,要换你,你怎么做?”蔡良开始口无遮拦地侃了起来。 “肯定得尽职尽忠啊。有句喊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粘罕老老实实回答。 “所以说你当不了皇上,人赵匡胤能!” “他为什么能呢?”粘罕很好奇。 “自己当皇上啊!当时后周朝廷听说契丹和北汉南下打后周,让赵匡胤带兵去抵抗,结果你猜怎么的?” “把契丹和北汉打赢了?”粘罕狠劲想想,答。 “哪有什么契丹北汉联军,那就是赵匡胤差人散步的谣言,这样赵匡胤就把所有的亲信带着全部的兵马聚集起来,然后在陈桥驿黄袍加身称帝……”蔡良讲得滔滔不绝。 “这也行?”粘罕听得出了汗,“可赵匡胤这做法是不是不忠啊……” “不忠又能怎样?当了皇帝后,赵匡胤南征北战,一条军棍打下400军州,统一了天下!”蔡良又喝了一口酒,夹口肘子肉,“你说他不忠,但是五代十国的分裂局面结束了!起码中原百姓不用再受战乱之苦了!” “五代十国是什么?”小兀术问粘罕,粘罕摇头,问完颜娄室,完颜娄室也回答不出。 “五代十国就是之前……怎么说呢,唐朝你们知道吧……”蔡良简直不知道该从哪讲起了,因为眼前这些个人,实在是什么都不懂。无奈,只好把话题转到了宋和辽上,结果,潘美、杨业、杨延昭、李继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些,他们还是不知道。 但是当说到辽国的承天太后萧燕燕时,完颜娄室说他听父亲曾经提到过这个女人,很厉害而且很警觉,完颜部开始统一生女直各部时,最早警觉的就是这个女人。听说后来还跟南朝签了什么盟约,每年还有30万的银子布匹啥的…… “可惜啊。”蔡良说,“那么强的北宋,没让辽给灭,让金给灭了。还好,南宋的牛人也多,比如韩世忠、岳飞!” “韩世忠、岳飞?很厉害吗?”小兀术人小肚子小,已经吃饱了,好奇地听着蔡良范若给他讲故事。 “很厉害的!”蔡良道,“跟金国大将金……” 蔡良讲到这里,一旁的范若忽然悄悄掐了他一下,用余光看范若依旧假装没事般地低头吃肉,蔡良警觉起来…… “叫金什么啊。”小兀术听着正来劲,忽然断了,便追问。 蔡良迟疑了下:“哎,小朋友,你叫什么来着?” “兀术,完颜兀术。”小孩回答。 “完颜宗弼是谁你知道不?”蔡良问。 小孩摇摇头,看看粘罕和完颜娄室,两个人也摇摇头。小孩于是问:“完颜宗弼既然也姓完颜,那就是我们完颜家的人了?他厉害吗?” “很厉害!”蔡良点点头。 “哎呀,等以后我也改叫这个名字好了!”小孩咧嘴笑了,“我长大了也要厉害!” “会的会的!”完颜娄室笑了,“小兀术以后一定是咱们完颜姓的骄傲!”说这摸了摸小兀术的头。 “兀术,既然要当完颜姓最厉害的人,那就先干下这碗酒!”粘罕坏笑着倒上满满一大碗的酒,“最厉害的人,可不要连酒都不敢喝哦。” “粘罕!他还是孩子……你这么做有点过分了啊。”完颜娄室赶紧阻拦。 没想到小兀术接过了碗:“不就是一碗酒么?算什么啊!”说罢,扬起脖,咕咚咕咚喝光了。 这一幕把坐对面的蔡良和范若也看得目瞪口呆,很显然,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这个小孩的身份了,但是没想到这小小年纪,竟然就这么不服输!不过没过多久,蔡良和范若再侃侃而谈时,他们便少了一个热心的小听众——在干下那碗酒后没多久,小兀术便直接往后一躺,倒在炕上睡了起来。 这顿招待一直持续到下午,早上和中午是连起来的,而在粘罕要带小兀术走时,小兀术耍赖不走,说两个叔叔讲的故事好有意思,没听够,要继续听。完颜粘罕要拉他走,小兀术竟然抱上了完颜娄室的腿,完颜娄室哈哈大笑:“他既然喜欢在我这儿,就多玩几天呗。” “唉,好吧。”完颜粘罕也苦笑地点点头,让随从把弓箭给他留下,又牵过来一匹不高的马,对完颜娄室道,“兀术虽然住在你这,但每天的骑马射箭这些日常课程还是别停了,不然的话,阿骨打大叔那我也不好交代。” “没问题,放心吧!” 粘罕带着随从离开后,完颜娄室捏着完颜兀术的脸蛋,问:“吃饱没?” “饱了!”小兀术回答。 “饱了的话,要不要跟叔叔去打猎啊!”看得出来,完颜娄室特别喜欢这孩子。 “好啊好啊!” “那,蔡先生、范先生,要不要一同去游猎散心一番?”完颜娄室当然忘不了邀请恩人。蔡良和范若便也爽快答应了。 按照范若所算的,今天应该是他们穿越过来的第6天了,考虑到穿越来时的这身900年后的衣服一周没有换洗,而接下来又要去骑马,最终,两个人终于答应了完颜娄室换装的建议,于是两人抱着完颜娄室那拿来的衣服,进了他们的房间。蔡良三下五二脱光了膀子,正在解腰带,看范若蹑手蹑脚慢慢腾腾地还没脱去上衣。 “我天,你这也太慢了,倒快点啊,人外面等着呢!”蔡良催道。 “阿良啊,你先出去吧……”范若有点难为情,“或者我先出去?” “哎呀我的妈呀……”蔡良哭笑不得,“都老爷们你在乎啥?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除了我爸妈,没人看过我裸体的……”范若吞吞吐吐,“大学时候大家都没有当别人面裸体的,不然会被当基佬的。” “哎呀,你就该给你送咱东北的澡堂子。一屋子老爷们光屁股。你就啥也不在乎了。”蔡良一边说,一边已经把裤子脱下来,“这样,我不看你,你怎么看我我不在乎,行了吧?赶紧换吧!” “广东没有澡堂子,都自己家冲凉啦。”范若说着,便转过身也兀自去换衣服了。 换好了衣服,二人彼此看看竟然笑了,整张羊皮缝的衣服,外面罩上一层并不算厚的牛皮甲,边缘伸出里衬的皮毛,再蹬上皮靴,还真有点游猎民族的模样,只是那发型,就像低成本古装片里的造型。然后便出了屋子。 二人的马还是前天去刺探萧海里时骑的那两匹高大的骏马,现在倒也算适应了,起码不用扶可以自己上马。二人接过士卒给的武器——范若是一把佩刀和一张弓、一袋箭,蔡良则只有弓箭,因为他自己带着从萨满弟子那缴获的神刀。 完颜娄室本要带着兀术上自己的马,没想到兀术人小志气大,执意骑着自己的小马。而他也只有马和弓箭小,随身的佩刀和成人的一边大。见人员齐了,完颜娄室呼啸一声,带着兀术、范蔡二人以及随身侍卫,离开七水部,直奔不远处的山林而去。 因为是出去玩,所以这次马跑得比较松散,没什么阵型,所以在看到蔡良距离大伙较远时,范若带马来到了蔡良的旁边:“阿良,那个小孩,你知道是谁了吧?” “完颜兀术啊!后来多个汉名叫完颜宗弼。”蔡良当然知道。 “总之就是金兀术,对不对?”范若问。 “对啊。”蔡良没多想。 “你个死蠢。”范若道,“上午吃饭的时候我要不拦你,你真就把岳飞抗金的事说给他了。” “哎呀,那时候不是喝多了么。”蔡良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再说了,他叫完颜兀术,也不叫金兀术。” “金兀术是南宋对他的称呼啦。” “你要这么说……还真是。” “阿良!以前你还总说我说错话,你看你,喝了酒比我还乱讲。” “好啦好啦。我说范儿啊,咱好歹是哥们,我这事,过后你别跟何冰和汤文说啊。” “放心吧,我肯定呗跟他们说!”范若笑着模仿起了蔡良的东北腔,特意把读成“呗”的别给加重了。被蔡良打断:“拉倒吧,好好东北话被你说咋恁难听呢。还呗跟他们说……反正没捅出事儿,你就帮哥瞒一下啦。” 正说着,完颜娄室回身喊:“二位先生快一点啊。”两人这才发现掉队已经有些距离,便快马加鞭跟上来。 完颜娄室当然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就是回头看到两人远远地落在后面有说有笑,这才喊一嗓子催促下。等两人到了近处,便问:“二位刚才说什么说得那么高兴啊!” “也没说什么啦,就是阿良、呃,蔡良以前的一些丑事啦,哈哈哈。”范若还是一脸轻松。 “哦?什么丑事?说来听听。”完颜娄室竟然也有八卦的一面。范若便不顾蔡良一旁的各种挤眉弄眼使眼色,把以前聚会出去吃饭说请客结果没带钱的事搪塞一下。 “哈哈。”很明显,完颜娄室觉得这个并不好笑,只是礼貌地敷衍下,“以后还是要记得带钱啊。” 蔡良这才长出一口,佯装生气瞪了眼得意洋洋的范若。而范若,看着骑着小马的小兀术的背影,已经悄悄在心中密谋了一个计划…… 31.扼杀金国大将于童年 等进了山林,便是自由活动了——如果是皇家打猎,更多时候是围猎,也就是一大帮文臣武将帮着把猎物给赶到皇帝那,然后让皇上射死。当然,起码现在大辽的天祚帝是用不着的,因为天祚帝是优秀的猎手。而包括完颜娄室在内的大多数生女直人,本身也都是优秀的猎手。在绥可教会部族众种五谷之前,生女直一直都是纯粹的渔猎生活,即便耕种五谷,守着野生动物和鱼资源如此丰富的白山黑水,也没有任何理由舍弃渔猎的本事。 完颜娄室告诉蔡良和范若,说他们打猎的习惯是大家散开分头行动,如果有碰到猛兽就吹起芦哨,其他人听到了便会过去支援。以防万一,完颜娄室把两个芦哨分别递给了蔡良和范若:“虽然给你们,但你们并不擅长骑射,所以你俩最好跟着我。” “不用啦。”蔡良自信地说道,“我们第一天来这里,我就打了一个狍子。” 范若也说:“那天我也捞了好多鱼!我们都没事的,放心吧!” “哦?那两位就好好玩玩吧!在太阳落山前回到这里集合就行。”完颜娄室笑笑,“打不着也没事,关键是散心。”说着带马走了。倒不是完颜娄室对蔡良和范若有信心,而是大白天只要不好奇去钻山洞,根本不用担心遇到猛兽,毕竟猛兽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来的。 二人收好了彼此的哨子,蔡良道:“走呗,看看咱们谁的猎物得多?” “不跟你一起啦。”范若笑道,“上次跟你在草丛里打兔子,我一直给你当小弟,结果什么都没打到还被你训斥,我自己去找结果捞到那么多鱼。” “不爱跟我一起就不一起咯,说那么多干啥。”蔡良说着,一带马,自己走了。 “走吧。”范若说着,摘下弓,搭上箭,对着30米外的一棵树,拉弓——弓的硬度超乎了他的想象,起码比他在萧海里那训练时用的弓硬多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拉开,而这个时候,他的手臂已经累得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最终松开弓弦射出箭,差不多偏了30度。范若叹了一声,但摸摸腰间的佩刀,便又有了信心。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范若偶尔会遇到其他一起来打猎的完颜娄室的侍卫,发现大多数都带着兔子或野鸡。 “这么卖力啊。”每当遇到有收获的,范若都会这么打招呼。而对方也都憨厚地一笑:“大首领说了,打着的猎物都算自家的。”然后范若便会询问,是否有看到大首领啊,是否有看到蔡先生啊,是否有看到粘罕和兀术的啦。这些朴实的侍卫便都一一相告。 事实上,他只关注兀术,其他人不过是幌子,虽然这方法和情窦初开的少年跟少女羞涩表白带上很多不相干人等来掩护一个路数,但对这些老实巴交的生女直人不仅意外地有用,他还知道,倔强的小兀术没让任何人跟着自己,也是独自行动。当问明了小兀术所在的大致方向后,他便带马赶了过去。 果然,他按照一个侍卫所指,看到了兀术。这小孩此刻正背对着自己,半蹲在一棵矮灌木后面,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范若看罢,摘下弓搭上箭,拉弓时再次胳膊被抻得不听使唤地抖,只好暗自叹了一口气,把弓背上,拔出刀,悄悄向小兀术的身后靠近……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不到10米时,一动不动的小兀术猛地回过身来,而且拉满的弓上着箭,正对着范若,范若大吃一惊,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兀术背对着自己,却没留意他其实一直是拉弓待射的姿势。慌乱间,范若撒手把刀扔在地上,刚要举手,想到此前蔡良那次的误会,便没举,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 没想到,小兀术并没有把箭射向他,而是冲他使眼色、并把拉弓弦的那只手的食指伸到嘴边,摇摇头,示意范若别出声,然后回过身继续一动不动拉弓对着灌木那边的什么。见他回过身,范若又重新捡起刀,蹑手蹑脚继续朝小兀术这过来……但是没等举刀,小兀术大喊一声“哎呀”,然后回过头坐在了地上,正看到范若拿着刀冲自己过来。 “范叔叔,你这是要……”兀术说着指了指范若手中的刀。 范若反应很快,想到刚才他似乎在埋伏什么动物,就说:“还不是想帮你。你这么蹲着守还不如上去一刀砍了。” “原来是这样。”小兀术倒也没怀疑,只是抱怨,“那么大的麋鹿,可惜了,被范叔叔吓跑了啊。” “别光埋怨我啦。”范若现在心还狂跳不止,但表面很镇静,“那你为什么不射它呢?” “我这弓小劲也小,我在等它靠近呢。估计是看到你过来,给吓跑了……” 范若这才知道,那孩子原来一直在埋伏麋鹿,不禁暗自叫苦——那么好一个把完颜兀术偷偷干掉的机会没了。而兀术大概是刚才埋伏得有些久有些累了,便坐在地上拿出水袋咕嘟咕嘟地喝水。喝饱了,就问范若:“范叔叔,你的武功怎么样?” “武功?我哪会啊……”范若苦笑,“吃饭时候没跟你说么,我和你蔡叔叔都是文人,不会武功的。” “那你们怎么救斡里衍叔叔的。” “我没有救,是你蔡叔叔救的啦。因为他跟当时带兵的那个契丹斥候长给你斡里衍叔叔讲情,所以那个斥候长没杀你斡里衍叔叔。” 看小兀术似懂非懂,范若就说:“总之呢,救人不一定要靠武力,有一颗善良的心,和智慧的头脑,有时比动用武力还有效。” “那……”小兀术想了想,“如果我既有出类拔萃的武艺,又有善良的心和智慧的头脑,会怎样呢?” “那你就是国家的栋梁了!”范若回答。 “什么是国家的栋梁?” “……”范若无语,自己这么简洁的回答,眼前这孩子竟然没听懂!这时他看了看四周,没有别的人,便又心生一计,问:“兀术啊,你的武功好不好啊。” “不好,一点也不好。”小兀术连连摇头。 “别谦虚啦。敢不敢跟叔叔比一比?”范若觉得这说不定是自己干掉完颜兀术的又一个机会。 “不敢。”小兀术直摇头。 “呵呵,是么?”范若看兀术说话不像假的,不由得心中冷笑,猛地拔出刀来劈向刚喝完水舒舒服服躺在地上的小兀术。 小兀术本以为身边有大人在,可以闭眼睛躺一会舒服舒服,猛然间感到迎面恶风起,便一个翻滚,躲开了范若的这一刀。见范若第二刀又砍来,小兀术眉头一皱,一个侧身再度闪开,接着拔出自己的佩刀,横着刀身,对着还在从地里往出拔刀的范若,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范若此时已经把刀从地里拔了出来,见刀砍向自己的脖子,把刀立起来去抵挡,小兀术的刀重重地砍在了范若的刀上,由于力气太大,范若也被自己刀面重重地拍在了脸上。一下把范若拍得头昏眼花,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范叔叔你没事吧?”小兀术见范若趴在地上,整个右半脸都被自己的刀给拍得通红,诚惶诚恐地过来伸手,“真对不住,我下手重了,范叔叔,原谅我吧。”说罢伸出小手来拉范若,范若也只好伸出手,被这个孩子给拉了起来——而就这一次拉手,范若再次感觉到这孩子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力量。 或者说,眼前这个10岁出头的小孩,其敏捷和力量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去跟他伸手了。惟一庆幸的,是眼前这个孩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出自己要置他于死地,相反还一个劲地认错:“我错了,范叔叔,别生气啊。更别告诉斡里衍叔叔和粘罕哥哥。求你了……” 范若当然不会告诉,否则这事情就算敷衍得了眼前头脑简单的小孩,也根本敷衍不了那些大人。于是点点头回答:“好啦好啦,范叔叔没事。” 范若在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孩就是后来带领金军大举侵宋的完颜宗弼时,便暗自打主意打算借机干掉这孩子——怎么说呢,范若对宋朝相当有感情的。他小时候住在惠州乡下的外婆家,每周末都会跟外婆去惠州市的一个农贸市场去进货,他至今还记得当时那个农贸市场门口经常有草台班子搭台唱粤剧,像《牡丹亭》、《西楼错梦》、《紫钗记》这些粤剧经典都有听过,但他更喜欢武戏,尤其喜欢《岳飞班师》、《双枪陆文龙》这些。 大了后,他也对南宋抗金的各种故事更加感兴趣,童年时甚至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和岳飞、韩世忠这些抗金名将并肩作战。以至于在喜欢上了读网络小说后,他还开坑去写自己去穿越到宋朝的小说,可惜阅读量一直非常少,评论清一色是新人间彼此互相取暖的宣传和回访,后来和蔡良与汤文熟悉后,这才多两个人去给正经的回复,但也仅限于此,数次申请签约都失败,几乎心灰意冷。 后来何冰告诉他最大的问题是出在用第一人称上——除了限制其他角色的发挥,文笔不足以带读者一起代入也会弄巧成拙。范若本想抽空把小说大改,还没等改,结果真穿越了。不仅真穿越了,而且堂堂金国名将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此刻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个10岁出头的小孩,只要自己手起刀落,那么以后伐宋的大将就少了一个…… 可是,自己并不是小兀术的对手;而一旦今天不动手,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完颜兀术扼杀在孩童时代? 32.大鱼、水怪 “兀术啊。”范若问小兀术,“你知道吗?往那面的林子深处走,有条溪流,里面的鱼可多了。”范若想要不要把这个小孩给带到萧海里那附近,借萧海里之手解决他。 “我们这里只要是条小河湖泊就都有这么多鱼的。”小兀术倒也一点没心存戒心,从那边出了这个林子,也有条小河,水浅鱼多。要不一会去捞点?” 范若想想,便回答:“好啊,不过再浅的水,你个子这么小,万一不小心把你淹到了怎么办?”范若其实在试探他会不会游泳,结果小兀术倒也不客气:“你会水就行呗。” 于是在小兀术的带领下,二人从另一侧出了树林,此时已经到了山脚下,眼前果然出现一条河,而且和萧海里驻地前的溪流不同,这真正是条河,能看到对岸但已经有些雾气蒙蒙的感觉了,而河水也根本看不到底。 “这……就是你说的小河?”范若倒吸一口冷气,以自己的三脚猫游泳水平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去的。 “本来就是小河啊。”小兀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脱去了上衣,“范叔叔,等以后我带你去混同江看看,那才是真正的大江大河。” 三下五除二,小兀术已经光溜溜了,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河中,开心地游了起来。范若大惊,劝告自己以后不能听这小孩的话,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谦虚……幸好自己没动手,否则自己可能就被拖进河里淹死了。小兀术玩得非常开心,一会下潜,一会浮上来,还冲范若挥手,范若也只能挥手,这种气势的河他可不敢下。 然而看着看着,小兀术竟然不见了,似乎很久都没浮上来,范若着急了,站起身,跑到河边大喊:“兀术!兀术!”喊了两声见下面还没反应,他觉得不妙,害怕起来,但转念一想,这不正应了自己的意愿吗——把以后的金国南侵大将完颜兀术在小时候被干掉,让金国折栋梁之才……想到这,忽然嘲笑起自己来,于是转过身就要离开。 转过身还没等迈步,范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水响,回头一看,看河面起了涟漪,继而这些涟漪变成了水花,水花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猛地,一条1米多长的大鱼跃出了水面,而小兀术正紧紧地抱着这条大鱼,接着这条大鱼在水面上下翻腾。小兀术也没闲着,用双腿抱着大鱼的身躯,一手揪着鱼鳍,一手握起小拳头往鱼头上猛砸——看来这鱼也是被砸晕了,不然也不能往水面窜。 小兀术似乎也感到自己和鱼已经到水面上了,便松开了锁住鱼的双腿来拍打水,用两条胳膊抱住大鱼,拼命把鱼脑袋往水上伸,这么一来,大鱼的呼吸便越发困难,挣扎得也轻了下来。于是小兀术抱着大鱼,往岸边游,最终到了岸边,一用力把大鱼抛到岸上,自己也上了岸,用一个布巾擦擦身上的水,穿好了衣服。① 范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大鱼,差不多有1米2长,被扔到岸上还扑腾几下,每下差不多都能跳起1米多高,难以想象在水中,这么大力气的鱼竟然能被一个小孩给制服……而小兀术目测也就1米45……正吃惊着,小兀术已经完全穿戴好,来到了大鱼前面:“这个家伙还很倔呢!范叔叔帮个忙,帮我把这条鱼挂马鞍上。” 范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搭手,这一搭手才发现,这条大鱼差不多过了100斤,而人在水中本来就使不上劲,这孩子能把这么一条大鱼制服,很显然,自己计划的把这孩子带到没人的地方解决掉有多不现实——而且这孩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偷袭都没法偷袭。 “你竟然下水自己抓上来一条这么大的鱼,真厉害!”范若这次是打心眼里佩服这孩子了。没想到小孩直摇头:“我这才哪到哪,粘罕大哥小时候在水底抓过大水獭!” “你们生女直小孩都学潜水?” “学啊!这样才能潜到水里去抓大鱼和水獭。” 听完颜兀术说了这番话,范若不禁感叹,人类的潜能的确大,眼前这些朴素的生女直人,很显然,是这片白山黑水的动物资源让他们养成了这出色的渔猎水平,虽然很佩服,但想到这些人日后建立金国大举南侵,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只好没话找话:“那个……这么危险的事儿,是不是也不要告诉你斡里衍叔叔。” “这个没事的!不说了么,我们生女直小孩必备的本事,他知道只会高兴的。”因为刚抓那么大一条大鱼,小孩很兴奋,侃侃而谈,“这么说吧,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只要不钻山洞,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哦?为什么不钻山洞呢?”范若听着好奇,察觉到这可能会有助于他计划的进一步实现。 “因为老虎啊、黑熊啊这些猛兽,白天往往都睡在山洞里。”小孩如是回答。 “呵呵。”范若不屑地笑笑,“都说你们勇敢,没想到还是害怕猛兽呢。连你这个以后的大英雄也不例外!” “我才不害怕呢!”小孩嘴还挺硬,“那是他们大人害怕。”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怕。”范若刺激他,“但你也只是嘴里说说,还是一样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去的,跟你说范叔叔,我都知道这山上的老虎在哪个山洞里。” 范若想想,这小孩子之前都不曾说大话,相反还很谦虚,这次应该也没说谎,但还是要刺激他:“你怎么知道里面有老虎。” “闻里面的气味,有尿骚味,更有吃过的动物的腐臭味。” “唉。”范若长叹一声,“所谓未来的生女直第一勇士,也不过如此啊。” “哎范叔叔,你要是不信,我这就带你看去!没事的,老虎白天睡觉……” “你也就敢在老虎睡觉时候靠近山洞吧?” “……”小兀术的脸臊得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我现在就给你去把老虎搅醒,跟它干!” “我不信你敢去!” “我这就去,走,范叔叔,我知道你不信,跟我一起去吧!” “啊?”范若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是文人……” “文人怎么啦!”小兀术这下来劲了,“好歹你也是大人了,还不如我这个小孩么?” “……”范若没想到会被小兀术反将一军,但还是厚着脸皮说,“当然不如,你是生女直第一勇士,我怎么跟你比啊。” “所以,你就更没必要害怕啦。”小兀术已经翻身上了小马,拍拍刚捕到的大鱼道:“这条大鱼算什么!范叔叔,我让你去见识生女直第一勇士怎么射虎的!” “别,你自己去把老虎拖回来就行。” “那多没意思,再说真射死老虎了,我一个人也拖不动啊,范叔叔走嘛……” “坚决不去!” “我把这条大鱼给你。” “那也不去!” 小兀术挺失望,只好自己悻悻地带马走了:“那,范叔叔,你在这等我?” “好啊!” 看着小孩孤单离去的背影,范若竟然对他心生同情起来——虽然是日后的完颜宗弼,但真这么小就被自己挑唆着去喂老虎,自己真的安心么?但转念一想,这样起码自己亲手把一个10岁出头的孩子杀掉要好。 解下皮囊喝水,范若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闲来无事看着水面,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又起了风,此时太阳照耀下的水面于是波光粼粼,加之水在流动,整个河面看起来如魔幻一般,甚至会让人觉得自己身在床上的错觉。范若起初还觉得挺美。但看看觉得不对起来,他身处的这个地方正在山下河水拐弯之处,由于他一直看着水面,便也有了水不动而岸在动的错觉。 不过在这河水拐大弯的地方,这种错觉很快便让范若觉得自己所在的这块地在转,而且很快便感觉晕了起来。于是抬头远眺对岸的,这才恢复了正常,而且他发现,对岸此时在正好有两只野生的梅花鹿在河边喝水,一大一小,大的还不时舔舐下小的,看来是母子了。于是范若便擦擦眼睛,不再看水面,而是看对面那两只观看在自己那时代难得一见的天然温馨场面…… 忽然,耳畔边传来了哗哗水响,一看,原来河中心处有水花泛开,那水花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的背鳍划开的,而且有好几条前后一字排开,正由远及近地游过来,看样子下面是相当巨大的活物,目测能有二三十米。范若正打算跑,却发现那些水花直奔对岸而去。 再看对岸的两只梅花鹿,似乎受到了定身术一般,竟然乖乖地伏地而卧,呆呆地看着水中逼近的庞然大物,刹那间那些巨大的水花靠近了对岸,接着猛地一个足有十多米多高大浪掀起。大浪过后,水面荡漾了一阵后,便一切恢复了常态——水面继续波光粼粼,只是对岸的两个梅花鹿没了。 范若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正在为那对一面之缘的梅花鹿母子感到惋惜,忽然哗哗的水声再度向起,那个水下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水怪,已经从水中央再度浮了上来,背脊划着水面,朝自己这面来了! 范若大惊失色,想抬腿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 ①元末明初学者陶宗仪编纂的《说郛》中称女真人“骑上下崖如飞,过江河不用舟楫,扶马而渡。”而宋朝使者出使金营后形容女真人也是“人如龙,马如虎,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华如累卵。”文中童年的完颜宗弼抓大鱼的描写则是笔者参考史料记载想象出来的剧情。 33.藏龙卧虎 看到水下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水怪朝自己这游来,范若想跑,但却发现双脚已经瘫软了,一瞬间他理解了对岸那对梅花鹿母子为什么乖乖伏下身——那本身就是被吓瘫软了。好在范若的胳膊还有劲,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拼命地逃离岸边,一口气竟然逃出了100多米!而身后的水响竟然也没了,回头看,才发现水面再度恢复了平静。范若惊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如果当时吓瘫的话,估计自己此时也已经是水怪的腹中餐了。 接下来,更大的问题来了,经过刚才一阵的慌乱,平常就路痴的他努力记好的回去的路,现在也已经记不住了,加上受到惊吓,只好扯着嗓子喊救命。还好,不大一会,马蹄声传来,从山林中跑出一匹不大的小马——原来是完颜兀术。 “范叔叔你怎么啦?”小兀术催马赶过来,看到范若如此狼狈,“难道那个东西出来了?” 范若也才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狼狈相,因为逃跑的时候几乎是爬着逃的,所以衣服上沾满了草、水和泥巴,脸上和手背还被划了几道口子,即便是牛皮的皮甲,也划了好多明显的划痕。此时范若的脸上才开始红一阵白一阵,都不敢看小兀术了,但总觉得小兀术似乎在用嘲讽的表情看着自己,想起刚才的话题,便问:“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大人说有时太阳偏西的时候,这条河会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巨大东西路过。”小兀术说,“难道你看着了?” “是……”范若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小兀术立刻兴奋起来:“啊,范叔叔你运气这么好!快说说是什么样!” “好你个头啦。”范若说,“要不是跑得快,我就被吃掉了。” “你不是没事吗?”小兀术还是难掩兴奋,“快告诉我,那东西长什么样?” “没看着啊。”范若答,“要是看见了,我还能活着?” “那你把过程说下呗。说说嘛,范叔叔,说说……”如此彪悍的小孩竟然还会撒娇,这大大出乎了范若的意料。被纠缠得受不了,只好给小兀术讲了经过,在形容那怪物的长度时,他一开始说二三十米,结果小兀术眨着眼睛完全对这个计量单位完全没有概念,无奈只好让小兀术走几个大步,然后找最贴近1米的步子告诉他,让他以这样的步子走了三十步,然后告诉小兀术,那东西就这么长。 “难道会是龙?”小兀术想了想,“这条河是流进混同江的,混同江和黑龙江都有龙的。” “不知道……话说龙,真的有么?” “当然有!”小孩回答得斩钉截铁,“黄龙府你知道吧?” “知道。”范若不止一次听萧海里说什么占宁江州黄龙府的话。 “听太师说,黄龙府本来叫扶余,以前是渤海的地方,辽太祖东征渤海国,就是在那儿死的,然后因为那里出现了黄龙,所以才叫黄龙府的。” “呃……”范若忽然想起来,岳飞说过的“直捣黄龙”应该指的就是黄龙府,于是便想到眼前的小孩还是以后的金兀术,就问:“我说你不是去射老虎了么?怎么回来了。” “老虎我见过啊,可这水里的龙可没见过,想到大人说太阳偏西的时候可能会出现,而我又不会总在这,就回来看看了。可惜,错过了,唉。”一说到没亲眼目睹水里的巨大怪物,小兀术便总是惋惜得捶足顿胸。 “走吧,太阳都快落山了。”范若已经放弃干掉这个天真但牛到逆天的小孩的想法了,现在连他都怀疑这是不是天定,比如就在刚才,如果那个水怪早来20分钟,那这孩子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但现在他发现个更尴尬的事,之前在水中那个巨大的东西开始往这面游时,他的马便掉头跑了——比起见到水怪腿就瘫软的小鹿母子和范若,那匹马果然心理素质更高,结果现在完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骑我的马吧,范叔叔。”小兀术一边说一边翻身下马。 “这怎么能行……” “没什么啦,我本来就成天在山上跑着玩的。你骑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范若此时对这个小孩已经有了不少的好感。 而接下来,小兀术不仅走在前面,还帮范若牵着马,那匹小马不大,好在范若本身长得瘦,这马倒也不吃力。 范若当然不会告诉小兀术说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范若这一路上心里五味杂陈,眼前这个孩子明明如此可爱乖巧懂事,自己却非要置他于死地,他真的是以后带领金军大举南侵的大将?然后又想到之前刺激小兀术去射老虎,现在也有些着急了,他记得《水浒》里面武松遇到了老虎就是在黄昏时分,现在虽然太阳还没落山,但还是有些害怕了。 骑着小马跟着小兀术,一路左转右转,走着走着,眼前有了一个开阔的地方,而开阔的地界边缘,赫然出现一个不小的山洞口。完颜兀术让范若下马,范若不知道什么事,便下了马来,小兀术拉起缰绳,把小马牵到很远的密林中拴好,这才回来。 “你这是干嘛?”范若问。 小兀术没回答,反而得意地说:“这种时候一定要把马拴好,不然马就吓跑了。” “什么吓跑了?”范若有些不祥的预感。 小兀术指指山洞:“老虎啊。虽然我肯定能把老虎干掉,但马儿肯定要吓跑的。” “别啊!”范若吓得差点跳起来,他以为射老虎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小兀术竟然如此执着,“兀术啊,兀术,咱们赶快走,别招惹老虎,好吗?” “哎呀,有什么怕的嘛。你看我小孩子都不怕,你这大人怎么还怕呢?” “哎呀我的天啊!”范若大喊起来,“你范叔叔我是文人好吗?咱能不能赶快走!等会天黑了老虎真出来了,咱们怎么办……” 范若气急败坏地跟小孩大吼,但是话没说完,山洞里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兽吼:“呜嗷——” 听到山洞里这一声,范若的腿真的软了,他以前听过所谓的为虎作伥的成语,说被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当再有人被老虎发现,伥鬼就会暗中抱住那人来让老虎吃掉,于是那个被吃掉的人顶替自己成为伥鬼、而自己就可以轮回了。现在别的不说,腿果然是迈不动了……好在完颜兀术及时推了他一下,让反应过来,这才连滚带爬一路往反方向跑。 见范若走掉了,小兀术远远地守在洞口,当感觉腥臊味开始出来时,猛地射出一箭,然后掉头就跑。 山洞里面一声虎吼,接着一只巨大的猛虎跳了出来,黄毛黑纹,额上有个明显的王字,光肩高就跟一般的成人差不多,而身长目测更达到五米!如此一只巨大的东北虎,小兀术刚才射出的小箭简直如同挠痒一般,甚至没射进东北虎的皮毛。小兀术因为事先跑了,所以在东北虎跃出洞口的一瞬间并没有被扑到。看小兀术已经跑得挺远了,便三窜两跃追了上来,身材如此庞大的老虎穿在密林一点都没障碍,光一跃就差不多有10米。 小兀术虽然跑的时候背向着老虎,但也感觉到听得身后腥风越来越近,于是借着跑的势头,三步两步登上一棵树的树干,然后紧紧把树干抱住,一窜一窜地爬上了树。那只老虎追到树下,如一只大猫般坐在地上抬头看看爬上树的小兀术,张开血盆大口吼了一声,便扒着树干站立起来,当前爪钩住树干后,后爪往上一窜,接着两肢两肢交替地抠着树干往上爬。 这棵不算粗的树上爬上来这么一个巨兽,树本身也承受不住左右剧烈地摇晃起来,这样的晃动一方面影响老虎爬树的速度,但同时也让树上的小兀术无法稳住身形,无奈,只好手脚并用抱住一个碗口粗的树枝,同时腾出一只手拔出刀,来防范老虎靠近。 老虎很快就爬上来了,大概是知道眼前小孩手中亮闪闪的东西不好惹,而本身在树上也没法像在地上那样灵活,所以只是伸出巨大的爪子试探地去抓小兀术,小兀术则拿着刀,一边与老虎对峙,一边往后爬,让自己尽量远离老虎。 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老虎见小孩离自己越来越远,竟然走钢丝般走上了只有碗口粗的树枝。由于体格庞大,老虎走得也小心翼翼,小兀术见此,心中有了主意,上下猛烈地摇动起树枝来,树枝一晃,老虎便也站不稳了,最后脚下猛的一滑,一脚踩空,没想到这老虎反应相当快,身体往下一沉,其他三个爪子便牢牢抱住了树枝,和小兀术一样,都抱着这不算粗的树枝,对峙起来。 老虎虽然踩空一脚,但伸爪钩住这个树枝上的其他分枝,竟然又重新站立到树枝上来,继续朝小兀术谨慎靠近。而小兀术一路退却,已经退到了树枝的末梢,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34.阴兵过路 小兀术一点一点后退躲着老虎,而这5米长、一般成人高的大虎,却又走钢丝般走在碗口粗的树枝上步步进逼,很快,小兀术便退到了树枝的末梢,被逼到绝境的小兀术四下看看,咬咬牙,把刀收入刀鞘,深吸一口气,猛地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树枝尽最大力气压了下去,接着手脚全部撒开,小小的兀术便被这树枝高高地弹起。 在下落中,小兀术手脚并用不断抓着划着,终于,他的腿勾住了一个树枝,接着小兀术翻身正过身来,三下两下跳下树去,回头继续跑。 而老虎看猎物竟然从眼前跑了,便在高高的树枝上长啸一声,纵身一跃跃到一个较低的树的树枝上,站稳了又往更低的树枝上跳,三跳两跳,这只猛虎也跳下了树。然而跳回地面时,发现小兀术已经不见了,四下张望没有,立耳朵听听周围也没有动静。 那么小兀术去哪了呢?原来被范若给拉住按在草丛里了。 话说范若在听到山洞里一声老虎的低声吟啸后,便手脚并用地跑,但是跑出没多远,一只脚便踩进了不知道什么动物挖的巢穴吗,整个人摔进了一丛灌木丛中,这一下摔得不轻,更要命的是,脚踝也扭伤了。 范若正挣扎着想站起身拖着受伤的脚继续跑,忽然又听到更加明晰的虎吼——很明显老虎出洞了!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往过一看,小兀术正在拼命地跑,这孩子跑地形如此复杂的森林一点也没有障碍感,地形简直熟悉得了然于胸。 然而还没等范若他赞叹小兀术比跑酷的还牛,便感到一股夹杂着腥臊味的强烈的风猛烈而至,接着看到对地形更加熟悉的老虎三步两窜便追了上去。范若第一次在野外看到老虎,而且是体长达到5米的大东北虎,这一吓,竟然昏了过去。 昏了一会醒来,抬头看,发现那么巨大的一只猛虎竟然上了树,范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不是说老虎不会爬树么?还有个叫什么《老虎学艺》的故事,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毁三观了。于是,他屏住呼吸,趴在灌木丛里,眼看着老虎左一下右一下从高高的树上跳下来,还没等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后背猛地被什么东西踩了一脚。还好范若理智,没喊出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兀术! 范若二话不说把小兀术拉躺下来,把手放在嘴前,示意小兀术别出声,小兀术闭嘴屏息,点了点头。那只巨兽四下张望遍寻不着,听也没听着动静,也只好以一声虎啸表达其震怒。声音不算震耳欲聋,但这百兽王的吼声却足以震撼内心深处,躲藏在范若和小兀术几乎不约而同地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然后两人互相看看,这才放心。 然而,不远处一阵马的嘶鸣声传来,正是小兀术骑着的小马,而这叫声是与之朝夕相伴的小兀术根本没听过的,那是完全恐惧与绝望才发出的悲鸣,此刻拴在50米外的一棵树上,在范若和小兀术这还能看见。但见那马拼命地挣缰绳,连蹦带跳陷入了极大的惊恐。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 小兀术长出一口气,看来那畜生放过了自己的小马,刚想站起身,被范若一下按住,指了指旁的方向,小兀术顺其所指一看——那个巨大的猛虎正俯下身子,悄悄地朝自己的小马靠近,而小马已经恢复了平静,啃着地上的草。靠得近了,老虎猛地跃了出来,小马还没等反应过来,后背和腰便被扑到的虎爪抓到皮肉绽开,接着老虎咬住了小马的喉咙,可怜的小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痛苦地蹬了几下腿后,不动了。 刚才这一扑,马背上挂着的大鱼也掉了下来,老虎好奇,上来闻了闻,而后竟然先吃起了那条大鱼,把大鱼啃吃得剩下一条大鱼刺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咬住小马的脖子想要拖走,但是被缰绳绑着。于是老虎连用爪子打再用嘴巴撕,牛皮的缰绳便也被断开,而后老虎心满意得地叼着被咬死的小马,大摇大摆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山洞里。 这期间,范若紧紧抱着跃跃欲出的小兀术,左手用力堵住他的嘴巴以免他发出声。而小兀术,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但也没哭出来。范若见老虎进了洞,便站起身,谨慎起见依旧紧紧捂着小兀术的嘴巴,自己一瘸一拐把小兀术连拖带拉地带离到老虎洞的远处,这才放下手。 一放下手,小兀术扑到范若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就和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死了自己的小鸡小猫小狗一样,失去了小马的完颜兀术也哭得悲痛欲绝。而范若虽然明知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以后伐宋的大将,但是此时还是非常心疼地摸着小兀术的头,以示安慰。 看小兀术哭得只剩下抽搭,范若知道他已经哭累了,便拍拍他的后背:“赶紧回去吧,天已经黑了,未来的大英雄怎么能为了一匹马而哭得要死要活的?” 小兀术擦擦泪,点点头,也止住了哭,他告诉范若,这匹小马跟着自己有半年时间,是太师完颜盈歌给他的礼物。他非常喜爱,眼看着这匹马从小马驹越长越大,而他和小马也如朋友般,作为完颜阿骨打的四子,他也经常让伺候马的奴隶们一边歇着,自己亲自给这小马洗刷添加草料,之前一个识马的契丹老爷爷说这匹马养大了绝对是一匹骏马,到时候正好配完颜兀术这个未来的小英雄…… 可是如今,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小马葬身虎口,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说到这,小兀术忍不住悲伤又哭了起来。范若无奈,只好又劝慰他。 当小兀术再度止住了哭,才发现范若竟然一瘸一拐,赶紧问怎么回事,范若一脸苦相如实相告,小兀术竟然过来搀扶他,以至于范若越来越不相信这孩子就是以后叱咤大半个中国的完颜宗弼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透过树林,却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一条穿越苍穹的银河尤其壮美,七颗排列如斗的无疑就是北斗星了。虽然天上的星空异常美丽,但林子里的感觉却小有不同 因为草木茂盛,勉强才可以看到周围——白天郁郁葱葱好的树木,晚上看着却如鬼魅般张牙舞爪,而且不知道什么鸟还时不时凄厉地咻咻地鸣上两声帮制造气氛,偶尔传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狼嚎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惟一庆幸的,大概就是那老虎猎杀了完颜兀术的小马,可以饱餐一顿而不再惦记其他的东西了。 “你知道吗?900年后,我工作的三川市,一年都看不到星星呢。”范若和小兀术一路走一路聊,给他讲21世纪的事。 “为什么?”小兀术显然无法想象,“每天都阴天吗?” “还真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三川市也算是一线城市了。城市你知道吧?” “应该知道,我跟父亲去过宁江州,不过那好像叫城池。” “见过楼没有?” “见过,有两层的,还有三层的,都是南朝的那种飞檐斗拱。有的彻夜点灯呢。”小兀术回答,语气中看得出他对宁江州的繁华的留恋。 “我们那个时代,楼经常二三十层,无数的灯都在夜晚亮着,所有就看不到星星啦。” “那得多美啊。”小兀术畅想着,“真那样,即使看不到星星不是也值了……” 走着走着,二人忽然听到林子的深处,传来了“咚、咚、嗵”的敲鼓声,而且声音由远及近。这鼓声以三下为一轮,两轻一重,听起来和后来的“一二一”的节奏挺像。 “有人过来了!”范若很高兴,“该不会是大首领派兵来找我们了吧?”在七水部的这些天他没少看完颜娄室训练兵士作战,而这种敲鼓的节奏也非常熟悉,是行军鼓。 然而一看小兀术,小兀术已经脸色惨白,拉着范若一路躲到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后面。小兀术把手指放嘴前示意他别出声。 咚、咚、嗵……鼓声越来越近,而范若和小兀术却没有听到半点人过林中草地时带出的声音,而人影,已经显现出来了。 范若看到,来的人都穿着生女直的那种皮甲和皮衣,为首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器宇轩昂,穿着明显比一般的生女直人要华丽许多,毛皮帽子顶上还点缀着两根雉鸡的尾羽。身旁一个执旗子的,旗上写着“乌春”。再往后,便是四个兵士抬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战鼓,有个强壮的兵士按照节奏“咚、咚、嗵”地敲着。然后一匹匹的马跟了上来,也都是皮甲皮帽持着刀枪背着弓箭,接着是步兵,摇摇晃晃地一个跟着一个…… 眼前的情景如果在白天看到,大不了就会以为这是某部生女直人在行军,但在这夜晚的山中,遇到这么一队人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比如这么长的一个队伍,除了前面敲鼓的,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连脚踏草地的嘁嘁嚓嚓声以及马蹄踏地的声都没有,而且步兵摇摇晃晃的跟失魂落魄一般…… 在范若终于吃惊地发现这一队人在如此的星光下都没影子时,他终于没忍住,惊得喊了出来,而他这一喊,那些原本埋头赶路的诡异的士兵,都齐刷刷地侧过头来。 范若惊异地发现,他们的脸,都如同干尸般干枯,眼窝深陷,有的脖子上还带着伤口,只是伤口早已发黑……范若啊的一声再度惊叫,被小兀术拉着就跑。范若虽然扭了脚踝,一瘸一拐,但现在除了逃命没有别的选择了。然而每次回头,那些骑马的和步行的鬼兵卒都幽幽地跟在后面,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 范若终于感到脚要断了,肺子也要炸了,无奈索性扶靠在一棵树上,抚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小兀术连拉带拖,可范若真的跑不动了,而那些幽幽的兵卒,打着写着“乌春”的大旗,敲着有节奏的战鼓,竟然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近…… 35.亡魂将军 躲过了虎口却崴了脚踝的范若,被小兀术一路搀着翻过山路往回走——范若的马在河边散放时被河中出现巨大的黑影被吓跑了,小兀术的小马更成了老虎的腹中餐。 步行虽然慢,但头上星光满天,二人边走边聊倒也惬意得很,然而他们却遇到了一队穿林而过、打着“乌春”旗号的生女直兵士,当发现这些所谓的兵士幽幽如亡魂后,两人吓得一路狂奔,最终,范若跑不动了,任凭小兀术怎么拖拉也跑不动了。而那些士兵鬼混,已经幽幽地越来越近了。 “跟他们拼了!”小兀术猛地拔出刀,而范若看小小孩子都如此胆大,便也拔出腰刀,然而只要一与那些亡灵士兵的脸对上,就总觉得头皮发炸,两个黑窟窿般的眼眶如同黑洞一般随时会把自己吸进去…… 而就在亡魂越靠越近、小兀术和范若严阵以待时,身后又传来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完了,这下被包围了。”范若彻底泄气了! “突鲁达!”背后的人如同炸雷般猛地吼出一嗓子,把范若差点吓晕过去,而小兀术却兴奋地大喊:“斡里衍叔叔!” 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吼,让本已近在咫尺的亡灵士兵们也停止了前进,小兀术这才拉着范若往后紧跑几步,这才发现,原来是完颜娄室带着一起出发的十多个随身侍从以及蔡良,一起赶到了。而对方那些面容瘆人的亡灵鬼兵,大约能有200多,数量相差极大!为首的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个,不知道咕噜出一声什么动静,那些骑马的和步行的便要包抄过来。 “都给我退回!”完颜娄室猛地一挥手中的大铁枪,指着那些被喝住的阴兵,厉声喝斥:“当年你们还是骁勇善战的活着的的生女直男儿,大兵压境,家父尚无视你们的威慑,以小小的七水部截断乌春大军,更以10人之力消灭了你们这路包抄队伍。①现在你们肉身已然不在,剩的不过是风吹就散的魂魄,不去好好忏悔积德谋求早日轮回,还聚啸于此想搅出些风浪?” 说完,完颜娄室更有了底气,指了指小兀术对对方的将领大声道:“突鲁达,睁开你的鬼眼看看!今天不光有我——完颜白答的儿子完颜娄室在!劾里钵太师之孙完颜兀术也在这里!如果你们不怕彻底魂飞魄散,就放马过来!”② 这番话似乎说到了那些亡灵士兵的痛处,很多脸上开始出现惊恐的扭曲,并步步后退。为首的突鲁达的亡魂看左右被完颜娄室的话震慑得步步后退,大发雷霆,更加急促地呜里咕噜地吼了一通,便手执狼牙鬼棒策马吼着冲向完颜娄室。待马到近前,狼牙棒也抡了过来,完颜娄室单腿抬起、横躺于马鞍上,躲过了狼牙棒,待狼牙棒从面前掠过,便猛地抬起身,右手单手握枪抡向二马错蹬后的突鲁达亡魂…… 接下来让完颜娄室也倒吸一口亮气,因为他眼看着自己的枪砸中了突鲁达,但枪只是从他身上穿过,突鲁达也完全没事,勒住马扭身又一记狼牙棒扫过来,完颜娄室躲闪不及大叫不好,只好闭上眼睛等死,但除了感觉一阵寒冷彻骨的阴风穿身而过,自己倒也没什么事。而这显然也出乎了那个亡灵的意料。 于是那个叫突鲁达的亡灵嚎叫着口吐黑气扑向完颜娄室。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光,斜肩带背正劈中正喷黑气的突鲁达亡灵,完颜娄室抬头一看,原来是蔡良! 其实蔡良也很恐惧,但瞬间他便想起自己腰间的这把利刃号称是阿典部萨满打造的号称神刀,能把鬼杀得魂飞魄散,于是打算借此机会试试,便拔出刀,瞅准突鲁达回身挥狼牙棒的机会带马靠近,猛地劈出这一刀——果然有效! 这一刀劈下去,但见那亡魂便如同漏了气一般,顺着劈开的刀口大股大股地往出翻滚着黑气,接着面容和身躯开始扭曲、七窍也跟着往出泛黑气,刹那间,便连同他的狼牙棒和马,都一起消散了。这一幕不仅震惊了完颜娄室,更震惊了那些缩在后面的亡灵士兵们,眼前突鲁达果真魂飞魄散,鬼兵们哀嚎声一片,有些鬼兵直接七窍涌出黑烟,继而整个烟消云散化为黑烟散去。 眼前这么多的亡灵突然呜呜嗷嗷地叫成一片,有的还扭曲得非常骇人,让原本就没反应过来的蔡良也吓得脸上没了血色,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还好完颜娄室一把扶住了他。接着再度对那些号成一团的鬼兵们道:“都见识到什么叫魂飞魄散了吧?还想留着魂魄投胎转世的,老老实实回到你们的墓坑里去!” 那些鬼魂听了完颜娄室的话,便幽幽地后退、后退……直到消隐于夜色之中。看那些亡灵都不见了,完颜娄室这才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那个突鲁达喷向他的黑烟也被他吸进去一些,现在身体关节犹如有千万小虫在里面爬,非常难受。一旁的侍从见他有不适,赶紧上来给捶捶后背,待舒服了些,便带马带着蔡良、范若、粘罕、兀术以及那些随从,回到了七水部。 回去的路上,完颜娄室告诉蔡良,小兀术的祖父劾里钵在接任完颜部首领时,其叔父跋黑不服侄子当首领,便怂恿乌春等生女直大部来攻打完颜部,当时乌春部以武力要挟七水部来加入讨伐完颜的同盟中,没想到七水部的首领完颜白答以自己与完颜部同姓同宗为由拒绝了邀请,还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拖住了乌春部相当多的主力。 因此,白答被生女直诸部节度使劾里钵授予了金紫光禄大夫,当时还是小孩的完颜娄室也被接到完颜部当做本族子弟重点培养起来。 而那个乌鲁达,正是当时被七水部拖得抽不得身的乌春部派出的一路包抄人马的将领,本打算绕过山林从后面包抄七水部,由于这一路的人数差不多相当于当时七水部所有能上阵打仗的男儿,所以乌鲁达尽管其任务是夜晚偷袭包抄,但由于过度自信,因此傲慢地让手下击鼓开道。 他的傲慢是有理由的,因为当时七水部即便知道他要抄后路,也只能派出10人。于是,首领完颜白答率领部落中10个最勇猛的勇士,带上刀和弓箭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乌鲁达听着有板有眼的行军鼓,欣赏着星光之夜下的山林,甚是得意。但这成为了他生前的最后一次出行。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完颜白答和10名七水部勇士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神出鬼没的游击以及出色的箭法,最终在密林中全灭了乌春部这200包抄士兵,领队的乌鲁达也被完颜白答用铁枪戳个透心凉。 战后,这200多人便被七水部的人挖了大墓坑一起埋了。然而据附近的山民说,在满天繁星的夜晚,有时还是能听到莫名其妙的行军鼓声,甚至有人说鼓声响过之处,便能看到200穿着早年乌春部士兵的衣服的亡魂、幽幽地穿过山林的草木之中,而山民有时晚上狩猎,听到这鼓声便都趴在地上回避,说这是阴兵过境。 而当完颜娄室和侍卫们打猎完毕按照约定的时间在太阳西下时聚集到初始的平地时,几乎所有人都发现范若和小兀术还没回来,完颜娄室便和大众在这里等候起来,并把射到的一些野鸡兔子就地收拾了,直接搂柴架火烤了吃。然而当天色到黄昏时,见小兀术和范若还没回来,完颜娄室也坐不住了,正在和蔡良商议去找还是继续等,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一看竟然是范若骑的那匹褐色的高头大马! 原来那匹训练有素的战马在看到水中出现巨大的黑影后,便本能地掉头狂奔,但跑着跑着便也清醒过来,于是按照记着的路回到了出发的位置。这马是完颜娄室喂养大,自然认得,咴咴地叫上两声,过来衔扯完颜娄室的衣服。完颜娄室本以为范若出事了,但看这马儿的意思似乎还有救,便赶快让大家上马出发。于是范若的那匹马在前面带路,其他人骑马在后面跟着,但毕竟这山很大,等到山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走着走着,寂静的林中竟然传来了“咚、咚、嗵”的行军鼓响,包括那匹带路的褐毛大马在内,几乎所有的马都慌乱起来,完颜娄室和部下费了好大劲、才让马匹安静下来。随着鼓声越来越近,他们终于在山路上看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范若以及努力拉他走的小兀术,而后面跟上来的200士兵乍一看是人,但却越看越诡异。 想到之前七水部流传的繁星之夜山上鼓声响起的阴兵过境的恐怖传说,完颜娄室不由得也头皮发炸——毕竟他从小到大无论是跟小伙伴打架还是讨伐其他部族,对手都是人,但现在面对的却是亡魂阴兵,而且本来就是被父亲带人杀死的200乌春部人死后阴魂不散。如今在此相遇简直是冤家路窄。 如果换做平常,完颜娄室一定要让所有部下趴地上别惹这些亡魂,但现在眼看着自己非常心疼的侄子小兀术以及范若先生就要遭那些阴兵毒手,便也鼓起勇气,把父亲当年的勇武之事吼出来震慑那些阴兵亡魂,没想到竟起了作用。而在和乌鲁达的鬼魂交手时明明砸到却抡空的瞬间,他也被惊得头脑一片空白,好在蔡良及时出刀把乌鲁达砍得魂飞魄散,而自己也再度欠蔡良救了一命。 因此在回去的路上,完颜娄室对蔡良更是千恩万谢,他本就知恩图报,如今两度被蔡良救命,更是不知何以为报。而范若,则一路抚摸着这匹才相处数日的褐色大马,一开始因为上不去还对它没什么好感,如今竟然是它带着完颜娄室等来救了自己和小兀术,这动物的灵性实在是不可小觑! 惟一伤心的人,就是失去了爱马的小兀术了,一路上哭了好几回,倒也解了蔡良不知如何跟完颜娄室客气的尴尬,于是和完颜娄室、范若一起劝慰他,完颜娄室还答应,回去送他一个和之前那匹一样的健壮的红色小马。 —————————————————— ①有关完颜娄室的父亲完颜白答拒绝乌春部的邀请并跟随完颜部大战乌春部的事为史料记载。乌鲁达那200人被完颜白答带10余人全灭则是笔者虚构。 ②完颜宗弼(兀术)是阿骨打的四子、完颜劾里钵的孙子。 36.女萨满 上 这次出行打猎,整体上来说是有收获有损失,收获自然是那些丰盛的猎物了;而损失呢,首先就是完颜兀术的那匹小马,以至于小兀术发誓,长大了一定要用加厚的马铠来保护马儿。然后是范若的脚崴了,本来就肿了,那天又一瘸一拐地一路狂奔,等回到七水部发现脚踝肿得跟馒头差不多了。而完颜娄室,吸了几口亡魂吐出的黑气回来就咳嗽了一路,被亡魂扫那一狼牙棒虽然没伤到身体但还是筋骨酸痛。 终于回到七水部的首领府邸,完颜娄室依旧咳嗽得不停,而之前早有侍卫快马加鞭回到部落,让部落中的萨满——一个名叫巫晗的40多岁的中年妇女早早地准备好了跳神的器物和药。 见完颜娄室回来,已经穿戴上神袍、戴上金面具的巫晗萨满上前施礼,而后弟子们上前,把完颜娄室和范若搀扶下马,又搀到附近准备好的行军床上坐好,蔡良和范若发现,这行军床和自己那时代在公司看到的那种帆布折叠床差不多,只不过是木头的,而且现用现搭。 “我没有事。”完颜娄室咳嗽了几声道,“还是先给范先生治疗一下吧,范先生的脚扭得很重,又受到各种惊吓……” 范若连连摆手:“大首领不要客气啊,我这脚只是伤到筋又没伤到骨头,就算不治自己养着也会好;大首领咳嗽得那么厉害,无论如何都得先给大首领治病啊。” 蔡良以及侍卫们也都劝完颜娄室,都咳嗽得这么厉害了就不要客气了。完颜娄室则执意不肯:“怎么能耽误范先生的病情!” 就在争执不下时,有个萨满弟子说:“我们七水部不是住着一个高丽医生么?要不把这位先生请来,给范先生治脚,我们这给大首领跳神驱邪驱病,这样不就两部耽误了?” “那个没名的高丽人?”完颜娄室皱皱眉,“那就让他来给我治好了。” “那怎么行?”巫晗萨满急得摘下面具,“大首领,你是因为亡魂才染病,和范先生那不一样,你这必须得我们给你驱邪。大首领还是不要推脱了,这么客气下去只能耽误大首领和范先生的治疗时间。” “就是啦。”范若被完颜娄室感动了,“再客气就耽误我们俩的治病啦。谁知道那个高丽医生在哪,帮我找下,这里先谢谢啦。” 话说到这份,完颜娄室便也不再推脱,卸去打猎时的那身皮甲,穿上宽松的毛皮便装,盘腿坐在其中的一块兽皮垫子上,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调整了呼吸后,微微闭上了眼。 巫晗萨满见完颜娄室准备完毕,便把面具拉下来,也坐在正对他的对面的一块兽皮垫子上,也调整呼吸,闭上了眼,不一会,脑袋慢慢耷拉下来,如同睡着一般。 弟子们见师傅已经进入状态,便分列于萨满左右,由其中一个敲打神鼓作为起始,众弟子一起扭动腰胯,腰铃便哗啦啦地急促响起来,弟子们一边摇着腰铃,一边踏着小步有序有节奏地穿插行走。 渐渐的,巫晗萨满有了反应,从垂下的头开始抖动,继而到肩、到双臂、到整个上半身,都抖动得越来越剧烈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弟子将准备好的炭火摆在萨满身前。忽然,腰铃声哑然而止,巫晗萨满缓缓地站了起来,在弟子们由缓至急的神鼓节奏中,左一步、右一步地走向闭目静坐的完颜娄室…… 蔡良和小兀术陪着崴了脚的范若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蔡良他们还是很熟悉的,刚穿越来那天,他和范若二人因为说错了话挨了鞭子,萧海里便让随军的萨满巫师来为他们疗伤,且不说跳神效果如何,那治疗金创的药的效果是意外地好,连那天晚上冒冒失失跟何冰下河被水泡感染的伤口现在也都好了。而眼前这个女萨满,看得出其地位在部落里也是德高望重的,此刻他正和众弟子围绕着完颜娄室跳着很奇怪的舞蹈…… 正看得兴起时,侍卫过来对蔡良和范若说,高丽医生已经请来了,既然来了就赶紧治脚吧。不一会,侍卫领来了一个小老头,略有些佝偻,先在手心倒些酒,然后对范若说道:“接下来给大人把筋捋顺,会有些疼,大人还请忍住。” 范若点点头,高中时在学校踢球有次脚崴了,医生给他捋筋便把他疼得要死,而同样这只脚,同样脚踝的位置,再次感受一下疼痛应该没新鲜感了吧——范若这么想着,结果高丽医生的手还挺有劲,范若咬着牙才没喊出来,但手还是紧抓着床的边沿。 高丽医生看出范若很疼,便低头道歉:“非常对不住啊,但是还是请大人忍忍吧。” “呃……不必叫大人,我叫范若……哎呀呀呀!”范若没忍住,还是叫了出来。 范若这一叫不要紧,一旁的侍卫已经拔出刀来,没等蔡良和范若阻止,那面的完颜娄室说话了:“休得无礼!高丽先生这是在给范先生瞧病,脚脖子崴了捋筋正骨本来就痛,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是!”侍卫们赶紧收起刀。而刚才那一瞬间高丽医生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直到侍卫们收了刀而完颜娄室和范若几乎同时给道歉,这才赶紧说“没什么没什么”,才敢继续给范若捋筋活血。 而巫晗萨满那面忙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跳神驱病也接近了尾声,此时一些淡淡的黑气竟然真的从完颜娄室的后背和肩头冒了出来,等到随着弟子们的全部手鼓一齐敲响来宣告此次跳神驱病仪式的结束时,巫晗萨满立刻全身瘫软昏倒下去,好在弟子们及时上前搀扶住。而完颜娄室也睁开了眼睛,深呼吸几口,呼吸通畅清爽无比,活动活动手脚,筋肉也不酸痛了。当即给巫晗萨满施礼致谢。 累得奄奄一息而被弟子们搀扶的巫晗萨满有气无力地回答:“大首领这么大礼老身怎么能受得起……能给大首领驱病,是老身的荣耀啊。”接着喘了几口气,坐到了一边,摘下面具接过弟子们送来的水,喝了几口水后对完颜娄室道:“侍卫回来时通报得太急,只说大首领被鬼魂冲撞,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鬼魂?” “是当年乌春部和我们部落打仗时的乌春部人的鬼魂。”完颜娄室接过水润润嗓子,继续说,“当时有一支200人的部队从后面包抄偷袭我们,被家父带领10名部落勇士杀死于山林中,我就是被当年领那200人队伍的乌鲁达的亡魂给冲撞到了。” “哦?难道是猎户们所说的阴兵过路?”巫晗萨满也大吃一惊,“和乌春部打仗那年,我还是跟师傅跳神的学徒,当时听我师傅说,那200人死得稀里糊涂,而部落被灭又没人给悼念超度,故而怨气会很难消散。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大首领撞见了!” “可不是!”完颜娄室点点头,然后冲范若和小兀术那一摆手,“其实是范先生和兀术撞见了,被他们追赶,我去救他们,和那乌鲁达的亡魂交手,才被他晦气给冲撞到。” “人鬼殊途。彼此的兵器都碰不到对方,如何能交手?”巫晗萨满说,“对那些东西,只要捂住口鼻别吸入他们的晦气,便平安无事了。” “我还真就是被那个乌鲁达喷的晦气给熏的,喷出的那东西漆黑不说,还有尸臭……回来这一路我不光咳嗽,肚子里也恶心得翻江倒海的。得亏师傅做法帮我去除了晦气。”完颜娄室再度低头致谢。 巫晗萨满再次低头还礼,继续道:“一般来说,鬼魂用晦气冲撞了人以后,都会作祟让人体内的晦气翻腾逆流,让人既痛苦又恐惧。但老身适才为大首领跳神驱鬼时,发现大首领只是体内吸进些晦气,并无亡灵作祟之迹象,所以老身也只用半个时辰便为大首领清除了晦气,而无须和那亡灵战斗除去他的祟。难道那乌鲁达的亡魂,已经被大首领给打到魂飞魄散了?” “哈哈哈。”完颜娄室大笑,“师傅果然有法力!不瞒师父,我在被那亡魂喷着黑气扑来时真的不知所措了。关键时候又是蔡先生救了我,一刀劈开那亡魂的后背,那亡魂便消散成了黑烟。” “什么!”萨满大惊,“此前我是听大首领说蔡先生和范先生来自于900年后,可他怎么看都是凡夫俗子,怎么能劈杀鬼魂?” “我也不知道啊……”完颜娄室想想,“对了,前天我们去刺探萧海里的实情,到溪流边和蒲吉兵分两路去追从阿典部逃出的一个契丹细作,结果那个细作被蒲吉和蔡先生给追到了,被杀死后,蔡先生便把细作所佩的刀带在了自己身上。” “契丹细作?是不是一个萨满弟子?”巫晗萨满问。 “对!听说是萧海里部的随军萨满委托阿典部的萨满给打一把神刀,就留下那个弟子在那等着取刀。” 巫晗萨满听完颜娄室说到这,犹豫了下,说:“老身有个冒昧请求,想要看一看蔡先生所佩之刀,不知大首领准否?” 37.女萨满 下 “这有什么不准的。”听说巫晗萨满要让自己把蔡良喊过来,完颜娄室爽快地答应了,对那边的蔡良喊,“蔡先生,师傅找你有话要问,请过来一趟。” “哎,来了!”蔡良答应着,快步来到完颜娄室这,对完颜娄室和萨满欠身鞠躬。 “蔡先生,你这把佩刀可是萧海里军中的耶律塔剌师傅委托阿典部萨满打造的神刀?”巫晗萨满看着蔡良的眼睛,以眼观心。 “耶律塔剌师傅?”蔡良皱皱眉,一脸迷茫。 “就是萧海里军中的大萨满,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你应该见过。” “哦,知道知道,只是一直以师傅相称,从来没问过名字。”蔡良这才知道老萨满原来叫耶律塔剌,“等等……我记得耶律是辽国的皇族来着,怎么能给萧海里当手下呢?” “大辽姓耶律的多去了,就算是皇族的旁支末梢,给当朝皇族做家奴的也有很多,这个没什么奇怪的。”巫晗萨满说完盯着蔡良,“回答我的话,你带着的这把刀,是不是耶律塔剌师傅委托阿典部的拓严萨满打造的?” 蔡良点点头:“正是!”不用问,拓严萨满就是之前他们发兵阿典部时那个穿便装的、告诉他们萧海里手下萨满弟子去处的老人了。 “那弟子带回神刀乃是给大萨满驱邪除鬼之用,你怎么把人杀了还抢了刀?”巫晗萨满问得毫不客气,而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明显的愤怒。 “师傅,这是我的命令!”完颜娄室接过话,“那人虽是萨满弟子,但同时也是萧海里叛军手下的兵卒,如若让他逃回萧海里那,告诉太师没有答应他共同起兵反辽的请求,他们真发兵前来,我怕我们这些部落抵挡不住!” “你不是去看了,说只有1000兵马么?”巫晗萨满又紧盯着完颜娄室。 “但这1000兵马是我去刺探后掌握的实情。此前斡达剌自称屯兵5万。”完颜娄室回答说,“而现在即便是1千兵马,但毕竟也都是大辽的国家军队……” “你们就是杀了那个弟子,萧海里派出的斥候长和100斥候以及蔡、范两位说客至今未归,他就不做准备了?”巫晗萨满显然对他们杀害老萨满的弟子的事不满。 蔡良摇摇头:“这话该怎么说呢……首先,萨满弟子不是我杀的,是大首领的弟弟蒲吉杀的,蒲吉也已身死,这个你应该知道。而且,有关那个萨满弟子,除了担心告诉完颜部拒绝萧海里之事,我也有私人目的。我心爱的女人在萧海里那被诬陷为女鬼,被囚于旱柳木的笼中,每天又抬到太阳下暴晒,就等用阿典部带回来的神刀来把她杀到元神俱灭。所以,我也是为救所爱之人!” “诬陷?”巫晗萨满皱皱眉,“塔剌师傅德高望重,怎能诬陷一个女子?”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毕竟我们从900年后穿越过来是神明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但我不能因此就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杀!”蔡良也说得不卑不亢,“塔剌师傅跟我说,这把神刀如果没能送回,那么就是天不该绝我的女人!” 巫晗萨满轻叹口气,点点头:“既然耶律塔剌师傅都这么说了,看来你的女人也的确命不该绝。那么,可否把你的神刀借我看看?” 蔡良听到巫晗萨满的话犹豫起来,因为刚才的针锋相对,让他瞬间对眼前的妇人产生了严重的抗拒心理。一旁的完颜娄室看了出来,便规劝:“耶律塔剌师傅是德高望重的大萨满,他的徒弟被杀,巫晗师傅质问也是情理之中,蔡先生不要往心里去。那把刀已经为蔡先生所有,巫晗师傅也好,我也好,都不会夺人所爱。你给巫晗师傅看看即可。” “好!”蔡良点头,解下了腰刀,礼貌地双手奉上。 巫晗萨满按下绷簧,拔刀出鞘,瞬间便发出夺目的寒光,不用说巫晗萨满,连完颜娄室也赞不绝口:“真是把宝刀!堪比皇上御赐给太师的西夏宝刀!” “比太师那把强啊!”巫晗萨满把刀翻过来转过去地欣赏,犹如欣赏宝贝一般,“西夏的宝刀虽然削铁如泥,但也只能砍凡间之物,这把刀却可以杀鬼弑神!拓严个老东西,给我们打造的神刀从来没这么精美过,看来还是塔剌师傅面子大啊……”巫晗萨满赞不绝口。 “我凡夫俗子一个,分不清人鬼神,师傅既然喜欢,师傅就留着吧。”蔡良话里的意思其实是催巫晗萨满看看就得、该把刀还回来了。 “那怎么行。”巫晗萨满大概也听出蔡良话里的意思,把刀收回鞘,递了回来,“先生从900年后来到我们这白山黑水,又得到此把神刀,自然是天意使然,老身怎敢夺人之爱。” “天意?什么天意?”蔡良眼睛一亮,觉得巫晗萨满说得还挺有道理,莫不是自己真背负了什么特别的使命才穿越来? 没想到巫晗萨满眼睛一翻:“我就那么说说,蔡先生听听就是,天道轮回如日月交替,虽日复一日但却每天各有不同,前程之路还需蔡先生自己把握。” “那,多谢师傅指点。”蔡良弯腰鞠躬,告辞了巫晗萨满和完颜娄室,又回去照顾范若去了。 而此时,范若那也治疗得差不多了,被高丽医生一番捋筋后血流通得活络不少,感觉倒也不那么肿胀了,最后高丽医生还给范若在脚踝上敷上一圈黑色的药膏,并用布绑好,然后嘱咐少活动,两天后过来换药,而后没等蔡良和范若感谢,便唯唯诺诺地跟其他侍卫和完颜娄室以及巫晗萨满道了别,离开了首领府。 而这天晚上,吃的便是各种打猎回来的野味,虽然脚踝还是胀痛,但有如此绿色美味的野味吃,范若倒也心宽地享受起美食来。吃得差不多了,便跟蔡良讲自己下午所看到的那一连串的不可思议的事:10岁的小孩不用任何工具和武器下水把一米多长的大鱼捉上岸、河中出现的二三十米长的巨大水怪的黑影、5米长的东北虎不仅在林中穿梭如飞还会爬树、夜晚山道上出现的诡异的阴兵过路…… 蔡良听范若讲完了,竖起大拇指:“好!你不愧是写过网络小说的,这想象力就是丰富!” “丰富你个头啦!”范若见自己口干舌燥讲这么久,不禁有些着急,“有的事情你不亲眼见到你真的不会相信的!就拿被你砍没了的那个亡魂来说,这之前你相信有鬼魂存在么?” “呃……说得也是。但前面的我还是不信……”蔡良挠挠脑袋。 “爱信不信啦,谁那么闲没事给你编故事。等明天你问问小兀术,他可以作证的。”范若气哼哼地说着,脸冲里面躺下了。 “还小兀术,你叫得挺亲切呢。”蔡良凑过来,“我听你刚才说去老虎洞那,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你在激他去送死!” “没有啦。那么乖的小孩,我怎么能眼看着让他去喂老虎呢?”范若连忙否认。 “没有就好。还是那话,历史是已经发生的事儿,不是咱们这种偶尔倒霉穿越了的凡夫俗子能改变得了的。我们穿越到这地方还算太平,真穿越到战场,说句难听话——也就多几具尸体而已。” “因为我们命好啦。”范若道,“所以,该尝试还是要尝试的。” “尝试什么,去继续尝试行刺杀完颜阿骨打?还是接着怂恿兀术去喂老虎?” “尝试让自己在这个时代立足啦。”范若一着急嗓门大了起来,“能不能不要把别人想那么龌龊。”说着闭上眼,假装起了鼾声。 蔡良冲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也上了炕,吹了灯,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蔡良没能睡懒觉,因为小兀术精力充沛得很,早早地起来便跑进来喊蔡良起床,说完颜娄室要给他挑一匹新的小马,范叔叔因为脚扭伤没法去,但蔡叔叔一定要去帮看看。蔡良一开始装睡不理睬,无奈小兀术跳上炕来连喊带摇,而且这小孩力气大而且性格倔,不摇醒绝不罢休。 范若便跟着帮腔:“别装睡啦,小兀术叫你去你就去呗。”如此,再赖床就真的是跟自己过不去了,于是蔡良打着哈欠,起床穿戴好,路过范若那弹了范若脑门一下以示报仇,这才出了门。 出去才发现,完颜娄室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到蔡亮出来一拱手:“烦扰蔡先生了,这孩子对两位先生特别有好感,说什么让二位跟一起来。我说范先生脚崴了不能下地,他说那就让你自己来。” 蔡良点头笑笑:“这怎么能是烦扰呢,小兀术有新的坐骑,一定要去帮看呢。” 于是三人边走边聊,奔首领府的马厩而去,但说着说着,小兀术便又想到了自己那匹刚刚葬身虎口的小马,不禁又哭了起来,完颜娄室和蔡良便安慰他,蔡良主要是劝他想开看开或者转移话题,但没成功。 完颜娄室也劝:“我们虽然爱惜马匹!但你好歹也是完颜家的男儿,怎么能对已经死去的伙伴如此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失去了你的小马,我还失去了我惟一的兄弟呢!但又能怎样?如果哭和伤心能让他们回来,我跟你一起哭;可如果没有任何作用,只是让我们陷入无尽的痛苦!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完颜娄室的一番话说得小兀术止住了哭。默默无语,三个人就这样来到了马厩,侍卫则带着马鞍和小兀术的佩刀、弓箭,等候在这里多时了。 38.小倔人驯小倔马 在说服小兀术放下对已经死去的心爱的小红马的挂念、去迎接新的坐骑伙伴后,完颜娄室和蔡良便跟着小兀术进了马厩。 完颜娄室指着其中拴着的一排马儿说:“这里都是半年前出生的小马,和你之前的那匹差不多大!虽然之前我说送你一匹和你原来那一样的小红马,但想想还是你自己挑吧。记住,接下来你挑选的小马是你以后的新伙伴,不是以前那匹的替身。以前的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这匹将在以后的日子里和你朝夕相处!” 看得出来,完颜娄室有意拿小兀术刚死去的小马来锻炼他的意志,而小兀术此时心里也的确是说不出的感觉,一方面他想起陪伴自己半年的小马的死就难过,一方面也的确被完颜娄室的话给启发到了——接下来的这匹小马,将和以后的自己朝夕相处,既然这样,过去的就过去,那匹心爱的小马葬在内心深处、偶尔想起凭吊一下就可以了;以后的日子,还要和新的伙伴相处。 小兀术回头看看远方山上老虎洞的大致方向,心中默念“再见,小马”,然后回过身来,咬着嘴唇、神情坚定地对完颜娄室点点头:“明白了!” “那就请四少爷选马!”完颜娄室冲马厩的过道一摆手,小兀术便走在前面,完颜娄室和蔡良继续在后面跟着。 说实话,以现代人的感觉来说,马厩并不是一个好地方,马粪和马尿味还是很大的,好在蔡良穿越过来这些天也没少跟马打交道,鼻子竟然也适应了些。在看这一排马儿,果然都个头不大,眼神上看,也透着些许的稚气,这些马中,褐色的居多,此外还有红色、黑色和白色的,每个都皮毛光亮,看起来健康又干净。小兀术一开始在一匹红色小马前面站着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摇摇头,继续往里走。 终于,他相中了一匹小黑马。 这匹小黑马虽然也是小马,但个头比其他同龄的马儿要大一些,关键是眼神,并不是那种马厩里休息的马儿的比较悠闲的眼神,而是能明显看出一种桀骜不驯。当侍卫把它牵出来套上马鞍,这小家伙更是一路摇头摆尾,捣乱个不停。 蔡良撇撇嘴,据说好马往往都很倔强,但往往都是长成了的成年大马,但眼前这匹小马,真的有资格这么犯倔么?完颜娄室也捏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 小马被牵出了马厩,小兀术也挂好佩刀,背好自己的小弓和箭袋,来到小黑马前,抚摸抚摸它颈上的鬃毛,接着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扶住马鞍,抬起左腿踩上马镫,右脚一点双臂一用力,借势腾空而起,抬起后腿便往马背上跨——但这匹马竟然在小兀术上马的瞬间摇头甩尾地摆动起来,小兀术失去重心一下没上去险些摔在地上,只好抓紧缰绳扶紧马鞍,左脚踩马镫右脚悬空,以这个极不稳的姿势单腿立在了马侧。 蔡良穿越过来第一次骑马便被马这么给玩弄一下,摔个仰面朝天,而眼前的小孩明显比自己灵活得多,但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危险了……完颜娄室也吃惊不小,正要上去扶,那小黑马竟然前蹄腾空站了起来,接着又前蹄抓地后腿高高跳起尥蹶子,把踩在马鞍一侧的小兀术给晃得如同钟摆一般,但小兀术死死拉住缰绳和马鞍就是不松手。 小黑马感觉到自己左侧缰绳吃力,便猛地往左一侧头,小兀术的左手便失去了着力点,整个人的身子向前横了过去,好在右手还紧抓着马鞍。 小黑马见这么一通折腾也没把那小孩甩下来,索性扬开四蹄一路奔跑起来,在首领府的院子里跑来跑去,侍卫跟本拦不住。而这小黑马折腾了一番速度放缓,小兀术便瞅准机会抬起右腿骑到了马背上,两臂用力往后一拉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打算降伏这个倔强的小东西,但这小黑马还是不听话,继续摇头摆尾抬前蹄尥蹶子,又折腾了好一阵,明显累了,这才算服了背上的小骑士,不再闹了。 小兀术得意洋洋,轻轻一夹马肚子,抖抖缰绳,稚气地喊了一声“驾”,小黑马终于乖乖地听话走了起来,小兀术再度用力扣下马肚子,小黑马便撒开四蹄在院子里跑起了圈,最后还不过瘾,竟然跑出了首领府的府门,冲到了部落的大街上。 这下完颜娄室也急了,立刻飞身上了自己的马,让蔡良等着,追了出去。而这一大早,不少出去种田的、打猎的和捕鱼的,都已经出来了,突然窜出来一匹疾风闪电般的小黑马,一时间街上乱了起来,而小兀术此时已经制服了这匹小黑马了,看街上人慌乱,便勒住了马。街上的七水部百姓眨眨眼看看没事,便稳稳地退到路旁,给这位看起来衣着华丽的小孩让开了路。 小兀术见此,冲街两边的七水部百姓拱了拱手,便一扯缰绳、一夹马肚子,骑着马飞驰着跑了出去,转了两转竟然出了部落的寨子门!一路追出来的完颜娄室苦笑地摇摇头,也策马追了出来,一路上还一直向路两旁给让路的百姓拱手赔礼。等出了部落门,也扯缰绳夹马肚子,策马追了出去。完颜娄室的马也是宝马,加上又是成年,因此速度更快,很快便追上了小兀术和小黑马。 “你这小子还挺机灵。”完颜娄室追上来,笑着拍了拍小兀术的脑袋,“还知道带住马等百姓闪开。” “父亲说,百姓是我们这些部落的根本,所以要爱护百姓的。” “阿骨打大哥说得对啊。”完颜娄室频频点头,“此前我跟你父亲去各部查访,你父亲对各部的百姓都很和善的……” 正说着,忽然远方尘土飞扬,看样子有20多个人正骑马过来。“是谁!”小兀术机警地摘下了弓,弯弓搭箭,瞄向那20多人的方向。 “不必惊慌。”完颜娄室笑笑,“前面那20多匹马,要么是赶路的,要么是办事的,绝不会是来找麻烦的。” 正说着,那些人已经近了,到了近前,为首的两个青年下马单膝跪拜:“侄儿完颜粘罕、侄儿完颜斡鲁补,参见斡里衍叔父!” 完颜娄室定睛一看,来的两个都将近岁,一个长得黑而棱角分明,一个则白而圆润,黑的便是昨天带完颜兀术来的国相撒改之子完颜粘罕了,而那长得白净的,则是完颜阿骨打的二子完颜斡鲁补(也就是后来的完颜宗望)。 “粘罕哥!二哥!”小兀术看出是两个哥哥,也很高兴。两位哥哥冲他店头笑笑,以示回应。 斡鲁补道:“今天早上听兵卒说,昨晚叔父在山上打猎,被亡魂冲撞到,咳嗽不止,太师便差遣粘罕及侄儿前来探望。” 粘罕也说:“叔父既然有恙在身,就不必带兀术出来习练骑射了。” 完颜娄室听了哈哈大笑:“他还用我带,他自己骑着马就跑出来了!不过你们二位转告太师放心,昨天晚上我们部落的巫晗萨满便给我逼出了晦气,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斡鲁补和粘罕看看完颜娄室,还真是气色正常、满面红光,没有一点有病的样子。斡鲁补便问:“听说被鬼魂冲撞到时,吸入的晦气犹如活物在体内,被鬼魂控制来扰乱人的血脉和心智,除非消灭或赶走鬼魂,否则很难治愈的。” “所以说娄室的运气好嘛。”完颜娄室很兴奋,“冲撞了我的那个亡魂,已经被蔡先生用神刀给斩到魂飞魄散了!” “就是那个不懂儒家经典但通晓众多学识的蔡姓文人?”斡鲁补一惊,显然粘罕已经跟他说了与蔡良相谈的情况。 粘罕说:“也别小看他哦。蔡先生虽然生得文人模样,但个子高大,说话也是辽阳府那面的熟女直口音,总之应该是我们女真男儿!” 完颜娄室笑笑:“蔡先生和范先生都是900年后来的,听说辽阳府那里还真有什么辽阳市,但生女直、熟女直的说法到那个时候是没有了。走吧,二位既然来探望娄室,就去我的宅邸休息吧。” 本来叔侄三人的年纪就相近,而关系又特别好,所以开头礼节性地客气了一番,粘罕和斡鲁补便也不客气了,上马跟着完颜娄室和小兀术,奔七水部而去。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深秋天气,山野间的雾气刚被太阳照得散开,空气清爽得沁人心脾,凉风带着落叶和泥土的芳香扑面而至,即使是戾气再重的人,也会因为这舒适而平心静气下来。四个人倒也不着急回去,信马由缰,边走边聊起来。 当看到小兀术胯下的小红马变成了小黑马,斡鲁补小小地吃惊了下,问原来那匹小红马在何处?小兀术便平静地讲述了昨天自己如何逞能拉上范若去老虎洞招惹老虎、接着自己如何虎口脱险但自己的小马葬身虎口的事…… 讲完了,斡鲁补更加吃惊,以他对弟弟的了解,小红马死得如此凄惨,弟弟肯定要边讲边哭的,没想到弟弟异常平静,似乎在讲述别人的事儿。 只是小兀术讲述时偶尔的轻叹一声,还是能感受到这孩子心里的难过与不舍。 39.蒲吉入殓 “叔父,兀术才在你这待上半天,怎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斡鲁补问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笑笑:“你是说他不哭鼻子了吗?之前可没少哭呢。但是在挑选新的小马前,我怕他还对以前的坐骑过于执着,影响和新坐骑的感情,所以告诉他,以前的该放下就放下。” “哦?叔父是怎么劝你的?”粘罕也来了兴趣,转而问小兀术。 “斡里衍叔叔告诉我说,哭不能把死去的哭活,除了让自己更难过一无是处,而我们活着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只能把以前的放下……”小兀术抽了下鼻子,“我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小马,而斡里衍叔叔却失去了自己的弟弟,叔叔都没哭,我也更要坚强起来!” “兀术果然聪明。”完颜娄室听小兀术说完,点点头,“这番话我跟你说完,就后悔了,本以为你这小小年龄没法理解,没想到你竟然还真听懂了。” “昨天这个时候我可能还听不懂。但是我失去了小红马,也算经历了眼看最好的伙伴身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残酷,所以便也能理解斡里衍叔叔的话了。”那匹死去的小马,还真让小兀术成长了不少。 斡鲁补叹了口气:“我也听说了蒲吉叔叔遭遇不测的消息,所以这次太师也派我们来代他给蒲吉叔叔烧些纸。” 粘罕也说道:“太师找萨满算了下日子,说今天是个吉日,建议今天就把蒲吉入殓吧。” 完颜娄室点头:“今天的确是蒲吉入殓之日,等会回去就先去蒲吉那看看吧。” 完颜蒲吉虽然小完颜娄室两岁,但是已经结了婚,又在整个生女直诸部没什么官职,因此婚后便搬出了首领府,以部落中大将的名义住在首领府的不远处。 由于完颜蒲吉家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所以便由其妻作为丧主,主持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丧事操办事宜。而完颜粘罕和完颜斡鲁补跟随完颜娄室和小兀术回到七水部,和蔡良、范若二人见过后,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完颜娄室便带着蔡良、斡鲁补和粘罕奔完颜蒲吉家而去。范若因为脚扭伤无法下地,小兀术则因为年纪还小,故而两人没来。 完颜蒲吉的宅邸虽为将军府,而其光禄将军又是生女直节度使完颜盈歌所册封,但毕竟整个生女直诸部都比较落后,因此其府邸也不算是多大。还没到门口,便远远地看见了院子西南方向竖着的杆子上挂着的大红布幡。 “你们这里丧事是挂……红布么?”蔡良看着有点新鲜。 “是哦,大红的灵幡。900年后是什么样子呢?”完颜娄室问。 蔡良本想回答说“我们那个时代都用白色和黑色”,但这时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口,见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穿着白色的麻布孝衣进进出出地忙着,蔡良便说:“我记得我那时代办丧事时,挂的灵幡是白色,不过衣服都是和现在一样,是白色的孝衣。” 而将军府里的兵士和奴隶们看见完颜娄室这一行来,赶紧跪地施礼:“恭迎大首领!” “起来吧。”完颜娄室看看跪着的那些人,对其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说:“仆散查,这些天让你帮着将军夫人打理丧事,尽责了吗?” “回大首领,在下不敢有半点怠慢,尽职尽责!”仆散查恭敬回答说。 正在这时,完颜蒲吉的夫人——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子带着几个侍女迎了出来,也齐齐地跪在了完颜娄室面前,蒲吉夫人道:“恭迎大首领。” “起来吧,室录。”完颜娄室说这话时叹了口气,“蒲吉是我惟一的亲兄弟,你是他的媳妇,没必要这么客气。”然后带头下马,而完颜斡鲁补、完颜粘罕以及蔡良,都下了马来,和蒲吉夫人、也就是温都室录一一见过,由于和蔡良是第一次见,所以还要彼此特意介绍一下。 而互相寒暄几句中,蔡良也得以近距离打量这个女人,年龄上应该和何冰差不多,但长得比何冰好看多了,尤其是皮肤,真正是吹弹得破,尤其在白色的孝衣的衬显下,眉目更是清秀——当然,蔡良也就彼此介绍时看了两眼,毕竟眼前的漂亮女子是刚刚死了男人的寡妇,虽然无论身高、长相还是宽大的孝衣下隐约显衬出的身材,各方面都超过何冰。 接下来,完颜娄室便和温都室录并排走在前面,其余人跟在后面。 温都室录说,仆散查很负责,前天晚上接到帮着蒲吉遗孀及家人安排丧事,当即便要来了完颜蒲吉省钱穿衣装的尺寸,去部落里最有名气的裁缝去给完颜蒲吉做入殓的衣服——毕竟完颜蒲吉也才22岁,以前也没准备寿衣,所以要最先办,尽快让完颜蒲吉换上衣服上路。然后便快马加鞭去找部落里的木匠来订做棺材,要求用上好的木材做好,而如今,棺材也已送来,而按照巫晗萨满的意思,正好非常入殓。 进了院子,发现巫晗萨满已经早早地到了,此时的巫晗萨满一身神袍,黑帽面具神杖一个都不少,在院子里席地静坐,弟子们服侍在周围。见完颜娄室来,巫晗萨满起身鞠躬施礼,完颜娄室也鞠躬回礼。巫晗萨满迎了上来:“万事都已准备就绪,就等卯时入棺了。” “嗯,还有多长时间。”巫晗萨满看看一旁的漏刻,道,还有两刻钟,几位可以在这个时候,先去西屋给烧点纸。 “好。”完颜娄室答应完,便带着蔡良和完颜粘罕以及斡鲁补、兀术兄弟,来到了西屋,这里停放着完颜蒲吉的尸体,由于停尸,所以西屋的火都停了,而屋子的南窗外,也搭好了入殓时避免尸体被太阳照到的草棚。到屋子一看,见炕边沿着炕沿搭着三块木板,完颜蒲吉犹如木头般直挺挺地躺在上面,脸上蒙着白布,两脚绑着红线,脚边点着长明的油灯,灵前供着香烛。完颜娄室跟着温都室录进了西屋看到弟弟,不由得悲从心来,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蔡良等人随后跟了进来。 于是,温都室录跪坐到完颜蒲吉的灵边,待完颜娄室一行向蒲吉的尸体施礼上香后,作为丧主还礼。礼毕,四个人便直接在灵前的火盆里烧起了黄纸。 蔡良小时候他曾经非常害怕死人,那时住在郊区,一旦邻居家有人过世,在门前摆了花圈,他总会觉得阴气十足,甚至不敢靠前,而晚上做梦也不止一次被死人吓醒。后来随着看着他长大的舅爷、外公、奶奶、爷爷的相继离世,他终于不再害怕,但偶尔梦到停尸间、殡仪馆这些,还是有些觉得晦气。而就在几天前,他亲手杀死了三个狂暴化的契丹士兵,之后又眼看萨满弟子在自己面前惨死、更多的契丹俘虏群起杀死完颜蒲吉继而被杀害,不能不说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但是此时,蔡良的心情还是很复杂,之前明明粗犷暴躁的家伙,如今就像一个木头人冰冷地躺在面前,没有了任何的生命气息……这时蔡良注意到一旁烧纸的完颜娄室停了下来,继而伏地放声痛哭。 蔡良之前听完颜娄室说过,他父亲去世后没多久母亲也去了,还好他和弟弟都已经长大成人,但现在最后的亲人也离世了,蔡良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拍完颜娄室的肩膀,让他节哀,完颜斡鲁补和粘罕也上前安慰,遗孀温都室录则捂面痛哭。 哭了一会,完颜娄室抽了一下鼻子抹抹脸,说:“蒲吉性格嗜杀,最终也夭折在这上。作为哥哥,我本该好好劝告他,但是每次劝完他答应了,我也就懒得往深了说,总以为等他年纪大了自然会收敛戾气,没想到他竟然没等到……”说罢,又去劝了劝温都室录,便帮着忙活准备入殓的事了。 距离入殓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此刻,棺材已经抬到了窗子下面,而负责抬灵的,也都在窗子外等候好,接着又有几个进入房间来。而完颜娄室一行,便也都出了屋子等候。巫晗萨满已经在念念有词地在棺材底层铺垫黄土和黄纸,见完颜娄室出来,便说在完颜蒲吉的尸体拉回来的当晚,她便带着弟子们朝着被蒲吉被杀死的方位举行了招魂仪式,现在他的魂魄已经回来了,可以享受祭祀。完颜娄室点点头,再度唉声叹气起来。 随着巫晗萨满喊了一声时辰到,萨满弟子们摇起腰铃,打起神鼓,唱着告别的入殓唱词,而屋子的抬灵之人便在这长年中对完颜蒲吉的尸体行了礼,便一个炕上、一个炕下,把尸体放在一个长板子上,抬向窗子,接着地上的也上了炕,跟着一起把尸体往窗外送,窗外的便也往外接,然后抬进了棺材。这期间,由忍不住伤心的遗孀温都室录的痛哭开始,府里上上下下也都哭成一片,把蔡良都感染到了,最终还是为这个结识仅半天不到就身死意外的人掉了几滴眼泪。 等一切忙活完,完颜娄室告别了温都室录,便带上蔡良和斡鲁补、粘罕,离开了光禄将军府。而在回去的路上,完颜娄室忽然笑了起来…… 40.杀戮与仁慈 从完颜蒲吉家出来,蔡良眼看着完颜娄室这个硬汉失声痛哭,不免也为之动容,回去的路上正感慨着人生的苦短与无常,完颜娄室却突然大笑起来,这一笑把把蔡良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 完颜娄室笑罢自语道:“我一大早还劝小兀术说哭很没用,还把他说服了。但没想到,看到蒲吉在那躺着,我终究是没忍住啊。” 蔡良便说:“放心吧,不会告诉小兀术说你哭了的。” “告诉也无妨。”完颜娄室恢复了平常的镇定和平淡,“失去了惟一的弟弟,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不能因为伤心耽误事……”正说着,看斡鲁补——也就是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小兀术的二哥,似乎心事重重,便问:“斡鲁补,看你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呢,别见外,告诉我,在想什么呢?” 斡鲁补咬着嘴唇皱着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斡里衍叔父,我刚才在蒲吉叔父的入殓仪式上,虽然也为其夭折感到惋惜,但是毕竟有这么隆重的仪式和这么多的人为其送行。而对比之下,我想到了此前叔父说的那些星光灿烂之夜游荡于山中的亡魂。” 完颜娄室低头想了想:“这对比起来,差距的确挺大的。记得乌春部被消灭后,其中顽固反抗到底的无一不被处死,妻子儿女也都变卖为奴,留下的便都完全臣服于完颜部了。当时劾里钵太师对乌春部士兵和家属还算宽容,活着的归顺完颜部、战死的家属不来找麻烦,都一律作为平民,因为丈夫战死而寡居的女子更可以重新嫁人。所以,也就没人去给乌春部战死的士兵们收尸了。” “乌春部与完颜部为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完颜斡鲁补若有所思,“若从血脉论,他们和我们都是肃慎之后,乃是同族同宗啊。” “斡鲁补,你绕什么圈子,能不能有话直说啊!”一旁急性子的粘罕嚷了起来。 “哈哈哈哈。”完颜娄室又是一阵大笑,“阿骨打大哥的这几个儿子啊,都跟他一样宽厚好施,而其中的斡鲁补尤其是仁慈的善人。我要没说猜的话,斡鲁补是想让我借着给蒲吉置办丧事的时机,把山上的那些阴兵们也一并超度吧。” “正是……”斡鲁补把头低下了,感觉自己提了一个很无礼的要求。 “斡鲁补!”粘罕急了,“我知道你跟中原的老和尚一样慈悲为怀,但作为完颜部的男儿,你能不能……”粘罕皱着眉想接下来怎么说不至于跟他反目又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你能不能别对谁都慈悲。你是劾里钵太师的孙子,当初乌春部把我们完颜部逼到何等绝境你不知道?完颜部多少男儿为了保卫部落被乌春部的人杀死连尸骨都找不到了,你不知道?” 说罢转向完颜娄室:“叔父!要我说劾里钵太师当年都太仁慈了!就算不把乌春部全杀光,起码成年男子也要一个不留,那些士兵更都该杀……” 完颜娄室皱皱眉:“粘罕啊,你不知道……蒲吉是怎么死的么?” “被萧海里的契丹叛军杀死的呗。”粘罕咬牙切齿,“如果有机会能去跟萧海里干仗,我粘罕一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这个要看朝廷安排,我们说得不算。”完颜娄室说,“我听当时的兵士说,那些俘虏当时都和绑奴隶一样绑成一串,蒲吉如果不去理他们,什么事也不会有。当时俘虏要吃的跟我们的人说了不敬的话,蒲吉一时性起冲过去接连杀了他们三个人,剩下的俘虏们便合力把蒲吉勒死了。此前我就不止一次劝过他,说再大的矛盾也不要提刀就杀,否则即便是绑着的俘虏也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死拼。没想到,最终真的死于绑着的俘虏之手。” 完颜娄室说得很淡定,而粘罕听得浑身发抖,当听到最后身死于契丹俘虏时,竟然再度失声痛哭。如若不知道的,看到这一行穿着丧衣的人,定会以为粘罕的家人被杀、而完颜娄室是旁人。 “别光哭,吸取教训才是。”完颜娄室此时没有了昨天和粘罕哥们时的样子,俨然成为了一个威严的长辈,“给别人多留一条生路,自己便也多一条生路。你无论年龄还是辈分都比我小,我可不希望有一天也像送蒲吉这样来送你!” “我就不信叔父你就没生气、没冲动过?”粘罕不服。 完颜娄室看看粘罕,笑了:“当然有过,前些天跟阿骨打大哥出巡碰到斡达剌和那100斥候兵,忽然出现。我当时也懵了,稀里糊涂就射出一箭,差点射到蔡先生,要不是蔡先生求情,我当时就会被斡达剌他们杀死……所以现在都以此时警告自己,时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脑袋一热铸成大错。” 说罢看看蔡良,“不过也都是命啊,我惟一的一次冲动行事,竟然歪打正着地结识了蔡先生。正好请教下蔡先生,你说我们到底该不该超度山上那些乌春部的阴兵?” 蔡良一直在听着,他没想到和自己同龄、又身为武将的完颜娄室对杀戮竟然有如此的见解,不禁频频点头,本来他也很反感完颜蒲吉二话不说拔刀砍人的做法,听到完颜娄室问自己,便回答说:“刚才在光禄将军府上,我看我们为蒲吉买的纸钱和供品堆积如山,而大首领府上尚有一半没拿过来。大首领的心情我理解,但说实话,真的用不完,我想大将军应该也不会把亲弟弟放在地上迟迟不入土为安吧?” “当然不会。”完颜娄室点点头,“停七天便下葬。蒲吉已死,我们固然想念,但他的灵魂终究还是要离开,所以也没必要把没了灵魂的躯壳留着太久而影响活着的人。七天之后让巫晗萨满为其送魂,平安到达黄泉,即可。” “好,那剩余的呢?除去那些留着以后祭祀的时候用,对吧?”蔡良想起,自己那个时代,也有烧七这一说,即人去世后每七天祭祀一回,直到七七四十九天。 “是要留着,但是如你所说,当初我的确是因为太伤心,采买多了。”完颜娄室如是说。 “对,那剩下的,总不能说给接下来谁留着备用吧?”蔡良说完后悔了,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放肆了。 “这个怎么能留呢。”完颜娄室心还挺宽,“所以你是说……借着这个机会……” “对。一方面把多了的烧纸和供品处理掉,一方面也积攒些阴德,人在做事天在看,大首领以这样的胸襟对待昔日的敌人,上天会感念大首领的仁慈继而保佑大首领。”蔡良发现穿越过来一星期后,自己说话的口气也有些变了,以前生活中他无论如何不会说这种话的。 “好!那就听蔡先生的!”完颜娄室当即拍板。 而斡鲁补见自己的提议被采纳,当然很高兴,看看还是一脸不服的粘罕道:“你要是不愿意,你去把多余的供品和烧纸给处理掉呢?” “我才不呢!”完颜粘罕斗气般摇晃着脑袋,完颜娄室和斡鲁补看他这样,都笑了起来。 41.临战学刀 回到首领府,一直在范若和蔡良房间里缠着范若讲故事的小兀术跑了出来,迎接两个哥哥和完颜娄室、蔡良一行,一看到这个活泼健康的孩子,完颜娄室便又把很多不快抛诸脑后,一把将小兀术抱了起来:“今天有没有练习射箭啊?” “有啊!好几箭正中靶心呢!”小兀术得意洋洋。 “嗯,不错,很有你父亲小时候的风范呢!” “不能比啊,听说父亲像我这么大时候用的是大人用的弓呢。”小兀术想想,之前是听人这么说过。 完颜娄室点点头:“你父亲小时候的确是这样,但他能拉大人的弓,除了力气大,和个子大胳膊长也有关系啊。你看你才这么高,就算你能拉开大人的弓,不是也拉不满。” “这倒是啊。”小兀术挠挠头,“那怎么才能长大个呢?” “多吃饭啊!走,吃饭去喽!”完颜娄室说着抱着小兀术进了屋。而下人们也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菜——由于早上要急着去参加蒲吉的入连仪式,所以早饭吃得急,这顿才算正式宴请斡鲁补和粘罕。范若由于养脚不能下地故而没来,着下人每样给夹一些送到范若屋子里。然后还请来了巫晗萨满,边吃边请求萨满在下午帮着出一趟工,去山上把那些十几年前战死在山上的乌春部士兵的亡魂给超度了。 巫晗萨满起初听时吃了一惊,旋即便称赞完颜娄室的胸襟和仁慈,不过也说,白天阳气太重那些亡魂根本无法出来,除非夜里去——但是夜里百鬼夜行,猛兽精怪也都出没,那个时候很冒险的。 完颜娄室爽朗地大手一挥:“有什么怕的!此前我们都砍了他们的大将了!难道他们还有敢来送死的不成?”然后看看巫晗萨满的佩刀,“师傅的这把刀应该也是可以砍鬼杀神的神刀吧?” “当然,只是不如蔡先生的那把精美,拓严那老东西偏心得很。” 完颜娄室听到这拍拍蔡良的肩膀,“有师傅和蔡先生在,我们难道还怕那些鬼魂惹事不成?” “师傅,为什么不多打一些神刀,来防备那些鬼神呢?”完颜斡鲁补问。 “神刀可是不能随便打造的,要请示各路神明的!”巫晗萨满回答,“但我还是担心,就我和蔡先生带着神刀,真出了什么意外,未必抵挡的了啊。” “真是没劲!”完颜粘罕重重地把酒杯砸在炕桌上,“明明是给他们超度让他们轮回,怎么被你们说得倒像是去打仗?如果那些死鬼真敢惹事,我下午就带人去山上把那些尸骨全挖出来,一把火烧了洒在太阳下挫骨扬灰!” 巫晗萨满点点头:“这倒是个消灭作乱鬼魂的一个办法,只是如果有无辜的尸骨被威胁,这可是要在轮回中记下罪过的。” “所以,我才觉得该把他们超度送走才是上策。”完颜斡鲁补回答。 “上策个屁!”完颜粘罕说起了糙话,反正那乱葬岗就算伤及无辜,伤的也都是孤魂野鬼!” "好了好了,你们哥俩怎么在一起就喜欢吵吵呢?"完颜娄室皱眉苦笑,然后对斡鲁补说:“蔡先生通晓古今和后面几百年的事,你不想听听?” 有完颜娄室这番话,斡鲁补这才将话题转到了与蔡良的交谈上。而这次蔡良管住了自己,没喝多,没把什么岳飞抗金、大战金兀术啥的讲出来。 此时的蔡良,虽然嘴上讲得吐沫星子横飞,但一想到晚上还要跟那些亡魂打交道,不禁又心烦意乱起来……但又不好推脱,毕竟现在塔剌萨满的神刀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确砍了乌鲁达的亡魂。 斡鲁补心细,看到蔡良在不讲的时候,皱着眉头抿着嘴,心事重重,便问:“蔡先生是不是因为晚上去乱葬岗的事闹心?” 蔡良没回答,长出一口气。 完颜娄室听他长长叹这一声,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便拍拍蔡良:“就这么让你去,的确是太匆忙了。这样吧……” 蔡良本想他会不用自己去了,结果完颜娄室说:“下午吃完饭也没什么事,正好你学学刀的使用。” “……”蔡良再次无语,但转念一想,在这种随时就可能被人杀死的乱世,不会武功的确很危险,而完颜娄室又主动找人教自己,便也一口答应下来。 “那好,下午的话……粘罕,你来教蔡先生用刀吧。”完颜娄室指定了粘罕,粘罕一口答应。 长话短说,吃过午饭出来后,一行人便出了客厅,来到了院中,粘罕冲蔡良一抱拳,后退几步后,右手握住挂在左腰的佩刀的刀把,按下绷簧,猛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粘罕道:“拔刀乍一看是出鞘的过程,但这第一下的气势便全在这里面。拔刀拔得有气势,你就已经先胜一筹了。蔡先生也试一试吧。” 蔡良当然知道拔刀有气势可以镇住对方,但他在拔刀时总担心刀刃偏了割到自己,因此每次都小心翼翼,粘罕后来实在急了,抢了几步上来,一把将蔡良的刀拔了出来,然后又伸了回去,问:“蔡先生刚才可有伤到?” “没有没有……”蔡良有些惊魂未定,因为第一次有刀在自己贴身之处如此快地拔进面拔出。 粘罕无奈地摇摇头:“你在拔刀的时候,把刀刃向外偏,别对着自己的腰和大腿……对,斜点,好,用最快的速度拔出来……” 在粘罕几近不耐烦的多次指导下,蔡良最终在拔刀上有气势了。接下来便是刀法。 在教了蔡良各种的劈、砍、刺、撩等常见刀法的动作要领后,粘罕告诉蔡良,在地上跟人使刀,刀的技术固然是一方面,但步法也相当重要,所以告诉蔡良:“身子侧过来,右胳膊在前,右脚侧过来,左脚点地!”边说边给示范。 蔡良便也照着做,虽然这是第一次摆弄刀法,但这却和他高中时学的格斗的步法有不少相似,因此蔡良前窜后退,很快便让粘罕满意起来。 “光有碎步是不够的!”完颜粘罕说着,猛地窜了过来,而就在穿步瞬间,刀也已经拔了出来,劈头盖脸砍向蔡良,蔡良大吃一惊,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连完颜娄室和完颜斡鲁补都看得目瞪口呆。而粘罕的刀,最终停在蔡良额前一寸处,而蔡良此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蔡先生乃叔父的救命恩人,粘罕只是性急,但绝不会伤害到先生!”粘罕一边说一边收回了刀,“但是今天晚上的那些阴兵、或者以后碰到想你命的敌人或是强盗,他们都会用最大的力量劈开你的脑袋的!所以,蔡先生,这突袭也一定要防着!” “明白了……”蔡良不得不全神贯注,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粘罕的突袭,接下来,粘罕的刀尖在蔡良的鼻前、胸前、后背都有定格,蔡良连急带累带惊吓,出了一身的汗。而粘罕尽管说是不会伤到自己,但那每一刀几乎都在马上碰到时才停下,万一粘罕分神了哪下没收住,自己真就做刀下之鬼了…… 42.教刀是假? 面对粘罕的步步紧逼、刀锋咄咄逼人,无奈之下,蔡良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最终终于算是在粘罕那忽然一下一下的突袭给威逼到眼前,但却紧张得感觉脑袋都要涨裂了。 “好了,你也学学突袭吧,来,突袭我!”完颜粘罕站住了,“蔡先生勿要顾虑,尽管砍来刺来即可。” 但蔡良是真心不敢——眼前的人跟自己没怨没仇,还在教自己怎么使刀,更何况还是完颜娄室的侄子,自己万一伤到他…… “唉。”见蔡良迟疑,粘罕轻叹一口气,“渤海人果然失去了我们肃慎男儿骨子里的勇敢了么?”而后还没等蔡良解释自己不是渤海人,粘罕已经拔刀砍过来,“如此胆小怕事,这么好的刀给你带着果然被可惜了,杀了你把刀给我带上才叫遇对了主……” “你说什么?”蔡良这次反应的挺快,抬刀把完颜粘罕的刀给架住了。 “这话需要重复么?告诉你,我看中你的刀。教你刀法是假,杀了你人夺了你刀才是真意。”两人的刀互相架住时由于离得近,粘罕便把话小声告诉了蔡良,然后猛地抬腿踢在蔡良的肚子上,蔡良后退三步最终倒地,而粘罕举着刀冲了上来重重地剁向了蔡良。 蔡良摔得生疼,本要起身,都用胳膊肘支起了身子了,见粘罕把刀抡圆了砍来,不禁大叫一声蜷起身子向右翻滚,结果粘罕这力大势沉的一刀剁空了,砍到地里陷得很深。蔡良不禁再度后怕——如果刚才要是吓傻了呆在那里,现在自己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想到这里,蔡良也咬了咬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而粘罕也拔出了刀,两个人便又一来一往交起了手,最后,在粘罕披头带肩使出一刀斜劈时,蔡良因为已经实在太累,躲闪不及,前胸被被刀划过——但是除了砍上的时候有些击打的疼痛,胸前却没有任何伤口。仔细一看才看到,原来粘罕这一刀竟然是用刀背劈下来的,难怪最后那下只是疼痛没有受伤。 见蔡良失魂般脸色煞白伫立在那,粘罕收回了刀,抱拳笑道:“刚才粘罕是为了逼先生用尽全力出刀才不得已用话激怒先生,并不恶意!先生还望见谅。” 说着又对完颜娄室也一拱手:“叔父,刚才和蔡先生一番交战,发现蔡先生大部分的刀法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只是体力和反应尚有不足。现在开始让蔡先生好好休息吧,以后也要让蔡先生多加锻炼,碰上意外方能平安无事!” “好。”完颜娄室点点头,“也有劳粘罕了。”说罢对侍卫道:“来人,取两把椅子来!” 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粘罕便恢复过来,于是又嚷着要跟叔父比刀,而蔡良则连惊带吓带累,最终竟然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完颜娄室和粘罕对望一眼,相视而笑,便让侍卫轻手轻脚地把蔡良连着椅子,给抬回他和范若的房子,进了屋子又轻手轻脚地给抬上了炕。 范若早就听到外面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知道在比武,还特意蹭到窗子边看,一看竟然是蔡良那小子和粘罕打成了一团,二人的表情之凶悍、动作之决绝,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比武或友情切磋,而是真正要置对方于死地,在最后粘罕那一刀用刀背劈中蔡良时,范若在屋子里也惊得叫出声音,好在接下来看蔡良没事,这才放了心,又回自己的铺位上趴着去了。 可没趴多久,蔡良竟然坐在凳子上看似人事不省地抬了回来,本想问侍卫出了什么事,结果还没等张口便听到蔡良的鼾声,只好摇摇头,自己也躺下了。 蔡良醒来时是被范若推醒的,睁眼看,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鼻子里嗅到的却是肉菜香,原来是完颜娄室差遣人送饭来了。侍卫见蔡良醒来,便对蔡良拱手鞠躬道:“大首领吩咐小的给两位先生送菜,并请蔡先生务必吃饱,然后就一同去旗鼓山。” “旗鼓山?”蔡良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几十年前埋葬乌春部偷袭我们的那200人的尸骨的乱葬岗所在的山。” “哦……”蔡良点头,此前还真没听他们说那座山叫旗鼓山,然后一想到要在大黑天去乱葬岗,心中便又叫苦不迭。 而在蔡良没醒时,范若也已经从兵士那知道了蔡良要跟大伙晚上上乱葬岗去超度阴兵的事,一方面替蔡良担心,一方面也觉得自己这脚崴得还算是时候,不然自己搞不好也会被拉上去。但此时看蔡良一脸的愁眉苦脸相,竟然又觉得该趁此机会逗逗他,便说:“阿良啊,这夜探乱葬岗的刺激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蔡良翻眼看看他,知道在拿自己寻开心,便也没好气,“你就在这好好养你的瘸腿吧。” “阿良,我跟你说,昨天你就是撞大运了砍了那个叫乌鲁达还是什么的。今天你去那被那些阴兵包围起来,你就惨了……” “停停停。”蔡良赶紧叫停,“我这不是出去玩,你开玩笑也分个时候好吗?我现在很紧张,瘪犊子才想去呢!” “知道啦知道啦。”范若呵呵笑了起来,“我也是怕你太紧张啦。好了,祝你一路顺风吧。” “就是,这才是兄弟呢!”蔡良说完拍了下范若的肩膀,下地穿好皮衣,套上皮甲,跨上刀、背着弓箭,向范若摆手道别后,跟着侍卫出去了。而范若发现,自己这朋友一旦穿起生女直武将的衣服,还真有武将的风范呢。 来到院中,其他人也都准备好了,完颜娄室、完颜斡鲁补、完颜粘罕带着百名胆大功夫高的亲兵,此外还有巫晗萨满和她的20多名弟子,也都穿戴整齐,巫晗萨满更是神袍、面具、黑帽、神杖、神刀一样都没少,而且也都骑上了马。此外还有用车推拉纸钱供品的奴隶。 蔡良翻身上马,对完颜娄室和斡鲁补、粘罕兄弟以及巫晗萨满一一抱拳问候过,见人都出来整齐了,完颜娄室便大吼一声“出发”!这个特别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首领府、继而出了七水部,行走在夜幕之下的山野中…… 43.奴隶力士 时令已经进入深秋,如果说在白天的风和日丽中还有些秋高气爽,那么到了晚上,就已经寒冷入骨了,尤其是今天有些阴天,星星都看不见,只有一轮月亮朦朦胧胧地挂在夜空,不远处一颗星星始终不渝地伴着月。 巫晗萨满抬头看看天,道:“看样子是阴天啊。” 完颜娄室点点头,但这样的天色还是不禁皱眉,因为感觉有些压抑。和昨天一众人马去打猎时的风驰电掣不同,今天因为要等那些推拉装着供品和烧纸的车的奴隶,所以速度没法快起来,而偏偏又是这么一个月色昏黄的夜晚,起初还好,都是大平原,但到了山脚下沿着山根底下一路南行,听着山林中时不时的夜猫子还是什么鸟的鸣啼,听起来备感凄凉。 蔡良愈发紧张起来,手一直按在刀柄上,做好随时拔刀应战的准备。巫晗萨满劝他先别紧张,这么大的山林、而这夜晚阴气又比较重,外面有孤魂野鬼游晃没什么大不了的,基本都不伤心人、有的即便有那心也没那能力,和那些怨气郁结而成的阴兵还是有区别的。 而巫晗萨满也就说了这么些,大多数时候,这一路队伍都是一语不发、默默而行,这一队的军人当然都是从七水部自告奋勇站出来保护大首领,知道要和阴兵打交道,自然没心情说笑。而那些奴隶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去的竟然是那座可怕的旗鼓山乱葬岗,只是看军爷们都一言不发,自己身为奴隶自然也不好说笑,就一起跟着一言不发。 当这一众人马开始往旗鼓山上上的时候,恐惧开始逐渐在奴隶们中出现,接着如同瘟疫一般扩散开来,终于,一个30上下的汉子扛不住了,扔下车掉头大叫着就往山下跑,有这么一个害怕逃跑,其他的奴隶们便也都要跑。完颜娄室摘下大铁枪横在了他们面前,嘱咐左右:“看好这些奴隶!”刚要去追,斡鲁补带马出来,“那么个奴隶,就让侄儿去追他好了!” 完颜娄室点点头,斡鲁补便朝着那奴隶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话说那奴隶见这大晚上朝旗鼓山的乱葬岗而去,知道那里埋着众多无主的尸骨,尤其是十几年前完颜娄室的父亲完颜白答把200多具乌春部士兵的尸体一起埋在这里后,整个山几乎都阴气弥漫。于是便本来打算借着乱子逃跑,但没想到其他的那些奴隶们不仅没跟来,自己身后也出现了马蹄声,明显朝自己追来…… 猛地,一支箭贴着头皮掠过,箭尾的箭羽轻轻地划过他的脑门,这个奴隶知道后面追上来之人来者不善,无奈只好停了下来。见对方停下来,斡鲁补便也带着马,靠近了过来。 结果出乎斡鲁补的预料,就在他的马来到奴隶近前时,那个奴隶忽然高高跳起,扯住他的肩甲和腰带就往马下拉。斡鲁补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得手。好在反应快,把扯到的瞬间,双脚向内用脚钩住马镫,因此这一下虽然被奴隶在马上扯歪了身子,但并未落马。 斡鲁补伸出手去掰对方的手,却发现对方的力量非常大,一双大手抓紧的自己的铠甲,正用尽全力要把斡鲁补往马下拖,此时的斡鲁补由于被揪得倾斜又掰不开那努力的手,不得不手抓缰绳去保持平衡,连拔刀都腾不出手,二人便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僵持起来。 而斡鲁补虽然力气不如眼前这个奴隶,但点子却多,僵持中,斡鲁补猛地一抖手中的缰绳,双脚重重叩击马肚子,大喊一声“驾”,坐骑便咴咴嘶鸣两声,撒开蹄子冲正前方跑去。 马这一跑,大大出乎了那奴隶的意料,一开始他也甩开步子跟着跑就是不放开斡鲁补,无奈马儿越跑越快,奴隶的大步子也跟不上了,而缰绳偏偏在斡鲁补的手里,最终,只好极不心甘情愿地松开手臂。 一旦没有了奴隶的束缚,斡鲁补便也恢复了其生女直武者的风范,抬手把自己大砍刀从得胜钩上摘下,调转马头,左手握劳缰绳,右手持大砍刀,将刀刃向前,再次一扣马肚子,马便朝着奴隶的方向奔去。 那奴隶本不过是力气大,并没什真正的格斗本事,因此面对斡鲁补气势汹汹地冲来,脚下一阵慌乱,而转眼之间,斡鲁补的刀便到了眼前,好在那一瞬间斡鲁补产生了仁慈之心,把刀背整体向上抬抬,如此奴隶的脑袋被保住,但刚才头顶那一阵凉风掠过,奴隶这下真的崩溃了,腿一软,昏死过去。 斡鲁补摇摇头,将此人的两手捆好,绳子另一头套在马鞍上,待上了马后,将被这奴隶扯凌乱的肩甲和便解下水袋往此奴隶脸上扬些,看他醒了,这才骑着马把这逃跑的奴隶给带回到完颜娄室这。 见逃跑的奴隶便被押送回来,完颜娄室带着马,手提着他那杆大铁枪,来到逃跑奴隶的眼前,高高在上地用枪尖一指这个奴隶:“叫什么名?” “奴才叫撒烈。” “名字还还挺有气魄呢,因何逃跑?” “回大首领,我看我们前进的方向是乱葬岗……那里阴魂出没,奴才实在是怕……”撒烈此时已经战栗不止。 “怕什么?怕被那些阴魂杀了你么?”完颜娄室不怒自威,“难道身为奴隶逃跑,就不怕被杀么?告诉你,如果今天追你的不是二少爷生性仁慈,换做其他人追你,现在你已经身首异处了!”然后完颜娄室又问斡鲁补:“这个奴才,没跟你动手吧?” “当然没有。”斡鲁补一笑,看看那个已经吓成筛糠的撒烈,撒了个慌。 “那就好,既然抓回来,就解开绳索吧!”待兵士解开了撒烈,完颜娄室对所有奴隶道:“撒烈说得没错,我们今晚就是要去旗鼓山乱葬岗。我想各位都知道那阴兵过路的传闻吧?告诉你们,那不是传闻,那是真的!我斡里衍还被冲过。今天之所以带这么多供品和烧纸乃至萨满来,就是要超度他们!” 看那些奴隶们迷茫而惊惧的眼神,完颜娄室说:“就如刚才的撒烈,被爹妈起如此响亮的名字,却沦为奴隶。如若没有以往的战争,你们每个人都是骁武凭陵的生女直勇士。而他们……” 完颜娄室指指山上乱葬岗的方向道:“他们即便活不到现在,也当寿终正寝,魂归黄泉,而不是在这里当孤魂野鬼!我们生女直部落的战争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仇怨早已化开,既然如此,就把这些死于非命的同族异部的弟兄们,也让他们魂归黄泉继而再度轮回,也算给当年我们彼此征伐的一个补偿了!” 看奴隶们还是面面相觑,完颜娄室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害怕,我也害怕!但是没有事,我们是去帮他们的,他们没理由伤害我们的!等完成了这件事,你们这些奴隶身份的,全部释放为平民!”接着看看奴隶们,“我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各位如果想一起去就赶紧推车拉车上山,之后娄室决不食言;如果还是害怕不想去,那么现在顺着来路回去,我和手下的军士们,也都不会阻拦!” 奴隶们再度面面相觑,除了刚才逃跑的撒烈,其他奴隶们都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如果回去,就算完颜娄室说话算话不派人阻拦,那下山这一路上也很容易被各种猛兽盯上,如此不如就壮着胆子随大流跟上去了,反正人家那面有兵有将还有萨满,真能活着回去释放为平民,那不是天大的喜事?所有的奴隶,几乎同时奔向了自己原来推拉的小车。 平息了奴隶们的恐惧,大部队便继续前进。借着朦胧的夜色,到达山顶之后,一路沿着山路西行,最终,来到一处到处跳跃着鬼火的凹沟里…… 44.大乱葬岗 来到了乱葬岗,巫晗萨满叫停众人,给每人发一面神帕蒙脸,说里面都是死了很久很久的死尸,瘴气弥漫,需用神帕蒙着鼻口方可平安。当蔡良从巫晗萨满那拿到神帕后,发现上面竟然有和自己佩刀上差不的字,于是便也随大流戴上了。都戴好了神帕之后,一行人便骑着马顺着凹沟的边缘,往凹沟去。 这一路上没少见到鬼火,而这乱葬岗的周遭和里面,鬼火更多了。对于鬼火,蔡良小时候就在百科知识的读物上知道了其原理,即尸体毛发骨骼中的磷散发到空气中后因为燃点低而自燃,又因为微弱的空气流动看起来似乎有生命般悬浮于空中,人在经过时带过风,那鬼火随风飘,看起来却像追人…… 但真正置身于这跳跃的鬼火中,难免还是心惊肉跳,而扫一下其他的士兵,甚至包括粘罕和完颜娄室,对这些都满脸严肃,很显然,连鬼火原理都不知道的他们,对于此等诡异的东西更是打心里害怕,而能来到这里,全凭胆量。 倒是萨满并不在乎,对这些鬼火完全不理不睬,有的时候碰到挡路的还用手往一边扇扇。甚至她的弟子们,也都对此见怪不怪。 尽管士兵们都举着火把,但想往沟里边看,单单火把是照不到的。不过借着这些跳来跳去的鬼火的微弱亮光,蔡良简单目测了下,这个凹沟大概相当于一个学校的操场大,背靠着山,沟口朝向西北,少光少风,视野之内望不到水,但沟本身也不少长年积水形成的沼泽,看得出来,每逢大雨,这里注定是被淹的。 而随着距离沟的入口越来越近,沟里的情景越发明晰地显露在眼前,眼前实在令蔡良感到毛骨悚然——沟里随处可见人的尸骨,有的完整,有的则支离破碎,有的被土半埋,有的完全搁置于地面,还有的泡在水里……由于都是年代久远的尸骨,腐臭之气已然没有了,但释放出的瘴气倒的确可以毒杀误来此处的人和动物。 如果从汉族的风水学来说,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也不算是风水宝地,可这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尸体?实在好奇加上消解恐惧的需要,蔡良便问了巫晗萨满——尽管昨天巫晗萨满对自己杀了萧海里手下萨满弟子的事心怀不满,但这一天下来,前嫌倒也都放下了,而巫晗萨满也很有兴趣这个能得到耶律塔剌神刀的来自未来的小伙子,到底能有何建树。于是便给蔡良讲了这个乱葬岗的事。 据说从靺鞨时候开始时,附近一些部落的奴隶死后,或大奸大恶被处死,以及那些得传染病或疯病死的人,尸体便都拉到这里埋。而这一原本就没什么依据的习俗,竟然越扩展越大,甚至于有时远的部落都把一些横死或惨死之人拉到这里来埋。 而来这里埋尸体的一般都是各部落里萨满手下的入门级弟子,让他们来干这活的目的,说是锻炼胆量,其实谁都知道脏活累活找新人。靺鞨的时候的部落在埋葬时大多数都直接把尸体用土埋起来,只有拥有马匹的部落贵族在死后才可以由其生前所骑之马的皮裹其尸体下葬,是为马革裹尸。而普通人家寿终正寝尚直接刨坑埋,不用说这些大病而死或被处死的人的尸体了,所以这里倒也没什么例外。 然而时间久了人们才发现,早年哪怕是直接刨坑埋这里的人都是幸运的,因为起码归入尘土,但即便如此也难以安宁。随着时间的积累,越来越多的横死之尸体被埋到这,导致时间久了,坑挖得稍深一点,一铲子下去就可能铲到人骨头,万分的晦气,毕竟地上没有半点标识;于是便又重新挖,结果深了些又挖到人骨…… 最后无奈,只有挖浅坑草草埋了。而这浅坑的就没深坑的那么好的待遇了,如果是晴天,很快便会有狼或野狗把尸体刨出来啃吃;如若是雨天,浅层覆盖的土被冲开,尸体便长久泡于水中发泡、腐变继而在秃鹰和一群苍蝇等虫子的共同努力下,最终成为暴露在地面的骷髅。 再后来,由于尸体多,加上又有长年的积水沼泽,所以这里的瘴气便渐渐聚集起来。在因为呼吸进这里瘴气而死了不少人后,一些萨满来实地考察,确定这里不能再埋尸体后,这里的尸骨的增长数量才没这么多——只有附近的图省事,一些横死的往往到山顶上直接往下面的凹沟里扔,还有些仇杀的暗杀的把人杀了后处理尸体也都在这儿抛尸。 十多年前当乌春部的乌鲁达带着200人从旗鼓山包抄时被完颜娄室的父亲仅带10人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将那200人系数杀死后,便也都抛尸于此——而那便是凹沟迎来的最后一批住客了,因为那之后便经常有人说在满天繁星的时候会遇到敲打着战鼓过路的阴兵。 这下连萨满的新弟子们也不来了,宁可被萨满赶回家、放弃这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也不再来这里了。而完颜娄室、蔡良、巫晗萨满等,则说得上是完颜白答把那200多具尸体扔到这里后的十多年来第一次来这里的活人。 巫晗萨满一路念念有词,弟子们则有节奏地慢慢地敲打着手中的神鼓,并时不时地撒了些打成钱币模样的纸钱,终于来到了山坡西北侧的沟口。 这个时候,巫晗萨满让全体将兵从马上下来,将马集中拴好着专人看管——一方面由于里面阴气太重,普通的马根本不敢进;二来则是马体重而蹄硬,进去免不了踢踩到里面遍地的尸骨,所以本着少惹麻烦的原则,巫晗萨满让大伙下马,自己亲自在前面打头,口里念唱着,左一下右一下地大踏步,在遍地的尸骨中寻找落脚地,向最深处走去。 蔡良在这支队伍中是第三个,他的前面是巫晗萨满和完颜娄室,他明显感觉到,进入这乱葬岗凹坑后,身体周遭越发感到寒冷起来。而每次低头几乎都能看到各种骷髅头狞笑般看着自己,更是心惊胆战。当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阵旋风在这凹坑中挂起,吹出一阵鬼哭神嚎的风声,而风声之后,眼看着一个个雾状半透明的人影,从尸骨和地下冒出来,缓缓地将完颜娄室和蔡良这些人包围起来…… 45.骷髅鬼兵 完颜娄室和蔡良这一行的本意,是要进到深处寻找到当年被从山顶扔下来的乌春部士兵的尸骨,由于年头还不算太长,这尸骨上的皮甲应该还没烂,故此应该更容易找。可没想到才走到这乱葬岗的一半,那些潜藏于尸骨和地下的亡魂,竟然伴随着一阵旋风显现出形,并包围过来。 这些亡灵和上次在山路上看到的那些阴兵差不多,只不过大多数穿着的是更古老原始的羊皮或兽皮衣服,脸则清一色的干尸骷髅脸,抬着手岔开骷髅般的五指缓缓抓来,士兵们大惊,纷纷拔出佩刀来砍,可刀只是穿过亡魂的身躯,并没被伤害到。而那些穿过刀的亡魂,继续摇摇晃晃、慢悠悠地凑了上来,这100士兵尽管都是主动报名来的胆大之人,但此情此景还是惊讶万分。 而这亡魂晃荡到兵士身旁,伸出骷髅爪去抓七水部的勇士时,竟然也只是穿身而过没有任何伤害,这些亡魂见自己没能蒙过人,便张开口,朝着士兵们吐着黑色瘴气。没想到那些士兵因为都戴着巫晗萨满发下的神帕,竟然就把亡魂们的瘴气给隔绝在外,只好发出哀鸣围绕着不出所措的七水部士兵们。 走在最前面的巫晗萨满已经听到弟子报道这事,点点头说“知道了”,便把手中全部的纸钱往天上一抛,快速抖动起身体,身上的铜镜配合着萨满弟子们的腰铃,奏出了极其急促且诡异的曲调。 曲调中,那些亡魂竟然纷纷后退散去,而萨满弟子就此分开,分散于来着的士兵中,一边跳着摇着腰铃,一边跟着萨满师傅唱念着驱鬼歌词。摇完唱完,伴随着腰铃声的停止,所有萨满弟子都把手头的纸钱抛向空中,那些亡魂果然都远远地离开了七水部的士兵。 就在这时,乱葬岗中发出了一声长叹,这长叹不属于完颜娄室来的这部分人里的任何一个,因为正常人根本无法在轻声叹息时发出这么大而幽远的声音。这下连巫晗萨满都警觉起来,就在这时,崖壁传来一阵不是很响亮但是很分明的喀嚓喀嚓声,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兵士们走上来用火把往山坡下一朝,再度大惊失色。 山坡下,一些尸骨正被拼接起来,继而站立,穿着上次看到的乌春部皮甲,摇摇晃晃地逼近过来。 “都退下!”蔡良想起了粘罕教自己的话,要用气势,那么就对鬼试一试把。 蔡良这一声大吼,果然让那些骷髅们停住了脚步,接着迅速而有气势地拔出神刀指着众骷髅厉声道:“你们这些死鬼亡魂,还认得这把神刀么?你们的将军乌鲁达,就是在我这口下魂飞魄散的……”话正说着,一个骷髅兵已经扑了过来,蔡良斜着脖子劈下去——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砍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皮甲,尽管将皮甲砍开,但里面一堆已经糟烂的布匹衣服还是大大缓冲了的刀的势头,而最后那一下,蔡良明显感觉到是砍在了骨头上。 这时,那200个骷髅兵都已经围拢过来,虽然生前的佩刀早已被完颜白答带人解下去归了自己部落用,但这些骷髅还是伸出骷髅手去抓。 粘罕和斡鲁补也大吃一惊,两人背靠着背严阵以待,斡鲁补看准朝自己抓来的骷髅兵,侧身闪过后,手起刀落,把骷髅的手腕子硬生生地砍断,又反手一刀刺进皮甲下面的骨缝里直刺入胸,那骷髅便如同积木般哗啦倒在地上散成一堆;粘罕则把刀端平,一刀抡向骷髅兵的脖子,脖子便硬生生地被劈断开,接着一股白烟之后又一个骷髅兵成了一堆散碎的骨头。 那些当兵的见此,也都效仿着和骷髅兵作战起来,结果这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和刀的锋利程度都远不如两位少爷,很多士兵在刀被弹回的一瞬间,便被掐住脖子活活窒息到死。但也有的因为砍得准砍中骨缝而把骷髅兵的脑袋削下去,或用枪刺穿皮甲后又刺进胸腔,骷髅兵们也都稀里哗啦地倒地散落。 如果说士兵们尚有武器可以抵挡,那推拉供品车的那些手无寸铁、又穿着布衣的奴隶们就更加手足无措了,这些朴实的最下层人几乎眼睁睁地被骷髅兵们上来抓开自己的胸腹、掐断自己的脖子,有的甚至还恶作剧般把被掐死的关节掰断,继而玩弄起来。 撒烈也是其中之一,眼看着那些只要活着回去就可以解除奴隶身份的弟兄们惨死于骷髅兵们的手下,也被激怒了,他本来就对自己奴隶身份有所抵触,所以之前甚至敢做出要把斡鲁补扯下马的事,如今面对这些骷髅兵,尽管他也恐惧,但愤怒更胜过恐惧! 当看到一个骷髅兵把沾着他兄弟鲜血的手再度伸向自己时,撒烈猛地抓住了这个骷髅的腕子,就势往上一掰,轻松便将骷髅的腕子掰断,接着拿掰下来的骷髅手猛地塞到张着大口的骷髅口中,那个骷髅就势倒地。 而此时,他的右肩已经被身后的骷髅兵抓住抠入了肉里,撒烈疼得大叫起来,左手抓住那骷髅的胳膊,用右臂和后腰顶着,硬生生把身后的骷髅兵背摔到身前,接着大脚踩向骷髅的面骨,卡擦一声踩塌了、而骷髅兵身上的骨头,便也哗地散落开。 当斡鲁补跟粘罕解决了自己这面的骷髅兵后,便去完颜娄室那,看完颜娄室倒也淡定,由于把马上用的大铁枪摘下来,因此骷髅兵们根本无法靠近,只要把这力大势沉的东西在骷髅兵们总抡上一拳,那些骷髅兵们便立刻散成碎骨。 “叔父,我们超度阴兵的计划失败了……”斡鲁补很沮丧,他的身后,有的士兵受伤甚至死亡,而站起来的骷髅兵,也大多被打散成了一地的骨头。 “没有失败。”巫晗萨满并没有参与作战,而是带着聚拢回来的弟子们念念有词,连扭带跳,萨满说,这些骷髅兵被打散的只是骨骸,魂魄根本不会被凡间的武器伤到。说着老萨满冲那面严阵以待但始终没有骷髅兵敢靠近的蔡良一努嘴:“只要我和蔡先生没出手,这里的亡魂就不会魂飞魄散!” “不过师傅。”完颜娄室虽然抡着大铁枪威风八面,但还是眉头紧皱:“我上次会的那些乌春部阴兵,都是一些亡魂,除了喷瘴气根本无法伤到活人,可现在怎么都变成了骨架子兵?” 巫晗萨满回答:“我若没猜错的话,此乃我们萨满中的阴阳驻魂术……” 46.忽悠鬼 “阴阳驻魂术?”完颜娄室听了一怔,很显然第一次听过。 “对,把亡魂强附进尸体内,尸体便会以活尸的形态还阳。即使是只剩骨架,也可以让亡魂凭借其对重生的执念而强行站立起来。” “好邪门的法术……”完颜娄室听得也头皮发炸。 “不,一点不邪门。”巫晗萨满继续说,“这是我们萨满中最仁慈的高级法术,为的是让亡故之人与亲人多见上一面,生前如有冤情或未尽的心愿,更可以诉说出来。” “可是你看现在这……”完颜娄室说着又抡开了两个骷髅兵,“这些骷髅兵明明是来寻仇的。难道这背后有会阴阳驻魂术的高级萨满在操纵他们?” “不可能!”巫晗萨满摇头,“修行这种法术的萨满,首先要有慈悲宽恕之心,修行中有半点贪欲邪念都会堕入饿鬼道成为孤魂野鬼。在练成之后,必须找至阴时辰以神杖将自己头顶击碎,死后凭借对拯救世人之心的执着,在阴阳驻魂术的作用下亡魂归体,活成为活尸,这才能使用阴阳驻魂术!” “上天保佑我们别遇到这么邪门事吧!”一旁的蔡良听着简直是周身发凉,本来眼前10多个骷髅兵跃跃欲试跟他对峙,神经就已经崩得很紧了,如今听巫晗萨满这话几近崩溃。 更让完颜娄室和蔡良感到崩溃的,是那些已经碎了的散成骨头的那些骷髅兵,没过多久便又站了起来。不光这里,很多本以为把眼前的骷髅给砍倒而认为没事了的士兵,也都遭遇了大大小小的暗算,有的被地上原本散落的骨架再度聚敛后立刻抱住了脚,有的则一不留神被身后再度站起来的骷髅兵给从后面刺穿了胸膛。本来战事还刚有点起色,但这一下,来的这些士兵已经被倒下再度起来的骷髅兵们给完全分割成了一个个的单独个体。 完颜娄室对巫晗萨满道:“这骷髅看起是没完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师傅。”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拼了!”巫晗萨满说着,终于拔出神刀,抡起神刀神杖扑向靠近的一波骷髅兵。骷髅兵本就行动僵硬迟缓,而巫晗萨满扑上来用是刀砍又是杖打,三下五除二,眼前的骷髅兵便都被砍倒,而且和此前那些散落的不同,这些骷髅兵被打中时,全身都升腾起黑气,在惨叫中挣扎着再度化为散落一地的骨架。 这个时候,原本纠缠着斡鲁补和粘罕的这一众骷髅兵,便放弃了对二人的纠缠,转而要去围攻巫晗萨满,被巫晗萨满再度抡开神刀神杖放倒立刻一片,这下连纠缠其他士兵的骷髅兵也都被调动过来了,晃晃荡荡地里三层外三层围向巫晗萨满…… 一阵奋战,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巫晗萨满,此时也已经明显露出疲态,动作开始迟缓下来。 就在这时,骷髅兵们圈子外围炸开了锅,骨架散落地上之声、亡魂嚎哭之声响成一片,惨叫中从骨架中翻腾出的黑雾也是浓烟滚滚——原来是蔡良,再也看不下去了,压下恐惧,按照粘罕教的刀法和步法,冲向那些原本他看都不敢看的骷髅兵中一阵猛砍,刹那间砍出了一条路,和巫晗萨满汇合。 由于聚敛过来了大多数骷髅兵,其他兵士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完颜娄室这边则大喊:“上来帮忙啊,都是生女直男儿吗?”说着抡起大铁枪要从外围杀向骷髅兵的包围圈,结果被斡鲁补一把抓住:“叔父请勿冲动。”说罢对着乱成一团的骷髅兵大喊:“你们这些孤魂野鬼都给我听好了!我们今天来此不是来消灭你们,而是带来纸钱和供品送各位去黄泉报道的!” 这么一喊还真管用,很多骷髅兵停了下来,回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斡鲁补,周围一有一些雾气昭昭的鬼影动了起来。斡鲁补强压着恐惧,尽量大声来给自己提气:“我们既然是来超度你们,就原本没打算伤你们,可是你们太过分了!” 说罢一指被骷髅兵包围的蔡良和巫晗萨满:“你们也看到了,使用能把你们杀到魂飞魄散的神刀的,不光大萨满一人,别人也有!我们都有!” “杀!杀!杀!”由粘罕起头,聚到一起的士兵都应和着斡鲁补的这句话齐喊起来,而骷髅兵们则被在气势震得开始后退起来。 “看到了吧!人怕鬼,无外乎是怕你们的鬼气冲撞,以及正常的武器伤不到你们。可是现在,我们的每个男儿都有神帕罩面,都有你能把你们杀得魂飞魄散的神刀!如果不相信,可以上来试试!” “杀!杀!杀!”看到震慑有效果,七水部的兵士们喊得更响亮了。 斡鲁补冲着齐声呐喊的士兵一挥手,又指了指装着供品和纸钱的车:“各位和我们一样,都是肃慎之后、生女直的男儿,为自己部落而战无可厚非,虽然当年我们彼此为敌,但你们都是值得尊重的对手,故此。现在给各位两条路,一条路是离开骷髅身,接受我们的供奉后,上路去黄泉,重新轮回;一条路是继续跟我们打,然后被神刀砍到魂飞魄散,丧失最后的转世机会!” 骷髅兵们挤在在一处,看看斡鲁补,又看看那些车上的供品,不大一会,这些骷髅兵们便都自己稀里哗啦地散落成了一地的骨架。 完颜娄室看到这里也大吃一惊,没想到斡鲁补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便顺着斡鲁补的话说:“好,既然各位乌春部的勇士深明大义,那么接下来我们便奉上供物送给位前辈上路!弟兄们,帮奴隶卸车!” “是!”士兵们来到车旁,三下五除二搬下了供物和烧纸,而此时完颜娄室才发现,来时做苦力的奴隶竟然只幸存下一个,不由得叹了口气——此前他还答应奴隶们这事办完就释放他们为平民,没想到这些人却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最终以奴隶的身份惨死在乱葬岗…… 等供物祭品都摆放完,巫晗萨满带着众弟子来到了供物堆前,弟子们分列于两旁。伴随着弟子们齐齐的手鼓响,在急促的腰铃声中,萨满全身抖动,开始念唱起来。 就在这时,凹沟中猛地再度刮起旋风,这阵风不仅猛烈,而且夹杂着强烈的尸臭味和血腥味…… 47.黑袍巫灵 就在巫晗萨满带着弟子准备为这乱葬岗的阴兵们举行抚灵仪式时,这位处山坡西北凹沟中的乱葬岗中,竟然刮起了猛烈的大风,风中夹杂着浓烈的尸臭与血腥味。而风力之大,不仅纸做的供品被吹得到处乱飞,甚至一些时间久了的枯骨也被刮得飞了起来,本已安生的亡魂也被吹得哭喊惨叫。一瞬间纸人骷髅腥风中乱飞,孤魂野鬼风啸声不绝于耳,这情景看起来煞是骇人。而萨满弟子们也被吹得站立不稳,抚灵仪式被迫终止。 大风中连粘罕、完颜娄室等的汉子也有些站立不稳,斡鲁补大喊:“那帮死鬼难道还反悔了么?” “没有。他们现在也被吹得苦不堪言。”巫晗萨满也强站住,“应该是这里的老大,出来了!” “难道是你说的会阴阳驻魂术的大萨满?”完颜娄室问巫晗萨满。 “不可能!”巫晗萨满说得斩钉截铁,“阴阳驻魂术乃大善大修为之萨满才可修得,怎么能是这乱葬岗中带群鬼惹事的妖邪……” 巫晗萨满勉强站稳,高举神杖:“何方妖邪,快快现身!”随着巫晗萨满的一声吼,杖首的铜人开始泛起铜黄色的光来,而这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光亮中,原本隐迹藏形的亡魂们,都显露出来。包括完颜娄室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被身边的情景吓了一跳——这乱葬岗中,聚集了无数的亡魂,此时正在大风中被卷得身形扭曲、痛苦不堪。 终于,巫晗萨满发现,山崖下并不起眼的一个大岩石后面,一个同样一身萨满打扮的人,骑在马上,同样高举着神杖,看来此人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了。 巫晗萨满收起神杖,带着弟子众三步两步窜过去,举起神刀便杀过去。那人看到自己被发现,便也带马冲杀过来,由于骑着马速度快,那个人转瞬间便杀到近前,抬手抡神杖便砸,情急之下巫晗萨满抬起自己的神杖来招架,虽然保住了命,但毕竟对方骑在马上冲刺的力度大,巫晗萨满觉得震得手臂发麻,后退了两步最终没战住,仰面摔倒。 那人见巫晗萨满摔倒,拉住马正要回身结果巫晗萨满,一个萨满弟子举刀冲了上来,马上之人见此把杖横在身后挡住了刀,接着回手回身抡起神杖,正打中那弟子的面门,面门整个被砸到塌陷,萨满弟子躺倒在地抽搐下手脚,死了。 借着这段空隙,其他萨满弟子也已经把师傅抢了回来。巫晗萨满见弟子惨死,先是哀伤,但旋即反应过来,大喊:“此人并非鬼魂,鬼魂的武器伤不到活人!” 而在刚才停下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也都看见了骑马之人——身材高大强壮,穿着宽松的坠着无数布条的黑色萨满神服,上面坠着神镜。头上戴着的黑帽、脸上戴着黑面具,脖子上还挂着两颗大野猪牙做装饰——这个人看着与生女直的萨满有些相似但又有很多不同,其武器只有一个神杖,那根神杖通体漆黑,连杖顶的人形雕塑也是漆黑与杖一体的。而除了这萨满本身一身黑,连骑着的马也都是黑的。 由于巫晗萨满说这不是鬼,士兵们就不那么害怕了。四个持枪的士兵一起冲了上来,从四个方向包抄,那个萨满扯住马四下看看,就在这时,四个士兵已经一起刺了过来。 就在那一瞬间,黑萨满猛地一扯缰绳,那匹大黑马猛地腾空而起,跃过那些士兵跳出了包围圈,其中有个士兵被马的后蹄蹬到,立刻昏迷过去。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在马落地后,黑萨满回身一杖抡到了第二个士兵的头上。而那马也有如灵性一般,迅速转身配合着主人,顷刻之间,围上来的这四个士兵便全被打倒。 “穿一身黑装神秘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吧?那小爷来会会你!”粘罕操着刀三步两步上前。那黑萨满听得有个大嗓门喊着杀来,没有直接接招,而是一扣马肚子,大黑马撒腿便跑开了。粘罕一腔战意扑了个空,大为光火,拿刀指着黑萨满跑的方向大喊:“有本事你别跑……” 话还没喊完,那黑萨满已经驾马回来了。借着马跑的冲力,抡圆了黑神杖打来,粘罕大惊,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这方法,索性拿起刀,用刀刃迎着黑杖,如果这黑杖是木头做的,那么以如此大的冲力,基本会被砍断。结果两把武器碰撞的瞬间,粘罕感觉到的同样是胳膊震得发麻,还好他比巫晗萨满步法稳,最终战住没跌倒,但是发现自己刀刃被打出了一个大豁口。 正在吃惊时,便感到脑后恶风起,就顺势趴到地上,拾起刚才被打倒的士兵的刀,翻身而起,挥着刀扑向刚带着马的黑萨满,朝着黑萨满砍过去,黑萨满抬杖一架,却没想到那是个虚招。 见黑萨满抬起了杖。粘罕扯住马尾巴,一刀刺进马的肋中。结果那匹马竟然一点没觉得疼痛,继续载着黑萨满,面向粘罕,又一杖打了过来。粘罕这次直接倒地躲过,这次看准吗腿,对着下肢上肢中间,使出最大力气抡刀平砍过去——随着马腿被砍断,这匹诡异的大黑马终于倒了下来。 黑萨满在马倒下之前翻身跳下马来,避免了自己跟着一起摔倒,到了地上后抡起黑神杖,跳起来砸向粘罕,粘罕再次举刀去架,这下他没敢用刀刃去接,而是横过刀身来招架,结果黑萨满的力量实在是太大,哐当一声,刀竟然被黑杖砸断了!好在粘罕反应快,迅速后撤避免被黑杖砸到。见一下砸空,黑萨满举杖再次砸来,就在这时,一支箭飞了过来,正中黑萨满面具的眼睛位置,且深深地射了进去。 这一箭是斡鲁补射出去的,他看粘罕打得吃力,便拉弓搭箭寻找机会,终于,这一箭不仅射中,还射进了眼睛。那黑萨满停下了对粘罕的攻击,见到斡鲁补这里射冷箭,咆哮着就要杀过来。斡鲁补一看,也拔刀迎战,但黑萨满的攻势太凌厉了斡鲁补也就要吃不消了。 “蔡先生,那个黑萨满实在太厉害,我们一起上吧!”完颜娄室对蔡良道,“找机会用你的神刀砍中。” 蔡良暗暗叫苦,可谁让自己带着神刀呢?见完颜娄室抡着大铁枪上去助战,自己也只好跟着冲了上去。黑萨满此时正全力迎战完颜娄室和斡鲁补,而粘罕也翻身起来又捡起把刀加入战斗,于是后背便露给了蔡良,蔡良深吸一口气,回想那天劈杀乌鲁达亡魂,用同样的方法和力度,挥刀劈向黑萨满。 黑萨满的衣服被劈开,蔡良这才发现他宽大的神袍下竟然还穿着盔甲!因此这一刀没砍进去,而黑萨满背后挨了一下,便朝着完颜娄室他们虚晃一下,接着回身抡杖来战蔡良,蔡良举刀相迎,仅仅一下神刀便被拨飞了,蔡良大惊,但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黑萨满的下一杖已经砸下来了…… 48.大善鬼王 旗鼓山乱葬岗中出现了一个骑着黑马、拿着黑神杖的神秘黑萨满,武艺高强不说,眼睛被箭射中也毫无痛楚感。在被完颜娄室和斡鲁补、粘罕缠住时,蔡良从其背后突袭砍下,却砍到其神袍下的铠甲上,接着神刀被黑杖打飞,蔡良也眼看被砸到…… 忽然,一大团黑色的东西飞过来砸向黑萨满,黑萨满猝不及防,被那东西打到一旁又被压下,蔡良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完颜娄室等一看,砸向黑萨满的竟然是此前黑萨满骑着的那匹大黑马!这黑马被粘罕砍断马腿后便躺在一旁,然而却被一个力气极大的家伙拖着后腿,这马惊得直蹬腿但无济于事,等到了黑萨满那,这匹黑马被那人使出全身力气抡了起来,最后一撒手,黑马便砸向黑萨满。 而能把大黑马抡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要出逃的奴隶撒烈。抡飞这么重的一匹大黑马,撒烈也是有些气喘吁吁,但一看到那匹马被拱得动了起来,黑萨满正在从马的身子下往出爬,撒烈便哇哇叫着冲了上去,捡起手边的骷髅头,冲到大黑马旁,用力猛砸黑萨满伸出的手,几乎给黑萨满的手砸烂了。 见黑萨满的脑袋伸了出来,撒烈就扔了骷髅头,一只大手掐住黑萨满的额头,一手抠住其下巴,一圈一圈拧了起来,期间黑萨满终于疼痛得吼叫起来,但很快便没了声音,最后,黑萨满的脑袋被撒烈硬生生地拧了下来。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拧掉脑袋的黑萨满,竟然用被砸烂的手,扒着地从马身子下面爬了出来,如没头苍蝇般抡着神杖乱打,撒烈抱着刚拧下的黑萨满的脑袋也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就在这时,巫晗萨满悄悄靠近了过来,瞅准黑萨满抡空的当,拿起神刀直直地刺进黑萨满被拧掉脑袋的脖腔,刹那间脖腔里翻出滚滚黑烟,无头的黑萨满则如同跳神般全身颤抖不止,最终尸身倒地,很快,脖腔里的黑烟也散尽了。 众人几乎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巫晗萨满再度举起神杖,用神杖的光辉看看这里的亡魂,发现亡魂都惊恐地推搡拥挤着,乱成一团。“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下连完颜娄室都没主意了。 “主谋已经消灭,我们当然继续我们的事情、超度那些亡魂了。” “哦,对对对!”完颜娄室一拍脑门,“我这就安排。”于是完颜娄室便安排兵士们去收拾被风刮走的供物去了。 而巫晗萨满看完颜娄室离开后,发现脚下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正是蔡良的那把神刀,因为之前被黑萨满拨飞落到了这里。巫晗萨满捡起神刀,左右看看简直爱不释手,但看了看,还是叫住了蔡良。 蔡良此刻呆立在一堆枯骨中,看着眼前的忙碌,又回想之前的一幕,脑袋里彻底乱成了一团——这不会是做梦吧?明明如此骇人的场面,可自己似乎还活着?啊对了,还有那个硬生生把黑萨满脑袋拧下来的奴隶……不得不说,穿越过来的这些天,蔡良的三观始终在被毁掉然后重建,然后再毁掉再重建。正想着,巫晗萨满走了过来:“蔡先生,请收好神刀。” “啊!”蔡良给吓了一跳,但一看到神刀给送了回来,不禁又连连道谢。 “不用谢我。神刀在你身上,这是天意!”巫晗萨满道,“好了,老身也该去准备超度仪式了了。” 而此时完颜娄室和斡鲁补、粘罕都给安排得差不多了,兵士们有的在收拾各种供品烧纸,有的则为死去的同伴收尸。当兵士们拖那匹黑马时,发现那匹马的脸其实已经如同干尸一般狰狞。而此时撒烈也扯去了拧下的黑萨满的人头上的面具,结果吓得大叫起来,因为那同样是一张骷髅般的干尸脸,其左眼还插着刚才被斡鲁补射进去的箭的箭头。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撒烈,此时吓得大叫一声扔下了黑萨满的脑袋。 而此时,黑萨满的尸身也被拖了出来,兵士们把拴着两个野猪獠牙的挂饰奉了上来。完颜娄室皱皱眉,索性带着这个野猪獠牙的挂饰,来找巫晗萨满。巫晗萨满在领着弟子们筹备着接下来的送魂仪式后,看士兵们那面还得准备一段时间,便小小地做个法,抓个亡魂问了下那个黑萨满的一些事,此时正好刚问完,便把这乱葬岗乃至黑萨满的一些事说给大伙听。 巫晗萨满最先从那个饰物说起说起,说用野猪獠牙装饰,乃是黑水靺鞨先人的习俗,看看那个野猪牙挂饰,而这种全黑的萨满神袍的装束,应该是400年前唐朝建立黑水都督府时候的靺鞨先人,而有关阴阳驻魂术的说法也正是在那个年代的萨满间最为盛行,很多做了一辈子的萨满都在研学这种传说中的法术,并且按照传说所恪守言行,在自认为没有贪欲和邪念的时候,选择至阴之时,自己横下一条心把自己砸死,结果却没一个活过来。 当时的黑水都护府和现在的生女直节度使差不多,都不是朝廷直接管辖,也是直接由当时的部落首领任刺史,因为都是土生土长的黑水靺鞨人,所以对这种行为也不加约束,直到大唐的一些边塞诗人游历到此,亲眼目睹当地萨满自己把自己砸死的事情,惊恐地写入了游记之中,最后引起了大唐朝廷的注意,虽说黑水靺鞨不是大唐直接管辖,但出现这种野蛮事情毕竟说不过去,因此派遣特使前去,务必想法解决。 特使到了黑水靺鞨的地界后,申斥了刺史,说这种事情有损大唐国体云云,刺史当然不敢跟天使顶嘴,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然而没过几天,大唐特使便亲眼目睹了一个盛装的萨满狠心把自己打死的场景,吓得立刻没了魂,直接骑上马一路南跑。结果稀里糊涂跑进了渤海地界,进了一座寺庙。 休息时这个特使和庙里的住持谈到此事,住持说,那个所谓的阴阳驻魂术不光在黑水靺鞨那流行,在渤海乃至室韦的萨满中都流传这传说,但那不报任何贪欲和邪念的要求和执着于追求于永生本身就是矛盾。 特使不以为然,说佛家总让人放下执着,可成佛本身不还是执着?住持告诉他:“执着是放弃对贪欲对名利的执着,而成佛则是为了普渡更多迷茫中人,并非贪欲。单纯为追求脱离轮回之苦而学佛之人,因为抱着欲念所以是无法成佛的。” 住持的话让特使茅塞顿开,于是他回到了黑水靺鞨,直接去找刺史对话,先说服了刺史后,便以刺史诏令的名义通告整个黑水靺鞨,说追求长生、修炼所谓的驻魂术本就是贪念,而抱着这种贪念的执着而去修行必然没有结果…… 由于大量萨满自杀而无一复活的现实,以及刺史诏令本身的号召力,最终让萨满们放弃了这个看似荒唐的追求。然而这个特使在圆满完成大唐天子交给的使命后,却并没有回长安,而是一边研究部落中的萨满教以及那个阴阳驻魂术,一边思考其中执着与放弃的关系…… 最终,据说有一天,这个特使穿上了萨满的装束,离开了部落,最终没人见到他在哪,只是说他是惟一真正学到了阴阳驻魂术的人。 49.人心易变 巫晗萨满向大家讲述的,便是萨满们中流传的一个大唐天使受高僧点拨后终于修成了驻魂术的传说,而以黑萨满的表现来可能,似乎的确掌握了驻魂之术,而被撒烈揭下面具的脸来看,他也的确以活尸的状态存活——不仅他自己,连他的战马本身也是如此。 而这乱葬岗的亡魂也告诉巫晗萨满说,当他们被抛尸到这里后,魂魄便被这里的号称“大善鬼王”的给扣押下,成为奴仆,如果有需要,还会把他们的灵魂重附到死亡已久的躯体上。对于一般的孤魂野鬼来说,能找到一棵树来遮风挡雨都要和鸟虫蛇鼠之类的争抢,而大善鬼王凭借其活尸形态和法力,带着孤魂野鬼占据了这凹坑里的一草一木。 当10多年前乌春部偷袭的200多人被抛尸到这里时,大善鬼王照例把他们全部招募到麾下,而乌鲁达的魂魄更被大善鬼王任命为征山大将军,从此大善鬼王的目标便不再局限于乱葬岗,不光一些新死之人的魂魄被他们拘去,有时甚至直接掠夺过往活人魂魄来奴役。 “看来这猎户们的阴兵过路之说还是有根据的。”完颜娄室叹了口气,“如果这大善鬼王真是传说中当年那个大唐特使,那他应该早就放弃了贪念了,可怎么还……” “人是在变的啊。”巫晗萨满回答说,“就像是兄弟,穷的时候相依为命,亲如一人,可一旦日后有了权势,便为权势反目成仇,完全忘记了骨肉亲情。” “是这样啊。”完颜娄室若有所思,然后对粘罕和斡鲁补说,“你们兄弟听到了吧?完颜家以后可不能出现兄弟反目的事,免得给后世留下笑话。” “叔父说笑了啊。”粘罕大笑,“人家兄弟反目是为了争钱财,我们这虽然号称是生女直第一大部,但财产也就那样,没什么可争的嘛。” “没有?忘了乌春那三部是为什么来合兵攻打完颜部的吗?”完颜娄室告诉两个侄儿,“当初正是劾里钵的叔父跋黑为了区区部落首领之位而挑唆三大部共同讨伐完颜。有贪心的话,一栋陋室草屋也足以让子孙反目;真正心合一处,即便是皇位也不会去你争我夺。” “叔父说得是。”和满不在乎的粘罕不同,斡鲁补听得很认真。 “好了,既然解决了盘踞这里的什么大善鬼王,那就赶快举行仪式吧。”完颜娄室转过问巫晗萨满,“你那都准备完毕没有?” “回大首领,准备就绪。”巫晗萨满恭敬施礼。 “既然这样,就开始吧!” 萨满弟子们把下午扎出来的大草人立在乱葬岗的正中之后,由巫晗萨满带领众弟子,敲神鼓摇神铃,举着神杖唱着词,夜色鬼火之中,不仅那些身着戎装的乌春士兵的亡魂,还有其他前前后后被抛尸于此的亡魂也都跟着钻进大稻草人之中。巫晗萨满倒也没在意,当举起神杖发出铜黄色的光确定再无孤魂野鬼后,便继续接下来的送魂仪式,于是又是一通敬酒、唱词、摇铃、歌舞。最后,把带来的那些烧纸和供物点着,聚集了几百年孤魂野鬼的大草人也被投入火中。 完颜娄室看着扶摇直上的浓烟,问蔡良:“蔡先生,从900年后的人的眼光来说,这样的仪式你信不信?” “回大首领。”蔡良回答,“此前还有怀疑,但现在……深信不疑!” “希望能送走这些孤魂野鬼吧。”完颜娄室说,“说真话,倒不是我完颜娄室有什么大善之心,而是那这十几年来阴兵过路的事情已经严重扰乱了我们部的渔猎生活了……” “但大首领还是做了个大善事啊。怎么说呢,积了不少阴德。” “哈哈,承蒙蔡先生美言。”完颜娄室凄然一笑,“戎马行伍出身,无论做多少善事,都抵不了这一生的杀业的。不求多子多福,但求日后能寿终正寝……” “大首领不必这么悲观嘛……” 谈话中,供品、烧纸和承载着亡魂的草人便都烧完了,一切忙完,完颜娄室终于带队下了旗鼓山,回到了七水部。 回到七水部之后,完颜娄室当即就兑现承诺释放奴隶——尽管此时奴隶只剩下撒烈一人。而由于撒烈在激战大善鬼王的时候立下大功,完颜娄室还任命他为陪戎校尉,官职虽然小,但毕竟也在七水部有了立足之地。但撒烈却推辞了完颜娄室的好意,而是说自己愿意跟随斡鲁补,做二少爷的贴身侍卫,斡鲁补当然知道这个大汉是在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不过完颜娄室并不知道,但也成全了他。于是摆下夜宴,给回来的将士们庆功,一直热闹到后半夜。 等蔡良回到房间,看范若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去了自己那面的炕上,但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不光有那些恐怖的亡魂和站立的骷髅兵,名利之下人心的骤变也让他辗转难眠,完颜娄室的话说得太对了,自己家和惟一的叔叔家本来亲如一家,但爷爷去世后兄弟二人便为了争房子而反目,至今没有往来。那么在这个乱世,自己和一同穿越过来的朋友们,以后又能怎样呢? 范若才毕业没多久,还带着在校学生的青涩,但是无论是穿越回古代的乱世,还是继续在900年后混办公室,这青涩与单纯终究维持不了多久;而汤文,久居国企机关本来就颇有城府手段,但对生活中的朋友却也能将心比心,可是现在留在了反叛大辽而迟早要被剿灭的萧海里部做军师……祝他以后平安吧;还有何冰,一个喜欢写网络小说的女大学生,相比同龄女生,相貌平平的她似乎更喜欢沉浸于自己笔下的虚构世界中,那么这么多天了,她还好吗…… 胡思乱想就像扔到水面的海绵,本来很轻松,但越想心情越重,越重却又要往更深了去想,最终如同海绵沉水,人便也在极度沉重的心情中无法自拔。好在再失眠也有疲倦到撑不住的时候,大约东方初现鱼肚白时,蔡良才睡着。 50.高丽医生 第二天,蔡良是被一阵药味给熏醒的。睁眼一看,原来是前天那个高丽医生来给范若换药了。见蔡良醒来,范若便说:“阿良啊,能看到你活着回来,我太高兴啦。” “换你的药吧……”蔡良道,“本来应该很彰显兄弟情义的一句话,被你一说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话说你昨晚拿你那神刀杀了多少鬼魂啊。”范若讨个没趣,便转移话题。 蔡良想想:“还真说不出来,但那个最狠的……我还真没打过。” “你昨天也就跟人练了那么一会,还想跟人家的老大动手?”范若又找到了损蔡良的话题,“那老大要是被你这么个新手三脚猫给打败了,他不是白混了?” “……哎我说范若。”蔡良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说……你这两天趴炕山没想别的,一直在想怎么埋汰我,是吧?” “不是啊。我说的是真话啦。” “行行行,比损人我比不过你,这样,我接受你的嘲讽,我现在就出去练刀,好吧?”说罢气哼哼地穿好衣服就要下地,被范若拦住了:“好歹先吃早饭啦。”说罢对把门的侍卫说:“两刻钟之后,让厨房把午饭给送过来吧,对了,今天加些酒过来。” “午饭?两刻钟?”蔡良一皱眉,范若的这番话说得他有些云山雾罩。 “你以为呐。要不是你打呼噜,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范若边说边指了下地上桌案上的刻漏,蔡良一看,果然已经过了午时。 而且被范若这么一提醒,蔡良还真觉得腹中饥饿起来,便问:“为什么要两刻钟以后送来?不是现在?”虽然已经穿越过来一周了,但几个时辰几刻钟这种说法,蔡良还是要在脑袋里换算一下。 “现在……阿良你没看见我在换药吗?” “你换你的,我吃我的啊。放心,肯定会给你留蔡的。” “拉——倒吧”范若再度学起了蔡良,“等我换完药,菜就凉了。‘菜凉’了味道会变差的。” “你大爷……”蔡良咬牙切齿,但心里也无奈,便百无聊赖地看高丽医生给范若换药。 半小时之后,侍卫果然把饭菜如时送来。而范若的脚踝也换好了药包扎好,高丽医生起身正要告辞,被范若叫住:“裴先生,留下吃顿饭吧。” “怎敢怎敢!”高丽医生诚惶诚恐。 “裴先生如果再这么客气,就是不给我面子啦。”范若实在没办法,只好这么说,而高丽医生再推脱就是不敬,便也只好答应下来。 酒菜摆上,范若、蔡良和高丽医生都已就坐,范若便端起酒杯,对高丽医生说:“我这脚前天崴了之后,又跑了那么远的山路,本来以为以后就得当瘸子了,但裴先生给我治了之后,消肿奇快,先生是神医啊。我这第一杯,敬给神医了!” 然后对蔡良介绍说:“这位神医是从高丽来的裴承志裴先生。”于是蔡良便也端起酒杯说感谢的话。 “小人怎敢受此大礼!”医生还是很惊恐,“范大人恢复得快乃是有天助,小人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 “真的不要客气啊……”范若哭笑不得,带头把酒干了,看高丽医生和蔡良也喝了后,又给两人满上酒。端起酒杯说:“第二杯,敬给我好朋友阿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能活着回来,阿良,恭喜你。” “你这都说得什么啊……”蔡良对不大能喝酒的范若勉强说出这么多酒词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吧,阿良,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哎,这次说得还像朋友,那我就干了。”蔡良也一饮而尽。 接下来,三人吃喝聊了起来,高丽医生一开始还很拘谨,但看到这两位生女直大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架子、尤其对自己还很客气,再加上几杯酒下了肚,便也放松了些许。而席间的话题,前半部分便是蔡良说的昨天晚上在旗鼓山乱葬岗的事情,把范若和裴承志听得都入了迷,而裴承志也说,大概10年前,有次去上山采药,在到了旗鼓山时,发现一个崖壁上似乎有一颗大灵芝,便兴高采烈地在悬崖上绑好绳子,往半山腰爬。 结果在采摘了灵芝后,他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山洞!出于好奇,裴承志便进去看,结果发现一个一身黑衣黑面具的萨满躺在洞内,而旁边的黑马也倒地不起。尽管在生女直部落,高丽医生的地位一向低于萨满甚至还被萨满欺负,但裴承志出于医者的本性,还是上去给拿个黑袍萨满把脉,结果发现那人根本就没有脉搏!甚至旁边的那匹马也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裴承志大惊,赶紧出了洞往上爬,而在往上攀爬中回头看了眼下面,发现下面竟然是胀气弥漫、尸骨遍地的乱葬岗,便受到了惊吓,回到家足足病了半个月才好起来。现在回想,当初裴承志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袍萨满,应该就是那个大善鬼王了。 话题说到这,范若和蔡良便问高丽医生,说高丽国是什么样的。裴承志叹了口气说:“我离开故国已经20多年,对故国的印象已经越发模糊,只记得我们那里的人和建筑都是以白色为主。”蔡良和范若就问他为什么离开高丽来到这里,这位谨慎的高丽医生再次叹气,终于敞开心扉,讲述了他的一些事情。 裴承志是典型的高丽人,世代行医,由于父亲早亡,他也在20出头就撑起了父亲的药铺。但是没多久,他的家乡永清镇发生了局部的战乱,而坊间又流传这战乱将扩大到全高丽国,于是当地的百姓便纷纷向西北迁移出逃——大唐以来,高丽国内一有战乱,百姓们便往渤海或黑水部跑,到辽太祖征服了渤海国改黑水部为女真部、又到现在改为生女直部,那片自然物产丰饶的白山黑水始终是高丽人心目中的神秘去处,甚至不少在高丽国内不得志的大才也都负气来到这里,其中不少被这里的部落所重用,其中完颜部起源的函普便是高丽人。 既然落魄文人都能在生女直部落获得重用,那自己作为一个医生,在那落后的部落里应该更会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尊重。想到这儿,裴承志便告别了母亲,跟随着因躲避战乱而北上逃亡的高丽百姓一起,越过边境,最终来到了生女直人诸部的地界。 51.紧急要务 裴承志虽然对此次远行充满了憧憬,但来到生女直诸部才发现,他这个原本在高丽很受尊敬的行业,到这里几乎无人问津,上到部落首领,下到平民百姓,只要有人生病,往往是请萨满驱病。在来了一个月还没有生意、在所带盘缠即将花光的情况下,出于手艺放久了生疏的担忧,辗转到七水部的裴承志不得不主动上门给人免费看病,但看病是大事,这里的百姓跟本不敢请他,无奈只好去给那些生死自安天命的奴隶们看病治病。 当七水部的一些大贵族在清点家奴时,发现原本该病死了扔山里的奴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大为震惊,问明了情况,才知道原来是高丽医生所为,这样裴承志才开始为部落中人接受。 然而即便如此,在生女直人的传统思维中,医生这种单纯看病的,比起靠通神直接驱除病魔的萨满比还是差很多,因此除非有疑难杂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无缘去给贵族们看病,只能依旧靠低廉的收费吸引一些平民,以此来维持最基本的生计,由于生活困苦,裴承志虽然已经年过40但是还是没有娶妻生子。 至于给范若看病,也完全是因为巫晗萨满要给完颜娄室瞧病才轮得上他,但范若却认为,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大叔,其医术绝对不能小觑,以他的这个程度的扭伤,在900年后起码也得一周才能消肿到现在的模样。 而最后问起裴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娶妻生子时。裴承志看着东南家乡的方向,一脸惆怅地说:这个年龄没娶妻,已经不去奢望了。就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回到高丽,回到永清镇,落叶归根…… 吃喝完毕,裴承志便告辞了,蔡良一直送他到首领府的大门口,蔡良答应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帮助裴医生满足回国回家乡的心愿。 回到屋子里,蔡良把对裴承志的承诺说给了范若,范若点点头:“我也会帮助他的,这个医生是好人呐。” 听到这里蔡良长叹一声:“我们还一口答应帮助别人,我们现在都……”蔡良说到这里不知道该说啥了,离国?这地方就是中国;离乡?这个似乎范若更有资格说骂,自己起码还算身在东北。可这又能怎样?就算去了自己老家的地方,去和自己老家完全一致的经纬坐标,又能如何?自己的爸妈可是在900年后呢!想到这,蔡良不由得又陷入了沮丧中。 就在这时,外面兵士来报,说大首领有令,让蔡先生去首领府。蔡良撇撇嘴,看看躺在炕上舒舒服服消化酒菜的范若,充满羡慕嫉妒恨地弹了他一脑门,然后跟着兵士来到了首领府的正厅。 来时发现,除了完颜娄室,斡鲁补和粘罕也都在这里了,都穿戴披挂整齐,正襟危坐。见蔡良来了,都起身拱手施礼。 “别客气啊……”蔡良暗自滴了滴汗,赶紧回礼,然后问完颜娄室,“大首领喊在下过来,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等一下蔡先生也请把盔甲穿戴好,跟我们一同去一趟太师府,共同面见太师。” 蔡良回忆了下,想起来了,那个叫完颜盈歌的中年汉子便是所谓的太师——也就是生女直诸部节度使,虽说见大领导有升迁的机会,但蔡良一想到之前自己明明救了完颜娄室,而盈歌太师也表示承认感谢,但还是让他做了奴隶,想到这心里不仅不愿意,而且多了很多不安——等到见了太师,他再度让我当奴隶怎么办? 完颜娄室看穿了蔡良的心思,哈哈大笑起来:“蔡先生还是在为此前太师让先生做奴隶之事而心怀不安吧!先生尽管放心,那天让先生当奴隶只是走个形式,太师当时也跟我说,说这两个怪人虽然不是萧海里的死党,但毕竟是跟从,直接释放对其他部落统领说不清,所以就暂且委屈为奴隶,然后赐给我娄室,让在下以待救命恩人之礼对待两位先生,自然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原来这样,那也有劳太师费心了。”知道了真相后,蔡良才长出一口气,便点头答应。 “好!蔡先生既然答应了,就请速速换上盔甲上马出发吧!”完颜娄室说,“在下午时分太师府那面来人让我们过去,肯定是有急事!” “是!” 平常时候,蔡良穿的都是穿越时的那身衣服,毕竟是习惯,但出去觉得有危险,还是穿戴上去追杀契丹萨满弟子那天的盔甲。范若见蔡良又换衣服,便说:“阿良啊,我看你已经完全融入到这里的生活了。” “拉倒吧!”蔡良否认,“还不是为了先在这里立足。那个啥,你给我好好养病,趁早养好了好跟我分担点,别光折腾我一个!” “我是文人啦。”范若嬉皮笑脸地打趣。 “文人个毛,成天跟代码硬件打交道的IT男,你也好意思自称是文人?”蔡良拍拍胸膛,“首先,你得是文科生出身。” “好意思说。你是文科生,人家问你儒学诗词,你不是答不上来么?”范若也不依不饶,在蔡良着盔甲的这短暂的时间,二人又进入了抬杠的状态,服侍他们的侍卫也都已习惯——或者说,这两位先生的斗嘴,他们大多数都听不懂在说啥。 当蔡良终于穿戴完,便挂上神刀,冲范若一摆手:“本人去为生存奔波,不奉陪了,再见,你跟着炕斗嘴吧。”出了门,还算熟练地翻身上马,蔡良便跟着完颜娄室、完颜斡鲁补和完颜粘罕,快马加鞭向完颜部而去。 距离上次来到完颜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但自己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上次来时他还是作为萧海里麾下负责劝降完颜盈歌的特使斡达剌的副手,现在虽然依旧没什么字面上的职位,但与七水部首领以及完颜部的两个少爷并马同行,还是心安不少。 当到了太师府,完颜盈歌和完颜阿骨打已经迎了出来,见到完颜娄室,便道:“几位一路风尘仆仆,本该设宴给几位接风,无奈事情紧急,还请各位先入正厅议事。”然而见了蔡良,还是略有迟疑。 完颜娄室赶紧道:“太师忘了吗?此人正是前些日救过侄儿的恩人。前天在山上撞上乌春部的阴兵,又是蔡先生救了侄儿。” “当然没忘!”盈歌一笑,“只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斡里衍就把他带在身边成了贴身的亲信。” “此人善良耿直,的确可以托以重任。”一旁的完颜阿骨打也说。蔡良见完颜阿骨打,也赶紧施礼。接下来,斡鲁补和粘罕也见过了太师和阿骨打。 完颜盈歌带着大家走进了议事厅,侍卫们给搬来了凳子端上了茶,而此时,国相完颜撒改以及完颜阿骨打的大哥完颜乌雅束、弟弟完颜吴乞买也都在场,此外还有斡鲁补的大哥斡本和完颜部大萨满伯函。人来得这么齐,看样子果然是有大事。 52.鹰使遭劫 落座之后互相见过,众人对蔡良这个据说来自于900年后又带着耶律塔喇萨满神刀的人都非常好奇,问长问短,得知劈斩乌鲁达亡魂二度救下完颜娄室后,更是赞不绝口,说着说着,又提到完颜蒲吉的死,完颜盈歌对完颜娄室说:“大概斡鲁补和粘罕昨天也说了,老夫和撒改、阿骨打因为昨天要等候辽使,故没能去参加蒲吉的入殓。” 完颜娄室赶紧起身拱手施礼:“蒲吉乃我部落中一小人物,怎能劳太师大驾,太师心中牵挂,我这当哥哥的已经是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蒲吉的勇敢我也是知道的,年初讨伐纥石烈部便已立下赫赫战功,只是可惜了……早早地夭亡。”完颜盈歌向下挥手,让娄室坐下不要客气,继续道,“你们猜那辽使所来何事?” “难道是传达讨伐萧海里的圣旨?”完颜娄室和斡鲁补、粘罕几乎异口同声回答——有那么一支大辽叛军就驻扎在生女直地界,现如今缉拿叛军使者并押送去宁江州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周,按照当时大辽的快马,现在就算暂时没调来兵马,但加急口谕应该也传到了。到底要不要生女直诸部配合驻扎在宁江州的混同军剿灭萧海里叛军,他们也都很急于知道消息。 完颜盈歌一笑:“还真不是!和以前一样,又是银牌天使来催缴海东青了!” “叛军出逃这么大事他们不抓紧解决,还顾得上来催鹰?”粘罕喊了出来。 “呵呵。”完颜阿骨打挪揄,“叛军什么的事小,给皇上及时催来海东青、让皇上游猎玩得开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一众都听得非常无语,完颜娄室道:“这银牌天使来到我们这里便胡作非为,可苦了所到地界的部落了。年初纥石烈部起兵反叛,起因不也是因为扣押了银牌天使?” “这次也是。”阿骨打喝了一口茶,无事般说。 “也是什么?”粘罕和斡鲁补大惊。完颜娄室也听出其中有话:“难道,又有部落扣押了银牌天使?” “正是!被乙葛部的人给扣押了。”完颜盈歌点头,“这也是我着急把你们都叫来的原因。” “又是这种愁死人的破事啊……”乌雅束扶着额头,“他们这头脑发热一起兵,大辽就让我们去镇压,我们一去呢,打吧,都是生女直自己人,还是因为受不了银牌天使的欺压起兵,结果我们出兵死人,还帮大辽欺负自己人。可你说不打呢,那大辽就在宁江州屯兵,随时连我们都一勺烩了!” “混账的昏君!”粘罕也急得大骂,“舅子都反叛了,还想着玩鸟打猎。跟他们反了得了!” “休得胡言!”国相完颜撒改喝住儿子,然后指了指里间,冲儿子使了使眼色,意思说里面还有大辽的人。 完颜盈歌叫住了完颜撒改:“国相不必紧张,辽人中午喝多了,现在还在沉睡。”说着对粘罕道:“如果他日力量足够,我们嘴里不说也会起兵;但现在,我们生女直诸部能调动的兵马甚至还不足以和萧海里那千人的叛军对抗,又如何起兵?这种除了痛快嘴和遭致杀身之祸的话,以后还是谨慎吧,祸从口出,这也是无数先人用血和命总结出来的。” “侄孙牢记!”粘罕羞愧难当。 “粘罕记住就得,还是说这次的事情怎么解决吧。”完颜盈歌道:“乌雅束所言极是,我们所谓的平叛,其实就是继续助长银牌天使的嚣张气焰。但是现在,我们除了听命于大辽,别无他法!所以,各位还是商议下发兵乙葛部、去救银牌天使吧!” “救什么救!”吴乞买道,“银牌天使本来就没一个好东西,要我说带上火矢过去,把整个乙葛部射成火海,连那银牌天使一块儿烧死!” “不可。”盈歌道,“此次的银牌天使,乃是天祚帝元妃的哥哥、国舅萧奉先。” “……”完颜娄室皱皱眉,“这怎么又是天祚帝的舅子?现在还躲在林子里的萧海里不也是天祚帝的舅子?” “哈哈哈。”盈歌笑道,“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那皇上本来就三宫六院的娶。” “太师!”吴乞买说,“可就算那银牌天使死于非命,顶多把帐算在乙葛部的头上,他天祚帝难道还能怪罪到我们头上?” “当然不会。”盈歌微微一笑,“但是如果我们救了萧奉先,那我们就等于在朝中有了一个替我们说话的人!”说罢轻叩桌子,一字句道:“别忘了,阿疏现在可是在朝中一直在挑唆天祚帝攻打我们呢!”① “唉,那也只好如此了!”吴乞买只好长叹一声,双手重重地拍在膝盖上,对于大辽的银牌天使,他一直都非常痛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所以呢,那个银牌天使萧奉先,我们必须还得救。”完颜盈歌说着看看完颜娄室,“就乙葛部那种小部落,我完颜部自己发兵即可,无奈这路上还有其他对我们那抱有敌意的部落,所以也请斡里衍来,望能出兵增援,共同平叛。” 完颜娄室当地起身跪地:“侄儿与完颜部诸位皆同祖同宗,太师既然有令,娄室必万死不辞!” “好,请起!”完颜盈歌非常高兴,完颜娄室从小是比盈歌带大,本来就十分听自己的,如果不是完颜白答早亡而蒲吉残暴嗜杀无法统领七水部,他就把完颜娄室留在身边做金紫光禄大夫了。而且完颜娄室本身虽然不是完颜部,但无论和同辈的阿骨打、吴乞买、撒改,还是和晚一辈但年纪也差不多的粘罕、斡鲁补这些,也都交情深厚,本身也是有勇有谋。 盈歌又道:“乙葛部虽然也算是西北部较大的部落,但有完颜部和七水部共同出兵,倒也够了。就不必去惊动其他各部。我这里也略备薄酒款待各位,吃过之后,各位就抓紧回各部去整顿兵马。明日大军集结于完颜部寨口,卯时正点出兵。” “是!”众人皆站立起来,一齐应了下来,接着便去会客厅,接受主人完颜盈歌的宴请。 —————————————————— ①阿疏,纥石烈部人,少时因为父亲帮助完颜部抵御乌春等三部联军而和完颜部交好。但在盈歌承袭节度使后,因为阻拦完颜部伐唐括部跋忒而与完颜部结仇。在完颜部讨伐后跑到了辽天祚帝处被收留,此后便多次挑拨大辽对完颜部用兵。 53.临战磨枪 在完颜娄室决定七水部出兵协助完颜部讨伐乙葛部、营救大辽银牌天使萧奉先后,接下来在太师府简单用了餐,席间所讲的自然是去乱葬岗超度阴兵的事,当盈歌太师听说关键时候是完颜娄室手下一个力大无比的奴隶把马扔出去砸倒了黑萨满又拧下了黑萨满的脑袋,现在已经被完颜娄室释放为平民跟了斡鲁补,便来了兴致,把撒烈喊了进来。 撒烈刚刚从奴隶身份转变为平民,被唤来后见到完颜盈歌,倒头跪拜——完颜盈歌是大辽朝廷册封的生女直节度使,理论上说在生女直诸部是最大的官儿,而他一个出力的奴隶平常见过最大的也就完颜娄室,没想到今天不仅见到,而且还是被接见,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盈歌大笑:“勇士休要见外,来人,给这位大力勇士加个位置!”完颜盈歌一声吩咐,侍卫便给加了位置,撒烈赶紧跪倒磕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盈歌一笑,“你消灭那个什么鬼王居功之首,已经是自由人了,现在我们也打算重用你。不用客气,以后有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的时候,多勇猛杀敌,你自然对得起现在的这个位置。起身,入席!” “是!”盈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撒烈就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入了位置。酒宴上大多数人都是完颜家子弟,彼此很熟悉,而蔡良和撒烈,便成了大家问东问西的焦点。关于蔡良已经说很多次了,这里跳过,而那个撒烈,竟然是当初和乌春部共同起兵的散达部的后人,因为饭量大,而完颜娄室那的奴隶多干活才可以多吃饭,所以一直挑最累的活干。没想到在关键随后竟然救了大家,更让自己摆脱了奴隶的身世。 完颜盈歌提议说,接下来对乙葛部用兵,就可以让撒烈上阵感受下战争,蔡良长得高大又得到神刀,不妨也去尝试下真正的战场。撒烈一口答应下来,而蔡良却张口结舌,连忙说自己将将会骑马、根本没上过战场一类的话。 看蔡良连连推脱,完颜盈歌倒没生气,而是眯着眼看着蔡良说:“不管蔡先生来的那个时代有多太平,但现在这个时候……跟你说吧,不会武功、不见识大阵仗,很难立足的。比如说你带着你夫人赶路碰到贼人,如果你不会武功,你人被杀了,财被抢了,夫人还被贼人给掠走了……” “太师说得是!”蔡良一拱手,“在下明天就跟斡里衍首领出师!” 完颜盈歌只是说说,没想到蔡良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其实这和他之前跟粘罕学刀法是一个心态:身在乱世,自己不会两下子,很可能屈死于一般的盗贼手下。盈歌满意地点点头:“其实这次去讨伐乙葛部,我们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上都占有绝对的优势,这次两部联合出兵,其实更大的意义也是练兵。两位完全不同发担心明天的安危。” 撒烈和蔡良双双谢过太师后,又继续和大家吃喝起来,吃饱喝足,便要趁着天色还早回各部去点兵了,而对于撒烈和蔡良这样的新手,则起码可以临阵磨枪突击训练下。而回到七水部后,完颜娄室在点齐本部落的300人马后做好了安排,便亲自教授蔡良一些基本的战斗技巧。 首先是射箭,以目前蔡良的臂力,是很难拉开完颜娄室、完颜阿骨打等猛将的硬弓的,于是换做最普通士兵的弓箭,还算可以拉开,但精准率极差,无奈对着草人大约射两个小时,起码不至于射到草人以外去。于是继续下一项:骑射。 对于蔡良这种骑马刚刚熟悉、射箭还不至于射飞的新手来说,骑射简直是难如登天,就见完颜娄室带马疾冲,跑着跑着猛地一拉缰绳,马立刻大掉头回跑,而就在这一瞬间,完颜娄室已经拉弓搭箭、并把箭准准地射在了草人的面门上。这个实在太难为蔡良了,无奈,只好让蔡良参与铁骑冲锋。 于是,蔡良身上的皮甲脱下,换上了板甲,并戴上了头盔。这身盔甲对蔡良来说略显得有些沉,刚换上时甚至觉得走路都难,摇摇晃晃地来到马边。这才发现,他骑的那匹鹿毛色大马,此时也被披挂上了马铠——脸面上的面甲装饰着尖角,脖子整个被包围保护起来,身上更覆盖着明亮的铁甲,而这铁甲下面,坠着有着非常漂亮大褶皱的华丽布匹,布匹下面还有长长的流苏。 完颜娄室告诉蔡良,不要以为下面的布匹只是装饰,在马稍微跑动时,这鼓起来的地方便足以挡箭。蔡良对这种倒不陌生,此前在萧海里那时,郭孝隆的亲军便是这种重骑兵,而此前去追杀萧海里手下萨满弟子时,其中的150人也是这种打扮。。 这种又闷又重的铠甲已经不是第一次穿上了,但上马时发现扶到马身上的马铠时整体上会感觉发滑,在克服了会滑下来的心理恐惧之后,蔡良咬着牙,踩着马镫终于翻身上马。而完颜娄室告诉他,马铠本身具有一定的张性,所以在骑马夹马肚子的时候,力道要比骑裸马时候要大一些。蔡良按照以往的力度夹下马肚子,果然没什么反应,然后用力夹一下,这马才如同重战车般跑了起来。 接着完颜娄室问蔡良,选用什么兵器,刀枪棍棒斧钺勾叉……他这都有,而蔡良最终选定的,是枪,因为完颜娄室也使枪,先试试完颜娄室的大铁枪,发现完全拿不动,那把铁枪是纯镔铁制成,起码80斤;无奈换上一个木头杆的,这个可以拿动了。 完颜娄室说,虽然这把枪是木头杆,但韧性也是极高的,战斗时当棍子拿来抽打完全没问题,只要不和大刀的刀刃碰上基本没有事,于是便教授起马上的使枪技巧起来。 首先是在冲锋时,枪身下倾,对着目标刺过去即可;如果对方是骑兵,则平端着枪,借着马冲刺的力度把对方挑下来——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去刺马的脸面和脖子,否则深深扎进去后很难拔出来。并告诉蔡良一旦二马错开刺空的话,可以及时勒住马,勾住马镫与对方近身展开马上格斗…… 54.杀生之心 在关于使用长枪近战肉搏的教授中,完颜娄室逐一教了蔡良使用长枪的挑、刺、砸、劈、点、戳这6大基本要领,但还是嘱咐蔡良,因为这把枪是木杆,除非是打出其不意,在双方你来我往的战斗中尽量避免用劈和砸,否则容易断了枪杆,这在战场上是极其危险的,此外还教蔡良一些基本的套路,最后,让侍卫牵出一只羊,完颜娄室一挥手:“蔡先生,把这只羊刺死!” 蔡良点点头,拿稳了枪,准备带马冲刺。而那只可怜的羊儿,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无助地咩咩叫了起来。而就在这一瞬间,蔡良的心软了下来…… “蔡先生,你还在犹豫什么?”完颜娄室皱皱眉头,“如果一只羊都不敢刺,那么对面一个敌人,你又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这羊不是我的敌人……” “有慈悲心是好事,但战场上绝对不能仁慈!明告诉你,这只羊本来就是打算宰了犒赏明日出征的将士,怎么都是死,能让你迈出杀生这一步,总好过直接被宰了!”完颜娄室看蔡良还在犹豫,道,“你忘了你说的话么,你之前不仅杀过狍子,还杀了三个契丹兵。” “他们都是疯狂状态下的……”蔡良低着头,实在无法对那只咩咩叫的可怜羊儿动手。 “那么我告诉你,你的敌人清醒状态下,也会要你的命,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到时候你犹豫不敢刺,一瞬间就会被对方杀死!”完颜娄室苦苦相劝,“前天被你砍到魂飞魄散的乌鲁达,你忘了吗?他神形俱灭,连转世轮回当饿鬼都当不成了!乱世之中该仁慈固然要仁慈,不该仁慈的时候绝对不能仁慈!下手吧,这只羊怎么都是要死的!” 蔡良点点头,咬紧牙,猛地一抖缰绳,用力夹了下马肚子,喊一声“驾”,全身铁甲的人和马便重战车般奔向那只羊,由于马本身高大、气势又足,而面甲上装饰着尖角,那只羊看到这么一头狰狞的钢铁怪兽扑过来,立刻吓得全身瘫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蔡良压低枪尖,对准那只羊的侧肋,借着马的冲力,直接把羊刺穿了。 那只羊并没有立刻死,虽然由于被刺穿了两肋而无法叫出来,但却剧烈地挣扎着抖动着,看着这只羊的惨状,蔡良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把羊扔掉,枪拔出来!如果在战场上,你这一愣就可能会有敌人来取你的性命!”现在的完颜娄室俨然是一个严师,“拔枪的时候转着往出拔,这样会拔得更快。” 可蔡良无论怎么甩怎么转也转不下去,最后在完颜娄室手把手的教授——把枪尖冲下,一抖一转一提,羊的尸体掉在了地上。 “记住,杀完敌快速地抽刀拔枪,是你在战场上存活的关键!”完颜娄室道,“你别的都可以以后慢慢熟悉,但拔枪必须今天就练好,否则明天就算兵力悬殊,你也有生命危险!”说罢对兵士道:“把那只羊挂上,让蔡先生多练几次,等拔枪练熟悉了,再让厨房拿去剥皮下锅。” “是!”兵士应答,把羊的尸体挂了起来,蔡良于是再度带马冲刺,刺穿羊,尽管这次没用完颜娄室帮忙最终自己把羊从枪尖上甩了出去,但完颜娄室还是说,拔枪的时间太长,要继续练…… 结果蔡良一直练到天黑,膀子都酸到抬不起来,这才终于可以在刺穿羊后立刻拔出枪,而那只羊,已经被蔡良刺得没了形状,完颜娄室看了看那只羊苦笑:“让厨房再杀一只羊吧。这只洗洗血迹刮去毛,多泡一会把血泡去,给奴隶们改善下伙食。” “是!”兵士领命,拖着那只被蔡良扎成筛子的羊下去了。 当天晚上,吃的果然是新鲜的羊肉,蔡良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杀掉的那只,但心里还是可怜那只羊,很多次夹起羊肉后发起了呆。 范若倒没注意好友的这个异常,而是一直在说蔡良太冲动——如果想学武功,可以慢慢学,这直接去战场上刀箭无眼,真出了什么事,还想不想回去见自己父母了?蔡良则反驳,说只有上战场见过大阵仗,才能锻炼过硬的心理素质。两个人可以说是一直在抬杠,而把门的侍卫倒也早就习惯了这哥俩天天互相损互相吐槽的情景。 蔡良吃完,照例出了屋子,只不过今天他没心情散步——想到明天就要上战场真刀真枪的面对敌人、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也后悔轻率答应了完颜盈歌而去战场冒流矢抵刀枪,这个时候,他能做的也就是重新温习一下下午完颜娄室教授的那些使用枪的技巧了。 他和范若的马有专门的马厩,蔡良把自己穿戴整齐,还给马也披戴好马铠,尽量去还原实战中的重量感受,然后拿起那杆长枪,一会在空地上冲来突去,一会带住马。对着空气连抡带刺带劈带扫。最终累了,才下马坐着休息。大概是今天练得太累,他靠在马厩的木墙上,尽管鼻子里闻着马尿马粪味,但还是很快上下眼皮打架起来…… “咔嚓!”几米外的马厩一声炸裂响声,让蔡良一下精神过来,侧过头一看,见马厩没有拴马匹的那一边的木板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刺穿了!正在这时,小兀术走了过来,拿着他的小弓得意洋洋:“蔡叔叔,我发明的大头箭,力道还不错吧?” “大头箭?”蔡良吓得心咚咚跳,而小兀术却撒腿跑进马厩,把一只模样奇怪的箭捡了出来,拿给蔡良:“蔡叔叔你看,这支箭的箭柄比较短,但箭头特别大,所以近距离射出去,威力会非常大!” 蔡良看看这支所谓的箭,不禁暗笑——与其说这是一把箭,倒不如说是把一个凿子硬生生地给接在了箭杆上。但想到马厩一寸厚木板墙上被射穿,不禁又对这东西刮目相看起来。便问:“你怎么会想起做这个东西呢?” “呃……说来丢人啊。”小兀术说,“由于我个子小胳膊短,拉不开大人的弓,所以我父亲特意给我做个小弓,但射程和威力都不理想。于是我对自己的箭做了专门的改造,给加上夸张的箭头,再把射程控制在最有效的50步内,那么我的小箭射出的威力就会比大人的箭的威力还大!” 看着小兀术一脸的兴奋,蔡良忽然觉得这个东西自己似乎可以用上…… 55.大头箭 看到小兀术把自己的小箭改得如此有力,蔡良来了兴趣:“借我试试?”小兀术听蔡良要借,便兴高采烈地递了上来。 蔡良谢过之后,翻身上马,拿着小兀术的小弓。蔡良用力一拉,力度和韧度竟然相当适合自己!于是蔡良一带马缰,直接冲向场习武场边上的草人,计算好提前量后,侧身搭弓拉箭射向了草人,由于这次距离近,不仅射得准,力气也非常大,整个草人的脸颊部位已经射塌。心中暗自叫好的同时,蔡良忽然发现,这种射程不远但力气很大的弓箭,实在是太适合正常骑射技术为零的自己了。 “挺厉害啊!这些箭是你自己做的吗?”蔡良问。 “当然不是!”小兀术,七水部的夷拉师傅给做的,我就是跟他说下我的设想。” “好棒!”蔡良把小弓和外形奇怪甚至有些粗鄙难看的箭翻来覆去地看,想想该斟酌的用词后,蔡良最终下马,对小兀术说:“兀术啊,我明天跟随大部队去征讨乙葛部,你知道吧?” “嗯,知道。”小兀术点头。 “但是呢,一般的骑射我根本射不准,但刚才用了你的小弓箭,我发现意外地有感,虽然对射的时候未必是人家对手,但射靠近50步范围的敌人,我还是有相当把握的,所以明天还要跟你借下你的小弓箭……” “好啊!”小兀术回答得十分痛快,“蔡叔叔如果需要,我这可以直接送给蔡叔叔!”小兀术没有任何不舍,相反自己的点子被认可,还非常高兴,忽然他想起件事,便对蔡良说:“现在我只有20多支这样的箭,我们赶快去夷拉师傅那,让他起码给连夜赶制出100支才够打仗用。走吧!”小兀术人快腿也快,一边说一边已经骑上了他的小黑马。蔡良本想卸掉笨重的盔甲再跟去,无奈小兀术说时间紧急,无奈,便也骑着全身披挂的战马跟了出去。 夷拉的打铁铺位于部落寨子以东的位置,七水部上上下下不论是打造刀枪还是农具,都来找他,而像箭这种,更是批量制作贩卖。由于活太多,他还招了几个学徒帮工,此时正准备收工。忽然看到完颜家的四少爷和大首领手下的红人蔡先生来,便连忙热情接待。 一阵寒暄后,夷拉师傅问小兀术:“给你做的大头箭,用着还好吗?” “比我设想的好很多呢!”小兀术开心得很,“一寸厚的马厩木板墙,50步远一箭射穿!” “竟然有这么大的劲!”夷拉师傅也没想到,之前只是小兀术拿个凿子和他的小箭来,说自己的箭太小,杀伤力严重不足,于是找个凿子让自己仿照这个大小和重量来做个大个头的箭头。 小兀术也没客气,单刀直入说:“夷拉师傅,这位蔡先生,明天也跟随大部队一起去征讨乙葛部,他正好需要这样的大头箭。但现在是肯定不够用的,所以……还请师傅赶制一下!” “明天就要?”夷拉师傅微微皱下眉毛,然后问蔡良,“明天大军几点开拔?” “卯时正点于完颜部寨口出兵,我们七水部大概要提前三刻钟到。”蔡良恭恭敬敬地回答。 “这……时间太紧了!”夷拉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以啊,还请师傅给连夜打造呗。”小兀术凑了上来,“现在才戌时,距离明天早上发兵起码还有5个时辰,师傅带着弟子们一起赶一些,1个时辰做出20个总还是可以的……” “我说四少爷……”夷拉苦笑,“这帐不能这么算啊。就算我和弟子们不睡觉,等到了后半夜睡意上来,那手法也明显会慢下来的。” “呃……”小兀术一时无语,“有时我也晚上不睡觉,偷偷玩,一宿都不会觉得困呢。” “四少爷啊,这通宵熬夜玩和干活是不一样的。何况你这么年轻,你看我。”夷拉指指自己的白头发,“我都这么大岁数啦。” “夷拉师傅帮帮忙嘛。”小兀术竟然撒娇起来,“你也不希望看到蔡叔叔明天上了战场就送死吧。” “当然不希望……” “那就是咯,辛苦下啊。钱的话我加倍给你!”小兀术人小但是能说会道,最终夷拉还是答应了下来,于是让徒弟们放下手中的一切活,连夜把这100支大头箭先做出来!而小兀术看夷拉师傅安排得井然有序,便也放了心,跟蔡良告辞了夷拉师傅,回到了首领府。 和小兀术把马拴好后,就告辞了这个活力四射的小孩,蔡良回到了房屋内,侍卫赶紧上来帮解去了盔甲。由于实在是太累,躺在炕上还没等像以前那样跟范若斗上几句嘴,便睡着了。 一开始睡得还算好,但睡着睡着,竟然做起了梦。先是再次面对起了那只被他刺死的羊,那只羊无助地哀叫着,但却无可奈何。在枪刺刀羊的身上时,蔡良感受到了那一下的阻力,但接着便以一种奇怪的感觉贯穿了那只羊。 然后继续在马上挺枪冲刺,然而这次他面对的,竟然是一个女子,他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又感觉到那微微的阻力和继而刺透胸膛的畅快,而那个女子竟然没有一点痛苦和挣扎,身子一歪脑袋一耷拉,直接死了,只是睁大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而无论他接下来怎么按照完颜娄室所教的方法,去抖去转,就是拔不出枪来,而那个女子就那样以被刺死的定格模样,一直看着自己…… 蔡良被吓醒了,猛地翻身坐起,四周漆黑一片,尽管对面炕上范若轻微的鼾声让他立刻明白刚才只是做梦,但还是总觉得梦中被刺死的那个女人还在黑暗中盯着自己,于是他只好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话说梦中那个女子好生面熟,是谁呢?何冰?肯定不是;初恋女友?也不是;公司新来的很惹眼的女同事?也不是……不想这么多了!蔡良索性倒头,又躺下了。 结果梦中再度遇到了那个女子,这次是床第之间行云雨之事,蔡良虽然交过女朋友,但本身还是处男一枚。这次不仅非常熟练还相当投入,尽管梦里蔡良依稀记得之前似乎自己用长枪把这个女子给扎透,但还好,现在眼前这个女子是活生生的…… 56.两部出兵 在跟随七水部出征乙葛部前的这天晚上,蔡良做了梦,一开始是他骑马执枪刺死了一个女子,惊醒了之后继续睡,再次梦到了那个女子,这次则是和那女子行床第之事。而这梦最终的结果,连蔡良自己都不知道,当第二天被小兀术拿着自己的箭袋兴奋地叫醒蔡良说夷拉师傅如约连夜给赶制出了100支大头箭时,蔡良想的还是梦里的那个女子…… 但梦中之人毕竟仅在梦中,蔡良很快便从中解脱出来,把小兀术的箭袋接来,果然鼓鼓囊囊地插满了大头箭。除了大头箭,小兀术还把自己的弓一起带来了。正在这时,侍卫来了,冲蔡良拱手施礼:“大首领请蔡先生去共用早餐。早餐之后便一同带本部300兵马,去与完颜部会师!” “好,我知道了。”蔡良点点头,麻利地穿上衣服,披戴好盔甲,一身戎装来到了完颜娄室的会客厅,除了完颜娄室,其他一些同样披挂整齐的本部军官也都请来了,见蔡良到了,彼此见过之后便吃了起来。 完颜娄室一举杯:“自从年初讨伐纥石烈部以来,我们七水部已有半年多未有战功,此次也还请各位多多出力!” “誓死报效大首领!”军官们也站起身,举杯齐喊,蔡良也站了起来随着大流端酒杯、喝酒,但脑袋里还是挥之不去昨晚梦中的女子。 简单吃喝之后,完颜娄室便带大家来到院子里,军官们的战马早已被下人们洗刷干净喂足了草料,重甲队的战马更被披挂好了马铠,各个威风凛凛。而阶下,50名斥候轻骑,100名轻骑射手,150个铁甲重骑,也都已披挂整齐上马待命。三部军官上马来到各自的部队前,完颜娄室带马巡视了一圈这些士气高昂的七水部骑士后,举起大铁枪枪高喊一声“出发”,300七水部勇士,便出了七水部,去与完颜部会师。 到达完颜部时,距离卯时正点还差两刻,完颜娄室和其他大将一一见过,本次出征的元帅是完颜乌雅束,前锋为完颜娄室部,然后完颜阿骨打领着斡鲁补、粘罕等做主力,粘罕的父亲、国相完颜撒改任监军,完颜部大萨满伯函带领众弟子作为随军萨满出征。完颜部总共出动500多骑兵,此外还有100多个奴隶运送粮草,全部集结完毕后,由伯函掐准了时辰,这近千人的联军,便向乙葛部的方向南下而去。 生女直地界的正式名称叫东海女直,疆域为南北较长的刀形,以混同江为界,与室韦隔江相望;又由河的支流为界与大辽相邻,并有宁江州这样即有交易榷场又大量驻军的军事重镇;而最南边,则与高丽国接壤。这次叛乱的乙葛部位置比较靠南,比较接近于长春州,所以需要做几天几夜的长途行军,七水部虽然倾巢而出,但完颜部还是留下300骑兵,负责两部的安全。 大军沿混同江一路南下,晓行露宿饥餐渴饮,按下不表,就说完颜娄室这300军马,作为先锋,倒也算顺利,50名斥候兵也是忙忙碌碌,就在这一天,他们在混同江边驻扎时,出去刺探的斥候回来说,在不远处的江边发现了帐篷,引起了完颜娄室的警觉。 这帐篷并非契丹人住的那种大帐,而是圆形的,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馒头。完颜娄室当即召集轻骑长桓函、斥候长阿丹和重骑长驳虏也,作为谋士的蔡良当然也在场。 完颜娄室道:“我们生女直人除非打仗,否则不住帐篷,而那帐篷又不像是契丹人所住,各位怎么看?” “混同江的对面,便是室韦人的居地,而那种圆形的帐篷,好像应该是室韦人的居所。”阿丹率先回答。 “室韦?”完颜娄室点点头,“但渡过混同江的都说,对面室韦人的生活习惯乃至语言都没什么差别,怎么会住起圆帐篷?” “回大首领。”阿丹答道,“室韦有很多部,混同江对岸那些跟我们交换马匹的东室韦的确与我们无异,而在大辽北面的草原上,也有很多和契丹人一样逐水草放牧的室韦人,在下从前打探过的蒙兀室韦,住的便是这种帐篷。” “蒙兀室韦?我们这白山黑水又不像大草原那面水草丰美,根本不适合放牧,打打兔子野鸡还差不多,他们怎么来这里了?”完颜娄室说完问蔡良,“蔡先生,你怎么看。” 蔡良本来就一句话也插不上,他隐约感觉蒙兀和蒙古听起来差不多,但一算时间,这距离蒙古帝国称霸欧亚还早着呢,被完颜娄室这么一问,也只好说:“你们说的圆帐篷我没看过不敢断言,但后来大草原的确崛起了一个强大的部落叫蒙古,住的蒙古包就是圆形的……” “那是些什么样的人?”完颜娄室来了兴致,问了起来。 “善于骑射,后来灭了金宋,还打到欧洲……” “金宋是啥?还有欧洲,是大辽的哪个州么?”完颜娄室这一问,蔡良忽然觉得此人好无知,但转念一想,完颜娄室明明不知道才正常。一想到自己刚才走嘴说蒙古灭了金宋的话,便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是说这部落的人都能征善战,一定要小心。 “我们堂堂的生女直男儿,需要小心他们这些放羊的?”完颜娄室倒没放在心上,但还是传下命令,令守夜的兵士提高警惕,而人和战马,也都没有卸甲,直接穿着甲胄睡觉。 用了晚饭之后,七水部的兵士们便要入睡了,明天凌晨便要早起赶路,自然要早早地睡着。然而就在他们吃完入睡之时,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后半夜时分,几个鬼魅般的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将把守营地的七水部士兵捂住嘴抹了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其中,尽管他们很小心,但是被把守营房的兵士们发现了,伴随着守营兵士大声叫喊有人袭营,着甲而眠的七水部的士兵们快速起身,戴上头盔拿着刀枪弓箭出来迎战。 见七水部的人察觉,夜袭者们的骑兵便跟上来,一匹匹马冲进营寨,冲着冲出营地的七水部士兵们射箭,来掩护此前密探们撤出,一时间七水部的营地打成了一团。 当袭营之人系数撤出营地后,便也骑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匹,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奔跑,消失在了夜色中。 “传我命令!大军立刻启程,去把那些圆帐篷踏平!”在刚才骚乱中醒来的完颜娄室翻身上马,二话不说对集结好的七水部兵士们发话,之后,这300人的骑兵,便拔营起寨,沿着混同江朝着西南方向追了过去…… 57.室韦偷袭 完颜娄室猜得没错,来夜袭他们的,的确是那些住圆帐篷的室韦人。好在生女直人习惯了恶劣的生存条件,非常耐吃苦,像穿着铠甲睡觉这种事情,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无法想象,但生女直人为了防止被夜袭,普遍都有合甲而睡的习惯,所有题在被夜袭时,这些士兵戴上头盔拿起弓箭就能立即投入战斗。而且不光是人,马也非常能吃苦,像这行军中,重甲铁骑同样不卸甲,也直接站着就睡了。 这样的人马显然出乎了夜袭者的预料,因此见势不妙赶紧撤退,但他们撤退的方向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分,因此没过多久,完颜部的士兵们便追了上来。如此,那些刚刚撤回营地的室韦骑士们,便也没有下马,而是直接列阵迎接起来。 借着火光,蔡良看到对方似乎根本没有穿甲——哪怕连皮甲都没穿,就是戴着衬有羊毛的帽子,布衣而战——而且他们甚至都没有近战兵器,只有一把弓和一袋箭。 完颜娄室策马出阵,用大铁枪向对方一指:“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夜袭我们的营地?” 伴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带马出来个老头:“没有别的意思,这地方草太少,我们这些牧民很久没吃饱饭,就去将军那打点粮食。” “呵呵,说得还挺好听。”完颜娄室一笑,“抢就是抢,还说什么打,你以为我们七水部的大军是你庄稼地么?” “既然我们没有动你们的粮食,为什么还要追过来?”老人问。 完颜娄室感觉和这些人简直没法沟通,但还是反问:“杀了我们好几个守夜的弟兄,这事就完了?” “那你想怎样?”老牧民就像唠家常。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起码得给我那死去的几个弟兄报仇吧!”完颜娄室说得很不客气。 “就这点事啊。”老者看了看一旁的人,“把刚才袭营时杀了他们的人的那几个都绑好带上来,人家要偿命,不然就不撤军。” 随着老人的一声令下,几个和他们同样打扮的年轻人果然被五花大绑地押了出来,老头然后对完颜娄室大喊:“就是他们几个刚才杀的贵部守营士兵,我现在就把他们杀了!”说罢一声令下,那些被绑的人还没等说话就被砍下了人头。老头道:“现在,将军还有其他事么?” “……”完颜娄室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朝着如此奇怪而无语的方向发展,所以回程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蔡良则说:“那个老头杀的几个人,真的是杀死我们守夜兵士的?” “谁知道呢……”完颜娄室果然也在想这件事。“蔡先生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也没什么应对之策,刚才大首领和那些说话,总觉你和他们完全说不到一起去。” “是哦。还说什么没抢我们粮食所以我们不该追……简直是可笑啊!” “大首领,我觉得那个老头很狡猾,我们应该小心点。”蔡良提议。 “哦?蔡先生有什么提议?” 蔡良指了指旁边的一丛小树林和河边的一个林子道:“这两个林子,正好夹住这条过道,可以派人过去埋伏,以免那些室韦人在后面追打。” “好主意,派谁去呢?”完颜娄室觉得这主意还真不错。 蔡良道:“如果大首领对我放心,那么我愿意领一部分重骑兵埋伏起来,另一队则由桓函统领带50名轻骑埋伏。我大致看了下他们,人数应该不够100。” “蔡先生要独自领兵了?”完颜娄室大惊旋即大喜,“蔡先生主动请缨,娄室怎能推拒?”说罢喊来铁骑统领驳虏也和轻骑统领桓函,按照蔡良说的,安排下去。 带着50名全副装备的铁骑,蔡良又嘱咐完颜娄室随时做好背后被追杀的准备,然后便带着他们进了路旁的树林,桓函带的那50骑射手则埋伏进了江边树林之中,完颜娄室带着大部队,则装作一副悠闲的样子,带着队伍缓缓行进于江边的官道上。 几乎就在他们刚做好样子的时候,后面一阵呼啸声,接着室韦的骑士们骑着轻快的马匹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好在完颜娄室有准备,立刻做好防卫,用密集的射箭把这些室韦骑兵给射退。然而这些室韦骑兵放了一箭就跑,根本无法伤到他们。而还没等完颜娄室他们做出反应,来追杀的室韦人已经悄悄地把一队变为三队,中间的仍然去用轻骑射箭骚扰,两边的则快速分向两侧去包抄完颜娄室。 这一切正宗蔡良的下怀,当轻装无任何盔甲的这些室韦骑士路过树林时,树林中猛地冲出一大群人马皆披铁甲的铁骑兵,瞬间就冲到这支室韦骑兵的右侧。室韦骑兵们手头只有弓箭,而对方的铁骑已经冲到了眼前,无奈只好以弓箭临时当近战武器,还没等举起弓箭,便已经被铁甲骑士们借着马的冲力直接刺穿。 蔡良今天不知道被什么附体,在夜袭发生后竟然兴奋起来,连刚才冲锋都是一马当先。因此在刺死一个室韦骑兵后,把枪抖抖转转便拔了出来,直接刺向身旁的另一个室韦人,瞬间便干掉了两个,还有三个见大事不好,回身便跑,蔡良见了再次把马一带、马肚子一夹,他的这匹力气大速度快的宝马良驹,便嘶鸣呼啸着追了上来,第一个人首先被冲后心刺穿;第二个则在回身看的一瞬间,脸直接被蔡良用枪戳中跌落下马来。 第三个见跑不掉,便回身对着蔡良射去一箭,然后继续快马加鞭奔跑,尽管因为跑得急没有可以瞄准,但他还是觉得这一箭可以正中马面——他猜对了,但马铠面甲上的光滑凸起,瞬间便将原本距离近而力道大的一箭的力度给转移开。还没来得及吃惊,蔡良已经把枪戳进了他的后心。 而另一路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当他们准备去包抄完颜娄室的部队时,在路过江边小树林,结果没偷袭到别人而反被偷袭,一时之间慌乱起开,在桓函的指挥下,前来打算包抄的这一路室韦骑兵,也都无一生还。等解决完最后一个室韦骑士后。桓函那里举起火把朝着另一边的小树林转了两转,蔡良见了也接过身边铁骑兵的火把,向着远方的战友绕了三圈。 于是,50名全副武装的铁骑,和50名骑射手,便对剩余的室韦骑士,发动起冲锋…… 58.神秘重骑 室韦骑士们本打算在把来算账的七水部兵士忽悠走后从后面追杀,可没想到自己却中了埋伏,完颜娄室带领着主力迅速回身用弓箭让他们无法靠近。 而室韦人派出包抄的两路骑兵,则正撞上了分别埋伏在路边和江边林中的生女直轻骑和重骑,碰到轻骑的一路遭到如雨般的箭矢攻击无一幸免,碰到重骑的一路则被突入的重甲骑兵给杀得全无还手之力,由于本身有铁甲护身又有武器优势,因此连蔡良这种刚上战场的都接连挑死五人。接着,两路兵马和主力一同向室韦人的大部队进军。 这室韦人本来就无法接近完颜娄室他们,所以派出包抄部队,主力则在此继续与七水部主力以弓箭对射来对峙。可没想到包抄部队竟然全被干掉,此时还背腹受敌。 先是桓函带着50轻骑兵从背后过来,忽然一通箭雨,然后蔡良带着50个铁骑冲杀进这些只有弓箭没有任何其他武器的轻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冲杀了两通后,50名重骑兵撤出,接着完颜娄室亲自指挥剩余的50名轻骑兵和桓函的50名前后夹击共同射向已经彻底乱了阵脚的室韦骑士,最后,便是大家追杀剩余的幸存者。 蔡良感觉做梦一般,这么一会的功夫,自己确定杀死的差不多有五六个人了,而那些前来追杀的室韦骑士,也都被诛杀殆尽。完颜娄室一招呼,300名生女直骑士就回头杀向室韦人的营地。 之前出面的那个老人此时也乘坐在马上,身后大约还有百名室韦骑士,当听到逼近的马蹄声比自家的骑士们要重出许多,便猜想到出去的那些都遭受了意外,于是便让剩余的100骑士列好阵准备迎敌。见七水部的军队打过来,这100室韦骑兵便被分成了10队,每队策马到七水部军队前射箭,射了就走,如此车轮般交替循环,此外更有妇孺在箭袋中的箭射尽时帮着把箭及时递上去。 于是完颜娄室这面再度看花了眼——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箭,就这么冲到近前射完就跑,后面的跟上继续射继续跑……无奈也只好再次用老办法,让轻骑手密集射箭压住阵脚,避免被室韦骑兵们靠近。 但就在这时,对面冲过来的士兵中夹在了一些新的骑兵,每队骑射兵中有5匹一组的披挂着漆黑铁甲的重骑兵顶着箭雨冲杀过来。和大辽以及生女直诸部的铁骑不同,眼前的这5匹铁骑的盔甲犹如整块的铁块掏空内里铸成,头盔和铁甲几乎一体,脸上还蒙着铁甲面具,只露着眼睛这一条。各个手中平端着马刀,直接靠马跑的冲力将沿路之人撞倒或砍倒;不仅人,马也披挂着这种几乎浑然一体的重甲,包括马铠之外的马腿正面和侧面,也都包裹着如靴子般的铁甲护腿。 这种厚重的铠甲完全抵御了七水部轻骑兵们的弓箭防御,而且不止一波,当第一波冲乱了七水部射手们的阵型后,后面又一拨跟着一拨冲了上来。室韦的骑射手们见对方没有了弓箭抵御,便再度冲上来,对着被50名神秘重骑兵冲撞得乱成一团的七水部士兵,不分敌我地射,这些箭落在七水部人的身上自然是非死即伤,但落在那些重甲骑士身上却毫发无损。 完颜娄室无奈,只好下令撤兵,由桓函断后掩杀,这才算躲过了一劫。还好,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 完颜娄室一直带部众出了200里,才停了下来,当斥候禀报确定没有追兵追来后,这才让大伙就地休息,然后找来桓函、驳虏也、阿丹、蔡良以及其他军官,共同商议对策。 “各位想必都看见了,那些室韦人里突然出现的铁甲重骑。刀枪刺不穿,箭矢射不透,可比我们这的重骑结实多了。”完颜娄室说着,看了看重骑统领驳虏也。驳虏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据我所知,无论是草原室韦,还是我们对岸的东室韦,其战斗都是布衣骑射,而这种重骑,无外乎是我们自己、大辽以及高丽。大辽的铁骑我们在宁江州都见过,和我们基本一致,而高丽铁骑虽然华丽但也没这么厚重。” “那能是谁呢?”完颜娄室捏着下巴,眉头紧锁。 蔡良倒是觉得,这种厚重的铁甲战马,挺像评书里完颜宗弼大军南下所带的那支名为铁浮屠的重骑兵——但是现在所谓的完颜宗弼还只是个小孩,难道长大了的完颜宗弼带着他的铁浮屠也穿越过来了?可就算是穿越过来,为什么会跟着室韦人截杀自己人呢?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蔡良只好说:“我们与其去想那些铁甲重骑的来历,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吧。” “蔡先生有什么办法了么?”完颜娄室问。 蔡良摇摇头:“当然没,但是我们在这里讨论,不如出去溜溜马,看看附近,说不定就有消灭他们的办法。” “好!”完颜娄室当即拍板决定,而驳虏也和桓函两人并不服蔡良,但还是要给完颜娄室面子,就也跟着出来了。 比起去给乌春部士兵超度上路的那天,现在的夜晚的温度已经不仅仅是凉、而是冷了,而且风也更大,吹着连绵的枯黄了的草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地方草还挺多,难怪那些放牧的草原室韦人在这里扎营。”完颜娄室一边说着,一边用大铁枪拨弄着干草,“不过,他们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呢?” “抢粮食?”桓函想起老头的话。 “应该没这么简单。”驳掳也反驳,“如果单单是饿肚子的游牧民抢粮食,他们营帐中怎么会出现铁甲重骑?” “这倒也是啊……”桓函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蔡良下了马,蹲在地上拨弄起草来,看了一会,抬头对完颜娄室和三位军官说:“大首领,各位,我有办法消灭那些铁甲重骑了!” 59.蛮力武者 在简单休息之后,完颜娄室再度带领本部军马奔向室韦人的营地。而室韦人见完颜娄室带着重新整编好的七水部军再度来袭,便重新列阵,照例以室韦骑士去以弓箭骚扰,当两方对峙僵持后,那些披挂厚重铁甲的室韦铁骑便再度5个一队冲了过来。 见对方重骑出阵,完颜娄室一声令下,七水部的士兵便开始后撤。但是和上次后撤的不同,这次缓慢许多,但还是与那些因为披挂重甲而速度较慢的室韦铁骑拉开些许的距离;而当室韦轻骑兵追上时,又立刻被七水部的轻骑兵给射退。 就这样一路撤退中,室韦重骑距离室韦营地渐渐远了起来,而室韦轻骑见自己这样也无法靠近,又担心被劫了帐篷,因此便不再参与追杀七水部,而是撤回了室韦人的营地。 渐渐地,10队共50匹刀枪不入的室韦铁骑跟着完颜娄室部众来到了草丛中,当深入了一段距离后,由蔡良所率的埋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七水部射手们,迅速用火石点着了火把,翻身上马从后面杀了过来。那50个重骑兵听得后面喊杀声,不由得带住了马,发现后面的人都只是执着火把,并未拿任何武器,也没有拉弓上箭。 这些重甲骑士们还没等想明白追上来的这些人的目的,蔡良带着轻骑兵们已经来到了他们背后,斜下身把火把压低点燃了地上的干草;与此同时,完颜娄室那边,由桓函带领着的轻骑兵们也都点着了火把,在这些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的重骑兵面前把草点着,并绕着他们一路跑一路点火,和蔡良那一路汇合,一刹那,50名刀枪不入的铁甲重骑便陷入火海之中。 天干草干风大,加上担心火烧得不够旺,完颜娄室还把兵士们带的做菜的猪油块都收缴上来抛洒在这一片草丛中,因此瞬间火光冲天。烈火中,那些原本刀枪不入的战马和室韦骑士们的惨叫声不绝,有的直接被发狂的马掀下来,有的则紧紧抱着自己的马一同被烧死。短暂的混乱与惨叫之后,烈火中便没了动静,只剩下风吹烈火的呼呼声和火烧的噼里啪啦声。 “哈哈哈哈!就算刀枪不入也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完颜娄室大笑,然后对蔡良抱拳道,“蔡先生真乃天派神人助我!若无蔡先生,我这本部人马便被那50个室韦重骑给拖住了!” “随便想出来的啊……”蔡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看着火光中那些趴在地上的战马和人的尸体,心里还是小小地咯噔一下,不过很快平复下来,“大首领,既然解决了他们的铁甲重骑,接下来就一口气把捣乱的室韦人给解决了吧。” “说得对,再耽误,等被乌雅束大帅的大部队追上,我完颜娄室可就丢尽颜面了。”说罢再度一挥大枪,七水部大军便三度冲向室韦人的营地。 而室韦人那边,在那些轻骑兵们撤回营地时发现没有被七水部偷袭,刚长出一口气,就看见东北方向忽然火光冲天,不一会,生女直男儿便如狼似虎般再度出现在室韦营地前,于是那50个重骑兵的命运便可知晓一二了,而剩下的是室韦轻骑,除了拼死抵抗也别无选择。 这次室韦轻骑们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守在营地内用弓箭抵抗,一部分则从寨子偏门出去轻骑射箭骚扰。而围着室韦营地的七水部斥候已经发现了这些情况,便立刻禀告给了完颜娄室,完颜娄室笑着点点头,对桓函道:“他们就剩这些人了还敢分散,那些散射手就交给你了!” “桓函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于是,七水部依旧隔着寨子的木栅栏和栅栏内的室韦人对射,而当散出去的室韦骑射手们刚靠近七水部士兵们准备放一箭就跑时,早已做好准备的七水部轻骑手便一阵箭雨招呼过来,在发现计划败露想要撤退时,七水部的铁骑们已经从他们后方冲了出来,前有弓箭后有铁骑,这些散出去的室韦骑士无一生还。 见前来偷袭的室韦骑射手被系数解决后,完颜娄室指派驳虏也和蔡良各带50名重骑,从两翼包抄过去。 这下室韦人慌了,一方面前面和生女直人正在僵持对峙抽不出人手,一方面却眼睁睁看着两队披挂铁甲的七水部铁骑从两侧杀来却无力抽身。刹那间,这100铁骑冲破木寨栅栏,突入到室韦人的圆帐篷营地一阵突杀,立刻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叫声不绝于耳。但这100名骑士并没有去理会那些女人孩子,而是直接从背后杀向死守寨门的室韦射手。 蔡良松了一口气,刚想让兵士们去打开寨子门放同步兵马进来,忽然感到脑袋后面恶风起,接着当的一声金属碰撞一声,回头看,一个车轮斧正劈向自己,而替自己挡下这致命一击的,正是七水部重骑统领驳虏也。 蔡良立刻吓得没了魂,半晌才平复下来,这才看清,车轮斧的主人是和刚才被烧死的那些室韦重骑一样都人马披挂着厚重的铁甲,除了这个,还有四个也是同样穿着的人,拿着的武器分别是铁棍、流星锤、狼牙棒和双锤,都是力气大的人才使用得动的重家伙,如今他们仗着自己的铁甲不会被砍透而挥舞着颇有重量的兵器,把突入进寨子的这些七水部士兵打得人仰马翻。 而驳虏也在打帮蔡良挡下那斧棍后,也与这人打了起来,他挥起马刀砍向那人,可那人一不躲闪,二不招架,直接举斧子来砍驳虏也。驳虏也大惊,只好收回刀来招架,那人竟然也不恋战,一带马,跑远了和其他4匹汇合,然后5匹重铁骑再度排成一横排突击过来。 “跟他们拼了!”驳虏也大喊一声,带着麾下的铁骑兵便冲了过去,但顷刻却被对方冲得七零八散,而对方那5个却毫发无伤。完颜娄室本以为胜局已定,看到寨子里突然出现这一幕,不由得大惊,只好一边让手下推开寨门,一边高喊让七水部的铁骑撤到一边。 但还是晚了,由于驳虏也一直在寨子里面指挥被那5人盯上,结果被拿铁棍的那个借着马的冲力直接砸向胸甲,驳虏也立刻口吐鲜血倒在马下。蔡良看到这一幕不禁眼前发黑,但还是大喊“统统撤过来”,让这些铁骑男儿们稳住了情绪,聚集到一起来。 60.营地之乱 当蔡良和驳虏也带着100铁骑成功突入到室韦营地的木寨中后,立刻消灭了据守寨门的室韦轻骑射手,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又出来了5个人马都披重甲、拿着力大之人才使得开的重兵器的室韦重甲骑士,与他们一阵厮杀下来,不仅没伤到那5人,反倒是七水部重骑统领驳虏也被重伤。见此情景,蔡良只好让七水部的铁骑男儿们聚集到自己这里来,以稳住情绪。 而寨子外面,完颜娄室见己方铁骑撤出,立刻下令轻骑兵对着那5人开弓放箭。一阵箭雨过后,箭落了一地,但那5人并没有被射死,而是直接冲破寨门朝完颜娄室冲了过来,. 完颜娄室见状赶紧挥舞大铁枪迎战,把打向自己的狼牙棒架开。但紧接着那边的流星锤扫过来,便立起枪把流星锤硬生生地挡开,然后横着挡车轮斧、竖着挡铁棍,一瞬间,完颜娄室竟然被5个人团团围住,陷入了四面受敌的困境中。此时驳虏也重伤,而桓函又不擅近战,其他士兵见这5人铜墙铁壁般刀枪不入,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蔡良也是心急如焚,忽然,他看到使用流星锤的那个人一直举着右胳膊,而腋下正有一小块铁甲没罩到的地方露了出来,于是迅速带马选好了方位,接着一路猛冲到五人围战完颜娄室的近前,冲着使流星锤之人的腋下,准准地刺了进去,并从腋下刺进了胸膛。 那个人惨叫一声,扔了流星锤竟然用胳膊紧紧夹住刺进自己体内的长枪。蔡良见状,索性把刺进他身体里的枪上下搅动起来,那个人眼看着面具边角有血流淌了下来,但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用胳膊把蔡良的木杆长枪给掰断,才倒地而亡。 见己方有人战死,其他四人都愣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完颜娄室以大铁枪作为铁棒,一边突出包围,一边砸在拿铁棍之人的头盔侧面,虽然那个头盔很硬,但这铁和铁碰撞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加上完颜娄室本身的力气和马突然冲刺的力度,那个被砸中头盔的也晃了两晃,栽落下马来,而完颜娄室顺利地突出了包围圈。 剩余的三个见同伴瞬间倒下两个,便改变了打法,拿大斧的策马追完颜娄室,而神射手桓函早已搭弓上箭,对着头盔和铁面具间露眼睛的空隙,一箭射出,正中那露出的惟一一点的要害,持斧之人也摔在马下。 另两个则挥着狼牙棒和大锤来追没了兵器的蔡良,蔡良拨马便走,那二人便在后面追赶,而完颜娄室这里彻底脱险后,发现蔡良被那两人追着也不由得暗自叫苦,因为蔡良一着急直接跑到了室韦人营地的另一面,很难与己方回合,而且现在想去救都已经来不及了。 但即便如此,完颜娄室还是和桓函带上轻骑兵冲上去帮蔡良解围,那两个追着的人,便也分成两路,其中一个回马横着狼牙棒来独自抵挡完颜娄室这一众,另一个则挥舞大锤继续追杀蔡良。 蔡良现在开始后悔脑袋一热跟着出征的事了,谁能想到能出现这个些个刀枪不入的人?而这祸害竟然还是自己上去杀了他们的人后自己找的…… 蔡良的马虽快,但在这营地里跑七绕八绕根本跑不起来,就在他回头看追杀自己的那个抡大锤的还有多远时,身子猛地被往下一扯,由于没准备,便从马右侧摔倒在地。还好之前完颜娄室教过他,在从马上摔下的瞬间要做好翻滚的准备,不仅能最大程度避免摔伤,更可以躲避落马后遭受伤害。 滚了好几圈起身,蔡良才发现,把他扯下马的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上看是典型的草原室韦人,高个子大骨架,圆脑袋圆脸,小眼睛扁鼻子,两个脸颊又鼓又红,帽子里垂下的一根根编得长短不一的小辫子。 这个姑娘以与少女身份极不相符的凶狠眼神盯着蔡良,见蔡良滚到一旁站了起来,便两大步跨到蔡良近前。蔡良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姑娘拦腰抱住,正诧异,姑娘左脚绊过去,腰臂一同用力,猛地把蔡良摔倒在地,然后借着摔倒蔡良的势头,以全身体重压住蔡良,用两个有力的大手钳住了蔡良的脖子。 蔡良想把她的手扳开,却发现她的力量非常大。手忙脚乱中,蔡良摸到了挂在腰间的小硬弓——就是小兀术的那把,他摘下弓,把弓套在那姑娘的脖子上,用力一转弓身,弓弦便紧紧勒在姑娘的脖子上,姑娘被勒得难受,便放弃去掐蔡良,而是用钳子般的手去掰蔡良握弓的手。蔡良咬紧牙关一圈一圈转着弓身,弓弦勒姑娘脖子勒得也越来越紧,终于,姑娘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一旁。 蔡良这才长出一口气,跪在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姑娘身旁,去解弓弦。正在这时,却听到后背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此前那个追他的使大锤的重骑士忽然发现追着的人马还在,人却没了,只好放慢速度寻找。现在终于找到,便挥舞着大铁锤冲了过来。 蔡良听到这么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情知不好,紧急之下翻了个身,却也无意中把那粗壮的姑娘举了起来。使大锤之的室韦骑士催马催得急促,奔着人脑袋便砸过来,姑娘被铁锤借着马的冲力重重一砸,直接被砸碎了头。红的白的刹那间溅了倒在地上的蔡良一脸一身,连同原本挂在姑娘脖子上的小硬弓,也一起掉了下来。 而那个使锤的重甲骑士也感受到刚才这一锤的确是结结实实砸在了人脑袋上并砸碎了,看着手中铁锤上红的白的滴滴答答往下淌,得意洋洋,勒住马便想回头看看自己的杰作。然而回身一看,却发现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是一个室韦姑娘,而他本想要打爆脑袋的那个七水部大个子,此时却一身血,满脸狰狞地站了起来…… 61.此为战争 就在两个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对峙时,蔡良忽然觉得大腿被什么东西给不断撞击着,低头看原来是一个室韦小女孩,哭着喊着:“你凭什么杀我姐姐!你赔我姐姐!”而她手里,拿着的则是刚才蔡良翻滚时掉落到地上的一个大头箭,这大头箭的箭头三寸多长,重而尖锐,还好小女孩力气小没刺透自己的腿甲,见伤不着蔡良,小女孩索性死死抱住了蔡良的腿不断地摇晃,不住地哭喊着:“赔我姐姐!你赔我姐姐……” “松开!松开!”蔡良眼看着那个使锤之人已经抖起缰绳,却无论如何也扳不开小女孩紧抱自己的手。 见重甲骑士已经策马抡锤再度冲来,情急之下,蔡良索性夺过小女孩手中的大头箭,一箭刺进小女孩的天灵盖,然后一脚把小女孩的尸体蹬开,半跪在地,把刚杀完小女孩的大头箭搭在小硬弓上,对准了那个使锤的人。对着室韦重甲骑士面具上眼睛的位置射去…… 没有射准,但也当当正正地射在了使锤之人的铁面具上,即便如此,短小但大威力的大头箭还是锵地一声射透了铁面具,深深地射入了那人的面门,使锤之人甚至叫都没叫就落马而死。蔡良赶紧往侧方向一个扑身翻滚,躲过了依旧奔跑着的铁甲战马。 蔡良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看看面具被射变形的重甲骑士,又看看分别被打爆头和刺穿头顶的姐妹,心里一团乱麻——这就是战争?如果只是军人与军人之间的较量也就罢了,可还总是要牵扯进去平民!可刚才的情景,除了杀掉那姐妹俩,难道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可那姐妹俩为什么对自己下如此狠手?想了想蔡良终于想明白了:不正是自己和驳虏也带着铁甲重骑侵入到人家生活的帐篷营地么? 嘲笑自己多愁善感后,蔡良便骑上了自己的鹿毛色大马,带着小硬弓,策马去完颜娄室处。到那才发现,5个室韦重骑里的最后一个使狼牙棒的,如同发狂的猛兽在七水部士兵中左右冲突,一方面他被层层包围无法突出,一方面他的厚甲又刀枪不入众人无可奈何,而且他的马来回狂奔,想把他打下马都很困难。而且力气大反应快,当完颜娄室想挥舞大铁枪击打他的面门时,他抬起狼牙棒抵挡在身前,完颜娄室的大铁枪险些被磕飞。而七水部的士兵,即便是没被狼牙棒伤到,光是被他的马撞到也是人马俱伤。 蔡良赶到时,那个人正策马前冲,而除了面具以外其他地方到底多厚实在不知道,但追着追着,蔡良发现那匹的马腿后面没有铁甲防护,大概是没想到会从后面被袭击?于是蔡良又抽出一支大头箭,咬咬牙,策马加速冲向最后的重甲骑士,瞄准那匹马暴露在外的后腿关节,在仅仅距离10步远时撒手放箭,大头箭正中马右后腿的关节。 大头箭的箭头大贯通力也大,加上距离近,那匹马的关节直接被射断了,没了支撑当即向右边摔倒。见他摔倒在地,跟上来用大铁枪把狼牙棒给挑开,兵士们便冲上去硬生生地摘下了他的头盔和面具。 摘下面具后完颜娄室大惊,这个重甲骑士的脑袋后面梳着很多根小辫子——很明显也是生女直人!与此同时,之前被完颜娄室用大铁枪打下马的重甲骑士也被扒去盔甲绑好带了过来。而室韦部落中没被杀死的老弱妇孺、连同之前那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老头,也都被兵士们控制起来。 接着算是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完颜娄室组织兵士们掩埋战死同伴的尸体,重骑统领驳虏也虽然伤得严重,但还没要命,留在原地包扎好,等乌雅束的大军到达后再让萨满给医治。 由于这一看着不大的仗打得实在是惊心动魄,完颜娄室便也率领部下就地驻扎,驱逐没被杀死的老弱妇孺把战死的室韦人和那些重骑士的尸体都在营地外挖大坑一起埋了后,便在室韦人的营地中抓了一些牛羊就地宰杀,犒赏三军。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事,就是审问两个幸存的重甲骑士和那个总忽悠人的老头子。 先审问的是老头子,完颜娄室一拍桌案,问:“叫什么名?” 老头子战战兢兢:“我叫图克日。” “从哪里来?” “遥远的望建河草原而来。” “望建河?”一旁的斥候长阿丹皱皱眉,“那可是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着那么好的地方,来我们生女直地界做甚?” “回将军。”老人下跪陈述,“家乡虽然水草丰美,但部落冲突不断,一旦有部落被灭,要么只留下女人和孩子,要么全族被屠戮殆尽。我们便是在部落被邻部吞并后出逃的。” “既然出逃,为什么不在混同江对岸待着而来到这里?” “回大将军,对岸的东室韦也不留我们这些部落破败后的无家可归之人。”从语气和眼神上看,老人的这句话倒不像是撒谎,“后来被逼无奈渡江,慈悲的忽里孙大首领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在这里定居放牧。” “忽里孙?”完颜娄室问,“你说的可否是乙葛部的首领?” “正是,忽里孙首领的心如同这长白山顶的积雪一样洁白。”老人提到忽里孙便称赞起来。 “好,那我问你,那些擅长骑射的骑士,是你们的人吧?” “正是,我们长期在草原放牧,都从小就熟悉骑马射箭。” “那些铁甲重骑呢?”完颜娄室看看老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那些重甲骑士根本不是室韦人,而是地地道道的生女直人,既然他是寄宿在乙葛部的地界,很显然那些重骑兵也都是乙葛部派来的了。 “是那些铁甲战神么?”老头抬头道,“前些天忽里孙大人告诉我们,说过几日会有吃人的魔鬼经过这里,所以要我们帮忙阻拦,并派来了铁甲战神。” “这铁甲战神,是他们自称的,还是你们称呼的?”想想之前5个人便把自己这一众搅得也毫无对策,完颜娄室内心也很认可战神这个称呼…… 老人回答:“回大将军,一开始是他们自称,但是来到我们部落后,他们说刀砍箭射都伤不到他们,还让我们的人当场试验——真的是刀枪不入啊!” “呵呵。”完颜娄室冲老人冷笑一声,“真的刀枪不入,那你现在怎么又能被我们抓到呢?” 看到老人一脸疑惑,完颜娄室道:“接下来就让你看看那些战神长得都什么样。来人,把两个重甲骑士给带上来!” 62.重甲对策 一番恶战,终于占领了室韦人的营地后,完颜娄室带着众军官开始审问这些室韦人的头领、也就是之前那个总是自以为很聪明而忽悠人的老头,大概得知他们是来自草原的室韦人,部落被邻部落吞并后,便赶着牛羊一路东行,没想到东室韦的人也不收留他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渡过混同江,乙葛部的首领忽里孙收留了他们,准许他们在此放牧,但是像这种关键时候,他们也要出来帮着乙葛部抵挡一下。 于是,接下来要审的,便是两名可以说是幸存下来的超重甲骑士了——当然,现在他们都已经被扒去了铁甲,穿着普通生女直人的衣服,光着脑袋,被带了进来。 完颜娄室看看他们:“你们是乙葛部的人?” “知道了还问?”其中一个高大的汉子高傲地说。 “大胆!”桓函拔出了刀。 “哈哈哈。”完颜娄室笑笑,“有性格。那么忽里孙这次派了你们总共多少人来驻守室韦营地?” “问这个还有用么?”瘦一些留着小黑胡的也继续傲气地回答,“除了我们两个,来的都被你们弄死了,这个你们不是更清楚么?” “哈哈!”完颜娄室始终面带笑容,“那我继续问你,像你们这样的重甲骑兵,你们乙葛部本部留下多少?” “500!”小黑胡一挺胸。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斥候长阿丹笑了起来,“把你们部落全部能打仗的加起来够不够500?不跟你废话了,我的斥候已经探出来了,你们乙葛部全部的重甲铁骑都已经派到室韦这里来了。” 两个乙葛部俘虏没说话,高大的汉子还嘴角一歪轻蔑地一笑。这下完颜娄室也笑了:“看来还是有啊。” “……”大个子立马停了笑,诧异地看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猛地一拍桌案:“我们已经能消灭你们55个重骑,再来多少我就消灭多少!”然后问阿丹:“那些战死的重甲骑士的尸体都拉过来没有?” “回大首领,全部带回来了,等乌雅束元帅率领大军到达,我们应该已经可以研究出稳妥的破敌之策了。” “好!”然后完颜娄室对那两个幸存的重甲骑士道,“你们也来看看吧,你们自以为穿着刀枪不入的超厚的铁甲就万无一失了?来看看都怎么死的吧!带出来!”说这完颜娄室在前,阿丹、桓函和蔡良跟在后面出了大营,两个幸存者也押了出来。 大帐外面,53具依旧穿着重甲的尸体一字排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臭味,完颜娄室道:“把他们的盔甲打开吧!” “是!”执行的兵士们蒙着脸,拿着刀、凿子和撬棍,对着其中的一个动手,这个是草地里被烧死的,盔甲自然毫发无损,但摘头盔时,兵士稍稍用力过大,便连着脑袋一块揪了下来,然后打开头盔绑绳,已经烧成黑炭的人头才滚落出来,而盔甲上的皮绳由于早已被烧断,所以盔甲轻而易举地拆了下来,拆下来瞬间,一股白烟夹杂着浓烈的腥味和焦味以及臭味翻涌而出,干活的士兵即便蒙着脸也还是被熏得直扭头,而里面依旧是烧焦的…… “看到了吧。”完颜娄室对两个战俘道,“你们这盔甲防得了普通的刀箭,可防不了火!”当两个战俘看到这些,立刻没了刚才的傲慢,倒吸了一口冷气。 随着兵士把一个又一个的重甲打开,一具又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展露出来,以至于完颜娄室都看得有些不耐烦了,便道:“烧死的都拉走吧。把三个不是用火烧死的抬过来。” 于是,50具被烧焦的尸体被抬走,重甲则被保存下来,作为俘获物资这些都要交给乌雅束元帅的。而最后的三具,为了便于区分,把他们的武器也都放在了身旁。 “这些都是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吧?”完颜娄室说着看看两个幸存的俘虏,“来一起研究下,你们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破绽吧!” 士兵们忙活一阵,第一个手头放流星锤的人终于被摘下了头盔,前半部胸腹的甲胄摘了下来。完颜娄室看此人右腋下一个枪眼直插进胸膛,知道是蔡就很明显了——面具和头盔之间留着的惟一的露出眼睛的地方被射进了箭,这是桓函的杰作,而且正中鼻梁,并深入进颅骨。 第三个死因更明显——面具被射穿了良偷袭成功的那个,夸耀了蔡良一番,又看看哑口无言的两个俘虏,继续看下一个。 下一个拿车轮斧的人死亡原因,箭露在外面的部分很少,透过面具深深地插进后面的面门中,无论是面具还是后面的人脸,都明显变了形。士兵小心翼翼,才把这箭拔出来交给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拿着这把因为刚从尸首头上拔出而沾着红白之物的短箭上下打量——箭杆比一般的箭差不多短了一半,但箭头大而沉,整体上虽然不好看,但的确射穿了使锤之人的铁面具。而他们的铁面具虽然不如铠甲那般夸张,但蔡良目测也有半厘米厚,便更加为小兀术这大头箭的威力而震惊。 正在想时,完颜娄室拍了拍蔡良的肩:“蔡先生这首次上战场,竟然一个人干掉他们两个重甲骑士。之前又带队截住了包抄的轻骑兵、和驳虏也一起突入进室韦营寨,还献计策灭了此前50匹铁骑。这次战斗先生居功至首。等乌雅束元帅的大部队来了,我为先生请功!” “啊,多谢大首领。”蔡良这才发现,如此让人头疼的重甲骑士,竟然自己亲手就杀死了两个,难道真像巫晗萨满说的是天意?不管了…… 完颜娄室继续问:“蔡先生的箭……很奇特啊,从哪弄来的?” “呃,是小兀术的。”蔡良摘下小硬弓一起递了上去,“此前小兀术嫌自己的小弓射出的箭力度小,便自己发明了这么一种大头箭。昨天晚上我靠在马厩休息,这孩子一个大头箭把马厩的墙射穿,我就给借来了。”蔡良倒也毫不隐瞒。 “这孩子简直是天才!”完颜娄室拉拉小弓,把刚才那支大头箭搭上,猛地瞄上之前还很狂傲的两个俘虏…… 63.室韦营 完颜娄室带着部将及两个战俘看那些死去的重甲骑士的尸体,目的有二:一是总结如何对付这种一般刀枪弓箭难以突入的重甲;二来则是给两个狂傲的乙葛部战俘杀杀威风。当完颜娄室把大头箭搭在小硬弓拉开后瞄向两个战俘时,其中那个大个子直接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此前战场上同伴战死,他们并不在乎,但现在亲眼目睹朝夕相处的弟兄们如今的惨死之状,除了仇恨,更多的还有恐惧,尤其是那个大头箭——如果说被烧死的50个是因为鲁莽,另外两个是被个别的高手抓住破绽,那最后的大头箭便直接粉碎了他们以前对这身重甲一直深信不疑的刀枪不入的自信。 比起大个子,小胡子虽然还勉强站着,但已经完全没有了傲气,大骂着“就是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们”一类的话。 “拿鬼来吓唬我们?”阿丹来到他的近前,“旗鼓山阴兵过路的事情你们知道吧?没了!知道为什么么?他们头领乌鲁达的魂魄被我们蔡先生用神刀给砍魂飞魄散了。” “……”小胡子彻底无语了,连变鬼都镇不住人,索性闭上眼睛挺起胸膛等死。 “想死?”完颜娄室看看小胡子,又看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大个子,“这个我说了不算,得等乌雅束大帅来了,再对你们进行发落。来人,把这二人押下去。”“是!” 就在这时,侍卫来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几位将军用餐。 “走!去尝尝他们草原室韦的羊肉的味道!”完颜娄室对蔡良、桓函和阿丹说,“好久没吃这种真正打了胜仗的庆功宴了!”而此时,不光是完颜娄室的营帐,七水部的士兵们都就地埋锅造饭,并宰杀了30多只羊,羊肉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室韦营地。 现在蔡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以前他在七水部受尊重,是因为救了完颜娄室,将领们虽然对他恭敬,但并不服气,像这次让蔡良随军出征,驳虏也和桓函极其反对,暗地里对完颜娄室说这么一个上不懂天文下不知地理的文人怎么可能胜任谋士一职,但无奈完颜娄室坚持,便也不再执拗。反倒是斥候长阿丹,对蔡良挺看好,他在出征前还跟驳虏也、桓函打了赌,如果蔡良寸功未立,自己便赔每人一头猪,反之两人要各送自己一头猪。 结果,进军中途碰到室韦营地这么一块硬骨头,蔡良接连有出色表现,驳虏也却身负重伤,而蔡良并没有计较驳虏也之前对自己轻视,尤其是帮自己挡了那一棍,在战斗结束清理战场时,蔡良第一时间去帮着给驳虏也清除口中的淤血。而桓函在从完颜娄室那得知蔡良的这一串战绩,更是打心眼里佩服。至于阿丹,吃着喝着就更美了——回去以后,两口大肥猪到手了。 而蔡良偏偏是个不禁夸的人,在学校时候因为违纪被叫到操场领操台上被学校点名批评,也没脸红过;可一旦做了点好事被老师表扬,立刻面红耳赤不敢看同学们了。现在也是一样,众军官们东一句西一句地夸奖,让蔡良臊得头都抬不起了。但不得不说,这羊肉是真鲜嫩…… 终于吃完了,安排住处时,就把住处安排在室韦营地内,兵士们分两拨分别睡觉和值岗。由于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而自己又不是多困,蔡良便自己出营帐去走走。这片室韦的营地不算大,住的不到百户,于是现在就都被七水部的士兵给征用了,除了战死的,其他的都被关押在中央大帐里,由七水部的士兵们看押着。 蔡良往里看了看,这里面的草原室韦人,都是非常普通的牧民,就和自己以前在电视里看记录片里内蒙古草原那些坚持过游牧生活的牧民一样,穿着灰蓝的衣服,包着头巾,无论男女脸颊都因为长年风吹日晒而通红,眼睛里要么懦弱、要么纯朴。蔡良仔细端详,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日后他们的后代竟然能称雄亚欧大陆。 又在营地走走转转,此前这里发生的战斗,尸体遍地——不光他动手杀死了这里一大一小的姐妹俩,其他突入进来的七水部铁骑也都有很多遭到了壮年妇女的袭击,尽管都身强力大,但七水部骑士们毕竟穿着铠甲拿着兵器,因此最后这营地里留下的除了之前负隅顽抗的室韦男子,还有不少室韦妇女和姑娘们的。 战后,剩余的老人和妇孺们便被七水部士兵押着把死去亲人的尸体给拖到营地外,挖大坑草草埋了起来,而且还担回了土,把血迹都用土盖上。但即便如此,一些帐篷上也都能看出明显的血迹。 在战后的统计中,七水部由于遭遇了那55名重甲铁骑的冲击,伤亡数接近百人,而七水部的士兵总共才300,因此这个数目对七水部来说并不少,于是阵亡的被掩埋起来,伤着的则临时处理等待完颜大军到来,再由伯函大萨满和弟子们为他们驱病疗伤。 等到七水部和完颜部的大军离开后,他们还能在这里住下吗?蔡良一直在想着那些纯朴的室韦人的脸庞,实在难以把这些看着和善朴素的人与杀戮联系起来……当他走到营地西南位置时,他便努力告诫自己别再去想这些了,就在没多久前,他自己一个人干掉了三人,其中的姐妹不就是普通平民吗?可那个时候自己如果不痛下杀手,现在自己还能在这里瞎想? “蔡先生是在回顾刚才和使大锤那人的战斗么?”身后有人说句话,吓了蔡良一跳,回身看,原来是轻骑统领桓函:“听大首领说,先生就是在这里独自把那个使大锤的人给射死的。” “呃。其实不光有一个使大锤的,还有一个大姑娘和一个小女孩要跟我玩命呢。”蔡良苦笑,对于和自己统领的桓函,现在关系也如同朋友般了,毕竟自己做出了让这些尚武的生女直人敬佩的事情出来。 “哦?当时什么情况?”桓函来了兴致。 “那个姑娘把我扯下马要掐死我,被我用弓弦给勒昏过去,正好那时候使大锤那哥们冲过来,我一翻身把那姑娘举了起来,结果她脑袋被锤子砸没了。”蔡良游走在圆帐篷间,回忆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蔡良讲述了全过程,桓函也叹了口气:“铁骑军的弟兄们也没少被这些室韦女人给阴到,话说这些人看着善良,但动起手来还真够黑的。”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嘛。”蔡良苦笑。 桓函看看蔡良,也苦笑:“其实,那个小女孩明明看到她姐姐并非死于你手,但非哭着喊着让你赔姐姐,其实并不是要你偿命,只是希望你以后能收养她。” “什么?”蔡良听到这里,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只觉得小女孩仍抱着自己的腿,哭喊着“赔我姐姐!赔我姐姐”…… 64.江畔会师 尽管这一晚上蔡良杀敌众多,但当桓函告诉他那个小女孩只是希望他能收养自己而不是要找自己玩命时,蔡良还是险些昏过去,当时干嘛要那么冲动呢?可是如果当时真被小女孩抱着腿摇,自己那一箭真的能射准?如此心烦意乱便再度涌上心头,甚至觉得自己的右腿还在被小女孩抱着喊要赔姐姐。 蔡良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太累、该去好好休息,便和桓函告辞,回到了完颜娄室给自己安排的营帐。 对于蔡良,完颜娄室很大度的,比如完颜娄室是要求士兵全部合甲而眠的,但蔡良不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行军,但蔡良还是自己坚持——倒不是他有多高风亮节,因为此前室韦人劫营只在瞬间、而七水部男儿们直接戴上头盔抄刀出战化解了危机同样也在瞬间,既然生死只在一刹那,那就别贪图舒服好了,别人都能吃着苦,自己也没必要那么娇贵。何况谁知道剩余的室韦人会不会起来作乱? 虽然天气已经冷了下来,但这外面铁甲内里绵衬的东西穿在身上还是闷热难当,而且怎么躺都觉得有地方被硌着,不是腰就是肋,总之找不到舒服的姿势。尽管困意总会战胜人对环境的任何挑剔,但在即将进入梦乡时,眼前浮现的便总是白天一幕幕的征战和杀戮,甚至说在去旗鼓山那天被那么多骷髅兵和亡灵围着,那天晚上他都没心没肺地睡着很香,可今天…… 由于自己的计策而被烧死的那些铁甲骑士,被自己扎死刺死的那些室韦人,还有膀大腰圆的姑娘、被自己用箭头刺进天灵盖的小女孩……都一幕幕地在眼前再现,而且是循环放映,让蔡良苦不堪言。 实在受不了翻身而起,想起刚才梦中的那些人此时全都埋在营地外的大土坑之中。不由得长叹一声。然后又想想那个小女孩长得什么样,却想不起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看到小女孩活着时候的面孔,抱着他腿时他一直在看那个使大锤的骑士,直至最后一箭头把她戳死,才扫了一眼大致的模样,但当时已经是睁大眼睛张大口的死相了。 “赔我姐姐!你赔我姐姐!”当蔡良再度躺下闭上眼睛,耳畔边就总传来小女孩的呼喊。由于前些天亲眼看到了亡魂,蔡良倒也不至于毛骨悚然,但还是被扰得心烦意乱。最后索性把神刀抽出来拿在手边,这才安静下来。 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小女孩的魂魄真被吓跑了?蔡良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因为很快他便陷入了沉睡,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的沉睡,就和死了的人一样。但和死人不同的是,他还要醒过来,而且在觉完全没睡够的情况下被叫醒,于是蔡良对自己暗嘲:“其实,你连死人都不如。” 叫醒他的是完颜娄室,告诉他乌雅束率领完颜部大军已经到了,一起去迎接下。对于完颜娄室,蔡良自然不会像对范若那样发牢骚,而是直接起身,戴上头盔,把神刀插进刀鞘,跟着完颜娄室出了营帐。 果然,营地东北向的出口,征尘滚滚,旌旗飘扬,为首的大旗上写着醒目的完颜。完颜娄室赶紧带着手下迎出了营地寨子外。 大队人马停在了寨门前,为首的那匹高大的白马上,端坐着一个近40岁的汉子,戴着里面衬着兽毛的头盔,一身厚重的铁甲,细长脸,目光低沉。这人便是此次担任乙葛部征讨军元帅的完颜乌雅束。而身旁一个35岁左右的汉子便是完颜阿骨打,还有两个年轻人,便是斡鲁补和粘罕了。此外,伯函大萨满也穿着神袍戴着面具跟在乌雅束身旁。 双方见过之后,乌雅束便率部进了完颜娄室临时设的议事帐篷。首先对七水部在沿途啃下这么一块半路突然出现的硬骨头大为褒扬,当听说蔡良用计策灭了50铁骑、还独自杀掉两个铁甲重骑时,更是大为称赞,说蔡良真乃是上天赐给生女直诸部的大礼。蔡良赶紧说其实是小兀术的大头箭好用,没有大头箭自己也早已是锤下之鬼了。 “哦?竟然是兀术鼓捣出来的?”乌雅束拿过大头箭,看了看交给完颜阿骨打,“老二,这可是你家四公子的杰作。” 完颜阿骨打听到是自己四子兀术发明出来的,也很好奇,拿过来左看右看,问完颜娄室会不会是别人帮兀术弄的,完颜娄室说,其实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大头箭的事,也是今天蔡良射穿了那个重甲骑士的铁面具,他才知道。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乙葛部还有多少这般夸张的重骑,但是现在已经进入了乙葛部的地界,再回七水部或完颜部找铁匠现做大头箭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乌雅束派出两拨斥候往乙葛部大寨的方向而去,一队观察乙葛部周围的地形地貌,尤其是看周围是否有草地;另一队则化装扮成商人,去刺探乙葛部的军事部署。 而此时,伯函萨满也已经和弟子们为受伤的七水部士兵们疗伤。驳虏也虽然救治过来,但身体还有些虚弱,于是便留在这里养伤,而七水部重骑统领,就由此前刚刚带着重骑兵们两度完成埋伏和突进营寨任务的蔡良代理担任。 长话短说,不到半天,斥候们便都回来了,扮成商人的一路说现在乙葛部已经寨门紧闭,禁止人进出;而去刺探周围地形的则说附近有广大的草地,寨子的地形可以说是背山近水。 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乌雅束索性让部众就在这营地再休息一天,尤其是这室韦人的牛羊够多,正好多宰杀些让连日来行军啃干粮的兵士们也都好好吃一顿。 这对蔡良来说尤其是天大的好事,因为昨晚本来就没睡好,现在又代理重骑统领之职。真去打仗的话,这哈欠连天的实在是没法领兵。因此蔡良在中军大帐跟着乌雅束、阿骨打、完颜娄室等一众军官吃喝完毕,交代了完颜娄室一些事情后,便早早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倒头继续睡了起来。 而完颜娄室听了蔡良的交代后,大喜过望,当即给七水部斥候长阿丹下令去各营把羊油收上来,有多少收多少。然后差人将室韦人的衣服和布匹收上来,用油泡过后,撕成条缠在一根根的箭上,几乎每个轻骑兵都差不多缠了一整天…… 65.起兵之因 第二天一大早,蔡良照例被侍卫叫醒,和以往不同,这次他多了一个重骑统领代理的身份,所以直接去七水部重骑兵们集合的地方去检阅一下,原本重骑兵来了150名,但由于昨天被乙葛部的那些重甲骑士给打死打伤不少,所以现在剩下百人,即便如此,蔡良还是告诉大家要振作起来,毕竟现在已经和完颜部的大军会师了,接下来大军将直接碾压乙葛部! 伴随着重骑兵们共同发出的吼声,蔡良给重骑兵们的战前宣言便结束了,但接下来他自己有些奇怪自己了——这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吗?自己明明是一个网站的游戏频道编辑,现在怎么忽然就带兵打仗了。还有那个乙葛部到底和自己有什么过节?会什么会如此慷慨激昂地和一帮本不认识的人,去鼓动他们去碾压一个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甚至头一次听说的部落? 正想着,完颜娄室和亲兵卫队已经到了,看到蔡良这边披挂整齐带着排列整齐的铁骑队,笑着冲他举了举大铁枪,蔡良也笑着举了举自己的枪,尽管之前的那个枪杆已经被掰断,但这种长枪很多,所以今天又拿了一杆新的。 由于两部兵马合到一起,所以总指挥就变是乌雅束。大军开拔,中午时分到达了乙葛部的大寨前。乙葛部的斥候早就把消息带了回来。如今乙葛部也在寨外列队迎敌。最前面一排,是步弓兵,后面便是一般的铁骑,两翼则是轻骑,并未看到那种夸张的铁甲重骑。 乙葛部的大旗之下,一个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出阵,脸色红黑、人高马大,看看完颜部和七水部的联军,大喊道:“我乃乙葛部头领忽里孙,盈歌太师可否亲征?若在阵中,还请通报一下。与盈歌大哥久未谋面,甚是想念。” 完颜乌雅束出马回话:“太师统领着整个东海女直,你这小小的乙葛部怎劳太师费心?” “有点可惜啊。”忽里孙叹了口气道,“完颜部出兵,向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这小小的乙葛部自然不是对手,所以我忽里孙也没打算活过今天。惟想能在死前跟太师叙上一叙。” “呵呵,算你有自知之明。”乌雅束冷笑,“忽里孙首领既然没打算活过今天,那有什么话,不妨和我这个当元帅的说吧。” “好!”忽里孙点点头,道,“辽人的银牌天使欺压我生女直人已经很久了,他们要什么,我们给什么,甚至于他们要我们的女人、我们的女儿去陪过夜,我们也得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女人、女儿亲手送上去要他们糟蹋!实不相瞒,我这次之所以扣押了银牌天使,正是因为他们玷污了我的儿媳,又杀了我的儿子!” “怎么会这样?”乌雅束一皱眉。 “那个叫萧奉先的银牌天使住进了我们的部落,要我儿媳陪宿,因为我儿媳因为有身孕无法陪侍,结果被萧奉先杀死,被杀后还被扒光辱尸。我儿子一气之下杀了他的几个随从,结果也被其他随从乱箭射死。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那萧奉先早就被我手下碎尸万段了。” “如此仇恨,还留着那银牌天使,难道你还想把他送给天祚帝缴功么?”粘罕咬牙切齿地冲着忽里孙大喊——如果萧奉先现在在他眼前,会被他一刀砍死。 “住口!”他的父亲、国相完颜撒改喝住了他,“忘了我们这次来是做什么了么?” “那位小兄弟看来也是对银牌天使恨之入骨吧?”忽里孙看了看粘罕,“我留着他,是想请太师一起骑兵,以此人之头祭旗。乌雅束元帅,如果换成是你族人、你的家人遭受这种侮辱,你也不会忍气吞声吧?” 乌雅束心里暗骂萧奉先简直嚣张跋扈至极,被忽里孙这么一问,竟然语塞,说不出话来。 完颜阿骨打见大哥似乎被说动心了,赶紧带马出来,对忽里孙道:“拜见大首领,晚辈是乌雅束大帅的二弟完颜阿骨打,关于起兵反辽,此前大辽的北院忠武将军萧海里也邀请太师一同奇兵,共抗暴政!” “哦?那太师有答应吗?” “当然没有。”阿骨打看着这个脸色红黑的汉子,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想起兵,而是那萧海里总共就1000兵马,我们东海女直能调动的兵马也就1000出头。就这么点兵力,不用说大辽东京道的诸路大军,光驻扎宁江州的混同军,就能把我们给踏平!” “哼哼,所以就算怀孕的儿媳被他们杀死辱尸,也要忍气吞声,是吗?” “当然。不然你还有别的选择?”阿骨打反问,“现在虽然你杀了萧奉先的随从,但毕竟还没杀他本人,把天使放了,太师跟天使多美言几句,你还兴许能保住性命。” “笑话!我留他性命是指望太师带领全生女直人一起起兵抗辽时拿昏君的舅子来祭旗,可不是要放了他回去继续当天使的。” “如此,也只好兵戎相见了!”阿骨打一皱眉,策马要回本阵。 “哈哈哈哈,好啊!”忽里孙大笑,用马鞭一指乌雅束和阵前完颜部、七水部的一众军官道,“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大辽朝廷的狗,如果没有你们助纣为虐,帮着昏君和狗屁天使弹压我们生女直自己人,他们也不会这么嚣张!” 说罢对臊得低下头的乌雅束和要离开的阿骨打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姐姐,当年也同样是因为被银牌天使侮辱了之后,悬梁自尽的吧?” 阿骨打听到这话,便拨马回来:“没错,我姐姐是被银牌天使给害死了。但是就算当时杀了银牌天使又能怎样?我们为自己家人报了仇,但混同军出动会把我们整个部落杀得片甲不留!”说罢指指忽里孙背后的士兵道,“就像他们,本来萧奉先并没糟蹋到他们的家人,但他们却要为你的鲁莽和自不量力而送命!你硬气了,可是你的部落的男女老幼的平静生活都将被你所谓的硬气给打破得当然无存!” “说得倒冠冕堂皇,任由银牌天使胡来,我们每个生女直人都可能是受害者。”忽里孙反驳说,“银牌天使有一个敢胡来,我们杀他们一个,十个敢胡来,我们杀他们十个,杀到银牌天使不敢胡来、甚至没人敢来做银牌天使!” “呵呵。”阿骨打苦笑,“首领,你果然是跟大辽接触得少啊!告诉你吧,辽兴宗的时候他们就一直打压我们,想法找各种借口来把我们连根铲除,要么找茬,要么挑拨我们部落之间内斗,从兴宗到道宗到现在的天祚帝,哪个都是这样。你以为驻扎宁江州驻扎的混同军是做什么用的?就是找到灭我们的借口便立刻把我们全族杀尽!” “呵呵,看来阿骨打公子对大辽还是很熟悉的嘛。既然各位死心塌地要帮着大辽欺压自己人,那我也就不再多少了。开兵见仗吧!”忽里孙扔下这么一句后,带马回归本阵,阿骨打和乌雅束冲他的背影一拱手,也回了本阵去。 66.金汤之寨 于是两军对垒,由乌雅束的联军这面开始进攻,最开始出战的是斥候兵,骑着轻骑快马冲向乙葛部的阵地,见敌方冲来,守卫的乙葛部步骑兵自然是以弓箭迎敌,但根本射不到,联军的斥候兵们都是跑到他们射程之外射一箭就跑,虽然不少箭会落空,但每箭射进乙葛部的人群中,便会小小地乱一下,而接下来联军的斥候兵便由此继续接近、接近…… 终于,乙葛部的指挥官看不下去了,令旗一挥,步弓兵后撤,乙葛部的铁骑便冲了出来。斥候兵便迅速撤回,完颜部中由阿骨打率领的硬弓队见对方中了全套,便立刻拉弓上箭,箭如雨下,即便是片甲也都被穿透,第一波乙葛部士兵全部倒在战场上。与此同时,由完颜吴乞买和完颜娄室带本部的轻骑兵与重骑兵的混编队伍,已经从两路侧翼出发,杀奔乙葛部侧翼的轻骑兵去。 乙葛部的轻骑兵本欲在此待命,看到己方重骑被硬弓的箭雨所伤,正要冲上前用箭掩护撤回,没想到旁边又一阵箭从侧边射过来,便转过身去迎战,刚守住阵脚,两队侧翼突袭军中的重骑统领——粘罕和蔡良率着重骑兵再度绕到他们侧边进行突击,于是轻骑兵、重骑兵呈掎角之势扼住了乙葛部的轻骑们,很快便被冲乱。 冲垮了两翼的轻骑后,两路重骑兵在各自方骑射手的掩护下,对着突击防守的步弓兵,步弓兵连抵抗都没法抵抗,就死伤殆尽。 见对方没有了步弓兵的正面防线,乌雅束帅旗一挥,正面的整整200个重骑兵便一同突入过来,和粘罕、蔡良各带的100重骑一起,把乙葛部的人马打得大败,就在乌雅束准备指挥军队把战场剩余的乙葛部兵杀光时,他们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这才发现,完颜娄室所说的那种夸张如铁塔般的重骑已经从各个寨门中冲了出来,又迅速结成队伍,大约有100人马的样子,冲向奋战中的联军兵士。 蔡良一看,立刻招呼七水部重骑,和完颜娄室率领的轻骑一同撤退。粘罕并没有理蔡良和完颜娄室,而是带着完颜部的本部铁骑,仗着自身人马也披挂铠甲,对着冲了上去,结果很多完颜部骑士们在刀枪刺进对方身上时才发现,那身铠甲根本扎不透,而就在这一瞬间,对方的马刀和铁枪已经招呼到自己这来了,立刻被打下马一大片,剩下的只好掉头逃走。 而粘罕仗着力气大,一个人独战两个重甲铁骑,但无奈只能防守无法攻击到人,而对方也都发现这是个军官,便有好几个围上来。完颜娄室见粘罕被六七个重甲铁骑,策马冲过去,借着马跑的势头,用足力气,狠狠抽打在其中一个重骑士的头盔上,铁头盔被大铁枪重重一砸,马上之人也摇晃三下掉落下马。粘罕见完颜娄室给自己开了条路,便顶着围着他的铁骑的刀枪,硬是杀出了重围。 于是完颜娄室带着蔡良和粘罕来到了乌雅束处,乌雅束此时也焦急起来,见了完颜娄室便问这支军队的破法。完颜娄室笑着拱手道:“大帅不必担心,我这边的斥候已经把昨日收集上来的羊油给洒到了东边的大草地里,还专门用油布包上箭杆做成了火箭……” 说完了计策,联军便一分为三,先是完颜娄室带着本部的轻骑兵和斥候兵奔东边而去,很快便跑没了影。而乌雅束这面则大旗一挥,完颜部和七水部的铁骑便再度冲向那100名乙葛部的重甲骑士。 重甲骑士们见这些刚被打跑的人又回来,便重新挺起刀枪,策马前去突击战斗。结果联军的铁甲骑兵顿时大败,几乎是四散而逃。由于跑得实在太散,而乌雅束那边又高举着写有完颜字的醒目帅旗,所以乙葛部重骑们便冲向仅带着10多个亲兵的乌雅束而来,追着追着,便来到了草地中。 就在重骑们深入到草地深处时,猛的后面一声草哨响,接着完颜娄室带着本部轻骑兵迅速从后面跟上来,分成大圈把重骑兵们周围的干草用火箭射得燃烧起来——此时虽然不像前天那样风大,但天干草干加上被撒了大量的羊油,这草地一被点着,整个草地都再次燃起熊熊大火。 与此同时,刚才四处逃散的联军骑兵都已再度集结起来,完颜阿骨打大旗一挥,由斡鲁补和斡本带领完颜部轻骑兵和把守寨子的弓兵对射起来,蔡良引七水部铁骑、粘罕引本部铁骑向寨子两翼发起突击,完颜阿骨打本人则带领亲军配合轻骑骑射直接突击正门。 尽管这一计划看着相当完美,但乙葛部也是东海女直西南的一个大部落,远非之前完颜娄室他们所打的室韦部可比,虽说此前寨子外面列阵的几乎阵亡大半,但寨子里面还有相当多的守军用弓箭死守寨子。而且都是大力勇士以硬弓射杀铁骑,并且每一面防御的弓手都分成了两拨,一拨搭箭上弦,一拨拉弓射箭,两拨往复交替,箭射得更是密不透风。 在身边的铁骑接二连三倒下后,蔡良首先让自己带着的这些七水部重骑兵撤退,七水部的一撤退,原本硬着头皮攻打的完颜部铁骑便也不硬着头皮去送死,阿骨打见此,只好让侍卫鸣金收兵。 与阿骨打这面不同,乌雅束和完颜娄室由于成功引诱那100乙葛部重甲铁骑进入草地后放火把他们全部解决掉,可谓是意气风发,当回来时看到完颜阿骨打这边厢各个耷拉着脑袋,就知道没攻下来,便安慰一番,粘罕看看蔡良,强压怒火道:“蔡先生,你这边领兵一撤退,我和阿骨打叔父这边的斗志便被下降了许多啊。” “粘罕师傅。”因为此前教过蔡良刀法,蔡良便也称呼这个小自己很多岁的青年为师傅,“乙葛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们硬冲除了增加伤亡,无法突破他们的木栅的。” “那有什么!一个跟着一个,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跟上。要是我们硬冲,现在说不定已经冲进寨子了!”粘罕声音开始大了起来。 “粘罕!”阿骨打叫住粘罕,“蔡先生说得对,我们根本冲不进去——刚才我冲锋时就看了,他们防御城寨的射手分成两拨,交替上箭和射箭,我们有多少上去也是送死。当时我还头脑发热心存侥幸,还好蔡先生那边及时撤退,否则我们这些铁骑都成了箭下之鬼了。” “唉!”粘罕当然也看到乙葛部的这种防守方法了,捶下大腿,焦急而无可奈何地坐到一旁…… 67.寨中巷战 由于寨中的乙葛部士兵用硬弓长箭来射铁甲战马,且分成两拨交替上箭和射箭,完颜阿骨打、完颜粘罕和蔡良带领的三路联军重骑无法靠近,无奈退了下来。而刚刚成功将乙葛部超重骑兵引诱进草地并放火将那100重骑全灭后的完颜娄室和乌雅束正好带兵回来。 “各位别急。”听了大家的陈述后,完颜娄室道,“刚才我i设计消灭那100重骑,这里还剩余不少的火箭,他们就算防守得再结实,也是躲在木头栅栏和草垛子后面,火箭射上去有他们受的。” “哦?”阿骨打眼前一亮,“贤弟果然有勇有谋,如此,那我就率领完颜部铁骑,配合贤弟进攻!” “有劳二哥了!” 计划布置完毕,乌雅束便将两部轻骑兵全部交由完颜娄室统领,由斡鲁补和桓函做两路副将,将剩余的火箭发到每个骑兵手中。 当轻骑兵在外面包围了乙葛部的城寨后,随着完颜娄室一声令下,三路轻骑用火镰引着了火箭,疾风般冲向乙葛部的城寨——由于是在白天,乙葛部防御的弓手们并没注意到对方骑射手的箭上燃起的火,依旧躲在寨子栅栏后的草垛后面,伺机放箭杀敌,但这次的箭射上草垛后却立刻着起了火,这些射手们立刻慌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第二波、第三波火箭已经如雨般射来,防御的弓手要么直接被射死,要么满身是火遍地打滚,接下来的几波便不再用火箭,而是直接用普通的箭去射杀烈火中乱成一团的防御弓手们,乙葛部城寨外围的弓箭防御体系瞬间瓦解。 “男儿们,冲!”伴随着完颜阿骨打的一声大吼,阿骨打率领中路铁骑,以及蔡良率领左路铁骑、粘罕率领的右路铁骑,一齐冲杀过来,原本结实的营寨木栅被烧焦后被铁骑一冲便碎了,而后训练有素的骑士和马匹直接跳过燃烧着的草垛,突入进乙葛部的寨中。 蔡良本来是一腔兴奋跟着大伙冲锋的,但是到了木栅前就傻了眼——眼前不仅木栅栏着着火,草垛燃烧的更是比一人还高,蔡良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抖缰绳、夹马肚子的,结果他的那匹鹿毛大马撞碎了烧焦的栅栏后如飞一般越过了火堆。落地瞬间,刚长出口气,便看到一个生女直猎户打扮的少年拿着叉子刺向鹿毛大马,蔡良赶紧一带马,马前腿一抬人立一下躲过了叉子。蔡良借着下落时的惯性,伸出枪刺进了少年的咽喉。 与此同时,他率领的七水部铁骑也都骑马越过火堆冲了进来,和寨中最后的守军展开了激战。蔡良尽管面对眼前的少年和孩子心有不忍,但看到他们举着刀叉杀过来,又不得不挺枪戳死这些人。 这些人虽然拿着刀叉,但是要么是年老力衰,要么根本没用过这些武器,因此比蔡良还要手生,何况蔡良还仗着武器的长度和人马披甲的守护。在挑死身旁几个后,蔡良确认:所谓的最后守军,不过是一些或少或老的猎人,连正经的盔甲和武器都没有,就用弓箭和叉子迎战人马都披挂着重甲的联军铁骑,简直是以卵击石。 于是蔡良索性把枪夹下右臂下,策马沿着街市冲过去,而那些原本在街市中拿着刀叉的百姓,要么被刺死,要么被冲撞倒后踩死,侥幸没死的,也被跟随蔡良的重骑士们或补刀或践踏而亡。 这么突击可比带住马跟一帮老人孩子格斗快多了,于是蔡良命令自己带的这些重骑们每三人一组,整条街整条街地突击。布置完毕,自己便也带上两个铁骑来到一个街道前,一番冲刺;又到一个街道前,又一番冲刺;再到一个街道又一通突刺……结果这次马的前腿被绊上,马嘶鸣一声整个前腿跪地翻了一圈,蔡良更被甩了出去,身边的两个铁甲骑士也同样被摔下来。 虽然摔得感觉全身要散了架,但矗立在空无一人而尸体遍地的街道上,蔡良庆幸身边还有两个人,但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人低声悲鸣一声,摔倒在地,低头一看原来后颈插着一根箭——而从箭的方向看,竟然就是自己身后的窗子内。有人放冷箭!蔡良立刻蹲下身向后翻滚,躲过了一箭,但与他一起的兵士还没等伏下身,便被对面窗子里的冷箭给射杀了。 蔡良出了冷汗,现在自己贴墙而站,背后窗子中的冷箭肯定是射不到自己了,但对面窗子中,隐约看见一把箭已经瞄准了自己。蔡良暗叫不好,快步回身扑进了身后房子的门内,刚扑进去,脸上便挨了重重一铲子,于是赶紧原地翻几滚起身,这才发现打自己的,原来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大娘,我……”对老太太蔡良实在下不去手,因为这老太太和他印象里自己的奶奶的年纪差不多,但老太太不依不饶,拿着铲子又拍了过来。好在老太太动作慢,蔡良再次躲开,但在这一瞬间,一支箭猛地擦身而过,射到了自己面前。 就在这时老太太的第三下打来了——和前两次不同,恼羞成怒的老太太把铁铲竖起来劈向自己的脑袋,蔡良再度躲闪,意识到再不下手会死在这里,便索性拔出刀,使尽力气把老太太的脑袋砍了下来,老太太立刻尸身前仆,而在老太太被砍掉脑袋的脖腔里不仅喷血,还有白色的烟雾翻滚出来。 蔡良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把刀是足以把鬼魂砍到魂飞魄散的神刀,而老太太被自己这一刀砍下,不仅人死了,魂魄也散了…… 正在这时,屋子里又一箭飞来,好在射得不准。蔡良知道里面有人,便贴着墙壁悄悄潜到门边。见里面始终无动静,便掏出一支大头箭,扔在地上。 大头箭落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终于,他看到门里伸出箭来,便一把握住剑柄往过一扯,屋子里那人没有防备被扯了出来,原来是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使用的弓是大人的弓,蔡良赶紧抢步上去把弓夺了下来,一脚把这小孩踢倒,接着用脚狠狠踩在小男孩胸口上。 想到自己的两个兵士竟然被这种小孩干掉,蔡良都替他们惋惜,本想用刀一下砍了他,但想到自己这是神刀,就收了刀,掏出箭袋里大头箭,低下身一下刺进小男孩的脖子。 往里屋看看没人,蔡良这才松了一口气,去水缸那舀了一瓢水解解渴。喝完了喘口气,趴到窗户边,透过窗纸的洞,蔡良看到会面窗子后面始终有个人拿着弓朝这面瞄来瞄去。两排房子之间的距离不足10米,蔡良本想用小男孩的成人弓,但担心射到窗棂上,便拿出小硬弓,搭上大头箭,对准对面拿弓的人,一箭射去,窗棂应声被射碎,而后面一声女人的惨叫,便再也没了动静。 现在蔡良已经知道,这乙葛部中的百姓对他们全都是充满了敌意,现在出去随时可能会被冷箭射杀,惟一庆幸的,是自己的那匹鹿毛大马够皮实,翻了个跟头之后自己又站了起来,无甚大碍,和另外一匹马站起来的一同舔舐一匹摔伤的同类。 可是,自己还要在这里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68.巷战之策 面对乙葛部的严密防守,完颜娄室一方面和乌雅束共同设计烧了乙葛部的100重骑,接着又用火箭射着了木栅和草垛,两部联军终于突入进乙葛部的寨子中,在引领重骑兵进入到寨子后,与街上防守的老头和小孩战斗一番,本以为再没什么事了,没想到却遭到路边房屋窗**出暗箭的暗算。在两个同行人都遇害后,蔡良独自进入房屋中,把放冷箭的老太太和小男孩全部干掉,又射杀了对面窗中之人,但仍旧不敢踏出房门半步。 事实上,蔡良是幸运的,至少活了下来,完颜部和七水部的士兵们不少被潜藏在寨中窗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射出冷箭给暗算了。就像隐藏在暗处的黑洞,街上的联军士兵,随时都会被吞噬掉…… 当粘罕和完颜娄室、乌雅束、阿骨打等人看到满地乙葛部老人少年的尸体中,还有不少本部士兵的尸体和伤者,大吃一惊,赶紧鸣金将攻入城寨的兵士们都聚集起来,避免继续被暗杀掉。而清点人数,惊奇地发现蔡良竟然没回来! 乌雅束也大惊,继而咬牙切齿地下令:“全部下马,挨家挨户地搜,全部杀光……”话还没说完,就被阿骨打拦住:“都是生女直的兄弟姐妹,不可如此决绝。” “兄弟姐妹?”乌雅束哭笑不得,“老二,我知道你仁慈,可是……我们跟父亲上阵打仗、攻部落破城寨,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负隅顽抗的?他们射杀我们的人时,有拿我们当自己人吗?” “杀了人家的丈夫、儿子,侵入了人家的城寨,他们当然不会把我们当自己人。”阿骨打答。 “那么老二。难道我们就眼看着这些跟我们闯过大风大浪的弟兄们在这里冤死于被那些妇人的冷箭下?”乌雅束眼睛里直冒火,“还有蔡先生,这一战为我们立了这么大功,最后却死于这些乱民之手,怎能饶恕?”说罢又看看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见大帅看自己,便说:“蔡先生生死未卜,不过我倒觉得他不会死。至于搜查房屋,那里如果有当地百姓防守,即便都是妇孺,依靠弓箭和地形,也会变成攻坚战,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那我们现在撤出去?” “南朝人有句话,叫擒贼擒王!”完颜阿骨打说,“我们与其在街市与不知道多少数目的百姓纠缠,不如派射手守住街市口,不让百姓出来,而后调动大军直接杀进首领府。” 乌雅束听到这里冷静下来,长出口气,拍拍阿骨打的肩膀:“老二,好办法啊!父亲当初没看错,你有勇有谋又有慈爱之心,不愧为我们完颜家未来的中兴之主。” 接着完颜乌雅束开始发布帅令:“斡本、桓函!” “在!”阿骨打的长子完颜斡本和七水部轻骑统领桓函站了出来。 “二位将军各带100轻骑兵,把住寨中各个街市口,有人若出门,远远喊话劝其回屋;如若要强行突破,杀无赦!” “是!”桓函和完颜斡本领命而去。 “好!其余诸将,带上各部主力,跟我前去包围首领府,杀进去活捉忽里孙!” “遵命!”剩余众人一同拱手领命。 按照乌雅束的调动,斡本和桓函带着轻骑兵,拉弓上箭,占据地利优势把住了各个街口,偶尔有等不及的百姓伸头看看,便被守街的喝斥退回屋去,而有些老人装作听不到或小孩装听不懂的,走出屋子便立刻被射杀。有一拨骑士甚至遇到了硬往出闯的,但无奈组织分散,没跑几步便都丧命于箭下。如此,原本埋伏在民宅内放冷箭的百姓,便没了辙。 而主力,由乌雅束和阿骨打各带一半人马,贴着墙,外边有专门的弓手张弓对着对面的窗子,然后进到屋子里,把屋子里的百姓抓起来——这个方法正是乌雅束之前想的,其实这么做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屋子里的人给射杀,但觉得阿骨打这方法更可以减少被征服后的杀戮,便采纳了。 而蔡良恰好就在这条街上,本来以为没事了趴在窗上看,忽然见到对面有完颜部的兵士贴着墙在挨间屋里闯。正要喊,忽然听到身后有一声金属响——这是蔡良为了防备后面被偷袭,便把老太太的铲子头取下来放在门槛下,外面进来时不特意看根本看不着。 蔡良听得声音后,便手扶神刀的刀柄,在那个人挥刀砍来时,蔡良直接在炕上翻身躲过,拔刀便去砍那个人,那人反应够快,架住了刀——在停下来的一瞬间,蔡良才发现,对面的人竟然斡鲁补。 斡鲁补见是蔡良,大喜过望,立刻收起了刀拱手低头施礼:“晚辈鲁莽,还请蔡先生见谅。” “呃……不要客气啦。”蔡良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外面现在……安全了?” “放心,我们的人挨家挨户搜查,绝对没事,蔡先生一同出来吧。” “那就好。”蔡良长出一口气,下了炕跟斡鲁补出了屋。 完颜娄室看到蔡良出来,自然是非常高兴,拍了拍蔡良的肩对乌雅束道:“我说什么了?蔡先生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 蔡良赶紧谦虚一番,然后说自己既然有过闯乙葛部民宅的经验,接下来这面的宅子他也可以跟着搜查,但由于自己那把神刀砍人后直接会伤到魂魄,因此自己带的神刀收了起来,从普通兵士那借来佩刀。于是,蔡良带着兵士轻车熟路地摸进下一家,很快便把这一家里的正拿着弓箭的女人和小孩给制服。 一家、两家、三家……结果在第五家时发生了意外。蔡良照例站立在门的侧旁,掏出一支大头箭,扔到门口,门里果然有了脚步声……接着伸出一个大钢叉,蔡良见对方中计,便上前一步抓住钢叉用力往出一拉…… 结果这次竟然没拉动!因为以前拉出的都不是女人就是小孩要么就是老太太,而这次这个家伙力气极大,钢叉往回一带,蔡良被拉进了里间屋中…… 69.力士角搏 在与完颜部和七水部的人汇合后,蔡良本打算仗着自己对这乙葛部房屋结构的熟悉而去带人抓捕藏在屋中放冷箭的百姓,没曾想这次竟然被一柄钢叉拖进里间屋。跟随的两个兵士大惊,一个持刀快步进入里屋,一个张弓搭箭蹲跪在门外。 再说蔡良,被拖进屋子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比自己高足足一头的大块头——蔡良的身高就已经过了1米8,而眼前的大块头目测能有两米高,但看眼神似乎更像是小孩而非成人,大块头见拽进来个人,咧嘴嘿嘿一笑,抡起钢叉就要把蔡良甩下去,蔡良知道自己被甩下去后接着就会被钢叉或拍死或戳死,因此任凭被大块头的钢叉抡得上下翻滚,但就是闭着眼,紧抱着钢叉不放。 而进了屋子里的士兵见眼前的景象,更没法动刀了,因为很可能又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蔡良。但他有顾忌,大块头没顾忌,舞着钢叉直接拿蔡良当叉子头去砸那士兵,那士兵不敢用刀架,只好侧身闪开,结果被那大块头单手抓住了后腰带,顺着窗户就抛了出去。 而门外弯弓搭箭的,此时也把箭给射了出来,正中大块头的左肩,大块头愣了一下,扔了钢叉,去把箭拔了出来,而蔡良这才得以逃脱。 虽然此前一直抱着钢叉被大块头摇来舞去,但一直是闭着眼睛平心静气——这是他以前陪前女友在三川市欢乐谷玩各种极限娱乐器械时的做法,那种把人大头朝下洗衣机一样转的器械都奈何不得他,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蔡良落地后只是觉得腰背有些酸痛,并无大碍,便立刻捡起钢叉刺向大块头,大块头抄起炕上的炕桌挡了一下,刹那间炕桌被刺穿,但钢叉也拔不出来了。 大块头此时举起插着钢叉的炕桌就要砸蔡良,这时外面的士兵又放一箭,这一箭瞄准的本是大块头的头,但大块头脑袋一摆躲过去了,可整个左耳朵却被箭带下来大半,大块头觉得左边脸疼痛得很,而且似乎有异物,伸手去拨拉,结果耳朵被自己硬生生地给扯了下来。 大块头立刻痛得哇哇大哭,便把手里的炕桌猛地砸向那个射箭的士兵,士兵一下没闪及时,被炕桌劈头盖脸地砸个正着,正要爬起,大块头已经疯了般冲到近前,脚踩住这个士兵的一只脚,两只手抓起他的另一只脚,大喝一声往上一提,这个可怜的士兵惨叫着被劈成了两半,并被扔到了房屋之外。 乌雅束在房屋外面听到里面打斗,又见自己的士兵被从窗子里扔了出来,知道出了情况,就派弓手在外做好准备,同时派两个士兵进去,结果刚踏进去便亲眼目睹了生撕活人这一幕,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大块头一手一个掐着脖子挡在身前冲了出去。 而接下来,大块头竟然拿这两个人当武器抡了起来,见谁砸谁,由于有同伴这人在手上,因此众人也都无法对他用刀枪。 就在大块头自以为如入无人之境时,后腰挨了重重一记铁棍,这铁棍有常人手臂粗细,而抡铁棍之人是个比大块头矮不了多少的黑脸大个——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被完颜娄室释放的奴隶、而后又跟随了斡鲁补的撒烈。和蔡良不同,撒烈比较笨,一下午的时间斡鲁补实在没法教会他什么,索性让他用铁棍子去抽打。 撒烈也是大气力,这一铁棍抡到大块头的后腰,大块头嗷一声大叫,撒开了两人,而此时,撒烈的第二棍已经直接冲他脑袋砸下来了,大块头并没躲,而是眼看着撒烈砸向自己的脑袋——啪的一声,大块头被砸得头破血流,但也仅此而已,这换做旁人肯定要被爆头的一棍,砸到这人脑袋上竟然只是出血! 这下撒烈也吃了一惊,一下铁棍收回得慢些,被大块头紧紧攥住就往怀里夺。撒烈怎么会让他夺去,也双脚抓地,两臂较劲往自己这面抢,两个大力士便僵持起来。而兵士们则赶紧把被当成武器抡而奄奄一息的同伴抢救过来。 正在这时,从对面屋子里抓出两个放冷箭女子的完颜阿骨打和完颜粘罕走了出来,见这情景也惊了一下,粘罕当即搭弓上箭就要射大块头,被阿骨打给阻止了:“那个大块头也是勇士啊。我没猜错的话,大帅应该也是想活捉后收服吧?” “怎见得?” 阿骨打一指那面围着的半圈搭弓上箭的士兵道:“只要大帅一声令下,那个大块头就会被射成刺猬,但没下令放箭,大帅自有大帅的安排。” 阿骨打猜得非常对,完颜乌雅束在见到斡鲁补手下的撒烈有如此神力,羡慕得不得了,因此便想活捉大块头收服在自己帐下听命。虽然让士兵们围上半圈以防万一,但没他命令谁也不敢放箭,而且他还令腿快的侍卫,回到后勤队伍那拿来从室韦营地处缴获的套马绳套,来套住这个大块头。 很快士兵便取了过来套马绳,乌雅束接过后,效仿契丹牧民套马那样甩手把套索朝大个子扔过去。一下套住了大块头的脖子,乌雅束赶紧用力拉,大块头感觉到脖子上被套了东西,便剧烈地摇起脑袋和肩膀,乌雅束当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接着便有更多士兵上去拉绳索,大块头怒了,索性一把松开了铁棍,让努力拉铁棍的撒烈倒退三步摔了一个跟头。而大块头直接扯着脖子上的绳子的两端,任凭士兵们用力,竟然把这套马的绳索硬生生给拉断了。 而接下来穿着金黄色铜盔铜甲的乌雅束竟然成了他的目标,他如野兽般冲了上去,乌雅束虽然刚坐起身,但反应很快,就地翻滚躲过了大块头的扑杀,而此时撒烈也已起身,抡起铁棍狠狠砸向大块头的后背,大块头又嗷的叫了一声,但这次没去抢铁棍,而是回过身,手脚并用如狼狗般扑上去,拦腰抱住撒烈,接着站起身,把撒烈举过头顶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 奴隶出身的撒烈倒也是皮糙肉厚,在这一般人足以成肉饼这一摔之后,撒烈竟然也只是吐了口血。但大块头不依不饶,一脚踩着撒烈的左脚,两手抱住撒烈的右脚就往上拔,又要把撒烈给活活撕成两半。尽管撒烈力气大,但这个时候根本使不上劲,只能硬撑着较劲。 斡鲁补见刚收的力士要被劈死,便不管了乌雅束的命令,直接朝大块头后背放箭,但他没射后心,而是射右肩,只要让他放开撒烈就好。因为离得近,这一箭几乎把大块头的肩膀给射透了,但大块头痛得大吼两声后,不仅仍然掐着撒烈的脚不放,反而更使出力气,誓要把撒烈劈两半,而撒烈的双腿已然力尽,双腿开始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眼看就要被大块头撕成两半…… 70.神力巨童 蔡良在带领兵士搜查民宅的过程中遭遇了一个力大无比的大块头,险些丧命,而后大块头奔到街上,竟然和同样力大无比的撒烈斗到了一处,乌雅束爱才故没令手下放箭,看着两个力士在一起斗狠,打算伺机活捉,无奈那个大块头实在是太有力气了,不仅扯断了套马绳,更放倒了撒烈,要将撒烈劈为两半,连斡鲁补用箭射透他的肩头都无济于事。 忽然,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大块头咆哮一声向右侧摔倒在地,放开了撒烈,抱着完全瘫软的右腿的膝盖“啊啊啊”地咆哮着,抽出身的撒烈翻身蹲跪起身,见大块头抱着膝盖的两手中间血流不止,在大块头向右侧躺着时,撒烈握紧拳头,运足力气从上往下冲着大块头的膝关节侧面砸下去,大块头再次痛得大叫一声,这次痛得浑身发抖。 撒烈借机把他面朝天按在地上,抡起大拳头,卯足了力气,左一下、右一下重重地各打一拳,最后两手握成一个拳头,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砸在大块头的面门上,立刻砸得大块头鼻梁塌陷。见大块头已经奄奄一息,撒烈便张开右手抓紧大块头的脑顶,左手抠住大块头的下巴,一咬牙一较劲,顺时针拧了起来,大块头原本气若游丝,忽然被拧了脑袋,剧烈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而后,他的硕大的人头,被撒烈一圈一圈、硬生生地给从脖子上拧了下来。 撒烈爬起身,冲着目瞪口呆的乌雅束、阿骨打、粘罕、斡鲁补等人,高高举起拧下的人头,也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然后回过身,对蹲跪在门内的蔡良,鞠了个90度的躬。而房门中除了蔡良,还有个昏迷的中年妇人。 原来,刚才穿透大块头右腿膝盖的那一下,正是蔡良射的。蔡良看大块头劈了救自己的射箭士兵,又抓俩同伴当武器出了屋子去拼命,正要去跟上,忽然听到房屋中一个柜子里有动静,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退回到屋中,然后猛地把柜门打开,结果一个40多岁的妇人哎呀一声掉了出来,蔡良立刻上去把刀压在了妇人的脖子上:“什么人!” “大人饶命啊!”那个妇人非常慌张,和之前蔡良见过的杀气腾腾的乙葛部女人们不同,这个妇人是真怕死,刀压在脖子上时的恐惧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 于是蔡良问:“那个大块头是你的什么人?” “巨童啊,是忽里孙大人的养子。20年前忽里孙大人与渡过混同江的东室韦人作战,把他们打退之后,清理他们的营地时,发现了这个孩子,仁慈的忽里孙首领就把他收养为养子。” “那大块头叫巨童?” “对啊,乙葛巨童,忽里孙首领捡回来后发现这孩子长得特别大,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这巨童既然是忽里孙的养子,又怎么会在你这?你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哎呀,我这平民百姓哪能与忽里孙套上关系。只是听说你们要打来,老身就在他巡街时用自家的猪头肉招待把他留在家里,以保护老身。” “哦?堂堂乙葛部首领的养子,吃了你的猪头肉,就留在你这帮你看家?”蔡良皱皱眉,把刀往下压了一下,“你给我老实点,说,你到底和忽里孙他们是什么关系?” “哎呀将军饶命啊!老身真的是平头百姓啊,说半个假的天打雷劈!”妇人哭嚎起来,“那巨童人长得高大,但智力却如同三岁幼童。每次吃不到东西就哭,现在长大了饭量大,吃不饱还是哭。所以老身这刚从集市买的猪头让他管够吃,他就留这了。” 蔡良点点头:“也就是说他的智力只是三岁小孩的水平?” “是啊!”妇人说得斩钉截铁。 蔡良于是拖着那妇人,潜藏于门后,看巨童与撒烈的角搏,虽然赞叹其力量和反应,但受伤后的反应极其极端,要么如没有知觉,要么则大吼不止——尽管听起来是成人的声音,但细听其实和婴儿的啼哭如出一辙。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事情起了变化,撒烈已经有了生命危险,便取出大头箭和小硬弓,刚想搭弓上箭,忽然想起妇人在一旁,便把妇人喊过来,妇人凑过来还没等问什么事,便被蔡良用一拳打在后脑上,昏了过去。 再没人捣乱了,蔡良便平心静气,把大头箭搭在小硬弓上,将小硬弓拉满,瞄准不到5米的巨童的右腿膝盖。而此时,撒烈已经坚持不住了,挣扎中却看见蔡良,这才心里有了底——果然,这一箭射出后,凿子般的大箭头便硬生生地射穿了巨童的膝盖骨,接着便是之前我们讲的——由于疼痛加丧失支撑,巨童一下倒地,解脱了的撒烈狠狠打了他几拳后拧下了他的脑袋。 众人这才都围了过来,看看什么人能有如此大的神力,惟有大帅乌雅束掩面叹气:“这么力大无比的勇士,如果收归帐下多好……” “启禀大帅!”蔡良恭恭敬敬地单膝下跪、拱手抱拳施礼,“适才我问过那边昏倒的妇人,得知这个大块头名叫乙葛巨童,为忽里孙20年前打退东室韦时在室韦人的营地里捡到的弃儿。如今虽然力大无比,但智力仅相当于三岁婴儿,更兼残暴无比,险些伤害到撒烈,在下若不射出这一箭,撒烈必死无疑。以此等低智商人换取撒烈,在下以为,得不偿失。” “是啊,大帅!”斡鲁补也单膝下跪,“撒烈虽然看着蠢笨,但其实只是奴隶当久了而已。没必要以撒烈来换取那个大块头的。侄儿知道大帅爱才,撒烈既然已经是我部中勇士,便也同样听候大帅的差遣。” “哎哎哎……”这下轮到乌雅束哭笑不得了,“我又没说把你们怎么着,你们这干什么啊……都起来起来,杀了强敌,撒烈和蔡良都立下了大功呢!” 阿骨打则笑着过来,拍了拍乌雅束的肩。于是,两队人马继续将这条街最后剩下的几座房屋搜查完,带出了藏在屋中的百姓,大部队这才算通过了这条街。 而此时的乙葛部首领府,便已近在眼前。 71.杀入首领府 两个力士间的一番恶战,最终以蔡良及时出手、撒烈拧下乙葛巨童的脑袋为结果告终,接下来的几个房屋搜查再无异样。于是,大军平安穿过通往首领府的街道,包围了首领府。各个方位,分别由乌雅束、阿骨打、吴乞买、斡鲁补、粘罕、完颜娄室各负责一路,蔡良虽然此前立下战功,但毕竟不会翻墙,所以就跟在了乌雅束攻打正门的队伍中。 于是,蔡良跟在乌雅束身旁闯向正门,正门早有忽里孙的亲兵做好了准备,以箭拒敌,乌雅束这无奈,也只好让手下用箭与之对射,一时之间正门这里僵持下来。 但僵持的也只是正门而已,其他6路包围了首领府后,士兵们彼此踩着肩膀以人做剃,纷纷翻越过了这2人高的围墙,由于首领府最后的亲兵都在门口拒敌,因此这些翻墙过来的士兵简直如入无人之境,除了一些惊慌失措的奴隶外,根本无人抵抗。 而靠近正门的两路——阿骨打和吴乞买,带领着人翻墙过后,并没有直接去攻打各房屋,而是直接杀向那十几个死守正门的亲兵,那些亲兵本来是打算据险死守,可没想到身旁身后竟然出现了联军的人,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纷纷做了刀下之鬼。 此时,包括偏房、柴房、厨房甚至厕所都已经被其他3路人搜个遍,不仅抓了好些个干活的奴隶和下人,完颜娄室这一路还从柴房里救出了被关押的70名萧奉先的随从。 这些契丹随从们见到联军的士兵,不知道是来救他们的,只以为是要来处决他们的,都纷纷跪地磕头。看着这些欺软怕硬的狗腿子们丑态百出,完颜娄室眉头一皱,回身走了出来,然后悄悄找来斥候长阿丹,让他带上弓箭手把这70人全部射杀掉。 蔡良吓了一跳,赶紧阻拦:“我们既然打算来救他们的主子,就没必要把他们给杀了。” “蔡先生你是不知道啊……”完颜娄室咬牙切齿,“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来到生女直地界,仗着有银牌天使做靠山,为非作歹一点不比银牌天使逊色的。我们救他们的主子,是为了朝廷上有人替我们说话。可这些狗腿子,留着毫无用处。” 正在说时,搜查了另一个屋子的斡鲁补带人出来了,便过来问明了情况,斡鲁补也赞同蔡良的话:“叔父,那萧奉先终归需要人服侍保护,我们生女直人谁爱干这事?这些狗腿子多一些不多,少一些不少,就让他们去伺候保护萧奉先吧。” 完颜娄室咬咬牙,只好点了点头:“既然二位都怎么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这些人还是先别放出来,等救下萧奉先再说,免得他们跟着添乱。” “是!”阿丹和蔡良领命,阿丹还专门派人来看守这些契丹随从,接着众人又把首领府各个院落搜索一番,确保万无一失后,众人便冲进了首领府的正房。 进了会客厅,却发现这里香烟缭绕,正上面挽着白色的绫子和红色的大幡,炕前用凳子搭着两快门板,上面各躺一具用白布蒙脸的尸体,一男一女。忽里孙坐在炕上,炕桌上放着丰盛的酒宴,而他身边,一个穿着大辽皇室华贵衣服的白面黑胡须的人昏睡在一旁。 看到乌雅束带人杀了进来,忽里孙凄然一笑:“完颜部果然是战无不胜啊,我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守,最终还是被你们层层攻破了呢。” 乌雅束上前看了看两具尸体,问:“这两个,莫非就是被萧奉先害死的大首领的儿子儿媳?” “正是。”忽里孙指了指女尸,“有身孕呢,能看出来吧?可惜现在母子双亡。” 乌雅束点点头,一招呼撒烈,撒烈便擎着乙葛巨童的硕大的人头站了出来。乌雅束问忽里孙:“这个是大首领收养的义子吧?” 忽里孙看到人头猛然一惊,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傻儿子虽然智商很低,但却力大无比,本来指望被完颜部和七水部联军打进首领府时可以抵挡下,却没想到乙葛巨童在防卫战前忽然没了踪影。如今终于出现,却是这个模样……忽里孙的额头青筋跳动,说不出话来。 乌雅束道:“既然大首领在给儿子和儿媳办丧事,不如就连把这养子也一起祭奠下吧。”说完告诉撒烈,把乙葛巨童的人头放在男尸的头旁边。 “呵呵,就不用来这装模作样的了吧?”乙葛忽里孙放下酒杯,“如果有心,等下不如连老夫也一块祭祀下。” “听大首领的。”乌雅束鞠了一躬。 “呵呵。但是老夫现在还不想死!”忽里孙下了炕,猛地把昏迷的那人往肩上一扛,指了指对众人道,“这就是你们要救的银牌天使萧奉先,你们轻举妄动的话,我可随时会解决掉他的。”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腰刀。 这时阿骨打走了出来,“萧奉先无论死活,都不会救了大首领。你把萧奉先杀了,我们顶多上报给大辽说是死于叛首之手,我们并无罪责。可如若放了大首领您,那么我们生女直诸部都会被驻扎在宁江州的混同军给踏平。萧奉先死不死随意,这个看大首领喜好;但大首领您,必须要死,不过既然是前辈,所以我们还是准许大首领选择一种体面的死法。” “你……”忽里孙叹了一口气,无奈把萧奉先重重摔在炕上,刚想手起刀落结果了萧奉先,被眼疾手快的粘罕一刀给架住,死死瞪着忽里孙。 “就知道你们这些大辽的狗会救那个恶使!不过告诉你们,现在我砍不砍死他都是那么回事了,他已经被我灌了毒汤,没多久活头了,等会我和儿子们一起上路,再找他慢慢算账。” “大首领就别说意气话了。”阿骨打道,“请大首领选个体面的死法。” “哼。”忽里孙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听说劾里钵太师的儿子各个勇猛,既然让我选择死法,那么可否让老朽领教下在场的三位英雄的本事,亲身领教三位公子的勇猛,老朽便死也瞑目了!” 72.部落英雄 完颜部、七水部的主力终于突破了中央街道,包围了首领府后从各个方位杀入,不仅消灭做最后抵抗的亲兵,更擒获了全部奴隶,并救下了萧奉先的70名随从。而来到首领府会客厅,发现这里已经被摆成灵堂,而对于阿骨打让自己选择死法的要求,忽里孙的提议,竟然是和乌雅束、阿骨打和吴乞买三兄弟比试刀法。 这个要求大大出乎了三人的预料,更出乎了大伙的意料,众将赶紧出来阻止。 “呵呵。”忽里孙一笑,“怎么?三个壮年的汉子对我一个老头子,怎么还不敢么?”说罢猛地拔出两把佩刀,这一下惊到了跟进来的联军士兵,立刻挺枪举刀搭弓上箭,对准了忽里孙。 忽里孙一皱眉:“干什么?看不出这里是灵堂么?死者为大,尊重下死者总可以吧?”说着分开面面相觑的众人,来到了院中。 阿骨打看看两位兄弟,道:“忽里孙说得没错,我们三个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于是便也出了会客厅,而后乌雅束和吴乞买,也都来到院中。 兄弟三人以三角之势,将忽里孙围在其中,忽里孙把两把刀握在手中,持刀拱手施礼。兄弟三人也都拱手鞠躬。接着,三人便围着忽里孙斗成一团。 忽里孙的刀法果然了得,两把大刀上下翻飞,虽然看着没有章法,但却步步到位,完颜氏兄弟三人的每一刀都会被他挡住,不仅如此,还时不时或砍或刺来突袭三人。很快,三个人都有些冒汗了,但忽里孙却老当益壮,步伐稳健刀法娴熟,打着打着还撤出了三人的包围圈,正面以一抗三打了起来。 阿骨打此时真有些着急了,后悔不该说出让忽里孙自己选死法的话,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纠缠不清时,阿骨打想起了小时候和一群小大孩子打架的经历,便有了主意。他放弃了和忽里孙的对砍,两步又窜到忽里孙的身后,大喊:“一起刺腰!” 这话喊得太突然,乌雅束和吴乞买正按自己的套路砍,根本来不及变招;而忽里孙却惊了一下,两下格开正面乌雅束和吴乞买的刀后,便右手把刀横在身后抵挡,同时侧过身来回砍阿骨打。 可阿骨打本就没想刺他的后腰,而是一边喊着一边直刺忽里孙的后心,一刀刺入,忽里孙停了下来,口中开始往出泛血。而乌雅束和吴乞买两人的刀此时也招呼过来,一个砍中脖子根,一个刺进胸膛。忽里孙张大口、圆睁着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地、然后倒下。 阿骨打蹲下身来,看忽里孙瞳孔已经放大,但嘴角还在微微动着,便伏下身在忽里孙的身边道:“大首领,我们不是不恨大辽,只是现在还没到起兵的时候,等日后力量攒够了,我一定为你、为我姐姐、为所有被大辽迫害致死的生女直人报仇!” 忽里孙似乎听到了这话,嘴角轻微动动,表情也不那么狰狞了……猛地。忽里孙口中一口血涌翻出,又抽搐一下,不动了。而阿骨打,则给这个为家人、为部落战斗到最后的老首领,抹上了眼睛…… 当忽里孙被杀后,对乙葛部的战争就算结束了,接下来大帅乌雅束便安排对乙葛部和寨子的处理事宜。 首先是将己方战死之人收尸装车,等到拉回完颜部和七水部再进行埋葬,以使这些战死的同伴落叶归根。而出于对把些死守家园的乙葛勇士们的尊敬,乌雅束也让手下把对方所有战死之人的尸体集中在混同江畔,包括忽里孙和儿子、儿媳以及养子乙葛巨童的尸体,都拉到这里,每个人都覆盖着白布,并让伯函大萨满为这些勇士主持送魂仪式。 一切准备完毕,这才让斡本和桓函放出被轻骑看得死死的留守房屋中的百姓出来,和此前拘捕的那些埋藏在房屋中的百姓一起,去江边参加送魂仪式。 傍晚时分,混同江边举行了盛大的萨满送魂仪式,伯函大萨满带来的本部弟子和乙葛部萨满及弟子一同给这些英灵送行,百姓们牵着从巨大草人上顺下来的丝线痛哭不已。 一番腰铃手鼓唱词之后,丝线被打断,草人被抛进混同江,之后便给乙葛部的死者们下葬,入土为安。还有家属活着的自己家给堆坟头立碑,家里没有人活着的则由联军的士兵给埋了。而乙葛忽里孙和儿子、儿媳以及义子,由乌雅束亲自带人给砌了坟立了碑。 而就在仪式进行之后大家都在默默地位死者立坟竖碑时,不知道哪个女人喊了一声:“别被这些魔鬼的假仁慈给骗到了!”于是很多女人和孩子捡起石块便去砸身边的联军士兵,还好这些女人都力气不大,没了弓箭使用硬靠力气的石块,被砸者顶多脑袋上流出血。 士兵们大怒,抽出刀把这些还不服气的女人和孩子就地杀死,然后和他们家人掩埋在一起。而最后剩的女人和孩子,为了防止被他们袭击,粘罕干脆把他们都绑成一块关押起来,把他们作为奴隶卖掉,免得留在这里夜长梦多。 等都忙活完,天已经黑了,当晚众人就住在了乙葛部,并派出斥候快马加鞭去完颜部,一方面通报捷报,一方面也说明乙葛部这里的情况——因为军民抵抗得太强硬,以至于十户九空,而剩下的女人和孩子由于一直对联军有敌意,故在送魂仪式后便被邦成一串,只能充作奴隶。 而这里距离完颜部有很远的距离,但与东室韦隔江相望,又有大片的草地,如果生女直人自己不住在这,这里就会被东室韦人渡过江来占领,所以需要从完颜部极其各部中挑选家贫者及居住偏僻者移民过来,继续住在这里。 至于那个被乙葛部首领忽里孙劫持扣押的银牌天使萧奉先,此时还是昏迷不醒,不过伯函大萨满说,这个人只是被忽里孙灌了本地山林中的一种毒蘑菇汤,如今他已经差遣弟子配了解药并服下,明日萧奉先便可苏醒过来。 73.联军班师 消灭了乙葛部的全部抵抗势力,杀死了乙葛部的首领忽里孙,完颜部、乙葛部两部联军征伐乙葛部、拯救大辽银牌天使萧奉先的作战便告完成。由于乙葛部的抵抗太过强硬,最终使得这个千人部落死亡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妇孺也被贬为奴隶,只有从别的部落移民过来才能继续守住这乙葛部——否则,对岸的东室韦人会随时打过来占领这里。 至于萧奉先,虽然被忽里孙灌了毒蘑菇汤昏迷不醒,但却被伯函大萨满配的解药给救治过来,第二天果然如伯函萨满所说,萧奉先醒了过来。 当见到周围盔明甲亮的生女直将士,萧奉先还以为自己要被杀头祭旗,强拖着虚弱的身子一边跪着磕头一边求情,可谓是丑态百出。 但接下来,他却看到,为首的三个中年人和一众年轻人都向自己跪下,不由得一怔,然后才知道,自己得救了!是完颜部和七水部奉生女直诸部节度使完颜盈歌之命,讨伐了乙葛部,把自己救了出来,而外面,自己剩余的70个随从都在。这下萧奉先便破涕为笑。 萧奉先中等身高,长得白净,略有些肥胖,看样子应该是30多岁,但是和同样30多的阿骨打、吴乞买这些男人不一样,萧奉先身上更多是那种纨绔子弟的跋扈感。不过对于这么一众救了自己的人,萧奉先倒也知道感恩,当问明了情况之后,便再次单膝跪地:“感谢各位英雄的救命之恩!”于是大家又是一顿礼让,客气了一通,乌雅束便令人就地在乙葛部摆下酒宴,给天使萧奉先大人压惊。 酒宴过后已是中午,这时众人便要启程回完颜部复命了,出于谨慎考虑,这里由完颜吴乞买带领本部300人马驻守在这里,其余人等则在乌雅束大帅的带领下,渐次离开了乙葛部的城寨,拉上死伤的同伴,并押解着被贬为奴的剩余的乙葛部的女人和小孩,踏上回归完颜部的回程。 这次班师,依旧由完颜娄室带本部人马在前面开路,以防出现盗贼或渡过江捣乱的东室韦人。还好,一路顺利,没有遭遇任何麻烦。 而在天色将晚时,大军再次抵达了室韦人的营地,在完颜娄室的提议下,大军再次在室韦营地过夜,而此时带众出迎的七水部驻军中,竟然有驳虏也!完颜娄室看他才一天便能恢复得起身下地,大为惊喜,紧紧攥住驳虏也的手:“再休息一晚上,明天我们回七水部!” “唉,没能跟大首领去攻打乙葛部,却在这等小地方马失前蹄,实在是惭愧!”驳虏也臊得满脸通红。 “将军也是在战场负伤,有什么惭愧的,起来!”完颜娄室把他搀扶起。 而当看到一身铁甲骑着铁骑的蔡良,带着同样人马披甲的威风凛凛的七水部重骑,驳虏也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自己带出的生死与共的弟兄们,关键时刻却没能带他们冲锋陷阵,却交由一个上不懂天文、下不知地理且不通诗词典籍的所谓文人带着,可没想到这一部几乎是没有折损,安心之余也有了些许的妒忌。 见驳虏也在看蔡良,完颜娄室便说:“蔡先生简直是天才,带着重骑两次突击乙葛部的木寨,第一次见对方用硬弓相拒,果断撤回,保存了力量;第二次引着了寨子里的草垛和木栅,又顶着烈火突进寨子里。而且你看,现在伤亡简直是微乎其微。” 驳虏也听到完颜娄室的赞赏,一下跪到蔡良的面前:“蔡先生乃是天生将才,驳虏也自愧不如,以后七水部重骑就交由蔡将军统领,在下愿为蔡将军效犬马之劳!” “这怎么行啊,我只是撞大运而已。”蔡良赶紧上来扶驳虏也。 完颜娄室见状也大笑:“驳虏也你少跟我来这套,好好养伤,等伤好了赶紧回来带你的重骑队。蔡先生乃是我身边的大谋士,他想去我还不放呢!” 然后对蔡良道:“军营行伍很苦,这出征之时蔡先生跟着辛苦一下,等回到七水部,蔡先生就回到首领府来继续给我出谋划策吧。至于重骑队,反正没有战事,驳虏也你就边统军边疗伤吧,多辛苦辛苦。” “是!”蔡良和驳虏也同时领命,而且都是发自内心,蔡良本来有些内向,战斗时候迫不得已带兵是没办法,但等到不打仗了,那些血气方刚、性格各异的当兵的他还真没信心能罩得住他们。而驳虏也见自己的重骑统领身分仍然被保留,更是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七水部驻扎下之后,便差人去通报乌雅束,就说今晚依旧在室韦营过夜,然后令士兵们埋锅造饭,而草原室韦人养的那些牲畜自然又遭了秧,被宰了很多——而且他们不光做出自己的份,还把整个撤回军队的都带了出来。 乌雅束的大军大约于戌时两刻到达了室韦营,换现成现在时间就是晚上八点半,热腾腾的饭和香喷喷的羊肉都刚出锅,喝的水也都烧开晾凉,完颜部的将士兵们喝了水解了乏,便与七水部的将士们共进晚餐,而蔡良也终于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亲如一家。 而在室韦的中央大营,乌雅束便在此款待各部军官,当然也包括银牌天使萧奉先。蔡良作为立大功之人,又是七水部重骑代统领,不仅在被邀请之列,而且还和乌雅束、阿骨打、完颜娄室、萧奉先等人同桌进食。 “此次大获全胜,七水部立下大功,尤其是消灭那100重骑和用火箭射着了乙葛部防守的草垛,简直是……本帅敬斡里衍首领一杯!”斡里衍即完颜娄室,乌雅束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这时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夸完颜娄室了,索性先干为净敬。众人也都站起来称颂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自己也喝下这杯酒后道:“娄室乃一介武夫,怎堪获此称誉,立下此奇功者,实乃是蔡先生!” 74.萧大天使 攻打下乙葛部后,休整一番完颜部、七水部的联军便开始撤军,当晚到达了此前帮乙葛部抵挡完颜部的室韦人营地,大部队便在此休息,并继续毫不客气地在这里杀牛宰羊。而在酒宴上,当大帅乌雅束夸奖起完颜娄室用火箭烧乙葛部的100超重骑和攻破敌人的寨子时,完颜娄室却说,那功劳应当属蔡良。 完颜娄室说:“攻打乙葛部的前一天,蔡先生告诉娄室把各营地宰杀的羊油以及室韦人家里的衣服收上来,把衣服用油泡上撕成条缠在箭上,使用时点着了射出,便为火箭。” “哦?蔡先生真乃神人也!”乌雅束再敬蔡良,众人也再度站起敬酒。蔡良脸臊得通红,也喝下了酒。 “蔡先生当时怎么想到用火箭的?”喝下酒后乌雅束问蔡良。 蔡良道:“此前破室韦营地的重骑时,在下便发现这里天干草枯,非常适合放火,做这些火箭其实也只是留着防备乙葛部的超重骑兵。至于用火箭射木栅和草垛,都是斡里衍大首领的计策。”于是大家便都再度称颂夸耀完颜娄室和蔡良。 等互相夸奖完,大家便询问起萧奉先的前后经过来,萧奉先自然是把自己的龌龊事情隐瞒带过,单纯说那乙葛忽里孙父子无礼骂大辽朝廷、自己的随从听不下去一怒之下杀了忽里孙之子,结果自己就被扣下了。 众人虽然对他要玷污人家媳妇却因为有孕在身而将人杀害的龌龊起因心知肚明,但毕竟以后还要用他,因此都强压怒火,劝萧奉先不要放在心上、并说忽里孙全部落已被诛杀殆尽一类的话,这才让萧奉先平静下来。 而萧奉先,本来自以为是朝廷特使,没想到却险些丧命,虽然眼前这些生女直人互相夸耀而把他晾在一旁多少有些不爽,但想想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也不再挑剔了。尤其是听说蔡良竟然想出用火攻的方法破重骑和木寨的方法,更是对蔡良有了兴致,尤其是听说来自900年后,更是便也跟着询问一二起来。 所谓的皇族贵胄,蔡良并不是第一次接触,此前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碰到的萧海里就是国舅,而这个萧奉先也是,看来皇上老儿不光女人多,舅子也多。 由于此前蔡良也知道乙葛部起兵的原因,因此对这萧奉先自然是超级没好感。而且在某一瞬间,他甚至庆幸,当时穿越时碰到的是萧海里而非萧奉先,否则何冰会很危险……继而想起来好久没联系上何冰了,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老萨满能罩住她嘛?或者说老萨满自己会不会也对何冰非礼? 想到这里蔡良便心口犹如压着巨石一般痛苦不堪,席间几次想开口让萧奉先帮忙回去跟皇帝说赶快派兵来镇压萧海里好把何冰解救出来,但转念一想,万一是让萧奉先统兵去征缴,到时候何冰不是落入萧奉先这家伙手里了?所以干脆憋着不提。 酒宴过后,众人有的回到各自的营房,有的则出来在营地里和寨子周围溜溜马,混同江畔那大片的草场简直是给马儿开大餐的好去处。不过蔡良依旧是在室韦营地里转,来到室韦营地,他总会想到那个被他用大头箭刺穿颅顶的小女孩。 “蔡先生好兴致啊!”正在散步,有人搭话,蔡良转头一看,这次来的竟然是萧奉先!此刻他在70名随从的护卫下,也在室韦营帐里散步——被关押了这么多天,能再出来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 “拜见天使!”蔡良赶紧单膝跪地拱手施礼。萧奉先立刻搀扶起来:“蔡将军不必客气,我已经从乌雅束大帅那听说了先生在此战中所立下的大功。如若没有先生,奉先可能已经死了。奉先乃知恩图报之人,以后将军若有事用得上奉先,奉先必竭尽全力,以报将军救命之恩。” 在以往,七水部和完颜部的熟人都称呼他为先生,而这一战之后,已经有不少人对他已将军相称了。蔡良当然不指望能被眼前这个家伙报答什么,便虚与委蛇地客气一番。 正说着,阿骨打也过来了,三人与事又客气一番。聊到白天攻打乙葛部时,阿骨打说,他从跟随父亲劾里钵征战讨伐生女直各部,一直都是主力被灭或寨子被攻破,里面的人便投降,而这种全民皆兵、在寨子被攻破还拼死抵抗的,也是第一次见到。 蔡良则说,这会不会是室韦人的习惯?毕竟比起生女直各部,乙葛部距离东室韦其实更近,只有一江之隔,期间无论是交换马匹物品还是爆发战争,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他们的影响,何况他们这本来还收留一支草原室韦人。 “哦?这原来是室韦人的习惯?”阿骨打和萧奉先都好奇起来。蔡良点点头,把自己之前在室韦营地遭遇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尤其是那对姐妹,连大姑娘和小女孩都上来要把自己弄死,结果一个被重骑的大锤给砸爆了头,一个被自己用大头箭刺进了天灵盖。 大概是描述得太过绘声绘色,阿骨打听得都有些咧嘴,而萧奉先更是惊得掉了下巴:“蔡将军莫非从崂山学过法术?” “啊?什么崂山法术?”蔡良听得一头雾水。 “我听说从中原汉地来的友人说,中原有种报复人的法术,就是用锥子从仇家天灵盖刺入,那样仇家的魂魄便被封在死尸内,而无法超生。除非拔出钉子,那个诅咒才会消除。”萧奉先竟然还懂这个。 “那还好……”蔡良长出一口气,“我刺死小女孩后,就把大头箭拔出来继续射那个使大锤的重骑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蔡将军不至于这么恶毒嘛。”萧奉先抚掌大笑,然后便告辞了阿骨打和蔡良,“我先去那面走走瞧瞧,两位慢慢聊。”说罢带着70名随从,离开了。 75.仇恨之火 酒宴之后,蔡良在室韦营地里散步,竟然先后碰到了萧奉先和完颜阿骨打,说到乙葛部的百姓为何如此跟着部族拼死抵抗到底,蔡良便由此提到了那个小女孩,竟然被认为是崂山法术,还好最终是误会,然后萧奉先便告辞了蔡良和阿骨打,带着侍卫们去别处逛了。 见萧奉先走了,阿骨打也大笑起来:“蔡先生啊,说到没封那小女孩的魂魄,你还真来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就好像你做了什么好事一样,哈哈哈。” 蔡良被阿骨打笑得满脸通红,道:“呃,怎么都是杀,别太不给人留后路嘛……” “嗯嗯。”阿骨打点头,“其实我知道蔡先生本性是仁慈的,当初第一次在断崖下见到先生时,先生为斡里衍求情,我便知道先生乃忠厚慈善之人。如今虽然上了战场,便别太在意这些了,戎马生涯,杀人害命是不得已的。关键是,打过仗以后,会怎么样。” “哦?将军的话我没明白……能否说得再详细些?” 阿骨打点点头:“我们完颜部,从我的祖上开始,便征伐吞并生女直各部。表面上看,战争造成了生灵涂炭,无数人为此身死。不过几年之后,这些被吞并的部落便都恢复了原来的繁荣,但再有摩擦他们也不会动刀兵,而是由完颜部首领裁决。他们虽然都经历了一次大战,但在以后,却杜绝了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情况。现在先生理解了否?” “理解了理解了。”虽然阿骨打表达得不是很清楚,但蔡良倒是真正理解了,但旋即便问,“那这乙葛部,恐怕很难恢复了吧?” “唉,他们太特别了。”阿骨打也叹息,“本来可以继续在这里繁衍生息劳作的……” “对了,这室韦营地里那些剩余的妇孺老幼,打算如何处置?”蔡良想起来这里还有不少被抓起来的室韦部百姓,便问阿骨打。 阿骨打道:“这些草原室韦人本该在自己地界待着,忽里孙收留了他们,我们其实也可以,怎奈他却帮助忽里孙打我们。所以,可能的话,应该是一起卖做奴隶吧。” “……”蔡良对眼前这些平常很豪爽的人动不动口中就把人卖成奴隶的做法十分反感,但又不好反驳,毕竟人家这里就是这习惯,便道,“那些人都来自草原,吃喝惯了腥膻之物,在我们这做奴隶,会不会不适应啊?” “哈哈哈哈!”阿骨打大笑,“蔡先生这是要我把他们送回对岸吧。告诉你,对岸的东室韦人不会收留他们,草原室韦的其他部落更不会收留,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渡过混同江来帮忽里孙看大门。你说室韦人不收留,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收留?” 见蔡良无言以对,阿骨打继续道:“更何况,他们还打过我们,我们留他们性命,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据我所知,他们草原室韦之间部落争斗,战败的一方往往被屠杀殆尽,投降了也只能留下孩子和年轻女子。至于适应,饿他们几顿,就什么都适应了……” 正在说时,正西方向的营地忽然传来一片女人和孩子的哭喊惨叫之声!阿骨打和蔡良大惊,便赶紧奔过去,但见那面的一个圆顶帐篷起了火,而萧奉先的随从们正搭弓上箭对着火海中挣扎哭号之人进行射杀。而一旁的完颜部守卫则苦着脸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惨剧。 蔡良知道,他们射杀的正是刚才和完颜阿骨打说的那些室韦人的妇孺——本来还商量该怎么处置他们,这下好,萧奉先帮解决了。而阿骨打听到火中人们的咒骂并不是生女直人,这才稍微按下心来,如果是萧奉先的人和自己人发生冲突,这才麻烦。 蔡良三步两步赶到萧奉先的随从们跟前,挨个阻止:“住手!都住手!” “我们奉萧天使之命射杀这些乱民,蔡将军请勿阻拦,如有疑问,请和我们天使大人说!勿要在此阻挡我们这些只是奉命行事的下人。”随从说完,继续往火里面射箭。 “萧大人,快让他们住手……”蔡良这才看到萧奉先也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看着,便赶紧过去求情。 “嗯?蔡将军。”萧奉先见蔡良给那些俘虏求情,怔了一下,道:“他们跟着忽里孙叛乱,理应处死,蔡将军莫要心慈手软。” “可是萧大人,他们现在手无寸铁!”蔡良说,“既然已经放下了武器,还杀他们做什么呢……” 正说着,忽然身后萧奉先的随从惨叫起来,回身看,发现有几个室韦女人和老人身中数箭、浑身着火但还是咬着牙冲出了火海,死死抱住萧奉先的随从以及附近的完颜部守卫,有的则直接扑到就近的帐篷上引发了大火。后面的由于弓箭手这乱成一团没人对他们射箭,因此有更多室韦俘虏顶着箭全身着火冲了出来, 蔡良这下说不出话了,而萧奉先见手下被突袭,立刻拔刀上去去砍抱住手下的室韦女人,但无济于事,那个室韦女人连被烧带被砍已经死了,但就是双手扣死,要和身前的随从同归于尽。很快,部下也被活活烧死了。 正在这时,一个老头也浑身冒火扑到了蔡良身上,咬牙切齿:“老朽忽悠人一辈子以为无人能及,可没想到你们生女直人竟然如此出尔反尔!竟然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下手!” 蔡良身上的衣服顷刻间也着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室韦营地的那个老首领,老首领双手死死抱住蔡良,还用牙去咬蔡良的脖子。蔡良痛得大叫,想解释已经没用了,便索性握紧双拳,用尽全力用双全夹击老人的两个太阳穴,只两下老人便翻遍眼吐血而亡。 接着蔡良拼尽全力去推老人的尸体,但是完全无用,正在身上的火越烧越大时,一桶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接着老人的两个胳膊被从肘部砍断,蔡良这才解脱,抬头看,原来是阿骨打救了自己。 76.太师之谕 饭后在室韦营地散步时,萧奉先因为指使手下点燃了看押室韦人幸存的妇孺老幼的帐篷,又让随从们对着他们放箭射杀,最终激怒了这些原本打算听天由命的俘虏们,他们全身冒着火、顶着箭,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把萧奉先的随从们死死抱住、从而同归于尽。 此时,整个室韦营地都乱了,跑出来的室韦俘虏们混身冒着火,见人就抱,见帐篷就扑,加上晚上风大,整个营地刹那间火海一片。好在两部人都没解去盔甲,而粮车也都停在室韦营地外,所以当七水部和完颜部的将士们迅速撤离了营地后,人员和粮食也都没多大损失。 真正损失殆尽的,是萧奉先那70名随从,统统被愤怒的室韦俘虏紧抱着烧死,萧奉先本人的衣服和头发也都被烧焦了,最后被阿骨打和蔡良就出来时,简直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 无奈,大军只好在二里之外重新扎营,营扎好后,众人这才算安顿下来,蔡良因为及时被阿骨打用一桶水救了所以无大碍,而萧奉先和其他烧伤的,则被伯函萨满带着弟子们一起跳神驱病。 待联军再次驻扎下来,蔡良才把那身多处被烧焦的衣服换掉,正在感慨世事无常时,完颜娄室和阿丹、桓函来了:“蔡先生还在想那些室韦俘虏么?” “唉。”蔡良叹口气,“那个萧奉先,他干的叫什么事啊!” “呵呵,银牌天使从来就没有过好人。”完颜娄室冷笑着说,然后对蔡良道,“对了,乌雅束大帅刚才派人来传令,让我带本部将官去大帅营,有要事商议。蔡先生也一同去吧。” “好!”蔡良点头答应,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同完颜娄室一行一起来到了大帅营。而在大帅营帐前,蔡良发现各部大小军官都在帅营门前等着,大都看着南边室韦营地仍然燃烧的熊熊烈火。其中粘罕尤其生气,一直跺着脚骂萧奉先多事,几次要操刀去剁了萧奉先,都被他父亲完颜撒改给拦住。 “那萧奉先是什么东西!除了欺压人和捣乱,他还会别的?”尽管被父亲按住,但粘罕还是大骂不止,“本来可以在室韦营地好好地休息一夜,现在好……我现在杀他10次都不解恨!” 而和乌雅束对话才得知,烧死的不光有室韦营的那些俘虏以及萧奉先的70名随从,此前从乙葛部带回的作为奴隶的老幼妇孺们由于都被绑着、火起时又没人记得他们,因此也都葬身于火海中。等于此次完颜部和七水部的联军出征,把乙葛部和协同他们守护的一部草原室韦人,全部诛杀殆尽,一个活口也没留。 “都是些可怜的人啊。”斡鲁补长叹一口气,对阿骨打道,“父亲,等会让伯函师傅给他们做个送魂仪式吧。” “拉倒吧。”阿骨打打断了儿子的话,“我知道你仁慈,但仁慈是要分场合的!那萧奉先心胸狭隘得很,连抓为俘虏的敌人都不饶,现在我们差萨满去给他们超度送魂,那不是诚心跟萧奉先找麻烦么?” “那……这些人就这么惨死了?”斡鲁补皱皱眉,“乙葛部起兵是因为部落首领受到奇耻大辱,室韦人帮忙则是因为乙葛部收留他们。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无可厚非,如今落个全族被诛杀尽的下场,又连个送魂超度的仪式都没有,我们做得未免太过决绝了。” 阿骨打笑了,对乌雅束和完颜娄室道:“我这二儿子可真是宅心仁厚啊。”然后对斡鲁补说:“即便超度送魂,也得等那萧奉先不在的时候。等到把萧奉先打发走了,我们再请萨满师傅来此超度吧。” 接下来便是两部的军官的军事会议,主要就是商量派谁去服侍护卫萧奉先,毕竟费这么大事把他救出来,最终是指望他在朝堂之上帮自己说话的。但无论开出多高的赏金,问到哪一步都直摇头。 因为大家都清楚,萧奉先是个刻薄猜忌、心胸狭隘之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了他,然后就可能招惹来杀身之祸。最终,乌雅束只好无奈地做出了决定:各部轮流服侍护卫萧奉先,今天晚上,就从乌雅束的大帅亲军本部开始。 决定刚定下,来自完颜部的信使骑快马来了,见众将官都在,便跪地呈上了生女直节度使完颜盈歌的手谕。乌雅束展开一看,大致意思是完颜盈歌得知萧奉先被救出后很高兴,但深知此人心胸狭隘,难以长期相处,故应当趁着现在他感激我们救命之恩时就把他尽快打发走。在完颜部那面,盈歌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乌雅束这面,则一定不要惹怒他。 做好了什么准备,盈歌太师并没说。乌雅束于是就把盈歌太师的意思告诉了大家,于是,众人各回营帐,休息去了。而第二日,乌雅束便加快了行军速度,以争取早日回到完颜部——与萧奉先这种人,少接触一天是一天。而各部轮到自己服侍保护萧奉先,更是不敢有一点怠慢。最终,大军终于平安地回到了完颜部。 而在抵达完颜部前,生女直节度使、完颜部首领完颜盈歌,已经带人在本部城寨外等候了,当看到乌雅束和萧奉先并排骑马走在最前面,连忙冲萧奉先跪地施礼:“卑职参见大辽天使!” 萧奉先一看也笑逐颜开,赶紧客气:“太师快快请起,奉先当感谢太师派出大军相救才是。”说罢也翻身下马,礼节性地冲完颜盈歌回礼。接着便又都上了马,萧奉先和盈歌并马行在最前面,完颜、七水两部的将士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完颜部。 尽管完颜部的百姓对大辽银牌天使极其厌恶,但是盈歌还是派人逐家劝说,恩威并举,这才让百姓都上了街,让萧奉先有种被夹道欢迎的沾沾自喜。而到了太师府,完颜盈歌便指着府上的一个鸟笼道:“天使请看!” 顺着盈歌所指,萧奉先看到,笼中蹲着一只大约2尺长的大鸟,毛色灰白,喙弯如钩,虽然看着有点困顿,但眼神中仍按透着肃杀的犀利。 这,不正是萧奉先此次来到东海女直地界来催缴的万鹰之王——海东青么? 77.天使挨揍 尽管在屠杀室韦俘虏一事上,萧奉先让多多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考虑到这毕竟是生女直诸部节度使完颜盈歌亲口说要保住、以在朝廷中为生女直人说话的重要人物,所以大伙便也都忍下气来,保着萧奉先最终平安抵达到了完颜部。而在完颜部的会客厅,完颜盈歌不仅给他备好了酒宴接风,更连海东青都给他准备好了。 萧奉先吃惊之余,更是感激不已,直接单膝给完颜盈歌跪下了:“此次奉先遭难,皆为此鸟而起,今被太师大军所救,方死里逃生。本以为捡回这条贱命回去等被皇上责罚,没想到太师竟然替奉先收到此鹰,奉先也可以回去跟皇上了。”说罢就要磕头。 完颜盈歌赶紧把萧奉先搀扶起来:“萧天使乃是帝室贵胄,盈歌所做自是本分,天使如此客气,真折杀盈歌的寿禄了。” 客气一通,完颜盈歌便下令,全部大摆酒宴,犒赏此次南征乙葛部的完颜部、七水部的将士,更在太师府会客大厅摆酒宴,款待萧奉先及此次出征的众将官。 大概是喝得有些多了,当提起之前的种种事情,萧奉先竟然哭了起来,说自己带了100名随从来此,被那乙葛忽里孙作乱杀了30人,剩下70个在草原室韦人的营地竟然也都身遭不测,惟独自己死里逃生却也被烧伤。然后便痛骂草原室韦人民风太过彪悍一类的话。 完颜盈歌自然是顺着他说话,但心中也已经把这个人骂个七八遍了——两部大军联合出征,耗费粮草兵员,好不容易打下一大一小两个寨子,最后却只得了一个乙葛部的空寨子,本来剩下来可以征为奴隶的竟然被眼前这个混人给全杀害了。更关键的是,此人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倒为他那些同样禽兽不如的随从伤心。 饭吃到一半,萧奉先内急,便起身告辞众人去厕所解手。太师府的厕所有两处,一处在会客厅后,这个一般是完颜盈歌及其家人和客人使用;一处在正门左侧,是下人和奴隶们所用,也就是当初蔡良和范若躲进来的这个。而没人告诉萧奉先府上贵客的厕所在何处,萧奉先便也就去了进太师府时看到的那个。 还没等到,萧奉先便被那一股骚臭之味熏得险些吐出来,暗自说这生女直果然是野人,这五谷轮回之所竟然如此不堪,刚进去还没等看到里面,便听到里面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便有一个强有力的大手抓着他的后脖领子拖了出来,丢进另一个厕所里,把脸按在蹲坑里便打,接着好像听起来又有很多人进来,说着这个流氓偷看女人上厕所一类的话,连踢带打。 而萧奉先的脑袋直接卡在了蹲坑里,一脸一头都是屎,可以说是连痛带恶心,尤其受不了的,似乎有蛆虫爬进了他的耳朵、鼻子和口中。足足打了有一刻钟,那些人才走开。而当他被人救出来时,已经又过了一刻钟了。等带出来便第一时间去井边打水把头脸都好好洗了一下。完颜盈歌带着两部众将也赶到了,众人都强忍住笑。 完颜盈歌走上前道:“天使大人蒙此大难,在下罪该万死。” “哎呀……可熏死我了,脑袋现在疼死的啊……哎呀……”一边被清洗,萧奉先一边哼唧,“在到底是谁干的啊?” “天使勿急,我已差人去挨个下人房间去查问了。”盈歌又问,“此处乃我府中下人所用之茅厕,脏臭得很,话说出门时侍卫没告诉大人去后院的么?” “没有……” “这些混蛋侍卫!”然后就听盈歌训斥手下:“萧天使去解手,你们怎么不给往后院去领。” “回太师,天使大人并没有说去解手……” “唉……”听到侍卫们的话,完颜盈歌也只是叹气加跺脚。 终于清洗完了,接着又被伯函萨满往鼻子、耳朵里灌了汤药,把里面的蛆虫给驱赶出来,又给喝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五脏六腑都恨不得吐出来。然后让萧奉先睡上一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萧奉先才算苏醒过来。 见萧奉先醒来,早早醒来的完颜盈歌便邀请萧奉先用早餐,萧奉先自然答应了。正在这时,侍卫们来了,端上了两个铜盘,单膝跪地:“报告天使、太师,昨日袭击天使的两个下人都已查出,按照太师的意思已经斩首,请天使和太师过目!” 萧奉先一看,每个铜盘上一个用白布罩着的圆的东西,把白布染得红了一大片。这萧奉先也算是戎马半生,自然没少看过杀戮,但无奈现在身体正虚,本来刚想吃点东西,看这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刻再度没了胃口。而看时间又早,便提议去寨外跑马兜风并看看日出,排遣下连日来的郁闷。 此时,完颜娄室带着蔡良、阿丹、桓函和驳虏也以及本部人马已经带着太师的赏赐回到了七水部,乌雅束、阿骨打及撒改也都带着孩子们回到了各自的住处休息去了。于是盈歌便自己带上侍从前去保护萧奉先。 完颜部处在大平原的边缘,视野中可见高山,但跑马驰骋起来又会非常尽兴,而此时,东边地平线上的云彩,已经被阳光映红了,太阳正在跃跃欲试地出来。眼前的美景,让萧奉先长出了一口气,而秋末冬初的空气又清凉而且清新,终于,萧奉先似乎把之前的不快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就在得意时,忽然有尘土由远至近,完颜盈歌大惊,赶快命侍卫前去迎战,自己则拔刀保护萧奉先。来的人穿着最原始生女直人的兽皮衣服,蒙着脸包着头,呼哨着举刀冲来,侍卫们虽然也够勇猛,但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不消一会功夫,侍卫们被系数砍在马下。 当蒙面人包围上来,完颜盈歌便举刀相迎,一通奋战,将三个人砍下马来,但最终还是被斜肩劈了一刀跌落下马,接着那群人便呼啸着来砍萧奉先。 剩余的几个侍卫正在拼死保护萧奉先,忽然,一个黑脸的大个子骑着马奔来,弯腰把奄奄一息的完颜盈歌救起搭在马上,蒙面人正想挥刀来砍,被这黑大个一个铁棍给打下马来,而黑大个也不恋战,又径直奔几乎无人保护的萧奉先这,一把提起来夹在肋下,然后策马一路跑回了完颜部的城寨。 78.送瘟神 回到完颜部太师府,在酒宴中,萧奉先去解手,没想到却稀里糊涂被下人把脑袋按进蹲坑并被拳打脚踢一顿。而第二天本想吃早饭却被之前打他的两个下人的人头给弄得没了胃口,无奈出去和完颜盈歌散心,没想到遇到了蒙面人的袭击,完颜盈歌受伤,侍卫多个被砍死,幸亏一个黑大个骑马过来把他和完颜盈歌救了回来。 待返回太师府,黑大个把萧奉先放下,萧奉先这才长出一口气,而一看那黑大个眼熟,继而想起来,原来是斡鲁补手下的释放的奴隶撒烈,力大无比,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感谢。此时完颜盈歌被袭受伤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完颜部,太师府门口聚满了关注盈歌太师安危的百姓,完颜部的将领更是纷纷赶来,尤其是完颜撒改和乌雅束、阿骨打及其他们的儿子们,也都到了。 伯函大萨满自然也带来众弟子给盈歌太师跳神驱病祈求平安,并用了药,包扎好。一切忙完差不多便到了中午。伯函萨满对众人说,太师并无大碍,但是接下来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现在太师已经苏醒,大家可以进去探望。 众人立刻就要往完颜盈歌的休息间里一拥而上,被伯函萨满叫住:“都说了太师需要静养,你们这么一拥而上,太师受得了么?按照官阶大小,一个一个来!”说罢伯函萨满扫了一圈,见萧奉先也在人群中,便喊:“第一个,先请天使萧大人探望!” 萧奉先此时也是惊魂未定,根本来不及挑剔自己和一帮平常看不起的生女直汉子挤在一起了,听到叫自己,便进去。进去一看,完颜盈歌气若游丝,盖着被子躺在炕上,脸色煞白。而炕边上,是他的老婆和儿子,长子挞懒十多岁,次子乌野还是婴儿,由奶妈抱着,此时太师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见萧奉先来,赶紧哭着跪地,说着惊动萧大人大驾罪过一类的话。 等到都探望得差不多了,来自其他臣属于完颜部的其他部落的人也都来探望了,首先赶来的便是七水部,完颜娄室带着桓函、阿丹、蔡良以及同样在病中休养的驳虏也风尘仆仆赶来,下了马二话没说,带着四个本部人,根本没等伯函萨满喊,便急匆匆地进了内屋,看到盈歌的样子大惊失色,跪地便叔父叔父地喊,而且是少有地带着哭腔,伯函萨满进来说太师没事,现在只在休息,这才止住了哭。 由于来的人太多,太师府上下乱成了一团,而萧奉先虽然也被安排下人服侍,但进进出出的一些人中,他总觉得有些人看他的眼神不对,联想到昨天暴打自己而后今早被杀头的下人、还有袭击的那些蒙面人,虽然门口也有侍卫把守,但萧奉先还是越待越没底。到下午,当完颜盈歌清醒过来时,萧奉先便去找盈歌辞行。 此时完颜盈歌正被夫人扶起来用餐,光着膀子斜缠着的药布上面还透着些血迹。见萧奉先来诚惶诚恐:“萧天使前来,在下无法行跪拜,还请天使大人包涵。” “太师!”萧奉先也被感动了,“太师是为保护奉先而受伤,奉先怎敢挑理。” “在下保护天使大人不力,罪该万死……”完颜盈歌也赶紧客气,“在下这些天不能亲自服侍大人,下人粗鄙如有不到之处,还请大人担待。” “奉先此番前来,是向太师辞行的。”萧奉先说出了来意,“太师大恩奉先日后必有报答。如今海东青已经收上,而太师又需要休养,奉先便不再打扰了。” 完颜盈歌听说萧海里要走,赶紧挣扎道:“虽然朝廷经常派来天使,但在下与萧大人,真是相见恨晚,萧大人不用在意在下病情,还是多留几日,待在下不日伤好了再好好招待萧大人。” “太师尽管好好养伤,奉先出来多日,皇帝陛下也该急了,奉先即日启程。完颜部对大辽之忠心、太师及各将军对奉先的救命之恩,奉先都铭记在心。”说罢,萧奉先便告辞了。 而稳妥起见,这次派阿骨打带着长子斡本、次之斡鲁补一同带领军队去护送。由于从完颜部宁江州都是完颜部征服了的地界部落,所以倒也一路太平,当护送到宁江州,生女直的军队是不准轻易入城的,所以阿骨打便差人通报了宁江州节度使、混同军统领萧得里底,萧得里底派人接了萧奉先,阿骨打这才算完成了护送任务。 再说蔡良,昨天跟着完颜娄室在太师府用餐完,也见到萧奉先被打的事,但交给萨满去救治后,众人便继续用餐,餐过之后被完颜盈歌给表了大功,之后便和完颜娄室回了七水部,和范若再度见到。对于这位朋友,范若是相当担心的,刀箭无眼他是知道的,完颜娄室倒不一定让他上战场,但蔡良自己脑袋一热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脚虽然养好了,但却有个哥们挂念,日子也不好过。 没想到,蔡良不仅活着回来了,还立了大功,而且不仅有火烧重骑这样的计策,还有带兵突破寨子、独自杀了两个重骑兵这样的武功,对老友简直得刮目相看了。兄弟重逢自然是不少的话聊。可没想到第二天刚起床没多久,完颜部那面就来人禀报,说盈歌太师被蒙面人袭击重伤了。 而在探望盈歌太师完,完颜娄室出来后,七水部的一行人便被安排到别处房间休息,蔡良便继续劝完颜娄室别难过一类的话,完颜娄室叹了口气:“我从小是在盈歌太师身边长大的,后来父亲过世,才回七水部接任首领。乍一看,真把我吓到了。但是现在一想……盈歌太师也是久经沙场,多少次出生入死的人,这斜肩带背的一刀,怎么会伤得这么厉害?”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么一说,蔡良也觉得奇怪了。 “谁知道呢,总之,没事就好。”完颜娄室说着继续跟本部的人在此喝茶休息。 而到了下午,外面忽然热闹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接着便有兵士进来通报:“太师请各位去正厅,重摆酒宴邀请各位!” “什么?太师请的?”完颜娄室腾地站了起来,但还是带人去了正厅。 而到了正厅,发现完颜盈歌满面红光,完全没事,见完颜娄室一行人出来了,便道:“斡里衍从七水部赶来,老夫感激不尽啊!快快就座!” 见来人都坐下了,完颜盈歌高举酒杯朗声道:“萧奉先那瘟神已然送走,各位今天便在此尽情畅饮!” 79.粮食问题 由于生女直节度使完颜盈歌遭袭、而萧奉先又疑神疑鬼,索性告辞了完颜盈歌,由阿骨打带着两个儿子护送回到了宁江州。结果完颜娄室等前来探望的,竟然又被士兵通禀——盈歌太师请大家去正厅酒宴。 原来,这一切都是完颜盈歌演的戏,为的就是既让萧奉先感自己的恩,也让萧奉先少在完颜部再惹事端,便安排了这么一出。那些在厕所里暴打萧奉先的两男一女、第二天在寨子外扮蒙面人的以及自己那些假装被砍下马的侍卫,都有赏赐。 至于那两颗人头,不过是弄俩假的,用泥土搓成人头大小,浇上猪血用白布蒙上,糊弄萧奉先……最终果然把萧奉先给吓走了。既然这样,便再没什么顾虑,两部的将领便在一起开怀畅饮了。 这种热烈融洽的气氛让蔡良想起了自己以往和好友们的聚会,当初拉上汤文和范若去见何冰,本来也该这么去聚上一聚、吃喝玩乐一通的,可是现在……竟然和900年前的人聚在一起,吃喝着900年前的酒宴,这实在是太……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汤文和何冰现在萧海里那怎么样了? 其实两个人在萧海里那过得还都不错,因为萧海里部的老萨满耶律塔剌之前和蔡良有约定,如果以后蔡良能给自己收尸入土为安,那么他也善待何冰,加上何冰又被弄个女鬼的头衔,萧海里等人也没法打主意,所以每天除了被关在旱柳木的囚笼里缺乏自由,倒也是吃得好睡得好。 至于汤文,在穿越来当晚发生炸营、因为帮萧海里解决了炸营事件而被任命为军师,但之后除了郭孝隆派出巡逻的亲军被杀,便再无其他大事,因此日子过得也算舒适,尽管有几次因为想女人而想要把何冰弄到自己这,但有老萨满拦着始终未能得逞。 在他们穿越过来时候,时间是10月后,正是由温转凉的时节,因此穿越时所穿的那身衣服都不够保暖了,因此现在汤文,也不得已穿上了契丹人的衣服。而如今,天气已经明显冷了,而原本以为在郭孝隆部下被杀后会有接踵而至的麻烦,没想到此后便一直太平。 虽然萧海里驻营的地方在林中水边,野味和鱼都够多,但真正做主食的粮食,却已经越来越少了。而这么长时间过去,萧海里也知道完颜盈歌这面肯定是不合作了,所以接下来筹粮的问题,便成了越来越紧迫的大事。 于是这一天,萧海里把亲兵统领郭孝隆、副将萧琮义、斥候长牙鲁等大小军官,以及军师汤文、随军萨满耶律塔剌都叫到一起,商量起存粮的事。 “难啊。”牙鲁首先摇头,“这里属于生女直地界,而生女直人又骁勇善战,我们如果去抢,估计代价会很大。” “可是我们现在的存粮仅够一个月了,如果不去筹粮,这一个月后,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哗变。”萧琮义紧皱眉头,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些士兵跟着萧海里出走时的确有当死士的勇气,可一旦面临饥饿,那就难说了。 “我说各位不至于这么为难吧?”汤文倒不着急,“林子里有的是动物,水里多得是鱼,没粮食就吃肉,也可以吧?” 萧海里说:“话是这样说,可这些士兵都是大小伙子,吃了米面垫底才顶饿。” 老萨满也道:“还有,这里现在虽然林子里有野味水里有鱼,但是过了一个月冬天一来,很多动物全都进洞猫冬,水面也都结冰封住。虽然也能有些兔子打到、刨冰面也能抓些鱼,但要供给千人军队,还是很难的,所以,务必要想法筹粮。” 这下众军官皆面面相觑,如果说战场上冲锋陷阵,他们都不怕死;但是碰到这拿主意的事,可不是他们的脑袋能转开的。最终,众人又都看向了汤文——谁让您是军师呢? “实在不行,就去买粮食去吧。”被大伙看得有些不舒服,汤文只好如是说。 “买?找谁买?或者说,谁能卖给我们?”萧琮义对汤文没多大好感,话也因此说得很不客气。 汤文也只是随口一说,但被追问,只好去想——此前听萧海里和老萨满说,这里是生女直地界,都是生女直人的部落,他所听过的,除了完颜部,就是之前说帮老萨满打造神刀的阿典部。完颜部肯定是没指望了,那就说阿典部吧。想到这,汤文便问:“此前帮大将军指路、又帮塔剌师傅打造神刀的阿典部,他们有多少人马?” “那是个小部落。人数不过五六百,能动员的军队100出头。”萧海里回答。 “既然他们人少兵弱,我们就去找他们采购好了!”汤文拿定了主意。 “哼哼,军师大人是在说笑么?”萧琮义冷笑,“且不说他们答不答应卖我们粮食,就算答应,他们整个部落人加一起还不如我们大军的一半,我们又能买来多少?” “有多少买多少!”汤文也硬气起来,“不跟阿典部这种小部落做生意,难道萧副将还想去找完颜部买粮食么?” “那我问你,你准备怎么让他们卖给我们?” “呵呵,出钱啊!出双倍价钱,难道他们还跟钱有仇?”此时汤文头脑中已经有了完备的计划。 “我们没带多少钱吧?” 汤文这下没理萧琮义,而是对萧海里一拱手:“大将军,我们在这山林之中,钱财无任何用处,为何不以此无用之财、来换有用之粮?” “话是这么说,可以后,钱都花出去了,以后该怎么办……”萧海里也很为难。 “以后?大将军如果想那些钱了,我们去把钱要回来好了!” “哦?军师此话怎讲?”萧海里眼睛一亮。 汤文道:“大将军与此在此等待大辽大军来讨伐,不如走出森林,讨伐生女直的部落,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 “那完颜盈歌难道不会来找?” “他们如果敢来找麻烦,早来找了!”汤文的话斩钉截铁,“大将军毕竟是皇亲国戚,他们还是忌惮三分的。只要大辽不派兵,他们不敢对大将军动武!” “可是……如果大辽派兵来镇压呢?” “那就抵抗。”汤文胸有成竹,“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们钻进山林跟他们打游击。等他们吃不了苦退兵,我们再回来!” 以上这些话倒不是汤文自己的主意,而是以往闲聊时老萨满说的,但老萨满说萧海里早已不听自己的劝告,所以就委托当红的军师汤文找机会来劝谏萧海里。 80.购粮特使 一方面,蔡良参与了完颜部、七水部拯救大辽银牌天使萧奉先的作战并取得了胜利;另一方面,留在萧海里部的汤文,则因为存粮越来越少,而打算去找最近的生女直部落阿典部去购粮,并以此为试探,如果其他生女直部落不表态,那么接下来他们还要吞并阿典部以及更多的生女直部落。 这个计划让萧海里听得频频点头,最后一拍大腿:“军师所言极是!无论大辽是否对我们用兵,我们都应该自己谋求生路。既然完颜盈歌不跟我合作,那我就把生女直从小部落开始逐个吞并,我倒看他敢不敢动我这个国舅!”说罢对萧琮义和郭孝隆道:“速速回去点兵,明日发兵攻占阿典部!” “大将军莫急。”汤文赶紧制止萧海里,“我们先去采购粮食,看他们对我们是否惧怕。如若惧怕,日后攻打的时候才可以减少伤亡,甚至直接降伏。而降伏阿典部,我们便也可以试探到完颜盈歌对我们的意思!” “需要试探么?”郭孝隆说,“如果生女直人敢对我们动手,他们早动手了!” “这话说得对。”老萨满耶律塔剌点头,“但是现在我们的处境,不允许冒险,任何一步走错了,都会遭致灭顶之灾!” “倒是,那么,这一趟去阿典部采购粮食,就有劳军师去走一趟了。”萧海里当即拍板。 “这……”汤文只是把老萨满的话转给萧海里,压根就没打算自己去,没想到萧海里竟然如此顺水推舟,自己虽然毕业之后在人力资源中心做科员,也算是没少和人打交道,但供销谈判的事他没干过,所以一下不知所措起来。 老萨满耶律塔剌主动站出:“大将军,老朽和阿典部的拓严萨满也有些交情,可以去让拓严师傅给通融下。” “师傅怎么可以以身涉险呢……”萧海里赶紧阻拦,汤文听了这话心里暗骂:知道以身涉险还让我去。 “粮食的事情事关重大,务必要一次谈成,大将军勿要阻拦。”老萨满看来也下了决心了。 “那好吧。那让萧琮义将军也一起跟去吧,带上200人马护卫。” “不必了,只带上50个人赶着粮车去拉粮食即可。能不动武且不动武。”老萨满推了萧海里的好意。 “好吧,那就听师傅的。军师和师傅准备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老萨满回答。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汤文满肚子不快,便索性逛到老萨满那去——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但人际关系却比较紧张,首先是一同穿越过来的何冰,因为上次自己威胁了她,所以何冰对他态度一直极其冷漠;而萧海里虽然很看到他,但毕竟是上下级关系;郭孝隆和萧崇义对他根本没好感;新提拔的斥候长牙鲁倒是对他毕恭毕敬,可他又讨厌牙鲁。 至于老萨满,虽然在自己威胁何冰时会拿话抢自己,但平时也还算和善,所以实在郁闷的时候还是会去老萨满。而老萨满对汤文的态度也和对待其他士兵一样——都是孩子。 到了萨满营,弟子们告诉汤文,老萨满出去了还没回来,稍等等。于是汤文就去何冰的囚笼边,对何冰说:“我明天要去阿典部采购粮食。” “哦。”何冰看都没看他。 “不知道他们对我们什么态度。塔剌师傅只带50个人去赶粮车,万一他们对我有敌意……”汤文说着看看何冰的态度,果然和以前一样,压根把他当空气,装着听不着,脸转向别的地方。 “万一有意外,这也是生离死别了。”说到动情处,汤文鼻子还一酸。 见何冰就还是装听不见,汤文喊了出来:“是,那两次是我对不住你!但是能不能看在我们一个时代穿越过来的份上……” “你还记得我们是一个时代穿越过来的呐。”何冰终于转过了头,摘下眼镜擦了起来,“不过你要拿刀杀我的时候,应该就忘了吧?” “你……”汤文又被气得火冒三丈,但是上次他冲动要杀掉何冰之后,再要来何冰的囚笼边,他的佩刀总会被萨满弟子给搜走。因此现在他也气得无可奈何,但很快便又有了主意:“女神大人,我要去的地方是阿典部,就是上次帮塔剌师傅打造神刀的地方!你现在要是求我还来得及,这样塔剌师傅让阿典部的萨满再打把神刀来杀你,我也好帮拦着……” 何冰听这话,当然知道是在威胁自己,变索性彻底不理他了。汤文自觉没趣,好在老萨满带着弟子们回来了,见汤文在自己这,便走了过来道:“军师原来在老朽这!本来还打算请军师一同去挑选壮丁的。” “赶粮车的那些?还需要特别挑?” “当然需要,万一出事,还得指望他们保护我们呢。”老萨满接过弟子们递上的茶喝了口。 “就是说……师傅你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当然没有!”老萨满回答得倒很干脆,“难道你有?” “那干嘛不多带兵去?” “多带兵不成了去抢了?别忘了,我们是去买,去买粮食。” “好吧……”汤文叹口气,然后看看何冰,何冰只是对老萨满点头打招呼,对自己始终是态度冷漠,汤文于是咬咬牙,道:“上次师傅委托阿典部打造的神刀,因为弟子被害而没法送过来。这次去阿典部,不如委托那里的师傅再给打造一把吧。”说罢看看何冰:“这女鬼一直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是吧?” 老萨满一笑:“军师大人该不会又是被何姑娘给抢白了吧?” “这……不是!”汤文回答,“只是觉得这个女鬼留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好吧。”老萨满道,“放下你与何姑娘的私怨不谈,就说咱们这次去阿典部吧。无论成还是不成,只有一天,而那神刀打造起来最少要一周。我上次已经有一个弟子因此丧命,不能在留人为此处意外了。” “会有什么意外?”汤文不服。 “我也不知道,但上次就是出了意外。”老萨满无奈地摇摇头,“这是事实。而何姑娘,不管是人还是鬼,她都命不该绝啊!” 看汤文无言以对,老萨满又道:“军师与其在此派遣郁闷,不如回去准备准备,早些休息,也想想明天该如何和阿典部的人说。” “那……在下告辞。”汤文无奈,只好辞别了老萨满,回去了自己的营帐。 81.思乡之心 由于汤文的去阿典部购粮的提议被萧海里采纳,结果被萧海里顺便点名去办这事,百无聊赖之下去找何冰辞行,却又被何冰冷言相距,还好老萨满给了他台阶下,让他为第二天的出行好好准备下。其实所谓的准备,不过是想想怎么说服阿典部把本部留存的存粮全部卖给萧海里,至于路上所带的水和干粮,自由那50个随从带着。 第二天,当汤文起来到了的萧海里的大帅营帐门前和众人集合时,发现老萨满挑的那50个兵士果然都是优中选优的50人,无论是眼神、体格、还是身手,这50个可以说是萧海里部最精锐的亲兵卫队中最优秀的50人。 汤文冲老萨满拱了拱手,又和萧海里道了别,便跨上了马,和老萨满以及50个亲兵,都骑着马,并额外带着50架由驮马所拉的辆车,一同离开了萧海里营地,奔赴阿典部——其实那50人中也不都是郭孝隆帐下的亲军,还有一个是对森林地形非常熟悉的斥候,这么大的森林,需要这么一个方向感很强的斥候带路的。 这52人的队伍由于要照顾粮车,所以行得并不快,晚秋的晨风穿过森林虽然有些冷,但他们穿得也够多,因此吹着风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汤文自然也很享受以往在大都市很难感受到的清新凉爽的空气,但是心里却郁闷无比。他不知道接下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尽管说得不错,但还是心里没底——上次斡达剌带着范若和蔡良去找完颜部说合作的事,不是更有信心?如果自己这一去万一真有不测,自己最挂念的果然还是怀孕的妻子以及孩子,嗯,还有那多半年没见的父母。 《论语》里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而自己呢?快30的人了,离开家快10年了,最终却一事无成,在三川市买房子的首付是父母辛勤积攒出来的;娶媳妇办酒宴的钱和彩礼钱,也是买房子后的两年内父母节衣缩食硬给省出来的——游必有方,说的是要有安顿年迈父母的方法,可是自己在三川市都勉强生存。 而如今,自己不仅没法安顿父母,甚至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想到这里,汤文的鼻子一酸,默默无声地任凭风把泪吹干。 接着又想到何冰,埋怨自己何苦在那些天跟何冰过不去,本来蔡良和范若都不在了,即便她不是个女孩子而是个男生,自己也该和他同舟共济,可是现在……只希望这个心结能早点解开吧。嗯,自己也有问题,每次看到囚笼中的何冰,他便总有想到欺负…… 老萨满耶律塔剌看他一言不发,有一阵还侧过头对着没人的地方,肩膀头一直在抽动,知道这孩子也想家了,便叹了口气,老萨满知道,汤文虽然有时候骄横,但本质上并不坏,是个好孩子,只是少了些历练和沉淀。 此前老萨满也听说汤文在他们那个时代是什么“人力资源中心”做科员,大家都想升官,所以一些明争暗斗很厉害。老萨满倒觉得汤文的所说的地方和大辽的朝廷很相似,很可惜这孩子没穿越对地方,不然说不定也能在朝廷里有番作为呢。 虽说走得慢,但是有斥候引路,因此半天时间,他们便也到了阿典部。和完颜部、七水部以及刚刚被灭掉的乙葛部相比,阿典部是不折不扣的小部落,算上流动客商,人口也从来没超过700,而能动员起来的军队,更是100出头,所以和大多数生女直男儿的勇敢相比,这种小部落的人、尤其是首领,显得少了些硬气、多了不少圆滑。 尽管50多人的队伍在大多数生女直人看来没什么,但对于阿典部,却相当于自己部落一半兵力了,因此部落里的斥候远远地发现了汤文等人到来,便火速赶回,让部落里的人做好了准备,因此当蔡良和耶律塔剌带着50名亲兵到达阿典部时,发现这里寨门紧闭,弓弩手都在里面拉弓搭箭做好了迎战的战备。 老萨满见此倒也不怕,兀自带马出了队伍,对着里面大喊:“黎达里首领、拓严老伙计,你们就用这个方式来迎接你们的客人么?” 见到耶律塔剌,守寨人群中的拓严萨满、也就是之前帮耶律塔剌打造神刀的阿典部萨满,便应了起来:“哎呀,原来是塔剌大师傅,真是久违了。”说罢对部落首领黎达里道:“首领,他是德高望重的老萨满,现跟随萧海里旗下为随军萨满,既然来此做客,拒之于门外太不礼貌了。” “拓严师傅所言差矣。”黎达里接触过渤海和大辽的一些汉族文臣,所以说话有些咬文嚼字,“如若是塔剌师傅一人前来,本首领必开门欢迎,但你看那后面跟着的,都是契丹士兵……你还是问问他们的目的吧。” 拓严萨满点点头,便对耶律塔剌道:“塔剌师傅带来几十个契丹兵士,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别怕,他们都是力工,不会袭击你们的!”耶律塔剌看看严阵以待的寨内士兵,哈哈大笑起来,“实不相瞒,我们只是进到贵部,来买些粮食。” “买粮食?又何须带上这么多的兵马?”黎达里忍不住自己问了。 耶律塔剌回答:“打算多买点咯,首领大人该不会还不知道我们的处境吧?时间不早了,该开门做生意啦,首领、老伙计,开门吧!” 见对方如此坦然,黎达里觉得再拒绝就显得无礼了,便跟身边一个人悄悄耳语了几句,然后满脸陪笑说:“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们有些防备自是情理之中,还请老师傅谅解。”说罢,便令人打开寨门。伴随着粗木做的寨门的吱拉拉地打开,耶律塔剌便也二次来到了阿典部。 和上次不同,上次耶律塔剌是跟随萧海里的1000多人的军队来的,当1000多人忽然出现在小小的阿典部寨子门前,黎达里差点昏了过去,耶律塔剌却叫萧海里按兵不动,独自跟着有老交情的拓严萨满进了阿典部,不仅问明了该去何处安营扎寨,还私人委托拓严萨满帮助其打造神刀并留下了弟子等候。现如今只带50人,却一样被防备了一番,不同的是,这次所带的50兵士以及汤文,都光明正大地进了寨子。 82.老哥老弟 虽然只带了50人,但阿典部的部落小,人少兵少,因此对于汤文和老萨满带来这50人还是有所忌惮,好在老萨满的一番话,最终让多疑的阿典部首领黎达里开了寨门迎接他们。 进了寨子,黎达里便给老萨满耶律塔剌向东南方向指,说:“师傅,我们部落里卖米的商人都在那里,师傅要多少尽管去买多少。晚辈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说罢便匆匆离开了,而拓严萨满正想跟着一起走,被耶律塔剌扯住了袖子:“哎,我说老伙计,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再忙总得陪我这个当师哥的不是?” “呃……”拓严萨满一时语塞,只好跟随着耶律塔剌。和很多契丹萨满不同,耶律塔剌小时候被送到东海女直的地方来学的,原因则是大辽官方推崇佛教和儒教,对传统的萨满并不刻意培植,所以很多信奉萨满教的家庭便把孩子或送到漠北大草原,或送到东北的白山黑水,去那里拜师学世代传下来的萨满教。 耶律塔剌便是其中之一,虽然也姓耶律、算是太祖太宗后人,但在祖爷爷那辈便已经不在朝廷做官了,而去学契丹百姓仍然普遍信奉的萨满、进入军营立军功,也算是出人头地的一个出路,当初学萨满时,他和拓严便是一个萨满师傅教出的远近闻名的师兄弟。 拓严萨满无奈被留下,便跟师兄没话找话,道:“上次给塔剌大哥打造的神刀还好用吧?” “神……刀?”耶律塔剌仔细想才想起那把神刀,叹了口气,“我没有收到神刀啊。” “不会啊,那天你的弟子亲自从我这拿走带回去的。” “这个我知道。”耶律塔剌点头,“但是接下来,他却被人在林中溪流的中下游处被人砍死了。” “啊?”拓严萨满一惊,旋即想了起来,“我真是老糊涂了啊,那天中午的确有七水部的人过来问有没有你们的细作。我就说没有细作,只有你留下的一个萨满弟子。结果他们就去追了……” “七水部?”耶律塔剌皱皱眉,“难道是完颜部同祖同宗、现在又亲如一家的那个生女直部落?” “正是!”拓严点头,“他们的首领现在是一个叫完颜娄室的年轻人。那天他们真的举部落之兵出动呢。我能认出来的就包括他和他弟弟完颜蒲吉。剩下很多年轻人都不认识了,唉,时间过得太快了……” 拓严老头子一边絮絮叨叨地遛马说着,一边叹气,忽然看了看汤文,道:“对了,那天七水部的军中,有个年轻人眼睛前也有这位将军戴着的晶莹剔透的两片东西。” 汤文扶了扶眼镜:“你说是这个?” “对,正是此物!” “那人长得什么样?”汤文忽然感觉,这很可能是朋友范若,立刻来了精神问了起来。 “中等身高、面皮白净,比较瘦,五官挺秀气……”拓严仔细回忆起来。 “是不是一着急说话就大舌头拉长音?”汤文追问了句,因为范若本身普通话还是很标准,但和人争辩急了舌头便卷不起来,说的话便变成了广东普通话。因为这个他没少被汤文和蔡良调侃,而这也是确定是否是范若的重要证明。 “这可难为到了老朽了。”拓严萨满无奈地回答,“我们当时在寨子里,距离他们还有段距离,而那年轻人也没说话。” “那我问你。他旁边有没有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呃,他们七水部的人吃的好,年轻人不少都很高大……” 拓严萨满的回答让汤文有些哭笑不得,汤文狠劲想想才说:“怎么说呢……长得高大,但是皮肤,嗯,就跟我和你看到那个年轻人一样,一看就不是风吹日晒的。” “哎,你要这么说,还真有一个,还和那瘦的年轻人经常交头接耳。”拓严萨满努力回忆着,回答。 汤文看看耶律塔剌,内心的复杂尽写在脸上笑容中:“塔剌师傅,你算得还真准,那俩小子不光没事,还在什么七水部混得挺好呢。” “唔,吉人自有天相吧。”耶律塔剌一直没怎么说话,而是满脸阴沉地带马而行,听到汤文问话,随口应了句便道:“军师,你有没有觉得,这寨子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感觉到了,街市角落里总有些人看我们的眼光很奇怪。”说罢一指一个水果摊后面假装站着没事的年轻人道:“比如说那个,一指看着我们,而且都带着弓箭。” “所以呢,我才把我的老师弟留在身边了!”说罢耶律塔剌大笑着拍了拍拓严的肩膀,问拓严萨满,“黎达理首领布置这些人盯着我们,该不会等一会对我们动手,然后把我们交给大辽吧?” “啊?”黎达理并没有跟拓严萨满说城内设伏的事,而拓严本身也在和塔剌聊天没注意周围,被耶律塔剌一提醒,才发现四周果然散步着奇怪的人,赶紧说:“师兄勿疑,此事我实在是不知道。不过师兄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胡来的!” 耶律塔剌压低声音笑着说:“所以才留老弟你在我身边啊。”说完,老哥俩竟然相视大笑,把一旁的汤文给看得糊里糊涂。 说话间,这一行便到了位于部落东南位置的集市,很多商铺、包括米铺、布行都在这里。耶律塔剌说,自己小时候在这一带当萨满学徒时,生女直人根本没有这些呢。拓严告诉他,其实这些集市和商铺的出现也就这十几年的事,一来是完颜部征服了生女直各部之后使得部落之间的战争基本没有了,再就是也有越来越多的生女直人去宁江州开了眼,便尝试放下世代的渔猎和耕种,效仿宁江州的商人们经商,日子竟然过得也还不错。 到了集市一看,虽然这小部落的集市也小,但米铺却有好几个,而且卖得米种还挺全。除了粟米、高粱米和黑面白面,甚至还有稻米,稻米上尤其插着牌子标着渤海稻和东海稻的字样。耶律塔剌看着觉得新鲜,便去问店铺的掌柜,说这稻米为何标上这些字样? 店铺掌柜是个30多岁的生女直汉子,尽管如此,由于常年动嘴皮子,所以看起来和一般统领的生女直男子还是有些不同,听耶律塔剌问,掌柜的咧嘴一笑,说出了个中的缘由…… 83.买卖之争 尽管阿典部的首领黎达里并不欢迎老萨满耶律塔剌一行来自己部落采购粮食,但无奈耶律塔剌人缘太好,连自己部落的严拓萨满都替他说话,无奈,只好让他们进来。 由于发现街上有一些人看他们的眼神不对,耶律塔剌索性将拓严萨满留在身边,于是当年的师兄弟边走边聊,一直来到了集市,而卖米的铺子里,不仅米样多,稻米还专门标注了渤海稻和东海道,耶律塔剌觉得有趣,便问掌柜的原因。 掌柜的回答说,这渤海稻乃是稻米中的名品,大唐的时候,渤海稻米是给渤海国给大唐进贡的贡品。而东海稻则是被生女直人买来渤海稻的稻种后在东海女直的黑土地上自行耕种产出来的稻米,香味更加浓郁。虽然因为闭塞没法卖给宁江州的大商户们,但生女直本地人,甚至混同江对岸的东室韦人和南边的高丽国,也都开始看好他的稻米起来 。耶律塔剌听了便抓出一把稻米拿出来搓了搓、闻了闻,当即拍板,他这店里的所有米,全部买下。 掌柜的吓了一跳,以为眼前这老头在开玩笑,但看对方的衣着和发式以及说话的口音,这老头应该是契丹的达官贵人,因此便也不再多问,立刻招呼伙计们来给耶律塔剌的粮车装粮,然后一边喜滋滋地收着钱,一边满脸陪笑对耶律塔剌说:“这位老先生一看契丹的贵人,我们东海稻米要是吃好了,跟大辽的达官贵人们都说下,到时候草民感激不尽……” “好,没问题!”老萨满耶律塔剌口头应承,心中的一股悲凉感却油然而生——如果不死心塌地跟着萧海里,自己的确是契丹的贵族呢,可是现在……唉,命啊。而那掌柜的数完了钱,便向耶律塔剌道别,之后便差遣伙计赶紧去农户那采买把货物补上,接着就去里屋给财神爷烧香磕头去了。 一家、两家、三家……几乎用了两个时辰,耶律塔剌就才把集市上几个米铺的存粮全部买空装车,当最后一家米铺同样在喜滋滋地给耶律塔剌往车上整袋整袋地搬运粮食时,忽然有一队军队骑马赶来:“等一下!”来人勒住马,自己下了马来,冲耶律塔剌和拓严一拱手:“阿典麻礼参见两位师傅。” “哦?是麻礼少爷!”拓严赶紧给介绍,说这个是在萨满界非常有名的塔剌萨满,本身还是辽太祖的后人;这个是阿典麻礼,黎达里的儿子…… 拓严萨满正在介绍,阿典麻礼打断了他的话,转而问耶律塔剌:“师傅把我这部落买得一粒米不剩,会不会做得太绝了。” “少爷此言差矣。”耶律塔剌倒不慌忙,“我买了米,又不是不付钱,而这些店家拿到钱后便立刻出去采购新米了。我听他们说,来回也就一天不到。” “话不能这么说……”阿典麻礼道,“俗话说:家有余粮,心里不慌。这店铺掌柜贪图钱财把米都卖了你们,但我们这管部落的,总得考虑接下来的问题不是?” “考虑?”耶律塔剌皱皱眉,“米商们自有采买的方法和途径。少爷还是不要耽误人家挣钱吧。” “师傅您巧舌如簧,晚辈说不过您。但是,师傅最好给自己留点后路……”然后看看耶律塔剌和后面跟随的士兵,“师傅应该知道、此前去完颜部劝降的特使被太师绑了送给大辽的事吧?几位的处境和身份我清楚。但我一要给拓严师傅留面子,二也不想耽误米商们赚钱。可城寨中需要屯粮,所以还强师傅把这车上一半的粮食退回吧。另一半师傅尽管拉走,晚辈决不阻拦。” “少爷您要早说一会,老朽无论如何也会给少爷你这面子。可是现在……”耶律塔剌指了指排满整条街的50辆粮车,“粮食已经装上了车,我们又付了钱。这装卸粮食过秤、把零零散散的钱给数清,都是需要时间的。现在天色接近傍晚,而我们回去经过森林难免有野兽出没。所以还望少爷高抬贵手,准我们把这50车粮食全部拉走!” “……”阿典麻礼无论如何也说不过老萨满,一时语塞,而他的跟随的士兵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跟他们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把他们抓起来交给大辽,我们也立功!” 此话一出,阿典麻礼带的士兵们立刻带马拔刀挺枪,对着押运粮车的萧海里部士兵,而这些契丹士兵也不示弱,猛地从各自看押的车身下面抽出片刀,双方便对峙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街上的百姓和商户,立刻惊叫声不绝于耳。 “都冷静、冷静!”伴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阿典部的首领阿典黎达里也带着本部人马赶到了,看看对峙的双方,不禁大声呵斥己方的兵士:“把你们的刀枪都收回去!人家是客人,来给我们送钱的,有你们这么迎客的么?” 接着也对拔出刀的契丹士兵拱手笑笑:“各位,各位契丹壮士也勿要急躁,这粮食本是用来吃着活命的,为这个闹出人命有多不值得啊。”他这么一说,剑拔弩张的双方才算放下刀枪,但仍然警觉地盯着对方。 黎达里来到耶律塔剌面前,深深地施了一个礼,说道:“我这小部落里的兵蛋子太野蛮,惊吓到师傅了,还请师傅见谅。” 说罢看了看绵延不绝的50辆粮车和仍在用眼神对峙的双方士兵说:“但是,他们着急也是没办法的。我们这里不比大辽,设商馆驿站又修文物典章,商人去采购粮米要去很远的部落,两天时间只是他们商人惯用的词,实际上除非他们的人昼夜兼程又一直快马加鞭,否则根本敢不回来。而且一路上,比我们还不开化的野人以及强盗、甚至下大雨出现山洪,都可能要了这些买米伙计的性命。” “然后呢?”耶律塔剌听得直皱眉,看来这个首领也是不打算卖米给自己了…… 84.军师之威 虽然耶律塔剌成功从阿典部的米铺买来了全部粮食并装够了50车,但是阿典部首领父子先后来阻拦,软磨硬泡,首领黎达里甚至说出前去买米的伙计可能遭遇意外身死。 而面对耶律塔剌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黎达里的嗓音提高了起来。声音很大:“然后?我们部落就断了粮呗!存粮都卖给了师傅您,而买粮的伙计们又都出了意外……这部落就只能回归饥一顿饱一顿的狩猎生活了。” “所以,还是不打算让我们把粮食拉走?”耶律塔剌问。 没等黎达里回答,一个士兵便高喊起来:“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粮食拉走!”接着更多的士兵七嘴八舌地抗议起来,更有人喊“拉走粮食就是要我们的命”, 而在士兵的带动下,原本来围观的生女直百姓也被煽动起来了,围着耶律塔剌一行大骂不已,低俗的如臭不要脸、高雅些的如叛贼便都被骂了出来。更有甚者,把米铺的掌柜和伙计都揪出来,连斥责带骂,说如果敢把粮食都卖出去,他们就先把把米铺的人杀光! 百姓一闹起来,事情便远远超过了耶律塔剌的预料,包括所带的契丹士兵们,被无数的百姓包围也都陷入了孤立无助的状态。如果说这些只是带来威压的话,那么接下来汤文提醒的,让耶律塔剌彻底陷入了绝望——本来被他抓住衣袖强留在身边的拓严萨满,在刚才乱的时候,被阿典麻礼给扯到了一边…… 接下来最怕的事情发生了,伴随着黎达里一声“都让开”,百姓们纷纷退后,早已经潜藏在百姓中穿着普通生女直百姓衣服的士兵们已然把他们团团围住,各个都拉满了弓上着箭。 事情发展得太突然了,这下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老萨满耶律塔剌也无计可施。黎达里嘿嘿一笑:“师傅啊,我还是刚才那话,粮食呢,是用来活命的,为了粮食送命,不值得啊!师傅您一把年纪,没几年活头了,可他们毕竟还很年轻啊,这早早地地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说罢用马鞭指了指那50个被弓箭团团围住的契丹士兵,又指指耶律塔剌身边的汤文。 “黎达里首领!”自打穿越过来那天起,汤文就非常反感被人用马鞭指,因此语气也非常冲,“你说的很对!为了原本用来吃了活命的粮食而送命,非常不值!但不值的不光有我们,还有大首领你,以及你们整个部落这几百男女老幼,这么下去,你们每个都活不过今天!” “啊?哈,哈哈哈哈。”黎达里身边、他的儿子阿典麻礼笑了出来,对本部兵士们道,“他们就带这么点人还敢来威胁说杀光我们全部落?唉呀妈呀,可把我吓死了。”说罢一边做着夸张的被惊吓的表情一直捂着心口,引来阿典部众士兵和百姓们的一阵大笑。 等到大伙笑得差不多了,便猛然以怒斥的口气大声对汤文和耶律塔剌道:“想要灭我们?只要我或父亲一声令下,你们这50多人便全部被射成刺猬,然后找个山谷把你们尸体一扔,谁知道你们去哪了呢?等你们觉得做鬼可以报仇的时候再来跟我们算账吧!”说罢举起手,只要他的手一落下,汤文和耶律塔剌以及50名士兵便立刻被统统射死。 “你举手干什么啊?要放箭就放箭!”汤文尽管心里害怕,但却必须把自己装得强硬起来,“阿典麻礼!如果你是个带把的老爷们,现在你就让你的手下放箭!有一个弟兄眨眼睛的都算给忠武大将军丢脸了!大将军带着这1000多人从黄龙府打到这东海女直,从来就没有一个怕死的!” 由于汤文这话说得太突然,气势上一下压过了阿典麻礼,阿典麻礼一时说不出来话了。他的父亲黎达里也被震得一惊,但旋即笑了:“果然是后生可畏啊,你这一嚷嚷,连本首领都给吓了一跳。好吧,那我就成全你好了,放……” 黎达里刚想说放箭,被汤文一句大嗓门的“等一下”给喊断了。黎达里一笑:“果然怕了么?” “怕?死有什么好怕的?”汤文此时已经腿若筛糠了,但还是硬挺着,“我是临终前也让各位等会死个明白!出发之前本人便跟忠武大将军约定好了回去的时间,如若酉时正点还没回去,便立刻点兵来一口气打下阿典部,不为别的,为我们几个报仇!好了,话说完了,放箭吧!”汤文说完,双手抱怀,叉着腿,瞪着黎达里,但心里祈求各路神仙祖宗保佑可别真有人脑袋一热给放箭…… 还好,没有人放箭,黎达里父子也交头接耳商议起什么来了。 “还聊什么聊!快放箭!现在眼看太阳落山了,赶紧给哥几个个痛快的,等会变成了鬼魂,也好好看看你们阿典部是如何被全族诛杀的!快下令放箭,下令啊!”汤文索性嘴硬到底了。 黎达里脸上一阵抽搐,道:“别把话说得那么吓人,你们说白了不过是大辽的一支叛军,让你们把粮食拉走,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我们也担不起这责任。” “哟呵,责任?”汤文心里暗暗庆幸,对方已经心虚了,继续咄咄逼人,“即便是叛军,那忠武将军也是皇帝陛下的舅子,人家可是亲戚,认个错回到临潢府,照样是皇亲国戚,但是若问起在东海女直地界受了谁的气,到时候说出来你们这买米却死活不卖,皇上一生气,那才有你们好受的。相反,如果卖米给大将军,等日后回到临潢府,大将军说不定还感念首领恩情,还能在皇上给首领讨点赏赐。” 话音一落下,不光黎达里父子,围着他们的士兵和百姓也都嘁嘁喳喳地说了起来,汤文心想这计划总算成功了,便又大喊一声:“杀还是不杀?赶紧给个痛快话!要杀赶紧动手,先去帮你们探探黄泉路怎么走!不杀就赶快让出道把寨子门打开!真晚了的话,就算你们放我们走了,到时候忠武将军点齐人马杀过来,你们也还是在劫难逃!” “走!走!”黎达里彻底被汤文给镇住了,连忙满脸陪笑,“各位都是拿着钱来买,又不是抢,在下怎么可能不卖呢?只是还请大人给我们留下两车,以防止那些买粮的伙计真出意外。等粮食拉回来了,我派人给您把那两车再送过去……” “算了吧!”汤文打断了黎达里的话,“上次说给塔剌师傅打造的神刀,现在塔剌师傅还没收到呢!”说罢大摇大摆地翻身上马,朝着押运粮车的50名士兵大喊一声:“弟兄们!出发!别让大将军等急了!” 说罢,带马走在最前面,分开围着的士兵和路人,大摇大摆地奔着寨子口的方向而去…… 85.接引将军 原本阿典部首领黎达里,是打算靠口才和武力迫使只带50人来的汤文和耶律塔剌这一行放弃购买粮食,倒不是粮食采购的路上真的有多危险,而是这话传到完颜部再传到大辽,自己难保会被扣上支援叛军的罪名. 可没想到萧海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是卖,还是等人打上门来,无论如何阿典部这个小部落都不具备这个实力,因此只好打开寨门,让军民给耶律塔剌和汤文一行让开道路,眼看着这52人骑着马,赶着粮车,大摇大摆地出了寨子。接着便让各米铺速速北上去采购粮食,为了防止意外,还派兵前去保护。 再说汤文和老萨满耶律塔剌这一行,出了阿典部便进了森林,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兵的专心押粮,老萨满不喜欢废话,而汤文也不是话多的主,因此这一路人都一语不发地穿梭在森林中。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老萨满忽然问汤文:“军师,大将军的军队怎么还没来?” “大将军的军队?”汤文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师傅,您不会也信以为真了吧!” “啥?现在早过酉时了,大将军就算派兵,行军的话现在我们应该也碰头了。” “我的老师傅啊!”汤文哭笑不得,“我那是忽悠黎达里呢,你怎么还信了呢?” “……”这下老萨满无语了,因为汤文在阿典部说得那番话简直太真了,嚣张、傲慢、自负、不怕死,很难想象没有萧海里那1000人马撑腰他敢跟人这么叫板,然后又一阵后怕,万一黎达里较真或者犯了倔脾气,真就下令把自己这一行人射死,而萧海里那怂货又不敢出森林,那自己死得才冤呢。 “师傅你是觉得我冒险吧?”汤文低头轻叹口气,“我也觉得,但是不冒险,还能怎样?而且我以前听师傅说,生女直各部一直征伐不断,很多大小部落都被完颜部吞并了。而阿典部这种小部落能留存到现在,他们的首领必然也是个懂得进退的胆小圆滑之人。” 耶律塔剌听了点点头:“军师说这话,老朽十分认同,如此弱肉强食中生存下来的阿典部,的确各个圆滑,连卖粮米的都说出一口不逊于中原汉地商人们的恭维话。” “不过,我们出来这么久,大将军他真的就不担心,来接应一下么?”汤文看天已经黑了,不由得有些怕了,便提到了萧海里。 “忠武将军么。”老萨满冷笑了两声,“说句实话,他比他父亲差太多了,不该动时一意孤行,落到了今天的境地;而该动的时候又缩手缩脚,我看他是要打算要终老这泉林之中了。” “也不一定哦。”蔡良用手指了下前面,月色之下,前面果然出现了骑着马的大队人影,而从着装上看,都是契丹人。 两方走近了,才发现来的人原来是郭孝隆带着亲兵队来了。汤文赶紧见过郭孝隆,而郭孝隆见老萨满和汤文果然买回了整整50车的粮食,也是大喜过望,赶紧让手下接应,并对老萨满道:“师傅实在是厉害,这50车粮,应该把那阿典部的存粮给买光了吧?” “应该不至于。”耶律塔剌说,“首领府怎么说也会有存粮,但他们部落里的肯定是买空了。话说回来,他们小小的阿典部竟然有这么多存粮,还真出乎老朽的意料呢。” “说的也是,他们小小的一个几百人部落,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郭孝隆也奇怪。 耶律塔剌说:“我去他们部落里,发现不光有集市,还有好几家米铺,应该不止他们自己,附近的其他部落可能也来他们这采买粮食。”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些生女直野人还挺会赚钱。”然后看看粮车,又问,“那阿典部的首领,你说买50车粮食,他们就让你们装车走了?” “怎么可能!”耶律塔剌苦笑,“前面说都买走了他们部落要断粮,见说不动,就煽动老百姓来围攻,最后还让弓箭手包围了我们,说把我们射成刺猬,然后随便扔个山沟里也没人知道。” 郭孝隆大惊:“这么说还真是危险,那帮野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但是……”说罢看了看前后绵延不绝的粮车,“可你们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哈哈!”老萨满耶律塔剌大笑,把汤文如何忽悠黎达里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末了道,“军师说得太逼真了,连老朽都信以为真呢……”说到这老萨满愣了一下,便问郭孝隆:“大将军真的派大军来接迎我们?” “没有啊,大将军就是觉得你们回来晚了有些担心,就让我带30个士兵来看看情况。行了,既然各位都平安无事,那我也就差遣人快马回去给大将军报平安了。”说完看汤文依旧一脸平淡骑马走在自己身边,便拱手:“军师真乃高人!孝隆此前眼拙自大,有对不住军师之处,还望军师担待我这个武夫。”说罢在马上拱手行了90度弯腰的大礼。 “郭将军不必客气。”汤文一笑,“在下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也知道如若服人得做出事情来,在下当初虽然因为解决炸营事件被大将军任命为军师,但以后寸功未立,又和各位与大将军出生入死的将军平起平坐,在下也觉得惭愧呢。” “以后就不必了!”大胡子郭孝隆性格豪爽得很,“我们这整个军队能在这林中水边存活下去,全仰仗军师给采买回来的粮食了。以后谁敢对军师不敬,我郭孝隆决不饶他!” 汤文也笑了出来,“郭将军的好意在下领了,但是这种事情还看大家自己吧,所谓的武力征服不了人心,就是这个道理。” “也是。”郭孝隆听得直点头,正在这时,忽然想起来,“反正我们已经汇合了,各位不妨就地休息下。” “嗯,好!”被他一提醒,汤文和老萨满也觉得累了,干脆一边答应一边下马,然后让后面的把粮车都集中好,士兵们便或坐在粮车上、或坐在地上,掏出水袋和干粮,吃喝起来…… 86.亡羊补牢 由于和郭孝隆带着30个人的接应队伍汇合,郭孝隆便提议让这些劳累的各位休息下,于是士兵们以及汤文、老萨满这才坐下休息并喝水啃干粮。 “要不是郭将军提醒,我都忘了自己一天没休息了。”汤文笑说,然后就着水啃了一口面饼,“我以前还真没这么牛过。” “呃,各位辛苦了,都好好休息下吧。”郭孝隆是吃过晚饭才过来,当然不用跟着啃干粮。 “也没法都休息。”老萨满喝了口水道,“斥候营那孩子,在郭将军的人接了他的赶车活后,他就被我派到后面,去路边的草丛里潜伏了,防备事情有变。” 郭孝隆眉头一皱:“有变?能有什么变?且不说我们合兵一处,单说这个时间了,那阿典部的人应该也不会再派人来追了……” 话还没说完,那个斥候已经飞奔着跑回来了:“报!阿典部首领,已经出动人马,从后面追上来了!” 郭孝隆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们还真敢追?他们出动了多少人马?” “天色黑,看得不大清楚,但100骑应该是有的!”斥候说话时也很慌张。 “100骑?”老萨满也站了起来,“100骑应该是阿典部能动用起来的全部兵力了,看来黎达里是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郭将军,你既然来了,我之前带的50人和你后带的30人,就都由你指挥,让他们见识下契丹男儿的勇武彪悍!” “不行啊。”郭孝隆手足无措,“我们才80人……” “郭孝隆!”汤文火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缩!80对100,也差不了多少吧?何况之前我们带的50人,都是那1000人里精挑细选的精壮勇士!” “不光是人数不如人,在森林里作战也不如他们熟悉啊……而且,生女直人的彪悍是出了名了,大辽朝廷有个不成文的方略,叫‘打女直’,目的就是压制这些彪悍的蛮人的。” 老萨满也一脸严肃,道:“孝隆说得没错,那些生女直人的确骁勇彪悍。那50人是我挑选出来精壮勇士不错,但说实话,我们只有这1000人的部队,死不起的,能不打尽量不打。”说罢问汤文:“军师可否有不战而退敌之策?” “这……”汤文差点晕过去,自己还真就这么被他们信任了?养兵关键时候不打仗,还让自己想办法退敌?汤文心里暗骂,但也只能四下观望想办法。当看到凑在一起的粮车上的密密麻麻的旗子时,便决定试试——出发前,每辆粮车都插着写有“忠武”字样的军旗,如今这些旗子可以用下。 于是,汤文让士兵把粮车推进身后的树林里,每隔10米停一辆,然后把军旗拔到最高,然后让士兵们把所带的长枪和长柄马刀的也都解下来,插到车子之间,此外还就地捡了一些长木棍插在期间凑数,然后让郭孝隆与老萨满以及兵士们全部上马,列成方阵,每排20人,共4排人,安排了一番后,便骑马在树林前列阵等候。 斥候说得还真没错,此刻,阿典部首领阿典黎达里,正带着自己的儿子阿典麻礼以及本部落的120名轻壮男儿,都顶盔惯甲,骑马挎弓拿着刀枪,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地追了上来。 原来,在放走了汤文和耶律塔剌一行后,黎达里甚是郁闷,他年轻气盛的儿子更是叫嚷着大不了拼个玉碎、然后骂了他熊包货之后,也愤然离开。而拓严萨满也只好来劝他别太往心里去,黎达里实在是太窝火了了,便拿出了酒,和拓严萨满一边喝酒一边诉苦,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倾吐出来…… 比如说阿典部从黑水靺鞨时就在,现在却要看完颜部、七水部那帮跋扈的家伙们的眼色行事;好不容易迎来一次大辽军队本想巴结下,没想到竟然是叛军;完颜娄室那小子竟然还带兵来兴师问罪,太没大没小;还有这次和塔剌萨满一起来的那个后生,怎么就那么嚣张? 还有皇上老儿,舅子叛乱,你他娘的要么赶紧给平叛、要么就迎回去好好处亲戚,现在驻扎在自己辖地的森林里霸占着自己部落的资源,没粮食还来强买——你说卖吧,自己就支援叛军了;不卖呢?,等哪天皇上把舅子接回去,再被那舅子告自己黑状,都不用大辽出兵,完颜部就能把自己给轻易灭了…… “哎呀,真是愁死了!”黎达里难受得直捂心口,问拓严,“师傅啊,你说咱们阿典部是不是完了?卖和不卖都不对,这可咋整……” “唉!”拓严萨满也叹口气,“塔剌师傅这真是给我们出大难题啊!我想想……要不这样吧,我们做做姿态,表明我们也不愿意但是打不过。” “怎么做姿态?今天放他们走,是我亲口下的命令。”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首领敢不敢做。”拓严想了半天,看黎达里,等下文。 黎达里当即表态:“阿典部都生死存亡关头了,无所谓敢与不敢了,只要能把这危机渡过,我自己去死都毫无二话。” “好!”拓严点点头,“那首领就速速把本部青壮年全部召集起来,披挂整齐集合,去追买粮的那伙人。” “啥?追他们?”黎达里大惊,“萧海里带人来接应的话,就我们部落这100多青壮,还不瞬间被灭了?” “然后再败回来啊。”拓严萨满笑了,“这样完颜部、大辽来问罪,我们都可以说我们追了,但兵力不如人败回来了,这个没办法;而那萧海里看到我们来了就走,应该也知道我们的目的,日后回到天祚帝那,自然不会因为这事而说我们坏话。” “这倒也是……”黎达里点点头,“也只能这么装装样子了。”说罢立刻传令,让各家壮丁都披挂上马,一起去追赶耶律塔剌和汤文一行——因为部落小,所以阿典部的兵制还非常原始,即每家都要出一个青壮男子来当兵,而且是非职业军人,平常打猎捕鱼种地做小买卖,到需要时便披挂上阵。 此时有的人家刚吃完饭想休息,有的人家还没吃完饭,被首领这么一张罗,只好一肚子牢骚穿上了盔甲,上马出发,跟着黎达里,去追耶律塔剌和汤文那一行人。 87.阵前单挑 几乎就在汤文指挥契丹兵士按照自己的刚刚准备完,阿典部的120名青壮年男子便已经追了过来。耶律塔剌刚想出马说话,被汤文拉住了缰绳:“师傅不用亲自去,这个人已经被我吓破了胆,我去收拾他!” 说罢,汤文带马出列,冲黎达里一拱手:“这大晚上的,首领还来给我们送行,在下这里谢过大首领了!” “送行?我送你上路!”黎达里本来是想做做样子也好对完颜部以及大辽交代,可一见到汤文,便立刻气血上涌大骂起来:“舌辩之士!诳去我部全部粮食,速速把粮食还回来,否则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哦?首领这么暴力?不会吧?”汤文面带嘲笑,“此前在贵部被你们的士兵围着用箭对着,首领您都宅心仁厚放了我们,现在已经两军对圆,你却要把我们杀得片甲不留,首领认为可能么?”说罢用马鞭指了指身后,忽然声音大了起来:“黎达里!睁开的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现在我们还是去贵部时的50人吗?” 被汤文一说,黎达里这才发现,汤文身后,士兵们已然列好了整整齐齐的方阵,再往远看,夜色下的树林里更是战旗密布、刀枪林立,不知道后面排列着多少兵马。见此情景,黎达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而此时,郭孝隆也按照汤文的安排,擎着三尖两刃大刀出了阵,冲着黎达里大喝一声:“小小的野人酋长!竟敢和我大辽天军叫阵么?来,本将军来会一会你们这些据说骁勇善战的生女直人!” 郭孝隆人马披甲,长得又高大魁梧且面相凶恶,嗷这一嗓子,把黎达里直接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正在为刚才自己的冲动后悔时,身边一人喊了一声:“小爷爷今天来会一会你所谓的大辽天军!” 侧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独子阿典麻礼,抄着两把钢鞭策马出阵,到了郭孝隆近前挥起双鞭便砸,郭孝隆横过三尖刀架住,就觉得虎口发胀——眼前这小子力气竟然如此大。而想举刀反击,却发现阿典麻礼已经借势带马跑到身后去了。 此时阿典麻礼已经带过马,再度策马抡鞭砸过来,郭孝隆暗自惊奇,这小子不光力气大,马也快,快到自己根本来不及回身,便索性把三叉刀往身后一带,大刀整个背在身后,把抡向后背这一鞭挡了回去。 由于阿典麻礼这下是下了死手要全力砸死,因此当这一下被郭孝隆背着大刀挡住时,便没有了继续往前催马的趋势。郭孝隆见麻礼这次没跑,便扭过身单手抄起三叉刀的刀柄挥起来去劈,麻礼则把两把钢鞭交叉起来架住…… 两个人就这么刀来鞭往,打了起来,阿典麻礼的钢鞭忽合忽离,舞得密不透风;郭孝隆的三尖刀则连砍带刺神出鬼没。黎达里原本想让儿子回来别耽误事,但看到自己20出头的儿子竟然和眼前面向凶恶的契丹将领打得难解难分,便也不着急了,带着人马观战起来。 打了二十多回合还没见分出胜负时,阿典麻礼这面有些撑不住了,尽管比郭孝隆年轻,但也没像对方经历那么多的阵仗,渐渐地麻礼有些喘了,而动作也慢了起来。 郭孝隆冷笑一声,出个往麻礼前胸刺出的虚招,在麻礼合上双鞭在胸前招架时,猛地变招,横着砍向阿典麻礼的左肩——这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以至阿典麻礼完全没法去招架。一下透过肩甲砍进了皮肉。痛得麻礼大叫一声扔下了左手鞭,正要带马往回跑,被郭孝隆用三叉刀面狠狠往侧脸上拍了一下,麻礼被拍得身子一栽歪,摔下马来。 郭孝隆带马前行两步,用三尖刀的前刀尖对了麻礼的脑袋,道:“你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只可惜空有一身蛮力,没长劲啊。” “刀下留人、将军刀下留人啊!”阿典黎达里见自己的独生儿子被刀对着脑袋,顿时失了方寸,下马跪地求情。 这一下反倒把郭孝隆给惊得不轻:“哎,首领,您这是……” “将军,刀下留人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黎达里跪地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出兵,本来也没打算为难各位,只是等日后完颜部或大辽问下来,我们也有个交代。无奈犬子年少轻狂,竟敢挑战将军,虽然罪有应得,但还望将军饶命……”说罢竟然磕起了头来。 这下郭孝隆彻底傻了,从军也10多年了,虽然没参加过先祖对宋对西夏的那种大规模战争,但一些小冲突小平叛战争他也没少参加,而这敌人的首领给自己下跪磕头,还头一回经历这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把刀顶着阿典麻礼的脸,而呆看着黎达里给自己磕头。 汤文见郭孝隆这个时候还不见好收手,边大声对郭孝隆道:“黎达里首领既然已经求饶,将军就放了麻礼一命吧!” 被汤文一提醒,郭孝隆这才反应过来,收回了刀,然后用刀尖指着黎达里道:“告诉你,我们军师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会来找事,所以干脆让大军在这里等着你们!而且料你来也不是真敢和忠武将军大军对抗!所以我也只是砍下他的肩膀,如若刀往上一些,现在你的儿子已经人头落地了!” “谢军师求情,谢将军不杀之恩……”黎达里这下干脆磕头如捣蒜一般。 “好了,你现在也追过了,以后也能跟完颜部和大辽交代了,就别在这耽误了,赶紧回去给麻礼公子疗伤吧。”老萨满耶律塔剌看到黎达里这样子,实在不忍,便给他解围。于是黎达里再次谢过耶律塔剌和汤文、郭孝隆,便赶紧让拓严萨满的弟子给麻礼简单包扎下,便匆匆带队撤离了。 “这小部落,还真是可怜呢。”汤文见他们走远,便感慨起来。 “可不是。”郭孝隆点头,“不过那100多兵马真杀过来,也有我们受的。” 老萨满看看汤文,笑了:“大将军没看错人,军师还挺是的厉害的。” “不是郭将军砍伤了那个小子退敌的么……”汤文有点发懵。 郭孝隆大笑:“要不是军师在后面树林中布下疑局,过来的可就不光是那个愣小子、就该是他们那100多人一拥而上了。” “能一拥而上都算我们幸运的。”老萨满道,“这森林里该怎么打仗他们比我们熟得多,利用森林地形来打我们,那真死无全尸了。的确是多亏军师这疑兵之计给他们吓退了。” “呃……”尽管汤文还是觉得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推却就显得虚伪了,于是便也一边客气,一边带上士兵,押着50车粮食,回到了萧海里部的营地。 88.大客上门 由于汤文布下的疑兵之计,让阿典部的追兵误以为萧海里真派大军来接应,而阿典部首领的儿子阿典麻礼却偏偏去迎战郭孝隆,结果被郭孝隆砍伤,逼得首领黎达里给郭孝隆一行下跪磕头求饶,这才放了阿典麻礼,接着狼狈而归。等回到营地,汤文立下大功,萧海里喜出望外,整个营地都一片欢腾,自不必说。 而黎达里回了阿典部,当然也免不了对儿子又气又心疼,气的是平常让儿子勤习弓马可总是不听,以致关键时候差点丢了性命,还让自己这个部落首领当着全部落后生的面,给那个郭孝隆下跪磕头。心疼的则是儿子挨那一刀,总担心胳膊是否就此断了,拓严萨满告诉他只伤到皮肉,他才放心,然后又不得不佩服起那郭孝隆的刀法来,这力度不是一般人能拿捏的准的,看来也真是给自己儿子手下留情了。 可是即便如此,儿子伤成这样,他也不忍训斥了,只好把事情放下,等儿子的伤恢复了再说,同时求祖宗保佑米买回来前这些天,别的部落可千万别来买米——正如耶律塔剌猜测的,他们这小部落屯如此多的粮米不光是自己吃用,也卖给邻近的其他部落的。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七水部的士兵便来买米了——原本完颜娄室打算弟弟死后七天便下葬,结果出了乙葛部劫持银牌天使萧奉先的事出来,完颜蒲吉下葬的日子便被推后,如今终于出征得胜归来,完颜娄室便也要继续筹备弟弟的后事了。 由于大葬之日要接待众多送行的宾客,都要款待,需要不少的粮肉,而首领府的存粮又因为出征而消耗了不少,于是完颜娄室便差人来阿典部买米。而被差遣来的不过10人,都是骑着马押着粮车来,而为首的三个,则是蔡良、范若和桓函。 因为驳虏也还在养伤,因此这两天蔡良还兼任着重骑统领之职,因此他给自己和坐骑鹿毛大马也都披上了威风凛凛的铠甲——尽管出征的那些天这身铠甲连睡觉都要穿以至于穿到想吐,但脱了后洗个澡睡一觉恢复过来,还是觉得穿上那身铠甲特精神,于是今天变也穿来了。 而轻骑统领桓函,则着轻甲胄,骑着的马也只是放个鞍子,而在周围披挂些布匹流苏装饰;范若干脆就是布衣,鼻梁上依旧架着眼镜,骑着的那匹曾经带人救过他的褐色高头大马。 当开路的士兵打着写有“七水”字样的大旗出现在阿典部门口时,守寨门的士兵当然不敢阻拦,但还是暗地让人赶紧通报首领去想办法。蔡良这一行当然不知道,进入寨子时,又士兵认出了完颜娄室手下的轻骑长、神射手桓函,而旁边那个连人带马都披盔挂甲的更是个将军模样,因此赶紧过来见礼:“小的参见三位将军!” “哦,不用客气。”桓函笑着一摆手,“桓某奉斡里衍大首领之命,前来采购粮食。听我部的猎户说,前些日贵部的米商拉回来几十车粮食,于是桓某便来找黎达里首领来买上10车。” “是啊!买回来好多呢……”把寨门的士兵一边说着一边拖时间,等黎达里来。 而黎达里那面听到士兵禀报,吓得脑袋嗡一下,差点晕倒,还好拓严萨满在一旁扶住了他。 “老师傅,快帮我想想办法吧,这真是祸不单行啊,他们七水部怎么偏偏今天来,昨天来都好说……”黎达里急得不行。 “首领冷静,冷静!”拓严赶紧劝黎达里,“着急不是办法。” “没法冷静啊,这样,我躲起来,不让七水部的人看到我,好吧?” “首领啊!”拓严萨满苦笑,“他们是来买米的,又不是来找你问罪的,你躲起来了,我们卖给萧海里叛军粮米之事,他们还是会知道。” 正说着,来禀报的士兵也急了,再次拱手鞠躬:“首领,师傅,想想办法吧,现在守寨的弟兄们正在寨子门口拖他们的时间,但我们这都是不会讲话的粗人,估计也拖不了多久。要不……首领和师傅边往过赶边想办法了。” “哎,也只好如此了……”拓严萨满叹口气,上了马,对仍然赖着不走的黎达里道,“首领也一起上马吧,完颜娄室手下那帮年轻人,老朽一个人对付不了啊。” “哦?难道师傅有办法了?”黎达里眼前一亮。 “当然,走吧!” 听到拓严萨满的肯定回答,黎达里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便心情轻松地上了马,一起朝着南边的寨子门方向而去。还好,由于蔡良和桓函刚从战场上下来,没少经历事情,于是便被守寨子门的士兵缠着东问西问,而二人也乐于讲战斗中的事,而且讲得绘声绘色。 比如讲大力士撒烈大战乙葛巨童,把士兵们都听得双眼冒亮光;而讲到乙葛部首领忽里孙带着部落抵抗到底最后自己也死得非常壮烈时,看门的士兵也都跟着叹气惋惜;而说到萧奉先指使随从杀害室韦战俘时众人又都恨得咬牙切齿。于是一个士兵道:“他们契丹人,真是太欺负人了!连我们首领都被……” 话刚说一半,便被旁边的伙伴给悄悄捅了一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不说了。而偏赶这时,黎达里和拓严萨满骑马赶到了。拓严萨满见对面三人,除了桓函以前认识,那两个似乎在他们找萨满弟子那天见过,尤其戴眼镜的范若,更是印象深刻,反倒是蔡良……拓严萨满打量了一番,忽然看到,蔡良腰中挂着的刀,不正是自己打造给老师兄耶律塔剌的么? 而蔡良,本出于礼貌想对拓严萨满和黎达里鞠躬问候,可是拓严萨满一直在看自己腰中悬挂的刀,便立刻想到,这把刀,不正是眼前的老萨满打造给萧海里部的随军老萨满的么?想到这里,蔡良不由得心虚起来…… 89.舌辩之士 由于要给弟弟办大葬,之前偏偏又因为出征乙葛部而消耗了不少粮食,因此在战后休整得差不多了,完颜娄室变差蔡良、范若和桓函去这一带粮米买卖的大集散地——阿典部。阿典部虽然部落小,但长期在大部落的征伐中存活下来,却也学会了圆滑与通融,因此这些特殊的生女直人中,便有一些人学着宁江州的商人那样经商,其中便有好多的米商。 不过就在前一天,阿典部的存粮,已经被汤文和耶律塔剌带人连唬带诈给全部买走了,而且在追击时,首领之子阿典麻礼还被砍伤。由于担心被怀疑勾结叛军,因此阿典部首领黎达里极其不想让蔡良他们进来,当好不容易跟着拓严萨满来到此处,见过一番客套几句后,拓严萨满就注意到了蔡良的佩刀。 蔡良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了,毕竟这刀不是打给自己的,便索性打破尴尬,摘下佩刀,对拓严萨满道:“之前听耶律塔剌师傅说,这是拓严师傅为塔剌师傅专门打造的神刀。” “正是。” “很可惜啊,塔剌师傅竟然要用这把神刀杀死我心爱的女人。” “所以蔡将军就把塔剌师傅的弟子杀死了么?” “不,杀死他的是蒲吉,而塔剌师傅的弟子被杀也不是因为带着神刀,而是因为他同时也是一个萧海里部的一个契丹细作。” “那么。蔡将军此次,是打算把这把刀物归原主么?”拓严萨满看人很准,发现蔡良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便决定用这个给蔡良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蔡良一笑:“当然不是。塔剌师傅此前也说,说这把刀如果他的弟子没能拿回来,那就是天意。” 见蔡良没进自己设的圈套,拓严萨满也只好无奈地叹口气道:“这神刀被我加持了时法力,不仅可以伤人,更会把魂魄砍散。蔡良军没有拿这把刀砍过人吧……” “前一阵在旗鼓山砍过鬼,后来去乙葛部,也用这刀砍了一个老太太。”蔡良想了想。 “蔡将军啊!”拓严萨满急了,“这神刀不能轻易砍人啊!唉,要我说,这神刀你还是还给老朽吧。” “放心,现在这刀我只是挂着。”蔡良倒也不客气,见拓严萨满纠缠自己的神刀没完,便主动转移话题,“晚辈奉斡里衍首领之命,前来贵部购买粮米。刚才在这已经耽误很久了,再耽误回去要被大首领训斥了,所以晚辈还是先去把米买了吧。” 桓函一直没说话,听蔡良说要动身了,便一带马,朝东南方向的集市而去,蔡良也冲拓严萨满一拱手,然后和范若一起跟上。 黎达里在一旁看到大惊,赶紧拦着:“哎呀,几位不要那么急啊。要不,去我那吃顿饭?” “黎达里首领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是吃过来的,现在得去买米了。”桓函边说边往前走,黎达里一着急,策马上前挡住了桓函这一行人的去路。 “黎达里首领,你这是?”桓函一皱眉,感觉到这其中有蹊跷。 “没什么,今天本部落有事情,几位就不要过去了。” “有什么事情?我们去买米,又不是做什么其他的。” “那个……我们部落的习俗,今天,非本族人不能去东南方……”黎达里竟然想出这么一番词,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聪明,“忌讳这个东西,唉,祖宗传下来的,没办法啊。” “什么习俗?什么忌讳?”桓函说话的语气很平常,但质问却直达问题核心,“我们都是这混同江畔相去不是很远的部落,同样的语言和信仰习俗,而且以前我这个时候来贵部的时候也不少,怎么就没听过什么额外的忌讳呢?” “这……哎呀,那个,我儿子……”黎达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当桓函继续逼问“你儿子怎么了”后,拓严萨满带马上来道:“黎达里首领的儿子,被萧海里手下的叛军砍了!” “哦?你们和叛军交手了?”桓函小小地惊了一下。 “没有,他们昨天带着人马来我们这里买粮,黎达里首领部卖,他们就威胁说要踏平我们的小部落,还把首领的儿子给砍伤了!” “哦?伤得重不重?”蔡良问。 “那粮食呢?卖他们没有?”这个是桓函问。 黎达里一下被两个人问,刚回避粮食问题说“伤得不重,多谢蔡将军关心”,就被拓严萨满抢去了话:“回轻骑长!本部全部存粮,都已经被萧海里的人买了去!” 这话一说破,桓函冷笑:“黎达里首领不说我也猜出来了,只是不知道首领这已经乱了方寸,还左一句右一句的,要扯到什么时候。” “唉!”黎达里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轻骑长!”拓严萨满可不像黎达里那么软弱,直接质问桓函,“轻骑长如此冷笑讥讽,不知为何?” “哼,把供应这一带生女直各部的粮食卖与叛军,还如此东拉西扯,难道不好笑么?” “我等小部落,能出动的兵力不过100,全部落人加一起也不到700,而那萧海里光带的兵马便超过了我这整个部落的人数。” “拓严师傅是欺负我们不懂真相?还是对你们城门口那的军民太有自信?”桓函看着拓严萨满眯上了眼,“明明只来了50个人,你们就这么让那50个人买走了你们的全部存粮。” 再看黎达里,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而拓严萨满却并不慌张,而是慷慨陈词:“没错!他们算上零头的,只来了52人,但是他们如果到时间没回去,那萧海里便要发整部之兵来将我这部落踏平。而我们也的确尽力了,首领的独子麻礼少爷都被他们接应的一个大胡子猛将给砍伤了。还有个军师,巧舌如簧……” “军师?”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范若听到了这个词打断了拓严,问:“那个军师……多大年纪?” “二十七八的样子。” “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戴副眼镜?”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拓严萨满这才想起汤文所问之人,便连连点头:“对!对!还问起你说话是不是一着急就大舌头拖长音。” 范若和蔡良听到这里相视大笑,范若笑着说:“阿汤哥这么久没见,还不忘背后找机会黑我呢。” 而拓严萨满听到这,便提高了嗓门:“两位既然与萧海里的军师如此熟悉,就不要再来找我这小部落的麻烦了吧,你们去找你们熟悉的军师去要或者去借吧,我们这实在是没有了。” 90.鹰王作证 本来蔡良和范若以及桓函,是要去阿典部买米的,而眼尖的桓函早就看出阿典部有问题。在终于逼着阿典部的拓严萨满说出真相后,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一直尝试找机会反击的拓严萨满,得知蔡良和范若果然认识萧海里部的军师时,当即发难…… 而拓严萨满这一发难,蔡良刚想解释,但被范若抢了先,他反问拓严萨满:“拓严师傅,请问我们认识萧海里部的军师,有什么错吗?我没记错的话,拓严师傅和萧海里手下的老萨满也很熟吧。” 这一句话,拓严萨满竟然没了词儿,而范若不依不饶:“刚才听你们把门的兵士们说,是师傅您引领萧海里部的人去买米的吧?” “……”拓严萨满想反驳,但却没说出来,把话咽了下去。 “我和阿良以及你说的那个军师,我们本来就是900年后的朋友,穿越时碰上了萧海里的军队。而我们二位自打离开萧海里那,就没和那个朋友见过,师傅你这么吵吵嚷嚷,是不是有些失态呢?” “……”范若这些话说得直戳核心,拓严萨满甚是尴尬。 “反倒是你、你!”范若用马鞭子一指拓严萨满和首领黎达里,“如果说上次你们给萧海里指路是不明就里,而这次,明明你们的兵力居多,竟然还卖给他们全部的粮食,说你们暗通叛军,没冤枉你们吧?” “冤枉了!真的是冤枉了!”黎达里急得直跺脚,“不信三位请去我的寒舍去看看,我的独子被砍伤了肩膀,正在疗伤呢!” “哈哈哈哈。”范若大笑,“这种苦肉计你也玩得也太差了吧?把守寨门的跟我都说了,当时你的儿子在和人家部的一个武将单挑。单挑却只伤了肩膀,这事换成你们是我,你们信么?” “有什么不信的?”拓严萨满已经开始气得语无伦次了,“难道就一定要砍死了,你才满意么?” 而黎达里直接来到桓函面前下跪:“将军,将军,请务必信我们啊……” “我凭什么信你?”桓函看看黎达里,多一句话都不说。 “我……我向上天保证。”黎达里一指天空。 桓函抬头看看,笑了起来,“黎达里首领,你这半空盘旋着一只纯白的海东青。”按照黎达里所指,众人抬起头,果然高空盘旋着一只灰白色的猎鹰。 然后桓函对黎达里道:“既然首领说这是天意,海东青乃是万鹰之王,眼尖而速度快,一般来说我们的箭,是很难射到它们的。所以,如果在下的笨拙箭法真能将它一箭射下来,那就说明首领你真的勾结萧海里,那万鹰之王宁可搭上自己的性命;反之若在下没射到,那便表明,首领的确是无辜的。” “等等……”黎达里暗自叫苦,桓函在这一带的部落中,都是远近闻名的神射手。而海东青虽然反应快,但此时天上的那只,正平展双翅,懒洋洋、慢悠悠地盘旋着,似乎是吃饱喝足在享受高空的阳光和风,这种时候不用说桓函,自己都可以把那只海东青给射下来。 “哦?”桓函已经拉弓搭箭瞄天上的鹰了,一听黎达里阻拦,便停下下来,“难道首领,还有其他证明自己不是勾结萧海里的方法么?” “这……没有。”黎达里低下了头。 桓函又问蔡良和范若:“两位先生认为这个方法怎么样?” 蔡良和范若虽然心里都觉得桓函这鉴别方法简直堪称荒谬,但自己却也不便说破,便只好暗自叫苦点头。 而黎达里甚至打起了等下桓函把那海东青真一箭射下来,自己该如何手起刀落把桓函以及那两个900年后的穿越过来的人给解决掉,然后抛尸什么地方,完颜娄室会不会也像那个萧海里,说几点不回来就派人把我阿典部给踏平吧……正想着,那只箭已经射了出去。 那只海东青正如黎达里所猜想,这只吃饱喝足的家伙,在天上盘旋完全在享受,根本没去想下面的人会和自己过不去,而等听到风声之时已经晚了!那支箭直直地朝上飞来,到海东青近前,几乎擦着海东青的颈子飞过去的。接着海东青反应过来,便也叫着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这一幕把黎达里看得更是目瞪口呆,正在这时,桓函已经收了弓箭,冲蔡良和范若一抱拳道:“上天既然证实了黎达里首领的话,两位先生也就不要为难他了吧。” 蔡良根本就没打算为难黎达里这号人,而范若之前反击也不过是听不惯拓严萨满鸡蛋里挑骨头找茬而反抢白他几句,可眼前这桓函,明明能射到而不射,显然是在帮黎达里开脱——别管因为什么原因,反正不如就此送个送水人情好了,便连连点头。 见两位同僚也点头答应,桓函便冲依旧呆若木鸡的黎达里道:“刚才多有误会,还请首领见谅。请首领速速把事情经过简单扼要地写下来,在下也好带回去,一来证明我们这一行来过贵部,二来也为贵部在我们首领以及盈歌太师那反应下情况。等下我们去府上探望贵公子的伤情后,首领把文书交给在下就好。” “哎、哎!”黎达里终于明白黎达里其实在帮助自己,告辞后,把昨天发生的事情都写成文书。刚写完没多久,桓函带着蔡良和范若,跟着拓严萨满,已经来到了首领府,看到阿典麻礼的伤情不禁也皱皱眉——这种伤真说如范若所说那样是苦肉计的话,这一刀砍得倒正好,起码从刀口深度来说,可以看出伤阿典麻礼之人的确是手下留情的。 而后接过黎达里亲笔写的文书后,便和蔡良、范若两人,带着随从,离开阿典部,回到了七水部。 七水部的首领府这里,因为要给完颜蒲吉下葬,所以这些天进进出出的人也多,一直都很热闹,等找到完颜娄室把没买到米的情况一说,完颜娄室倒也不在乎,指着一些进进出出的人道:“刚才完颜部那面差人送来5车粮食,说是对我们出兵援助攻打乙葛部的谢意,粮食没买到也没什么。只是那阿典部有专门卖粮米的米行,桓函这一行怎么会一粒米也没买到时,桓函便呈上了黎达里亲笔所写的文书。 完颜娄室接过文书,看了几眼后,便眉头紧皱起来…… 91.绝色遗孀 七水部的三个人来买米,拓严萨满本来想好好为难为难眼前的三个年轻人,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瞒住阿典部将米卖与萧海里叛军的事情,好在桓函最终以射鹰的名义放过了阿典部首领黎达里。 接着带着黎达里的文书回七水部复命,而七水部这尽管刚有完颜部送的5车粮,但完颜娄室在看了黎达里的文书后,还是不由得眉头紧锁:“桓函,你说,阿典部到底有没有勾结叛军?” “当然没有!”桓函答得很干脆,“他那个小部落,人本来就少又不擅长打仗,萧海里派一些军队来,他们就得怕死。” “是啊。”完颜娄室点点头,“黎达里那个人精得很,没可能去跟萧海里那种叛军勾结的。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现在已经被萧海里盯上了,以后再要粮食,便直接找阿典部去。而这天气眼看就要入冬,各部都要屯粮食,届时一旦被萧海里的人强买去,我们这邻近的部落都得喝西北风啊。” “首领。”一旁跟着的范若道,“我们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灭了萧海里呢?我看他们也就1000多人。” “1000多人,这已经不少了!”完颜娄室叹了口气,“本来我们各部联合起来也可以过1500的,但跟乙葛部打完,我们这里折了不少兵力,乙葛部更是死亡殆尽,不仅如此,由于乙葛部那里要防着东室韦,驻守那里的吴乞买,也留下了300兵马。而且,你们知道,他们大辽的军队都是正规军,不像我们这部落中人,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 “行不行,这个要打了才知道!”桓函也张罗去主动讨伐萧海里,“不然的话,那种人留在东海女直的地方,我们这些部落早晚会被他们都吞并的。” “还是谨慎行事吧。”完颜娄室说,“我听说,在萧海里起兵时,天祚帝派北院林牙郝家奴率领3000兵马来征缴,都被萧海里给打得大败。我们最好还是观望……”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斥候长阿丹也说,“七水部在这一带是最大的,这一带小部落被如此欺辱,我们还坐视不理的话,将来该如何服人?” “阿丹。”完颜娄室也有点火了,“那萧海里是天祚帝的舅子!而天祚帝本来就是个昏庸君王,他派人来征剿还是和好,那是他们的事。可我们如果贸然动手,那很可能直接得罪了大辽的皇帝!所以,这个人万万惹不得。” “那就等着下次拉来粮食再被萧海里给强买走?”阿丹也很不客气。 “当然没有下次!”完颜娄室站了起来,“首先我即刻差人去把黎达里的手书送到太师那去,听听太师是什么意思。而后天我弟弟下葬时,远近各部落的重要人物都特会前来给送上一程,到时候我会跟大伙商议,轮流暗中帮助阿典部,只要有萧海里的人敢来叨扰,就在林子里给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毕竟,阿典部是给我们这好几个部落存粮呢。” “唉!”桓函一砸墙,“真想跟那萧海里好好打上一仗!” “哈哈,有缘分的话,会跟他们交手的;没缘分呢,你就别想了!”完颜娄室大笑着起身,拍了拍桓函的肩,接着对阿丹、蔡良和范若道:“我下午去我弟弟那再看看有什么缺漏,几位也都去帮娄室去看一看吧。” “好啊!”大家齐声答应。 话说蔡良从回来以后便一头扎在重骑营里了,倒不是他有多敬业,实在是他感觉最近自己最近越来越疲劳了,经常睡觉睡到半睡不醒时梦魇住,而挣扎时,又总能看到一个不高的小女孩的身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即使摘下神刀放在手边,有时也会被魇住,非常难受。 期间他也去找七水部的巫晗萨满,巫晗萨满于是闭上眼唱念一阵后,说蔡良身边根本没有什么鬼魂跟着,还说蔡良刚打过仗、阳气和戾气都极盛,所谓的神鬼怕恶,由于出征这次没少杀人又带着神刀,因此他的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蔡良叹气,知道自己太过于纠结那个小女孩了——那个小女孩长得小鼻子小眼还行,但大了就难说了,说不定和她姐姐一样小鼻子小眼鼓脸蛋子五大三粗?还想那些干嘛,于是就努力在睡前想别的。他因为挂念何冰,所以一直没在七水部去找任何女人,但真睡觉前去想女人,他却发现自己对何冰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毕竟爱得再深,也只认识几天。 与此相反的,则是在他印象里越发明晰的一个女子形象,这个女子是典型的生女直姑娘,高挑白皙,说话带着白山黑水的特有腔调,在出征前一天梦到自己把那个女人刺死后,再梦到她便都是和她行男女之事,以至于他怀疑,是不是这些天总去完颜蒲吉家,那办丧事的晦气把自己给冲撞到了。 于是蔡良依旧硬撑着强打精神跟完颜娄室去了蒲吉家,依旧是完颜蒲吉的遗孀温度室录带着家人出门迎接。进了光禄将军府,寒暄了一阵,便又帮着里里外外地操忙起来,这完颜蒲吉自从上次入殓后,棺椁已经在将军府停了差不多半个月了。而如今这要出殡下葬,要改要变的还是挺多的,尤其是不少客人都在这些天来到这里,来为完颜蒲吉送上最后一程。 而就在蔡良帮着往大红的灵幡边上垂挂纸钱后去屋里舀口凉水喝时,正好温都室录路过,看蔡良竟然直接舀生水喝,二话不说过来拉蔡良,道:“蔡先生以贵客之尊躯来帮忙,怎么可以喝这种水?走,去奴家那,奴家给先生沏些好茶。” 温都室录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尤其是一身白色孝袍下映衬的黑眸乌发以及吹弹得破的白净皮肤,蔡良每次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但近距离一对一接触还是第一次,这一口一个奴家更是把蔡良骨头都叫酥了,不过蔡良还是咬着牙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 而如今,蔡良尽管努力提醒自己眼前的迷人女性既是完颜蒲吉的遗孀、人家的男人还在外面棺材里躺着呢,但脚最终还是不听使唤,跟着温都室录进了她的内间。 尽管办着丧事,但温都室录的房间里还是有着淡淡的香气,蔡良简直陶醉到融化,而就在这时,温都室录已经去到门口,把门给关上了…… 92.梦里娇娘 把黎达里被萧海里部强售存粮的事差人去上报给生女直诸部节度使完颜盈哥后,完颜娄室便继续为自己弟弟的大葬而忙碌着,除了原本就被指派到这里帮温都室录张罗忙活的仆散查,蔡良、阿丹、桓函这些,自然也都要跟着来忙活,而蔡良在帮往灵幡上挂烧纸后喝水后,竟然被温都室录给拉到了里间屋。 这个20出头的美丽迷人的女人,即便是蔡良知道她的男人就停在外面的棺材里,也还是抑制不住,尤其是关门时,蔡良几度想从后面抱住她。 但蔡良毕竟还是有理智的,所以克制着自己,当温都室录关了门,看蔡良一脸通红看着自己,不禁也脸红了,低着头去给倒来茶,端给了蔡良。蔡良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于是只好低着头、假装没事般,一口一口抿着;而温都室录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终于,温都室录说话了:“蔡先生,听口音,你是渤海人么?” “呃……方位上来说,算是吧。”蔡良含糊其辞。 “那你们那里的习俗应该和和中原汉地一样了?” “应该是吧……”蔡良点头,“不过你知道,我是900年后穿越过来的,所以现在中原汉地的习俗,我还真不知道。” “哦……”温都室录点头,随即问,“那,我打听一下,你们那个时候,如果妇人死了丈夫,要嫁给丈夫的兄弟吗?” “啊?这个……应该有,但是也不绝对,还看和她丈夫的兄弟有没有感情咯。”蔡良仔细回想着,“不过这女人跟丈夫的兄弟感情好,本来也好说不好听。所以呢,一般要么是自己单过,要么是嫁其他男人。” “其他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温都室录眼睛一亮,问道。 蔡良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恶心——丈夫尸体还停在外面没入土,她竟然已经想着要给自己再嫁了?虽然和完颜蒲吉只是共处两个时辰,但眼前这么女人这么心急毕竟还是很不像话的,但碍于礼貌,还是要恭恭敬敬地回答:“当然是嫁感情好的男人啦,如果带孩子,还要看男方接不接受她的孩子。” “还有不接受孩子的?”温都室录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蔡良,“娶了有孩子的,不是直接就给家里添丁吗?” “这……”蔡良现在感觉,自己和这个眼前这个女人有代沟,不对,应该是观念,莫非生女直人都这观念?一下竟然无语了。 看蔡良卡壳,温都室录继续追问道:“感情好,就是互相都喜欢对方么?” “对哦。互相喜欢才结婚嘛。” “哦,那……谢过先生了。”温都室录若有所思,时不时还抬头羞涩地看看蔡良,见蔡良也在看自己,便匆忙把视线移开。 蔡良简直陶醉到要扑上去了,但很快便骂自己混蛋起来——明明自己喜欢的女人还在萧海里那被旱柳木的笼子囚禁着,而自己却对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如此动心,而且女人的丈夫的棺椁就在外面。这个时候如果一下没控制住自己,完颜蒲吉估计变成鬼也不会饶了自己,尽管腰间有专门杀鬼的神刀,但还是觉得对不住完颜蒲吉。 而想到完颜蒲吉,蔡良便想起路过他的棺材时,虽然蒲吉的脸一直用白手巾盖着,但手巾下的轮廓依然有变了,而且似乎还闻出了一些尸臭,即便棺材下面放着大冰块冰镇尸体,放的时日毕竟也还是长了。想到这,蔡良又抬头看温都室录——的确是花容月貌,只要她愿意,是个男人都很难把持住,但美丽之下,不同样是个普通的甚至有很落后的婆娘?甚至于死后,不也一样是腐烂最后成为一副枯骨么…… 想到这,蔡良把茶一饮而尽,起身冲温都室录拱手鞠躬:“多谢弟妹献茶,愚兄外面还有一些事情,得出去做了。”说罢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而在搬运一摞摞地烧纸搬到累,靠着纸堆睡觉时,蔡良朦胧中再度梦到了和经常出现在梦中的女人行男女之事,等一觉醒来,被风一吹脑袋,蔡良忽然想起:温都室录和梦中的女人非常像! 是的,一样白皙细腻的皮肤,一样乌黑的头发,一样含羞带臊又亮晶晶的眼睛……不对!梦中的女子明显比温都室录更高挑,但也不如温都室录风韵有致,年纪明显还不到20,脸则比温都室录要宰些……唉,想来估计也是自己在看了温都室录之后被迷住了然后想象成的一个女子吧?何冰要是在身边多好,何苦自己这么成天胡思乱想。 就这样,忙到了下午,中午吃饭时,温都室录倒也像没事一般,以女主人的身份说些感谢大家、让大家好好吃喝的话,然后又给棺椁里躺着的完颜蒲吉敬了杯酒,大家便正常地吃了一顿。而吃饭时,据温都室录说,晚上她的娘家人应该到了,是她的父亲和妹妹。蔡良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只是听到温都室录的妹妹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她的妹妹应该和她长得很像,那会不会是自己梦里的女人呢?如果真的是,那……自己还艳福不浅啊! 这么想着,蔡良下午干活便也没了心思,在分分钟的煎熬中,到了晚上,由于事情多,当把当天的活给收拾完,天都已经黑了。完颜娄室和蔡良一行正要离开光禄将军府,忽然将军府的下人来报,说温都室录的娘家人已经距离寨子不远了。 温都室录点点头,看看院落外一片漆黑,不禁皱起了眉,对完颜娄室道:“大哥,弟妹有一事相求。” “哦?跟我还有什么客气的?但说无妨!”完颜娄室刚想上马,听温都室录的话便停了下来。 “我的父亲在我嫁给蒲吉后没多久,便带着全家南下做生意去了,听说现在在大宋的河间府。距离这里也是万水千山,父亲来看奴家,来送夫婿,奴家自然当出寨门迎接。”温都室录一边说一边单膝跪地,“但现在天已经黑下来,我一女子去呈寨之外多有不便,即便带着家丁也有失体面。所以……奴家请大哥一同前去迎接家父。” “哦,好啊!”完颜娄室爽快地答应了,“正好我也好多年没见温都伯父和小卿妹妹了。一起走吧。”然后对蔡良、桓函他们道:“各位如果宅中无事,也都一起跟去吧。温都伯父从南朝不远万里赶来,我们应当隆重迎接!” “是!”众将官头目齐声答应后,便跨上了各自的马,温都室录也骑上了自己的马。 于是,夜色之下的七水部,便有这一众人马呼拉拉地奔向寨子门外。其中自然也包括蔡良,对于他来说,除了跟完颜娄室去给温都老爷子捧个人场,他更好奇——温都室录的妹妹,是否就是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个女人…… 93.后事之后 在帮助完颜娄室为蒲吉的大葬做最后准备的时候,蔡良发现自己依然被蒲吉的遗孀温都室录给迷住了,还好自己控制住,继而发现梦里的女人竟然很像她。而在忙完这一天之后,蔡良和范若以及众人都跟着完颜娄室去接温都室录的父亲。 作为一个千人的大寨,七水部的地盘还是很大的,因此这一行人是快马加鞭前行。赶到了寨子门外时,客人还没到,而令蔡良惊讶的是——温都室录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骑马起来竟然一点不比男儿逊色。 等了半刻钟,从南边的官道上,果然来了一行人马,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到了近前,完颜娄室和温都室录便立刻下马单膝跪拜:“参见温度伯父。”“参见父亲!” 而跟随来的众人见此,也都纷纷下马跪拜。为首的老爷子看着五十多岁,身体极其硬朗,穿着束身的毛皮大衣,背上背着两把长柄刀,赶紧说:“斡里衍首领、各位,快快请起!”然后老人也下马施礼:“草民温都罕布参见首领及各位将军。” 接着,老人身旁的女孩和后面的随从也都下了马来。彼此介绍相识,蔡良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孩叫温都室卿,十八岁,和父亲一道在大宋河间府做生意,因此打扮穿着上也和这东海女直地方的女子不同——穿着紫色短袄配着锦缎的淡绿色襦裙,头上发分两侧梳成双丫髻,鬓上各有一束头发垂到身前。 当得知跟姐姐一起来接自己的高大威武的头领就是完颜娄室时,温都室卿差点高兴得喊出声来,上去便拉住完颜娄室的手:“斡里衍哥哥,这一别最少有5年了吧?” “可不是!话说你们父子离开这儿时,你还是小孩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完颜娄室七尺男儿忽然被一个漂亮姑娘拉住手,脸竟然红了。 “嗯哼。”室卿说,“哥哥也从翩翩少年长成英伟大叔了呢。” “拉倒吧……”完颜娄室道,“你哥我从来就没翩翩少年过。” 一旁的温都老爷子看女儿缠着首领没完,便笑着对完颜娄室道:“室卿从刚学会走时就喜欢粘着你,现在这么大了还是老样子!唉。” “哈哈。”完颜娄室脸通红,道,“我已经安排人在首领府摆下酒宴,伯父、室卿以及各位,都请去赴宴吧。” “不急。”温都罕布道,“我那短命的女婿后天就要入土了,今天既然到了,就先去看看他吧。”然后对室卿道:“你还没结婚,不必去看,等下葬时候你去就好。现在你就跟斡里衍去首领府休息吧。” “嗯,毕竟妹妹从小就怕看到死人……”温都室录也说。 “没关系的。”温都室卿道,“蒲吉即从小到的哥哥,又是姐夫,最后一别,无论如何该看上一眼的。” “那既然这样,就快点走吧。”跟来的巫晗萨满道,“其实蒲吉一直没盖棺,也是等岳丈来看上最后一眼。” “唉,老夫在接到蒲吉战死的消息,便立刻动身了。”温都罕布叹了口气,“近来大宋的山东河北一带多了不少啸聚山林之辈,河间往北的辽宋边界处更是汇集了一伙强人两面勒索,温都罕布虽然本身会武功,但为了少惹麻烦,还是选择了绕行走海陆,到辽阳府下的船继续北上,才算来到这里。” 完颜娄室也叹气,一切就像是天意,按照他的意思,温都罕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所以等到了去坟前烧些纸就好,没必要等。但巫晗萨满坚持说,完颜蒲吉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除了你这个哥哥,他的长辈亲人也只有岳丈,他的魂魄赖在尸身中执意不肯离去,就是等走前见上岳丈最后一面。但完颜娄室毕竟是蒲吉的亲哥哥,而且又是首领,所以最终还是定下停灵七天便出殡下葬。可没想到因为发兵乙葛部而耽搁了,更没想到还真的让蒲吉的老丈人赶上了大葬, 接着在回去的路上,蔡良抽机会和温都室卿并行,然后去仔细观察她,而室卿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自己,倒也不害羞,反而侧过脸冲蔡良笑笑——笑得实在是太迷人了,但是蔡良也发现,这个女孩的脸比温都室录还要珠圆玉润,和梦中女子的差异更大了……大概是年纪小,看着也不如温都室录那么成熟端庄,但本身青春有活力这点,是她姐姐无论如何也不能比。 正想着,温都室卿说话了:“这位蔡先生面皮如此白净,是渤海或南朝的读书人吧?” “呃,不是啦……”蔡良一下乱了方寸。 而一旁的温都室录则笑道:“妹妹你还真别以貌取人,蔡先生此前在征讨乙葛部的时候,可是立下战功的。现在还代统领我们七水部的重骑营呢。” “啊,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将军见谅。”温都室卿以俏皮的语调说出这句,把姐姐温都室录以及蔡良和完颜娄室都给逗笑了。 一行当然是先到光禄将军府,温都罕布看到直挺挺躺在棺中的女婿,长叹了口气,而跟随而来的温都室卿,还掉了眼泪。既然岳丈已经看到了完颜蒲吉,巫晗萨满便要主持盖棺仪式,而心疼姑爷的温都罕布却说:“先别盖,让蒲吉再透两天气吧,等后来了往土里一埋。再来人世,就得下辈子了。”老爷子说得很多人都心酸,女眷们直接哭了出来。 末了,完颜蒲吉的棺材便还开着盖停在灵棚中,而众人祭奠完毕,便都去完颜娄室的首领府去了,厨房早就接到命令准备好了酒宴,于是众人入座。等到酒宴开了之后,完颜娄室照例往地上给弟弟洒了一杯祭祀的酒,之后众人便吃喝起来。 吃喝一会,温都罕布便对完颜娄室敬酒道:“等到蒲吉入土后,老夫便也该回河间府去照看生意,室录就交由大首领照顾了。” “娄室必代伯父及亡弟照顾好室录妹妹。”完颜娄室赶紧起身。 “大首领的话,老夫更放心啊。”温都罕布点点头,旋即道,“只是老夫走得急,所以,等蒲吉的事办完,大首领便把室录迎娶过门吧。” “啊……”完颜娄室小吃一惊,“这会不会急了啊。” “有什么急的?”温都罕布道,“蒲吉在时这家里自然有俸禄供养,如今蒲吉这丧事办完,家里的积蓄便也花光了。大首领不尽快把室录迎娶过去,还要让室录带着那么一家子的家奴喝西北风么?” “这倒也是。”完颜娄室点头,“那这样,明天我便差人去完颜太师那,把室卿禀报给太师,毕竟娄室也是太师带大的。” “好!”温都罕布高兴地举杯一饮而尽,而温都室录则在父亲身旁,羞红了脸。 94.河间商 当迎来了温都室录的父亲和妹妹,去祭祀下完颜蒲吉后,众人便到了完颜娄室的首领府,而酒宴间,温都室录的父亲温都罕布便催促完颜娄室在丧事之后便尽快迎娶室录过门。 当完颜娄室答应后,仆散查、阿丹、桓函等一干生女直部落的将领都喊好,并为完颜娄室敬酒道贺。但蔡良和范若彼此看看,不由得目瞪口呆——这完颜蒲吉还没入土呢,老婆便被岳丈亲自安排要嫁给完颜蒲吉的亲哥哥,这太乱了吧…… 蔡良看看范若,范若看看蔡良,二人对着撇撇嘴,便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和自己一样,但毕竟大伙都起身敬酒,他们俩也不便说别的,便也跟着大伙起身:“恭贺大首领!” 等都敬酒完坐下了,温都罕布便问蔡良和范若:“听大首领说,两位来自900年后的中原汉地,可能对我们这收继婚的习俗还不了解。其实呢,说白了就是落后,家里男人死了,尤家里其他男人迎娶这家的女主人,才能保住本家的财产。举个例子,比如室录不想嫁大首领,而是想嫁这位渤海口音的年轻人。”说罢冲蔡良一扬手。 所谓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蔡良是打过温都室录的主意的,被人家父亲这么一说立刻心惊肉跳,尤其想到那将是完颜娄室的夫人,就更不能胡说胡想,便赶紧解释:“怎么可能,我乃大首领身边一届腐儒,怎么能被看上……” “哈哈哈哈!”完颜娄室和温都罕布一起大笑起来,“举个例子而已,不必诚惶诚恐嘛。” 笑完了,温都罕布继续道:“如若室录嫁给了蔡先生,那么蒲吉生前的房子、家业便都归了先生。而这对于蒲吉的兄弟和父母是很不公平的,所以,要由蒲吉的哥哥来把室录迎娶,这样才行。” “但是,对姐姐,对斡里衍大哥,公平吗?”忽然有人反问,原来是温都室卿,“此前姐姐乃斡里衍哥哥的弟媳,而蒲吉过世得又很突然,除非斡里衍哥哥早就和姐姐有勾搭,否则他们之间怎么能有感情?如果没有彼此的两情相悦,这样的婚姻,对双方是否公平?” “住口!”温都罕布训斥道,“老祖宗定下规矩自有老祖宗的道理,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父亲,你也是常年住在中原汉地的,这种事情如果传到那边,会被那边的人笑死的……”一副宋朝少女打扮的温都室卿也不服。 “我们生女直人的习俗,关他们中原汉人什么事?”老爷子有点动气了,“他们那还成天有一群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成天在大街上欺负人撩女人喝花酒,他们好意思笑话我们?” “泼皮无赖没几个吧……” “总之,你姐姐的事情,你别管!”然后便对完颜娄室道,“老夫前些年动身去南朝做生意,自然要把室卿带上,可南朝那总有一帮泼皮无赖捣乱,有时还来撩逗室卿,愁杀人了。” “我看伯父带着不少随从,还怕那些人不成?”完颜娄室问。 “没用的,那些泼皮,你若跟他们讲理,他们便歪曲抬杠跟你纠缠没完;你若说话声大些,他们便连吵带骂地搅和你生意;一旦冲动了打他们一下,就立刻倒店里说被打伤了要死了,继而讹钱。”温都罕布说着便摇头叹气,“跟那些人打交道,太不容易了。” 完颜娄室也听得直皱眉:“听说南朝的地方设有县衙门专门供百姓告状伸冤,上门还有州衙,伯父可没去县衙告那些泼皮无赖?” “告?”温都罕布苦笑,“我斜对门的布匹店去告了,结果泼皮无赖没被抓,反倒是布匹店被抄了,说什么以麻布冒充锦缎。” “麻布能冒充锦缎?”各种布料,完颜娄室作为生女直的贵族之一,还是知道的。 “当然不能,所以老夫我也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些泼皮的头子,乃是河间府知府的旧交,所以那布店上午告到县衙,下午便被县衙给抄了店。” “这也太黑了吧……”完颜娄室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唉,要老夫自己还好,可偏偏还带这么个在闺阁里待不住的闺女,老夫担心哪天被泼皮头子看上惹祸上身,便也一并带回来。”然后很严肃地对完颜娄室说,“室卿这性格从小就野,在南朝除了招惹立泼皮流氓没任何好处。但在我们东海女直,却可以跟夫君一起去渔猎,有了战事更能和男儿一样上战场。所以,大首领也帮你室卿妹妹物色一个生女直的好男儿为夫君,这样老夫便也了却了一大心愿。” “好啊!”完颜娄室解开了眉毛,对温都室卿一边说一边冲着全桌挥了一圈手,“室卿,这一桌,都是我们七水部的好男儿。除了阿丹和桓函,其他都还未娶亲。室卿挨个看看吧。” 说罢完颜娄室冲仆散查一挥手:“这位是娄室的随身侍童,你看如何?”仆散查是完颜娄室的随身侍童,15岁,眉目清秀,虽然年纪小但行事干练老辣,这次为蒲吉操办丧事,连温都室录都赞不绝口。 温都室卿没回答,只是看着仆散查,看了看便坏笑着对完颜娄室道:“大首领至今未婚,该不会是……”说罢看看仆散查:“听南朝的一些泼皮说,由于军中不准带女眷,所以军中很多大将都带着白净清秀如处子的男童做随身侍童……” “室卿!”她的话再次被父亲打断,“我就说你跟那些泼皮交往学不来好东西。仆散查的父亲乃是七水部忠勇之将,10年前一个人一张硬弓射退了300多乌春来犯之兵,最终寡不敌众死于乱箭之下,之后便被完颜自达首领收养。如今斡里衍首领带他在身边,是为了让他多学多长见识,怎么被你说得那么龌龊!” “呃……”温都室卿一吐舌头,赶紧端起酒杯对仆散查道:“奴家不知道这位小老弟的竟然如此身世,多有冒犯,奴家这里赔礼了。”说罢仰脖把酒干了。 “哎呀,没什么……这位姐姐不必往心里去。”仆散查满脸通红。 “哼,好你个温都室卿,话说得如此毒!”完颜娄室笑笑,继而厉声道,“仆散查饶你是他的事,我可不饶你!” 95.毒舌少女 酒席间,温都室录的父亲温都罕布提到在南朝经商的不易,又说当地一些泼皮因为有知州做后台横行一方,担心野丫头温都室卿被他们盯上惹麻烦,便请求完颜娄室给找个生女直的好男儿嫁了。而当说到完颜娄室的随身侍童仆散查时,竟然被温都室卿吐槽成娈童,被温都罕布训斥后向仆散查道歉,但完颜娄室表示:自己可没那么容易饶了她。 “那……斡里衍哥哥要怎么才能饶了小妹呢?”尽管完颜娄室一脸严肃,但这显然吓不到从小就很他调皮捣蛋的温都室卿。 “哈哈。”完颜娄室也憋不住严肃笑了,“和仆散查交着胳膊喝下酒。” “说实话,哥哥。”这次轮到温都室卿严肃了,“如果仆散老弟能再大上三岁,和小女子同年,小女子都会考虑,但……” “哈哈哈。”完颜娄室大笑,“跟你说笑,你还真信了!” “大首领!”温都罕布道,“老夫求大首领是真,请莫当玩笑。” “嗯好!”完颜娄室点头,便又冲范若一挥手,“这位范先生,怎么样?22岁,博学多才,还颇通文笔,来本部之后,帮娄室书写草拟了不少文书,皆文辞流畅华美。”范若毕竟以前写过网络小说,所以文笔方面还过得去,因此来了后没少包揽写东西的活——自己总不能白在这吃住不是? “嗯……挺帅气的。”温都室卿打量范若一番,笑眯眯地点点头。 温都室卿眼睛眯起来时笑得极甜,范若更被夸得心花怒放:“多谢妹妹啦……”因为太兴奋,蔡良舌头又翘不过来拉起了长音。 “哎哟?范哥哥听口音,是岭南人士吧。”温都室卿听了出来,“岭南也是大宋的地界。而范哥哥既然博学多才精通文笔,却沦落到我们东海女直,也是不得志吧?” 范若本想反驳,但一想,别说穿越了,就是没穿越,在900年后的社会,自己混的也距离大学时候的人生规划差太多了,想到这,不由得叹了口气。 温都室卿一笑,对完颜娄室道:“其实在南朝,这样不得志的书生很多,只是平常大街上看不见罢了。” “哦?那在哪里?”完颜娄室也好奇起来。 “在小镇子里的窑子,跟会唱乡下土调子的土娼饮酒赋诗喝花酒呢!”说完大笑起来,听得众人也大笑。 桓函笑得差点把酒喷出来:“我在宁江州听南朝的汉人说,他们都是风流才子去青楼和美丽佳人吟诗对句,甚至于他们的皇上都去青楼找佳人幽会。怎么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才子佳人的青楼乃是大场所,里面的妓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你说的皇上去青楼确有此事,建中靖国皇上还是当王爷的时候就有这雅兴。可这能是那些落魄书生去逛窑子吐两句酸水能比的么……” “喂!”范若满脸涨红,“你看不上我就看不上,不要吐槽得这么凶啦。” “哈哈哈。”完颜娄室也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又一指蔡良道,“这位蔡先生文武双全,前不久刚我们和完颜部联合征讨乙葛部,蔡先生可是立国大功呢。” “嗯!”温都室卿也看着蔡良笑着点点头,“而且听口音是渤海那边的,说来也是靺鞨同族呢。” 蔡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极其希望她能答应自己——何冰?算了,等以后见到再说,眼前的少女实在是迷人又有趣。 “不过呢。这个哥哥好像很花心呢……”温都室卿眨眨眼,然后看看温都室录,“姐姐,蔡先生有没有直盯盯看过你啊。” “啊……妹妹你在胡说什么啊!”温都室录脸一红,立刻低下头。蔡良的确总时不时瞄她一眼,她心知肚明。 “哈哈,告诉你姐姐,他一路上也没少看我呢!唉,这样的男人啊,靠不住的!”说罢看蔡良。而蔡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前这女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你有完没完?”她父亲温都罕布也受不了了,“你说你,18岁的大姑娘咱不说端庄,起码说话注意点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话点到为止,你可好,变着法去让人家难堪。”然后赶紧跟蔡良和范若赔不是:“两位先生莫怪,室卿就是嘴毒,并无恶意的……” “不会的啦,老伯别往心里去啦。”范若赶紧回礼。 蔡良也笑说:“的确没什么,再说……在下的女人正被关押契丹叛军中,所以晚辈也无心这个时候娶妻。”蔡良心里叹口气,无奈又想起了何冰,而记忆中何冰原本有些模糊的轮廓,竟然又开始清晰起来,而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往旁边一看,范若正冲他偷偷坏笑,便知道他在笑话自己,于是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范若一脚。 酒宴之后,大家便散了,考虑到大女儿连日来一直劳累,温都罕布便让大女儿温都室录和二女儿温都室卿一起在首领府好好休息,自己带随从去光禄将军府给完颜蒲吉守灵,完颜娄室自然不能让老人家一个人去,便也一同去了。而在出发前,还让下人给收拾出一个房间,供温都姐妹住。而范若和蔡良,则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去。 “阿良,阿良!”虽然熄灯,但范若还是很精神,“阿良,你是不是看上那温都室卿了?” “废话,那小模样小嘴,你敢说你没动心?”蔡良闭着眼睛酝酿着睡觉的情绪。 “我怎么会对那种女人动心呢,一张嘴一口大碴子味。”范若哼了声回答。 “喂喂!”蔡良不愿意了,“你怎么总放地图炮呢,东北人哪个说话不这味。而且,你这么说她,还不是被人家给挖苦了?哎,话说你从小到大都在广东,就没去东莞……大保健过?” “大保健你个头啦!”范若又脸红脖子粗起来,“那姑娘……绞尽脑汁去损人的。你别说我,你不也被她给当众吐槽了么?在光禄将军府帮人家料理丧事还总瞄人家寡妇……” “停!”蔡良坐了起来,“这话题打住!那女人嘴毒,你也毒么?跟你说,这话题以后不要提,再提我跟你绝交!” “哈哈哈,还不是你先拿她吐槽我的话来损我的嘛。好啦,躺下睡吧!”然后范若便没了动静,过了一会便有了轻微的鼾声。 蔡良羡慕至极地看了眼这个沾枕头就能睡着的好友,长叹口气,也重重地倒在炕上。不过他根本睡不着,心里想的事情太多了——梦里头的那个女人,到底和这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姐妹到底有什么联系?长得怎么就那么像。至于性格……貌似比较浪,但好像又不对,自己梦里从来都和人家干那种事情,根本没别的,怎么就能判定人家浪呢?和自己夫君,那很正常嘛。 但自己真的是她的夫君么?如果是,那何冰,又该怎么算呢? 96.桃花空枝 在完颜娄室的首领府,在为温都室录的父亲和妹妹接风时,继续着给温都室录的妹妹温都室卿提亲的事。范若和蔡良在被完颜娄室提起后,也都被这个毒舌女孩给狠狠挖苦吐槽了一番。在临睡前,哥俩彼此间还拿这个开涮一通才睡;而被安排住在首领府的温都室录和温都室卿,姐妹俩却聊了很久。 “啊!好怀念,自从姐姐嫁出去后,就再没跟姐姐一起睡啦。”温都室卿躺在炕上感慨着。 “可不是,这一晃我都嫁给蒲吉5年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早早死了,唉。”温都室录叹气。 “那个,姐姐,看来蒲吉哥哥对你不错嘛,听你还总念叨他呢。” “不错?”温都室录还是叹气,“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女人嫁了人,难道还能挑自己男人不是不成?” “姐姐!”温都室卿听出话里有话,“难道蒲吉还对你不好?” “我们姐妹和完颜兄弟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蒲吉那粗暴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两句话不合,便发了火,然后一个巴掌便打过来……” “蒲吉竟然敢这样打姐姐?”温都室卿腾地坐了起来,“要是我早知道,肯定不饶他!” “你怎么个不饶法?人家再怎么说是光禄将军,你呢?” “嗯……”温都室卿被姐姐问没词了,嘟囔起来,“所以,他着报应,死了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啊,室卿。虽然姐姐没少受蒲吉的气,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蒲吉对姐姐的好也是很多的。” “那……姐姐,等蒲吉的葬礼完毕,你便该嫁斡里衍哥哥了,你喜欢斡里衍吗?”斡里衍就是完颜娄室,温都室卿在继续酒宴上的话题。 “怎么可能喜欢。”温都室录叹气道,“就像你说的,除非姐姐以前就跟斡里衍私通,否则怎么可能在这么几天就有了感情。更何况,我们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如果真有感情,就不是嫁蒲吉了……” “嗯嗯嗯。”温都室卿直点头,“不过呢,感情这种事,也难说。很多老夫老妻,平淡寡水地过了一辈子,自己都不知道有感情,直到一方先老了走了,另一方才察觉到,没有对方不行。” “唉,我对蒲吉应该就是这样。这些天越发想念起他的好了……” “不过还有一种呢,一搭上眼,四目相对,便立刻就产生了感情,这种其实也不少,只不过大多数人觉得这样太草率,所以压抑着自己。” “我也觉得草率……”温都室录回答。 “这可不是绝对的!”温都室卿道,“我在河间府听说个故事,说大唐岭南节度使崔护在中第之前苦读诗书,一日见春光明媚、桃花绚丽,便外出赏花踏青放松心情。途中口渴,便在京城长安南庄的一户人家求水喝,而就在这时,与这家的姑娘四目相对,彼此爱慕上了。” “然后呢?那位姑娘有成为节度使夫人吗?”温都室录也来了兴趣。 “崔护感觉这是上天赐予的姻缘,攀谈一番后,便说了句诗:花开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姐姐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温都室录想了想:“虽然姐姐粗鄙,但这诗句还是能懂个大概,花开了该摘就摘,别等花没了无聊折树枝玩。难道在暗示姑娘?” “对!”温都室卿点头继续道,“那姑娘也是胸怀锦绣之人,连姐姐你都你都听出是在暗示,那姑娘就更不用说了。但是中原汉地礼法森严,那姑娘只是迟疑不答。而崔护以为冒犯了人,也灰溜溜走了。到最后两人四目相望,还是没挑开那层纸。” “唉,真是可惜啊!”温都室录说,“这要在我们东海女直,没那么多礼法束缚,这姻缘不就成了?” “咱们这还收继婚呢,就别拿咱们这落后当好事比了。”温都室卿习惯刺激人,这个时候也不忘刺激下姐姐,“所谓的发于情而止乎礼,指的便是这个。结果第二年崔护再度赴京赶考,又是桃花盛放的季节,便又想到了那个少女,于是专程找到了那个农宅。” “这次可以提亲了?” “没,少女家大门紧锁,惟有桃花绚烂依旧,崔护感叹造物弄人,便在门上题诗一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姐姐你大致听得懂吧。” “懂!”温都室录眼睛里放了光,“平常说的话能组成这么美妙的句子,崔护真了不起,只是结果可惜了。” “所以,姐姐,不能光为了别人可惜。好好想想,你有没有谁真的一见钟情过?”温都室卿说,“如姐姐所说,我们这里不像南朝礼法森严,喜欢谁了尽管说便是,大不了对方不答应、,也没什么可耻的。” “哦……”温都室录默默地连连点头。 “姐姐!我就说你心里肯定有人了吧?”温都室卿笑着看姐姐的样子,“反正屋子里也没别人,告诉妹妹,姐姐你和谁一见生情了?” “哎呀!这……”温都室录一阵脸红,“这怎么好说呢……这么的,要不你先说,你喜欢谁!你说完姐姐再说。” “哈哈,好啊!”温都室卿回答得很轻松,“妹妹喜欢的,就是你要嫁的斡里衍哥哥啊!” “什么?你喜欢的是斡里衍?”温都室录惊得张口结舌,“难怪你这丫头总挑唆你姐姐去跟别的男人。” “喂喂喂,不要这么曲解人的好意好吧?”室卿也不愿意了,“你要是也喜欢斡里衍哥哥,大不了我们姐妹俩一起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这苦口婆心,还不是今天酒宴上发现姐姐你眼神游离……” “怎么游离了?” “斡里衍哥哥把蔡先生介绍给我时,你表情明显紧张。介绍别人时就没有!”说罢,温都室卿凑到了姐姐近前,“所以呢,我猜测姐姐喜欢上蔡先生了!” “哎呀,你这瞎猜什么啊……” “没有瞎猜,尤其他说他的女人关押在契丹军中,现在不想娶妻,姐姐你的失望表情已经把你出卖了!” 97.空宅强梁 在完颜娄室的安排下,温都室录和温都室卿姐妹共睡一个房间,而姐妹俩临睡前,聊了很多,期间温都室卿不仅承认自己喜欢完颜娄室,更推测出姐姐真正喜欢的,是蔡良。 “啊……我竟然这么管不住自己……”当被温都室卿说破后,温都室录慌张起来,她想到自己心里这么装不住事,还好她一向低调,而室卿又是今天酒宴的主角,所以今天的表情也只有心细的室卿看到了。 “妹妹,好妹妹!”温都室录拉住妹妹道,“姐姐也只是当时动了下念头,没多想。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明天我就跟斡里衍大哥说,连你带我都一起娶了……” “我这不用你操心!”温都室卿坏笑,“斡里衍哥哥看我的眼神也出卖了他,只要我一句话,他会高高兴兴把我娶进门。但姐姐你,真的要等以后空感慨‘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么?” “算了。别说了,睡吧……”温都室录不敢想。 “姐姐!你要不敢说,我去帮你说。大不了光禄将军府的东西一样不带着!”温都室卿不依不饶,“姐姐你虽然嫁一次人,但年轻美貌贤良,连我这种疯疯癫癫的野丫头都把他们男人迷成那样,姐姐这般端庄稳重,那蔡良没有理由不喜欢你的!” “睡觉睡觉,明天还很多事呢……” 就这样,姐妹俩便都睡了。由于第二天远近大小各部落的首领将官都来给完颜蒲吉送行,所以作为丧主的温都室录,要早早回到光禄将军府去给来客答礼。等温都室卿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本想等姐姐醒来时继续劝姐姐去跟蔡良表白,但发现姐姐早已不在,便动身去了蔡良和范若那,她打算把实话告诉给蔡良。但大门紧锁,这才发现整个首领府,除了大门外看门的两个士兵外,其他地方都不见人。 从看门士兵那得知,因为要迎接各部的贵客,所以士兵、家人和奴隶们也都早早安排去光禄将军府去帮忙了,只留下不多的侍卫把守首领府,此外还有些奴隶在府内干粗活。 温都室卿撅着嘴,觉得自己被大家当外人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叫了偏偏不叫自己?感到肚子里一阵饥饿,室卿索性自己去厨房,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厨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粗蠢的妇人正靠着炉子啃饼,见温都室卿来,也不起身见礼,又低头继续跟饼较劲。 温都室卿很生气,对方毕竟是个奴隶,自己被别人当外人就算了,这奴隶竟然还这样对自己!于是没好气地上来问:“喂,厨房有没有吃的?” 对方没回答,只是摇摇手里的饼,又指了指灶台,灶台边上放不少饼,不过看起来都是隔夜的,又干又硬。温都室卿皱皱眉,问:“有没有什么可口的?” “有啊!”回答的不是妇人,声音来自于后面,“想吃什么呢?” “什么都行,最好是肉。”温都室卿一边说一边回头。 结果,温都室卿的脖子被一把尖刀给抵上了,拿刀的是个大胡子男人,嘿嘿笑道:“有肉!又白又嫩又新鲜的女人肉。小妞,您是自己老老实实脱了呢?还是我们哥几个帮你脱了呢?” 温都室卿这才发现,四个角落里,竟然也各躲一个年轻男子,嘿嘿笑着拿着杀猪的尖刀,围了上来,离得近的两个往上一冲,架住了温都室卿的两个胳膊,另外三个便拿刀去挑温都室卿的衣服。 “你们住手!想非礼姑奶奶?反了你们了!”温都室卿大喊,“等首领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哟呵?”大胡子来到近前捏住了温都室卿的下巴,“他怎么知道你被我们给非礼了?” “难不成我咽下这口气?” “嘿嘿,你还真得咽。”为首的坏笑道,“没有人看到你进来吧?” “呃……” “那就对了!”大胡子把刀刃横在温都室卿的脖子前面,“等哥几个爽完了,就把你洗干净绑那案子上宰了,剥下你这身细嫩皮子拿去卖好价钱;再把你的肉煮了大吃一顿,吃不了的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吃。”此时温都室卿被剥得只剩个肚兜了。 大胡子的见温都室卿已吓得没了血色,便冲旁边那粗蠢妇人道:“大姐,一会儿哥几个玩这小妞的时候,还要劳烦大姐去外面给把把风。等爽够了就喊您来进来宰她。” 妇人站起身,用屠夫看待宰牲口般的眼神前后打量了一番温都室卿,对那五人道:“这姑娘皮子不错,你们几个兔崽子等会别给弄破了。”说完便出了门。 “放心吧大姐!咱们哥几个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哪次掠来的大姑娘小媳妇爽完了,没让您剥下完整的皮子来?”跟那粗蠢的妇人说完,为首的便伸手去扯温都室卿的肚兜。 听说对方在商议剥自己皮、吃自己肉,温都室卿当然害怕,但温都室卿是个冷静的姑娘,装作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着大胡子朝自己越来越近,等到距离近了后,猛地抬起右脚,重重地踢在大胡子的裆上,大胡子措不及防,更没想到眼前这柔弱的姑娘竟然这么大力气,就觉得档中如打碎生鸡蛋一般,痛得险些昏死过去,嗷地一声哈腰捂裆。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俯身的瞬间,温都室卿借着旁边两个人按着自己胳膊的固定点,踮起左脚跳起来,脚尖狠狠地勾到了大胡子的下巴,大胡子惨叫一声气绝倒地,而温都室卿本来皮肤光滑,这么一翻身,便也从按着自己的二人的手中脱了出来,没等那二人反应过来,便被温都室卿揪着头发,将两人的太阳穴狠狠撞在一起。 另外两个大吃一惊,挥舞着尖刀扑上来,被温都室卿一个侧扑翻滚躲了过去,刚躲开。另外两个年轻的恶人也已经来到近前再度连砍带刺,温都室卿索性抄起一旁的猪肉半抡过去抵挡,顺便把两个人也抡趴下了,接着上去一脚踩在其中一个的面门上,又在脸上连踩带拧,那人脸便被活活踩塌了,挣扎抽搐几下,便腿一蹬,咽气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已经爬起来,猛地操刀扎了上来…… 98.屠人恶妇 由于首领府的人一大早都去了光禄将军府帮助接待各部给完颜蒲吉送行的各部贵客,因此当温都室卿醒来时,首领府便没剩下几个人。温都室卿本想去厨房找吃的,却遭遇五个年轻人和一个蠢妇,扬言把她祸害完还要把她宰了剥皮吃肉。结果温都室卿趁着妇人出去放风,而其他5人都懈怠之时,猛地发动攻击,一气呵成将四个人都干掉了,就在喘口气时,第五个也操刀扑了过来。 这一刀刺得太突然,温都室卿索性一个后翻身躲了过去,并以单腿蹲跪的姿势落了地。刚落稳,那人便再度刺过来。情急之下,温都室卿举起刚被自己踩塌面门而死的人的尸体抵挡,结果刀一下刺进尸体的脸。 拿刀之人本想刺温都室卿,可却刺进了同伴的脸,正看见同伴塌了的脸极其狰狞地正对着自己。尽管这帮人杀人无数,但这一下太突然,因此拿刀人还是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温都室卿则从身前的尸体脸上拔下刀,飞身扑过去用刀刃割开了5个试图非礼她的青壮男子中最后一人的喉咙。 就在这时,外面也传出两声惨叫!温都室卿道往门外一看,原来把门的两个士兵听到厨房里有打斗声便来观看,没想到被啃饼的蠢妇给突然出手干掉了。 杀了两个士兵后,妇人无事般回过身,看看门内的温都室卿,裂开一嘴的大黄牙一笑,晃着膀子走进了门:“不错,好动的姑娘,肉嫩又有嚼头。” “哼。你也想死么?”温都室卿将刚从两个恶人的尸体上捡下两把尖刀操在手中,已经有了底气。 “当然不想。”妇人笑呵呵道,“不把姑娘你这身白细的皮子剥下来,老娘死不瞑目的。呐,你这身皮子虽然又白又滑,但也太嫩太薄,而姑娘您又身材姣好,剥你的时候,稍一分神,这皮子便破了。老娘从小到大剥人皮无数,但姑娘你,是个挑战!” 温都室卿被彻底激怒了:“丑婆娘!你先胜了姑奶奶!”说罢双手持刀旋身便飞砍过来。妇人轻轻往后一退,躲过了刀道:“胜了你就乖乖听话么?” 由于温都室卿这一下的力气太大,砍空之后一时收不住招,而妇人在说话间,便上前一步扯住了温都室卿的头发,继而一脚一个踢飞了温都室卿两手的刀,便转而把温都室卿的手臂拧到身后,顺手扯下开温都室卿的肚兜,当作绳子把温都室卿反绑上双手,接着便夹着温都室卿,脸朝下重重地摔到杀猪的肉案子上。 那粗蠢的妇人力量极大,以至于温都室卿一下被摔得昏死过去。接着劈头盖脸一桶凉水,又给温都室卿浇清醒过来,继而全身被那蠢妇的大手洗涤全身,本想抬腿踢开,却发现自己双脚也被绑上了。蠢妇正在清洗温都室卿的身子,感觉她腿抽动一下,便用刀拍拍温都室卿道:“你给老娘老老实实待着,等会宰你时给你麻利一刀好让你痛快上路,要不然的话,活剥你的皮、再活着割你的肉!” 温都室卿听到这,便不挣扎了,而是想对策起来。正想时,妇人已经把她清洗完了,抱着她的腰将她往前搬出一截,温都室卿的脑袋和脖子便伸出了肉案子,妇人则拿来个接血的木盆,放在温都室卿的脖子下准备接血。 那蠢妇右手抄起尖刀,用刀身轻轻拍了拍温都室卿的头:“还挺听话啊?那大姐也说话算话,给你痛快一刀,抹脖子就那一下,还没来得及疼就死了。你这标志的模样和身材虽然浪费了,但你这身好肉大姐肯定不会浪费,绝对做成一桌好菜……”一边说着,一边左手抓住温都室卿的头发,让她脖子扬了起来,右手持刀就要去抹脖子。 温都室卿此时已经将腿微微弯曲,在妇人扯她头发的瞬间,便连脚带腿一起用力往后一蹬,整个人便猛地弹了出去,正顶在那蠢妇的侧肋下边,妇人猝不及防被顶了一个趔趄,岔了气坐在地上,捂着侧肋痛不欲生。 而顶这一下,温都室卿自己也从肉案子上翻身摔了下来,头正好撞在了接血盆的边缘,虽然痛得发昏,但温都室卿还是用尽力气再度翻身,把被绑住的两脚分错开来,到那妇人近前双脚一分,把绑自己双脚的绳子套在了妇人的脖子上——那蠢妇本来觉得温都室卿是个蛮横丫头,所以原本打算活剥了的,便在双腿间留些打开的空隙故而没把两脚绑在一起,没曾想这一下竟然被温都室卿给利用上了。 这妇人根本没想到都马上要给这柔弱的姑娘开刀放血了还能被重重地撞一下,更没想到接下来还被温都室卿用双脚把绳子勒住了自己的脖子,便用手去分,无奈温都室卿的双脚也是绑着的,越分温都室卿的脚,反倒自己被勒得更难受,于是便抓起掉落手边的尖刀要去割绳子。 温都室卿看得真切,知道被这蠢妇割断绳子后自己也不是他对手,便用反绑在背后的双手撑住地面,腰背一起用力,抬腿翻身,把妇人腾空抡起,重重摔向身后——她的身后便是肉案子,而妇人的脑袋,便被重重磕在肉案子的沿角上,顿时撞碎了。 看到蠢妇伏倒在肉案子边,脑袋里红的白的都往出冒,温都室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但妇人的脖子依旧被她双脚间的绳子死死绑住,无奈她只好拖着妇人的尸身,用肩背左一下右一下蹭到妇人掉落的尖刀旁,用嘴叼着刀把,俯身把绑双脚的绳子割断,又站起身借助肉案子上的刀架把反绑双手的肚兜割开,这才得以解脱。 看着地上的6具尸体和那个自己险些丧命的肉案子,温都室卿有些后怕,去水缸那舀了一瓢水喝,才发现这缸里的水也已经溅进去血了。想穿上衣,却发现衣裙甚至肚兜都没一个能穿的了,正在想自己这大姑娘家光溜的该怎么出去,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群男人的对话声…… 99.除魔小女 在收拾完几个打手后,温都室卿万万没想到最后那个蠢妇竟然如此厉害,很轻易就把自己生擒绑好,按案子上就要宰。好在温都室卿机灵灵巧,关键时刻撞她个攻其不备,又把蠢妇撞死在肉案子的沿角上。刚喝口水松口气想找衣服穿,就听到外面有声音由远到近,听对话是好几个年轻男子。 “大姐宰人的时候不是从来不让看么?” “偷偷去看看呗。大姐宰的是个姑娘,宰的时候扒得溜光,不看白不看!走吧!” “估计来晚了,按照大姐的手法,这么长时间,那姑娘的肉都该下锅了。” “哎,我就说么咱们别光在后院盯着,我以前见过大姐剥人皮,那真叫一绝。” “算了算了,没看到剥大姑娘皮,有新鲜肉吃也行啊。” “那肯定有,大姐每次剥完人,肉都分给大伙。只可惜那些女子了,宰前都是5个头目才能玩到。我们这些当喽啰的碰到时,已经是碗里的肉了。” “呃……话说,那些肉,好吃吧。” “哟,这不是新来的么?跟你说,好吃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那肉,等会你就能分到。你吃了后就知道,猪牛羊肉那还能叫肉?” “喔,真的假的。” “当然,光煮肉时候的香味你就受不了……” “拉倒吧,这哪来半点肉香。” “哎……是啊!怎么这么半天,煮肉味怎么还没出来?” “听说今天宰的女子皮子薄而嫩,不好剥,是不是因为这个耽误了?” “那样更好,走,进去看看去!跟大姐这么多年,见到的女人要么穿衣服,要么直接宰割成肉,还没见过扒光了和剥了皮的什么样呢。” 温都室卿在厨房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骂那些人,便飞身到刀架那抽出两把砍骨头的大刀,取刀时又看到旁边高处晾着一张鹿皮,便跳起扯下鹿皮披上,又拿一根绑肉的绳子系在腰间。然后躲在门后。 “我说大姐啊,这府里的财宝我们都打包好了,就等您这肉出锅,大伙吃了好撤呢。” “大姐,这怎么还没有肉味出来呢?是不是姑娘的皮不好剥……” 当进来的两个人看到此前被杀死的5个首领和蠢妇的尸体时,还没等惊出声来,便被温都室卿一手一个大砍刀劈开了脑袋,继而拔出两个人的刀,冲到门外挥砍起来。门外之人本无防备,一下便被砍倒了4个,其他的反应过来时,温都室卿已经跑了。于是便在后面追赶。 温都室卿跑向马厩,这才发现不显眼的地方,还躺着几具奴隶的侍卫的尸体,之前自己因为刚睡醒又肚子饿,竟然没留意到! 到了马厩,解开自己的青色马,翻身上马,摘下此前被自己顺手挂在上面的弓和箭袋,便策马冲向前院。几个恶人正在追,忽见一匹青色大马从后院奔跑出来,刚才追赶的那个姑娘正在马上弯弓搭箭瞄着他们,没等反应过来便被箭射穿了喉咙,院子里来的这几个喽啰,面对飞驰的快马根本是手足无措,而温都室卿一箭一个,很快也把剩余的干掉了。 正想松口气,忽然发现门边厕所里出来个人,见到温都室卿顷刻间骑马射杀了自己的全部同伴,立刻跑回了厕所关上了门。温都室卿纵马到厕前,看了看,索性拿起另一把刀别到门把手上,把里面的人困在了里面。 等都忙活完了,温都室卿才出了首领府,奔向首领府门外摆摊的小贩,打算让他们几个帮忙照看下首领府大门,而摆摊的人看首领府里突然出来个骑着马、裹着兽皮、披散着头发且一身一脸都是血的女子朝自己过来,以为是女煞星,其中一个卖耙子的老太太直接给吓昏了过去。 温都室卿没去管那个老太太,而是把刚才顺手在蠢妇身上摸出的钱扔向了那些小贩道:“我是首领府的人,劳烦各位乡亲照看下府门,这些钱是请各位喝茶的茶钱,等回来了府门平安,小女子另有重赏!” 说罢一带马,奔向光禄将军府,去找完颜娄室去了。 等到了光禄将军府,在门口接待的仆散查见到温都室卿也吓了一跳,还好昨天同席饮酒还认得轮廓,便赶紧过来接下缰绳,问:“二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温都室卿并没下马,而是一边顺着气一边道:“告诉大首领,赶紧带兵首领府!”说罢调转马头先走了。 此时各部首领都已到齐,完颜娄室便也趁着这个机会,向大家传达了各部轮流保护阿典部的想法,获得了众首领一致认同。正高兴呢,仆散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跟完颜娄室耳语几句,完颜娄室听后大惊,说了句:“娄室家中有事暂告辞一下。” 然后对身边的蔡良道:“事情太急娄室先行一步,接下来还拜托蔡将军帮我把兵将集齐,去我府上。”说罢转身大步离开了灵堂,跨上自己的战马和仆散查出了光禄将军府,飞驰向首领府。 再说首领府前,此时已经大乱,那个被关在厕所中的大汉已经破门而出,操着双头的砍刀疯子般冲在街上,逢人便砍,路上的百姓惊成一团。 温都室卿正好骑马从光禄将军府飞驰归来,认出是被自己关进厕所的恶人,便搭弓上箭,一箭射中大汉的肩膀——温都室卿本打算在此箭射出后活捉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没事般咆哮着冲自己冲了过来,抡起两头刀便砍向温都室卿的坐骑,温都室卿赶紧一带缰绳,马抬起前腿人立起来躲过了一刀,可没想到大汉在砍空后,竟然借势把刀拄在地上,起身飞脚,一脚把温都室卿的青马踢倒在地。 温都室卿在马倒下瞬间,赶紧翻了两翻,躲过了大汉接下来的两刀,接着就势在起身时拉弓搭箭瞄向大汉,但太近了,大汉把刀竖起来往外一挑,温都室卿的弓直接被拨飞,人也摔倒在地。 温都室卿暗自惊奇——此人力气比刚才那蠢妇还要大!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近战兵器,只好掉头逃跑,而那大汉也哇哇大叫地在后面挥舞着两头大刀追了过来。 正跑着,温都室卿忽然觉得被人揪着后脖领子提了起来,接着提着自己的人调转马头跑了起来。刚觉得不好,但看衣服和靴,知道是完颜娄室,这才算长出一口气。 100.渡口黑店 逃出了厨房后,温都室卿跑向马厩,上马拉弓放箭,很快便干掉了院子里的喽啰们,惟一一个躲厕所里的,还被她关进了厕所门中。但去光禄将军府告诉完完颜娄室的随身侍童仆散查后,返回首领府,却发现被自己关在厕所里的大汉已经撞门出来,并疯了般抡着着双头大刀在街上乱砍。温都室卿想去阻止,却被踢倒了马、打飞了弓,还好回头跑时碰到了赶来的完颜娄室和仆散查。 完颜娄室提着温都室卿的后脖领子策马回跑,等和那疯狂的汉子拉开些距离,完颜娄室把温都室卿放下,对仆散查道:“照顾好二小姐!”说罢调转马头,从马鞍桥上摘下大铁枪拿在手中,策马冲向那个疯了的大汉。 大汉正在追,猛地发现一人骑马挺枪刺来,来不及躲闪,只好横刀抵挡,结果人虽然没被扎到,但也被撞了个跟头。还没等起身,完颜娄室已经再度带马,又挺枪冲了过来,这下大汉不抵挡了,挥刀要去砍马腿,完颜娄室见此一拉左侧缰绳,马便斜方向跑了过去,而大汉的肩膀,直接被完颜娄室刺穿,并借势抬起大铁枪,将那人挑了起来。 而令完颜娄室惊讶的是,当那大汉摔倒后,左肩都被刺穿了、左胳膊完全无力地耷拉下来,大汉还妄图用一只右臂抡着双头刀要来战。完颜娄室见状,索性回马过来,高高举起大铁枪,砸向大汉的脑袋,把大汉砸晕过去。 正在这时,蔡良也带着桓函、范若、驳虏也、阿丹等本部将领和兵马赶了过来,见大首领正好把一个汉子给砸晕,便上来人三下五除二给捆了起来。完颜娄室这才去到温都室卿那,下了马问:“室卿妹妹,这……到底怎么回事?” 温都室卿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便扑到完颜娄室的怀中,痛哭起来,边哭边捶打完颜娄室,责备他为什么把自己丢下不管。完颜娄室则一脸无奈:“昨晚听伯父说,你现在还和小时候一样睡懒觉,我便特意差人回来传话,说别叫醒你,让你自己醒来。可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温都室卿便哭着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完颜娄室大惊,一边骂那些人简直是食人的魔鬼,一边给一脸血的温都室卿抹了抹眼泪,然后对众兵士下命令,去仔细搜查首领府的各个角落,并去一旁的店里要水给温都室卿洗了脸——起码看起来不像母夜叉了。 等到兵士搜查完回报,说除了本部看守首领府的几个士兵和留下干活的奴隶们的尸体外,其他的都是外来的恶人们的尸体,点了点,总共有20多具。而府内的财宝则被恶人们打包好,没来得及带走。 完颜娄室点点头,看看一旁还哭哭啼啼的温都室卿,问:“府内的那些恶人,都是你……干掉的?” “嗯……”温都室卿一边抹眼泪一边回答,她是真哭,因为现在她非常后怕,以至于抱着她摸她头哄她的完颜娄室明显感觉到她抖得不停,也暗自惊奇,这个女孩子竟然如此厉害。等温度室卿哭累了平静下来,完颜娄室这才带她进了府里,让女眷们服侍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当见温都室卿如出水芙蓉般出来,完颜娄室对她又是一番安慰,然后告诉下人,把俘虏的那个大汉给带上来! 众人本以为那个大汉或者昂首阔步、或者叫骂不止地进来,没想到竟然哭得全身瘫软,完全被兵士们拖进来的。 完颜娄室皱皱眉,问:“叫什么名?住在哪里?” “小的叫王衢,原本住在大宋的山东青州地界。”因为一条肩膀被扎透,现在他只用一条胳膊拄地下跪磕头。 “哦?原来你是南朝人。那你们这伙人,是做什么的?” “回首领,小的原本在河渡口客栈里做伙计,后来苍松山的崔大姐带着一伙人下山来夺了客栈,还杀了店里的是十几口人,但因为欣赏小的力气大,就把小的留下来。而那店也便成了黑店,碰到路过的便下药,财物尽为己有,人则扛到后厨,由崔大姐宰了,人皮剥了卖给西边来的番商,肉则或吃或卖。” “崔大姐?”温度室卿问,“就是你们一起那个五大三粗的粗蠢婆娘?” “对!具体叫什么名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崔大姐剥人皮是一绝,配的药也能让大姑娘和小孩跟着走,此外还认识西边的番商,收购人皮的买家,便是崔大姐给找的。” “看来你们的崔大姐也不简单啊。”完颜娄室眯起了眼睛,“我问你,人肉的味道,到底如何?” “看年纪和男女的。”大汉道,“最嫩的是小孩,但味道最鲜美的则是少女,这两种宰了后我们都自己吃。壮年男子虽然肉粗而韧,但多煮些时间也颇有嚼头,有的自己吃,也有的当牛肉卖。老人的最不中吃,口感粗涩且味道不佳,只能把肉切碎了了,用熬的少女的油去拌了做馅,才卖得出去……” 汉子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口若悬河起来,被完颜娄室猛地拍桌子止住:“你们竟然还吃得下去?简直是吃人魔鬼!你们在青州城外渡口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就没人管么?” “那渡口人流量大,又三教九流俱在,官府懒得管也没法管,便索性不管。” “那你们怎么还跑到我这蛮荒落后之地来祸害我们生女直人?” “回大首领,那是我们一个弟兄眼拙,竟然劫杀了州官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后来州官的家人在街上看到我们的几个人在街上卖的首饰里有他家夫人送给贴身丫鬟的,便当即抓起来。还好有一个弟兄腿快,回来报了信,崔大姐带我们跑了出来。一路跑到大辽地界,可辽宋乃百年盟好之国,通缉我们的悬赏令已经贴到了南京府和大定府,我们这才一路北上,来到了贵地。” “哼,真是活该!”完颜娄室几次想上去一刀砍了这个人,都忍住了,“那我问你,今天你们又是怎么摸到我们府里来的?” 101.食人妇孺 那个疯了的大汉虽然力气大,但毕竟不是策马持枪的完颜娄室的对手,因此便被抓住,然后审问起来,得知他们原来是一群聚在大宋青州府城外渡口开黑店的恶人,长年干杀人劫财的营生,因为地方乱而官府懒得管一直无事,但因为手下错杀了州官夫人的贴身丫鬟败露了事情而遭到大宋的通缉,而辽宋又百年结盟,所以才一路北上逃到这东海女直的地方。 而对于为何摸进首领府,那个叫王衢的汉子则回答说,他们来到这里后,居无定所又没了钱财,本想掠些本地的百姓,没想到此地民风极其彪悍,出去渔猎又都搭伙,根本无从下手。现在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本来昨天看到温都罕布等一行人来想在寨子外打劫,但完颜娄室已经带人迎接来,便没敢动手,只是跟着盯梢。而盯梢的人今早发现首领府连奴隶侍女都出来,猜想首领府应该没多少人了,便全部出动翻墙进来搬首领府的财物。” “那你们去厨房做什么?”温度室卿问。 “回女侠!”由于此前已经被告知正是这个弱女子杀了自己全部兄弟,他也恭敬起来,“当时大家都腹中饥饿,崔大姐便带手下五个头目去厨房找吃的,没想到却看到女侠进来,他们很久没吃人肉、而女侠又是个皮白肉嫩的姑娘,便要杀了解馋……” 听到这,温都室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三步两步来到王衢面前,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抽起了嘴巴:“瞎了你们的狗眼!想吃姑奶奶?知道你们这么作恶,姑奶奶就该把你们都绑起来,挨个活剥了皮再一刀一刀剐了……” 温都室卿长得柔弱但力气大,没几下王衢的嘴角便淌了血。但还是说:“打得好!女侠打得好!” “你还嘴硬!”温都室卿打得更狠更快了,完颜娄室赶紧叫住了温都室卿,接着问,“我问你,为什么最后你躲在厕所里了?” “回首领,小的虽然力气大但胆小,本来弟兄们安排去放风的,后来听说崔大姐要在厨房里宰一个姑娘,大伙便都要去偷看,因为崔大姐宰人时都不让别人看的,只是宰完了分给大伙肉吃。而小的胆小,怕看见杀人场景,便谎称去厕所躲了起来,没想到再一出去,兄弟们都被这位女侠给射死了。小的还被关在了厕所里。” “胡说!你怕见杀人?刚才跟我还打了好几回合呢!”这次轮到完颜娄室拍桌子了,“不说别的,刚才在府外,被你伤到的百姓还少么?” “小的说的是真话啊!”王衢磕头如捣蒜般,“被姑娘关进厕所后,里面太闷味道又太大,小的昏过去了,再醒来,肩膀被扎透,胳膊也断了。想来应该是被熏得失心疯了,否则小的无论如何不敢跟大首领交手的。” “好,这个按下不说,你的同伙,还有多少人?”完颜娄室便继续审问。 “回大首领,只剩下小的自己。” “从实招来!我这可以不杀你!”完颜娄室猛地提高了声音。 “实不相瞒,真没有了……”王衢又不住地磕起了头。 温度室卿见他还嘴硬,也拍案而起:“赶紧说,你的同伙在哪!不交出他们,姑奶奶今天把你活剥了皮——不要以为只有你们那崔大姐会活剥人皮,姑奶奶我也会!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亲自尝尝姑奶奶活剥人皮比你们崔大姐如何?”说罢再度起身,猛地抽出侍卫的佩刀,来到王衢近前,横着在额头上割了一刀,便要揪着他的脸皮往下扯。 王衢当即吓得大叫,完颜娄室本想叫住温度室卿,可却听王衢大道:“女侠饶命!我说实话,我们还有一些妇孺,在旗鼓山脚下的一个偏僻处扎营。” “带我们过去!”温都室卿扯住王衢脸皮的边角,并往下轻轻扯了一下。 王衢吓得大叫:“别扯啊!我这就带各位过去!” 温都室卿冲完颜娄室笑笑,完颜娄室也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温都室卿的肩,让巫晗萨满帮王衢包扎了一下额上的伤口,便点齐本部兵马,由王衢在前面带路,奔那些恶人的营地而去。 而到了营地,完颜娄室也感慨,说这地方太偏了,印象中只有小时候和弟弟蒲吉来此玩过一次,后面便彻底忘了这个地方。没想到,现在竟然藏了这么一群嗜好食人的恶人。 到了营地前,完颜娄室让手下对着营帐射火箭。王衢赶紧阻拦,说剩的都真的是些妇孺了。于是完颜娄室便让人押好王衢,差人拔去木栅栏,由蔡良带着重骑营人马皆披铠甲的将士,突入到营帐,很快便把整个营地控制住了。而挨个营帐搜出来的人,果然都是饿得奄奄一息的穿着南朝汉人百姓衣服的妇女和孩子。 于是这些女人和孩子被绑到营地正中,完颜娄室本想让兵士拿些随身的干粮来给这些妇孺充饥再往回押解,但温都室卿止住了传令的兵士,问其中一个中年妇人道:“吃过人肉吗?” 中年妇人看了看已经披挂戎装的温都室卿,什么也不说。又问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也不答。 温都室卿皱皱眉,起身看了看,看到一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看着自己,而那眼神竟然和此前要宰她的崔大姐一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刚想上去给一巴掌,但却有了主意,于是收起怒容,转而和善的微笑,蹲下身问小男孩:“几天没吃东西啦。” “三天了。”小男孩惴惴地回答。 “嗯,那姐姐请你吃人肉,好不好?刚宰的姑娘。” “是吗?哪里有?”小男孩眼睛放光。 “呵呵呵。”温都室卿起身,对完颜娄室道,“我说什么了?魔鬼的女人和孩子也都是魔鬼!” “那也该让他们吃点东西吧。”蔡良道,“毕竟这样他们才有力气走回去。” “蔡将军!”温都室卿喝住了他,“他们的父亲和男人在首领府厨房时跟我说,把我宰了后他们大吃一顿,剩下的肉拿回来给他们的老婆孩子。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奴家会两下身手,现在,他、她、她,他们都在吃着我的肉!” “那你就杀了他们!”蔡良也气了,“在下知道二小姐心里委屈。但我们来,要么把他们捉回去,要么就地全部杀死!现在杀又不杀,他们又走不动,我们如何押解回去?” 102.除魔除根 由王衢带路,完颜娄室点齐本部人马,找到隐藏在旗鼓山侧偏僻山脚下的营地——正如王衢所说,此地留下的,都已经是妇女和孩子。在套出这些妇人和孩子也是吃过人后,温都室卿便阻止完颜娄室给这些两天没吃东西的妇孺们发放食物。蔡良则不赞同,说除非把些人就地杀了,否则要押回去,起码要让他们走得动路。 温都室卿看看蔡良,微微一笑:“好!那就听蔡将军的。”说罢对完颜娄室道,“斡里衍哥哥,那些人已经走不动了,就令轻骑营的弟兄们送他们上路吧!” “室卿啊!”完颜娄室皱皱眉,“我们上次和完颜部去征讨,那乙葛部顽抗到底,妇孺也全部战死;而中途草原室韦人的妇孺,也都被萧奉先放火烧死了。也就是说,我们那次只出征,但连一个奴隶没都没捞到,所以……” “所以你想把这些吃人的魔鬼押回去做奴隶吗?”温都室卿眼睛里冒着火,“你就不怕哪天她们吃了你?就算斡里衍哥哥你强大威武,可以后我姐姐呢?你们的孩子们呢?” 见完颜娄室不答话,温都室卿又道:“我姐姐接下来要嫁给你的!所以,就算你答应收留那些人,妹妹我也不答应!” “不要啊!他们也是跟男人们吃的……”王衢过来挡在了完颜娄室的马前,再度捣蒜般磕头。温都室卿本就厌恶他,此时索性摘下马鞍桥上的长枪,带马突进,枪尖刺穿了王衢的脑袋。 “夫君!”绑着的妇孺中的一个女人哭喊起来,挣扎着要起身,其他的女人和孩子也都要站起来。见俘虏们发生了骚动,桓函当即带马来到轻骑队伍前,大喊:“这些吃人魔鬼要暴动了,干掉他们!”说罢一带缰绳一夹马肚子,奔向那些被绑在一起的妇人和孩子,拉弓搭箭便往里射。有桓函统领起头,其他轻骑营的士兵们便也都催马赶上来,一边骑马绕着俘虏们,一边冲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妇人和孩子射箭。 箭如雨下,顷刻间那些人中间便没有了活的了。 接着,桓函带马到完颜娄室马前,翻身下马跪地抱拳道:“轻骑营的弟兄们没接到大首领的命令而直接射杀了这些俘虏,他们只是听在下的命令,罪在在下一人,请首领治罪。” “哦?”完颜娄室拉着脸,“那你为什么要擅自下这个命令呢?” “在下只是认同二小姐的话。”桓函道,“这些人皆是吃人之魔鬼,留着做奴隶必然后患无穷。而首领偏偏又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决,故桓函帮首领下了决定。如若违背了首领的意思,桓函甘愿受罚。” 完颜娄室深呼吸一口道:“你怎么知道你违背了我的意思?”说罢对温都室卿和桓函一拱手,“两位说得对,娄室犹豫不决,让两位见笑了。”然后对阿丹道:“阿丹,你带斥候营的弟兄,把这些吃人魔鬼们的营地烧掉,注意别引起山火!” “得令!”阿丹领命,便带着斥候营的人,先测了风向,然后将顺风处的干草割去,便点着了那些帐篷。确认无山火之险,阿丹才带着斥候营的人去追赶完颜娄室的大部队,当兵合一处,完颜娄室便下令,让全队火速赶回七水部了。 回去的路上,温都室卿突然轻叹口气,对完颜娄室、蔡良、桓函等说:“如若我今天没经历这九死一生的劫难,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杀这些饿得站不动的女人和孩子的……” “你看你,人都死了你又感慨起来了。”完颜娄室笑道,“其实我们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把这些人交给宁江州,再由宁江州的大辽官员向大宋引渡这些人。听说大宋比大辽还要富强很多呢!” “当然了。”温都室卿点头,“不过你指望你帮他们抓些通缉犯,他们就看得起我们这些生女直野人了?” 见完颜娄室无言语对,温都室卿便继续说:“其实,那些人押回大宋,死的会比今天惨得多。按照大宋的律例,他们的恶行,轻了杀头,重了要凌迟的。” “嗯,被你这么一说,还真便宜他们了。”完颜娄室虽然没去过大宋,但也听宁江州来的商人说在西京道看到过凌迟刑,那人描述得让完颜娄室这听着的人都浑身疼。 就这样,一众人边回撤边聊,回到了七水部。而完颜蒲吉下葬前一天的大祭,却由于这突发之事而被迫耽误下来。温都室录是大祭的丧主,自然不能离开,但很快也听人说,说首领府因为府内空虚来了一伙盗贼,而自己的妹妹温都室卿不仅险些被他们糟蹋,更险些成为那些人的腹中餐,因此一直都在为妹妹担心。 直到完颜娄室带大军出发,仆散查被派回来,说二小姐一人杀了全部的盗贼,这才和父亲一起放下心来。可一听说又跟着完颜娄室去了那些恶人的营地,便又担心起来。 于是等啊等,终于,七水部的大军班师归来。众人干脆不卸盔甲,直接顶盔掼甲一身戎装进了光禄将军府,而温都室卿所穿的,乃是完颜娄室还没长成时所穿戴的那身盔甲,由于现在小了便放在厅里留作纪念,结果被温都室卿看到,也要求穿上跟去,没想到这一穿还挺合身。 当温都室卿穿着戎装跟着一众汉子顶盔掼甲出现在温都罕布和温度室录面前,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温都室录上去拉住妹妹的手:“哎呀我的好妹妹,可把姐姐吓死了,早知道早上一起带你走好了,都怪姐姐……” “哈哈,姐姐别往心里去!”温都室卿在姐姐和父亲面前,便又恢复了小姑娘的样子,“这都是命啊。那些恶人从大宋青州逃到这里,该着是死于我手呢。没事,我不杀了他们,便会继续祸害我们七水部——你们知道吗?那些恶魔可不是单纯杀人抢钱,还喜欢吃人的!” “唉……”温都室录长叹,“妹妹你没事就好啊!” 103.生命如萤 那些从宋朝一路潜逃至东海女直的杀人越货的通缉犯,最终被完颜娄室带人连其家属也一个没放过,来个一锅端,而此时,在光禄将军府等待消息的温都罕布和温都室录,都已等得非常焦急,直到看到温都室卿一身戎装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完颜娄室下了马,对温都罕布道:“伯父,二小姐这么厉害,是伯父您教出来的吧?” “唉,别提了!”温都罕布道,“你说这二丫头啊,本来去中原了,我想让他像中原的女子学些女红一类的,她就是不学,非缠着我学武术。我说,去东海女直运货,山高路远无论如何也用不上这个丫头,结果她说,她就是喜欢。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温都罕布说话时,手还直捂着心口,尽管对二女儿满是埋怨,但还是一直担心。 “大首领啊!”温都罕布道,“在南朝时候,就有人跟她提亲,她非要跟人打架,把人都吓跑了。你说现在又出这么个事,一口气杀了20多人,这以后……” “是啊!”完颜娄室也笑着看温都室卿,“这以后,谁还敢娶啊!” “斡里衍哥哥!”温都室卿也正色起来,“别人没这勇气就算了!哥哥您还没有么?”说完扭头离开了。 完颜娄室听这话顿时一愣,温都罕布、温都室录、巫晗萨满、蔡良、桓函、阿丹、驳虏也、仆散查这一干人,也都愣住了,最后是巫晗萨满打破了尴尬:“时间不早了,赶快筹划蒲吉的大祭吧!” 大祭仪式由本部的萨满巫晗主持,带着弟子们连唱念带跳,腰铃和手鼓便奏了起来,巫晗萨满则吟诵起完颜蒲吉生前的功绩和功业,而随着生平事迹中的起伏跌宕,而腰铃和手鼓的伴奏也时而急促、时而高昂、时而清幽、时而忧伤。尤其是在吟唱到追求青梅竹马的室录姑娘时,作为遗孀的温都室录已经哭成了泪人,而在说到跟随首领完颜娄室东征西战,完颜娄室也是叹气流泪…… 当完颜蒲吉的大祭完成之后,所有的祭品便都拿出去焚烧了。一切忙活完,天已经大黑下来,于是在光禄将军府,由温都室录做东,设宴款待大家,而此时,温度室录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了下来。 酒过三巡,温度室录便和已经换回女儿装的温都室卿攀谈起来——由于来时穿的中原汉地女子的对襟襦裙已经被那些恶人给挑坏,如今便也换上了一般生女直女子的左衽团衫和棉裙。而聊着聊着,温都室录忽然话题一转,问妹妹:“白天你跟斡里衍哥哥说,别人没那勇气,斡里衍还没有,是什么意思啊?” 这话把温都室卿问得脸登时红了:“呃……就是、就是那些恶人;啊,别人都不敢,就斡里衍哥哥敢。话说我在中原汉地待也挺久了,但这么恶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要转移话题啦。”温都室录笑道,“昨天不是跟我说得你很大胆嘛,果然还是要姐姐替你说吗?” “哎呀……姐姐,喝酒、喝酒啦。”温都室卿赶紧转移话题,“今天呐……真危险呢。” “是啊。妹妹你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温度室录道,“所谓生死无常,人之生死便如萤火之光,今日耀眼美丽,明日便销声匿迹……” “哦?姐姐你是怎么感悟出这些的?” “还不是前面巫晗师傅似乎唱念蒲吉一生的时候,蒲吉也是从小好勇斗狠,15岁便随前首领跟着太师东征西战,7年来立功无数也斩敌无数,可最后却死于一群被缴了武器又绑着手的俘虏之手,尽管我们这些天一直都想念着蒲吉生前的好,又时不时为他的离世难过哭泣,可明年这个时候,再提起蒲吉,也不过是感慨时运不济;而到后年,甚至连难过之心也剩不了多少了,而新的英雄们在不断累积战功,后世便也很难再记得他了。” 温度室录这一番话,说得众人皆叹气不已。温都室卿也低头不语,温都室录又她道:“如若今天你一下疏忽,死于非命,你昨天跟我说的话,便没人再知道。所以,妹妹,有什么话,姐姐虽然方便帮你说,但你还是自己大胆说出来吧!” “好!”温都室卿重重地一放酒杯,“白天我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回避的了!”说着对完颜娄室道,“妹妹自小和斡里衍哥哥青梅竹马,即便在南朝有众多媒人上门提亲,妹妹也是想着斡里衍哥哥。而蒲吉即亡故,姐姐便该为斡里衍哥哥收继迎娶,如今回来除了送蒲吉姐夫,也是打算死了这条心,回南朝老老实实嫁人。可没曾想见到斡里衍哥哥后,也从哥哥眼中看出对奴家的情义。故,如若斡里衍哥哥有胆量,就来把我这个别人不敢娶的野丫头,娶了吧!” 这一番话不用说完颜娄室,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温都罕布更是面红耳赤,连连对完颜娄室道:“二丫头不懂事,野惯了,大首领别往心里去……” “哈哈哈!”完颜娄室正愣着,听到温都罕布的话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往心里去?伯父带妹妹这次归来,娄室见到妹妹也是便不能自己,但弟弟在丧并不便说。更念及妹妹乃是在南朝见多了汉地满腹经纶之士,我这粗野之人实在不敢奢求。未曾想妹妹竟然也对娄室有意,既然如此,娄室怎能回绝?” 说罢直接对温都罕布单膝跪地:“待蒲吉下葬后,娄室便将伯父的两个女儿同时迎娶,一如小时候般照顾她们……” “哎呀,斡里衍哥哥啊。”一旁的温都室卿道,“妹妹我今天已经大胆一次了,便索性再大胆一次吧!可否请斡里衍哥哥不要为难姐姐了?如若姐姐已有意中人,便成全姐姐好了。” “哦?”完颜娄室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一口答应下来,“娄室既然能与最心爱的室卿妹妹在一起,当然不强求室录。如若室录有意中人,娄室不仅成全,还额外赠送嫁妆!” “好!那可不准反悔!”说罢对温度室录说,“妹妹我被姐姐劝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姐姐难道不自己说出来么?” “先感谢大首领成全,但……蒲吉还在外面停着。等掩埋了蒲吉,咱说吧。”说罢,温都室录一脸通红低下了头,但还是偷偷瞄了蔡良一眼…… 104.一厢痴愿 在姐姐温都室录的鼓励下,已经经历一次生死的温都室卿,终于向完颜娄室表达了爱慕之意,恰恰正合完颜娄室的意思;而温都室卿反过来鼓励姐姐,温都室录却说夫君正停在外面、不便说此事而推却起来。 温都室卿摇了摇头:“姐姐啊姐姐,你这借口如果在大宋,合情合理。可在我们东海女直,你这说不过去啊……” “哦?妹妹你还懂大宋和我们这里的风俗?”完颜娄室也笑了,刚被表白完,这个24岁的汉子恨不得现在就把温都室卿给抱回首领府去。 “在宋朝汉地呢,家里有人过世,自己却去找男人或女人,这是对亡故的家人大不敬的行为……”正说着,看完颜娄室直盯盯地看着自己,便问完颜娄室,“我们东海女直呢?” “我们东海女直不用说跟大宋大辽,就是跟高丽比,也是落后的。正因为落后,我们家中有人亡故,便没有多长时间去沉浸于这种哀痛,而是要直面很多接下来的问题,比如亡者的财产和妻子儿女的问题,继续拖延下去,不用说这光禄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下人努力,便是女主人温都室录,也离挨饿不远了。” 完颜娄室看看温都室录,继续道:“我已经丧失了一个弟弟,我们部落也丧失了一个英雄,而我能为我们部落所做,就是尽快再生出一个新的英雄出来!” 温都室录点点头:“奴家也是地地道道的生女直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夫君身亡,奴家也当和最勇敢的大首领共同为部落生下更多英雄。但是……正如室卿所说,这些天,奴家这些天已经和一位来宾一见钟情了。” “哎呀!”温都罕布差点钻桌子底下去,二女儿性子野大大咧咧就惯了,这大女儿一向恪守妇道,如今本该按照祖上的规矩由亡夫的哥哥收继,可如今却说出心有他人,这老脸简直是没地方放了……此时老爷子弯下腰捂着心口。 “父亲!”看到父亲这样子,温都室录倒也不着急,“父亲尽管放心,女儿虽然动了心,但该如何去做,还是心中有数的。” “姐姐!”温都室卿站了起来,接着对父亲道,“父亲,姐姐刚才说,人生如萤火,小女也是深有感触。既然短暂如萤,又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短暂的生命去为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束缚着呢?”接着看看低头的温都室录,“姐姐再不说,妹妹就替你说了……” “别!”温都室录叫住了妹妹,“姐姐原本以为,和那所爱之人乃是一见钟情,而这两日来接触才知道,那位郎君早已心有所属。姐姐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恋。” “啊?”温都室卿皱皱眉,看了看一旁低头吃菜的蔡良,蔡良对这种事情……严格来说,他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在自己的900年后的时代,一个陌生的女孩忽然总看自己,他自会加强戒备,可如今这生女直地界的人,虽然民风彪悍但人心极其淳朴,加上生女直姑娘本身就泼辣大胆,诸如前日那种独居一室的机会并不少,而从频繁看自己的眼神中,蔡良也知道:她喜欢自己。 尽管好几次蔡良都差点没把持住犯错误,但蔡良还是略有忌讳的,别的不说,自己处男一个,第一次没跟处女就算了,还跟一个嫁了5年人、还生了孩子的女人,便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于是便把这事压着。温都室录本来指的是昨天室卿提亲时蔡良被讪了一通后给自己找台阶的话,没想到温都室录竟然牢记在心,更没想到她说的就是自己。 “就知道吃……”温都室卿很想揍蔡良一拳,但还是忍住了,因为那家伙看起来完全没自己事情一般。 “哼。”温都罕布哼了一声,“我就说,一下看对眼的情分不可靠。等蒲吉入土为安了,你也好好收收心,跟你妹妹一同嫁大首领吧。唉,室卿那燥脾气,大首领自己未必能压得住……” “父亲,女儿并没有说对个中意之人失望了便要再嫁。”温都室录的语气很淡定,对完颜娄室说。“妹妹既然已经替我去服侍大首领,而大首领和妹妹又情投意合。室录无论如何不当去打扰,更何况室录的心之前已经出了格。自己亦是羞愧难当。因此,这事情还是今天暂且放下,明天蒲吉入土为安,再说接下来的事吧。” “明天再说吧,让室录也平复一下情绪。”完颜娄室轻叹口气,对温都罕布说。看得出来,它虽然和温都室录缺乏感情,但对方那种恬静淡然的成熟女性气质,还是没少让光棍一条的完颜娄室朝思暮想,于是便赶紧帮着温都室录转移了话题。而吃罢晚饭,众人一部分在光禄将军府休息,更多的则跟随完颜娄室去了地方更大的首领府。 第二天,众人按照巫晗萨满给定的时间,早早地来到了光禄将军府,除了昨天来的,还有很多完颜部的首领的将领都是在今天早上感到的,包括驻守混同江岸防范之前一支倭人的完颜银术可,也星夜兼程赶回来。这时候整个光禄将军府便热闹异常起来,除了来送别的贵客们,还有不少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邻居有熟悉温都室录的,也都说完颜娄室捡了个大便宜,虽然弟弟亡故,但也收继了那如花似玉的弟媳。 时辰一到,巫晗萨满的弟子便终于给棺材盖上了盖子,钉上了大棺钉,此前烧纸钱的火盆便由温都室录抱着女儿摸了下盆沿,继而把火盆摔碎在地后,随着巫晗萨满大喊一声“仙人上路了”第一个迈过火盆,而后完颜娄室、温都室录、温都室卿、温都罕布这些亲人便都跨过火盆跟了出来,此时四个身强力大的弟子一人肩上搭着一根木杠,已经把棺材抬了起来,也紧随着抬出了光禄将军府的大门。 完颜蒲吉的坟地被选在了龙脊山的另一侧,也就是之前范若和完颜兀术上次回来的那座山,那一侧背山面河,风水景致都不错。等到了挖好的墓穴处,巫晗萨满便带着众弟子,全部身着厚重的萨满服,戴着面具,边唱念边跳着送魂的神舞,唱念中,完颜蒲吉所有生前的好友犹如他活着时一般,众人载歌载舞,末了,便以酒洒地道别,接着棺木入土,封上了坟头。完颜蒲吉这才算入土为安。 蔡良轻叹一声,这完颜蒲吉,虽然年纪轻轻就立战功无数,但却早早夭折,如今留下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等等,蔡良忽然发现,在完颜蒲吉的棺木下葬之后,众人回归之时,队伍里已然不见了遗孀温都室录,她年幼的女儿,此刻正被和完颜娄室骑马并行的温都室卿抱着…… 105.消声觅迹 虽然温都室卿和完颜娄室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但姐姐温度室录却说心上人心中已有他人,此事便它过去吧。而等到第二天蒲吉的大殡之后,蔡良却发现,那个让他数次差点没克制住冲动的迷人遗孀温度室录,竟然还不见了!连孩子都由她的妹妹温都室卿抱着。 蔡良一开始还觉得可能有什么事情暂时离队,没觉得有什么蹊跷,可这大队人马已经翻过了龙脊山顶,而温度室录还是没有出现,蔡良便问范若:“小范儿,你觉不觉得咱们这队伍少了谁?” “少了你梦中情人咯。”范若笑了,“这个谁都看出来了吧?” “喂喂喂,怎么能是我梦中情人呢……”蔡良臊得脸通红。 “不承认就算了,反正也没了。咱们还是多想想怎么回去救何冰吧。”范若说得倒也很轻松。 “我说不去救何冰么……”蔡良说,“可那么的大活人,忽然就没了,这个才是眼下当务之急该解决的吧?” “急你个鬼啦。”范若说,“你看人家父亲和妹妹都一点没着急,你跟着着什么急。” 被范若这么一提醒,蔡良想想还真是,但转念又一想,能不能是在自己看漏的时候,那个温度室录被活埋殉葬了?就像她自己昨天说的,本来应该本本分分地遵照祖宗的规矩,料理完蒲吉的后事后嫁给完颜娄室,但她却明确说出心有他人,所以,被殉葬了…… 正在蔡良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匹赤红色战马从后队飞驰着跟了上来,蔡良一看,原来是昨天才到这、驻扎在混同江一带监察最近迁移的一支倭人的完颜银术可。完颜银术可年近30,个子大,手脚大,嗓门也大,此时他催马来到完颜娄室一侧道:“斡里衍啊,你们这是不是少了个人?” “是啊,看来大家都注意到了呢。”完颜娄室答。 “当然能注意到。”银术可,“毕竟是丧主,又是那么迷人的大美人。到底哪去了?” 完颜娄室叹道:“她昨天已经跟我明说,说心里已有他人……” “哦?那个人是谁?”银术可眼前一亮,“前些年来你们七水部时,我就被她吸引了,可惜那时候她还没到15,太小了。结果等到了15岁,还被蒲吉给先下手了……” “唉……时也、命也、运也。我那粗暴的弟弟娶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贤良娇妻,可也没福气享受啊……” “唉,可不是。”一旁的温都室卿也跟着假装叹气,“别说弟弟,这哥哥都没福气享受呢。” “喂……”完颜娄室被说得脸红到脖子根,“刚跟你确定关系,你就……” 一旁的银术可大笑:“斡里衍老弟娶的这个姑娘相当不错,一般人哪还敢想第二个。” “银术可大哥!”温都室卿也认得他,“你也是喜欢我姐姐的吧?” “这……”银术可纵然是驰骋沙场一马当先,但这问题还是把他弄得无言以对。 “喜欢就喜欢,没什么害羞的,都是年轻人彼此喜欢爱慕不是很正常?”温都室卿说这些话时完全没有调侃的意思,“只是她现在表明了有心上人、而心上人又心有他属后,心灰意冷,现在已经是去了她想去的地方了。” “哦?去了什么地方了?” “明说了吧。”温都室卿略带歉意地对银术可说,“姐姐的意中人并不是将军您,而所去之处,也不便相告。” “既然如此,那银术可也就不多问了。”说罢对完颜娄室和温度室卿一拱手,和完颜娄室聊起了别的。 蔡良离他们不算远,加上银术可的大嗓门把别人带得声音都挺大,因此蔡良和范若这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兄弟俩彼此看看,撇撇嘴、摇摇头,继续赶路。 那么温度室录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了呢?原来在昨晚话说开后,她越想越悲观,而日后如若跟了完颜娄室又觉得对不起他,思来想去,甚至想要去给蒲吉殉葬——一块儿埋地里得了,于是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了蒲吉的棺前。 而巫晗萨满由于蒲吉大殡在即,便也住在了光禄将军府上,正在府里面查看出殡的用品,却看见温度室录独自站在棺旁,便过去询问。 小时候她们家和巫晗萨满是邻居,自己有次去大山里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冲撞到,长睡不醒,还是巫晗萨满用叫魂仪式来把她喊醒,从此对巫晗萨满也格外亲近,别人称呼巫晗萨满为师傅,她则私下里称呼巫晗为姑姑。 “巫晗姑姑。”看到巫晗来,温度室录流下了泪,把连日的迷茫和盘托出,没有一点保留地都有讲给了巫晗,甚至连蔡良都是直接点名。巫晗听完也叹叹气点点头:“据我所知,蔡将军的确有他自己的女人,而且目前正身陷萧海里部,他腰间那把神刀,便是为了救他的女人而杀人夺来的。” “可是……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呢?我自觉有愧于斡里衍,而妹妹和他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实在不想去掺入一脚……” “可以考虑其他人啊。”巫晗说,“室录你从小美丽端庄,喜欢你的男子不会少的。” “话是这么说,但室录此前已经答应了一个追求我的人,那便是蒲吉。而以后室录想嫁的,则是让我动心的,可是蔡将军已经有了女人了……” “还真是纠结的姑娘呢。”巫晗萨满笑笑,“大不了不嫁呗。姑姑我从小到大都没被男人动过,不是始终过得好好的。” “可姑姑你是萨满,谁家有个什么事找上你,便主动送来了钱粮;而我这,自从蒲吉过世便一直在动用老本,等大殡之后,估计也就揭不开锅了。” “记得你小时候对萨满神舞这些还挺有兴趣,还跟我学了些。”巫晗看看温度室录,“要不,以后继续跟我学?” “啊?真的可以吗?那,室录多谢姑姑收留!”温度室录说着,俯身跪拜。 106.东瀛浪人 话说在蒲吉临出殡的这些天,温度室录心中七上八下,甚至想到去为蒲吉殉葬,而关键时候,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巫晗萨满,则提出,实在不想嫁人,可以跟着自己当萨满。 温度室录当然很愿意,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因此接下来巫晗不仅找来了住在将军府的温都室卿和温都罕布,还差人专门去首领府把完颜娄室再度请来,等人来齐了,温度室录便向众人说明了自己下来的要去跟巫晗学萨满的打算,众人听了无不大惊——毕竟这么美的女,又处在这大好的年华,却要穿着遮盖了身材的神袍,戴上前篇一律的面具,简直是暴殄天物…… 见大家都不说话,温都室录道:“等室录去追随巫晗师傅后,光禄将军府的一切,奴家都会交由大首领。奴家只一个人去巫晗师傅那拜师,就可以了。” “你这话说得轻巧!”温都罕布生气了,“你家的家产和仆人都送给大首领,可以;你把妹妹代替你给大首领,都可以。但是你的孩子呢?” “父亲!”温都室卿接过话,“姐姐既有此愿,室卿自会把姐姐的女儿收养,视为己出。”然后看看完颜娄室,“大首领的意思呢?” 关键时刻,挺自己的竟然是妹妹,遮盖有些出乎温度室录的意料,而完颜娄室愣了一下,也赶紧说,“伯父尽管放心,我和室卿一定会待室录的孩子如同亲生。” “这……唉!”温都罕布叹了口气,便也没法再多阻拦什么了。 于是这一天,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在为蒲吉送行的路上,温都室录还是丧主的身分;而在蒲吉的坟头被修好之后,温都室录默默地对已经埋于地下的丈夫最后道个别,便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了温都室卿和完颜娄室,接着换上了巫晗萨满准备好的神袍的面具,混在众萨满弟子中。所以大家都看不到她了。 至于银术可,只是多年之前暗恋过温度室录,嫁了蒲吉后便也没再惦记,今天也只是听说温都室录没有如一般人家那样由蒲吉的哥哥完颜娄室收继,觉得自己说不定有点希望,便来问问,无奈得到这么个回答,也只好转移话题。 而在聊天中,银术可说,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群凶悍但很顽强的人,据说来自于日本岛,只有为首的几个穿着用皮绳穿着甲片的盔甲并且骑着马,大多数人则戴着草帽拿着竹枪,总共能有一百多人。当时在黑龙江与混同江交汇之地被发现。领地内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明显是军人打扮的人,任谁也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当地的哥喇赤部便点齐了本部200兵马前去征讨——生女直男儿出战便都是骑兵,而那些步行拿着竹枪的倭人自然不是对手,但也表明了叨扰的歉意,还请哥喇赤部的诸首领赴宴。 质朴的生女直人当然不会知道这里面有诈,便欣然前去,结果哥喇赤部的首领和军官全部被杀,而几百人的哥喇赤部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也被那些来自东瀛的浪人们给攻陷了寨子。完颜盈歌听到这事自然是大怒,于是便派完颜银术哥带领本部300兵马前去剿敌。 比起哥喇赤部,银术可的本部军马更是常年征战,因此去了没用半天时间,那些东瀛浪人们便抵挡不住了,无奈只好通过寨子后面的水路,逃到了对岸,驻扎在混同江和黑龙江的交汇之处。这一下银术可无奈了,因为对岸乃是大辽的地界,擅自带兵过河,那被大辽质问起来可是没法解释的。这河的对岸住着的是一些草原室韦人,本身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对这些外来人并没兴趣;而那些东瀛人,对河里的鱼的兴趣也比对室韦人的牛羊这些大很多,因此这么一来,两方竟然相安无事起来,而且那些东瀛人还时不时那些鱼去从室韦人那换来羊皮和刀马。 以上的一切,银术可都从派出的斥候处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又没法渡江迎敌,无奈只好索性召集回此前被打散的哥喇赤部百姓,留下200人马驻扎那里抵御随时会渡江杀过来的东瀛人和室韦人,其余100人马由弟弟带回去防守本部。 完颜娄室听到这里长叹一声:“你可能不知道,吴乞买现在也带300兵马驻扎在乙葛部、防着对岸的室韦人呢。” “这个我也听说了。”银术可点头,“不过那些倭人和室韦人还不同,室韦人和我们一样,本来就生存条件恶劣,不得不吃苦;而那些倭人,据抓来的俘虏交代说,他们的京都平安京完全就是仿照盛唐时的长安建的,而且上面也有皇帝叫天皇。整个日本岛的文明程度来说,不说跟大宋大辽比,起码不比高丽差。但是现在他们那竟然能跟我们和室韦人过同样的苦生活,这些人的确是不简单。” “哦?”完颜娄室皱了皱眉,“既然他们的日本岛建设得犹如大唐一般,他们为何还来我们这白山黑水的穷地方?” “斡里衍哥哥你是真糊涂啊。”一旁的温都室卿笑道,“就像前天被我杀死的那些宋人,他们是被朝廷通缉的逃犯,走投无路才来到我们这地方呢。” “室卿妹妹说得没错。”银术可道,“我也问那俘虏,说你们那既然那么好,你干嘛还来这穷地方?俘虏说他们的白和法皇在18年前推行了什么院政制度,靠中下层的武士牢牢掌握了权柄,对抗什么藤原摄关……哎呀,他们倭人的姓我也记不住,总之那个法皇做的是驱虎吞狼的事,藤原家被压下去了,可武士层的源家和平家又上来了。这些人的头目,实际上就是藤原氏的家臣。” 完颜娄室听着一头雾水:“日本岛离我们这到底多远?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过这地方呢?” “很远的,得到高丽半岛的另一头,坐船才能去日本呢。” “唔……话说,他们离高丽那么近,为什么不去高丽、而是来到我们这里呢?” “听俘虏说,他们出海本来就是想去高丽或者大宋的,没想到遇上风浪,等靠了岸,已经是我们在东海女直了。” “好吧!”完颜娄室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道,“娄室此前一直是跟生女直人自己交手,前不久又跟室韦人交了手,等抽空出来,娄室便去帮大哥灭了那些倭人,也跟他们东瀛人来交交手!” 107.失踪的购粮使 在回途中,因为温度室录已经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银术可便也只好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目前防守的对象——一些来自于日本岛的东瀛浪人,因为藤原家地位衰微,为了躲避源平两大新崛起武士集团的迫害,而乘船出逃,本想去大宋或者高丽,没想到遭遇风暴而飘落到此处。而完颜娄室则表示:他对这些东瀛的浪人还是很有兴趣的,很很跟他们也交交手,过过招。 银术可苦笑:“斡里衍呐,你也就说说,你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帮我一起去把那些我人吧灭了吧。那地方虽然渔猎极其方便,但也着实太偏远了,去玩个把月挺好,可这长久在那驻扎,真的受不了呢。” 完颜娄室道:“大哥放心,等到萧海里军一被灭,娄室立刻北上去支援大哥。” “唉,话说兄弟,你这跟我处境也差不多啊。”银术可叹口气,“敌人都是近在咫尺,却动手不得,而不能动手,又都是顾忌着大辽。我看呐,以后我们还不如直接把大辽给灭了。” “哈哈哈哈,我也想,但是光想没用啊,那等幅员万里的大帝国,岂是我们这种小部落联盟能灭掉的。” “唉,真是……说起来,等会回兄弟府邸吃一顿饭,为兄便也该回去跟那些倭人继续对抗了。” “啊?不能多待些时日么……” 尽管完颜娄室诚心挽留,但回到首领府吃过晚饭之后,银术可还是匆匆告辞了完颜娄室和未来的弟妹温都室卿,带着手下快马加鞭,直奔两江交汇之处,去继续和隔江驻扎的东瀛浪人们对峙。 接下来的事情,首先是完颜娄室完婚,把完颜娄室带大的生女直诸部节度使完颜盈歌以父亲的身份,接受了这对小夫妻的敬拜并祝福了他们,而在婚礼之中,主持仪式并敬告天地的,自然是本部的巫晗萨满,而温都室卿的姐姐温度室录,此时也戴着黄铜的萨满面具、穿着神袍,在众萨满弟子当中,默默看着妹妹迈向了新的幸福起点。 而另外的事情,或者说是每天都要做的,就是这一带的各个部落都派人去暗中保护负责供应本地各部落粮米的阿典部——当然,这事情是没告诉阿典部的首领黎达里的,尽管也参加了蒲吉的大葬,但完颜娄室还是背着他跟他家做了这个决定,毕竟黎达里和阿典部也都是当事方,即便被强卖了粮食再由各部夺回来,萧海里那面也无从知道是谁干的;如若告诉了黎达里,黎达里很可能会拿“附近各部都支持我”当筹码,虽然目前来看没什么,但一旦日后萧海里被天祚帝招安,那么自己这一带的部落必然都会被萧海里给进谗,所以,不仅不能让来采买粮食的萧海里部的人知道是谁截断他们那的粮路,阿典部的人也不能知道。 说起来,上次汤文带人买回来的50车粮食,也仅仅够那千人的军队吃两个月。而发现粮食即将再度吃了时,萧海里便派人继续去阿典部购粮。虽说每次去购粮的都不到百人,但因为有萧海里的千人军队做后台,因此阿典部便也基本不再找契丹采粮使了,要多少卖多少,反正给钱的——大不了再去购买。 一转眼,冬天便已经来了,几场大雪下来,蔡良他们穿越来时的满眼绿色便已不复存在了。新年将至,黎达里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最近几天,来他们部落批量买米的人大为减少,反倒是萧海里部接二连三派来的购粮使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客户,有的甚至接连几天都有萧海里的人来买。 他很奇怪,萧海里的手下到底有多能吃:昨天刚买完50车,今天便又来了,得知米还在路上,索性就在这部落里等着,等到粮铺的伙计赶着粮车回来,他们甚至直接交钱,把马匹换上自己的,然后插上萧海里部的军旗,都不重新装卸便直接买走。然后第二天还来…… 黎达里奇怪,萧海里那也奇怪,因为除了第一次由汤文和老萨满耶律塔剌去那次带回了50车粮食,再去买的,却没一个回来。 原来,每次萧海里的购粮使从林子里出来,便被附近其他部落的探子给盯上了,而后这些探子便立刻报告本部,于是本部兵马点齐后埋伏在森林中萧海里手下购粮使们的必经之处,待购粮使们赶着车回来,人被杀,粮食被劫。完颜娄室在密会各部保护阿典部时曾答应过,赶上哪步轮值而从购粮使那劫回了粮食,那些粮食便归哪部所有,因此到了轮值日的部落们都尽职尽责。 而此时的萧海里那,就更加艰难了,首先是粮食没多少了,而冬天到了这大雪一封山,平日里随处可见的动物们也都不见了,溪流冻上了厚厚的冰,里虽然透过冰层可以看下冰下面还有鱼在懒洋洋地游动,但他们毕竟不习渔猎,不会像本地的生女直人那样凿开冰面来叉鱼。几个士兵实在熬不住这种清苦,索性在某天晚上悄悄爬了起来,去结冰的溪流上,打算凿冰捕鱼解解馋——这成天上顿下顿都干吃饭就算了,现在供应每顿饭的量也比平常少了很多,所以他们那才想来开开荤。 结果一顿枪刺刀扎后,还是没反应,于是有人拿来了铁棍和铁锤等重兵器,众人于是用力拿这些东西去砸冰面,几下下来,冰面是砸出了洞,但也是裂纹打开,就在几个契丹士兵研究接下来该怎么把那些鱼给叉上来,结果脚下的冰面裂缝大开,人都掉了下去。那溪流的水原本不深,但滑下去之后借着惯性往前一点,再起身头上便不再是水面而是冰层了,接着便都慌了起来……等二天点卯发现少了人,萧海里的部下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最后才发现几个人都已冻在冰面下了。 萧海里非常懊恼,毕竟这些士兵都是他的私人部曲,跟着自己出逃到这里还没等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却相继丧命。这才派人再次去阿典部采购粮食,却都是有去无回,而存粮,已经不够两天的了…… 108.二度涉险 秋去冬来,几场大雪之后,便封了山和水,而驻扎在森林深处溪流边的萧海里部,却再度面临了吃的问题,之前买的50车粮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而派出去到阿典部买粮的购粮使又都是有去无回,眼看着存粮只够吃两天,萧海里真的上火了,便把手下的将领们都召集起来,当然也同样包括军师汤文和老萨满耶律塔剌。 当把事情简短地说完,萧崇义道:“我怀疑我们的人,是被阿典部的人给杀了。” “不会,肯定不会。”老萨满道,“那个黎达里根本就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借他10个胆子,他也不敢杀我们的人!” “那师傅您说,我们派出去购粮的兄弟都去哪了?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等等,尸首还是有的,只是我的手下人太少,拉不回来而已。”说话的是斥候长牙鲁,前一任斥候长斡达剌被完颜盈歌抓住交付给宁江州的大辽守军后,他便接任了斥候长,尽管只有10多个手下,但也算是个军官。 “哦?”萧海里站了起来,“此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大将军,斥候营的弟兄们也是晚饭后回来才报给在卑职,卑职本打算来禀报大将军,而大将军恰好召集大伙议事,卑职便把话带到这会上来了。” “好,那你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好。”牙鲁点点头,接着问萧崇义,“今早去购粮的,是萧副将部的兵士吧?” “没错。”萧崇义点点头,“精选的30人,各个武艺高强,箭法出众。” “可惜了,萧副将手下这30个箭法出众的男儿,却全部死于箭下……” “牙鲁!”萧崇义猛地拍案而起,“有话你痛快说,别吞吞吐吐阴阳怪气的!”新晋的军官往往被老资格的军官们看不起,汤文若不是成功买回了50车粮米,同样被众将领排挤,而牙鲁却没什么立功的机会,因此在会议上被萧崇义、郭孝隆等当众呵斥也早已是寻常之事。 但这次牙鲁不慌不忙,继续道:“萧副将莫急,我又没说他们是箭法不如人才被杀死,事实上。”然后对众人说,“这轻骑营的30个弟兄是在进入森林半里地后遇害的,全部被箭射死,箭矢射入他们身体的方向要么是斜上方,要么是侧面,因此卑职推断,射杀他们之人乃是事先埋伏好了的。纵便是再大的本事,被伏击了也是枉然。” 萧海里眉头紧锁:“那有没有箭头拿回来?” “在这里!”牙鲁呈上了一个布包的东西,打开后便是箭头,因为从是尸体上拔下,上面还沾着干了的血迹,“这只是普通的箭头,只是把铁烧红了锻出锋利做出来的,从生女直到渤海守军,用的都是这种东西,看不出出处的。” 萧海里拿出箭头看了看,当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也只好叹了口气,把箭头还给牙鲁,看了圈众人道:“杀我购粮使的人身分不明,人数也不知道。而本部存粮又只够两日,各位谁还有主意?”说罢,不由自主地往老萨满和汤文这看了看——因为关键时候你那个出得上主意的,只有耶律塔剌,而汤文由于上次购粮的出色表现,也让他刮目相看起来。 汤文见萧海里看向自己,便说:“我猜他们的人数不会多,否则也就无需对这区区30个人发动埋伏了。既然人数少,那下次就多派些人好了。” “汤军师说得有理!”郭孝隆起身冲萧海里拱手施礼,他现在对汤文也是恭敬有加,“既然对付30个人都需要埋伏,那我们多派些人好了,明日郭某带着本部的300铁骑,去那便将粮食平安带回。” “不可!”一旁的老萨满打断了他的话,“郭将军带着全副武装的300铁骑去阿典部,那是打仗还是买东西?虽然大将军这1000人马是能让阿典部卖咱们粮食的后盾,但既然是去交易,还是尽量不要以武力去威慑人为好。一旦被其他部落发现,调动军马来与郭将军开战,当如何是好?” “这……那你说咱们该派多少人去?” “还是50!”老萨满站起身,“就和上次一样,带50个弟兄,也是老朽和军师领队。” “啊?”汤文本来洋洋得意的,没想到老萨满竟然再次要带上自己和50个弟兄去阿典部购粮——和上次不同。上次只是猜测对方可能有敌意,而这次已经确定知道会有人在半路截杀了,这要是去,不是等着送死么? “军师莫怕,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老朽刚才悄悄问了吉凶,只是说我们这次再出去,还是会毫发无伤地回来。”老萨满劝完汤文,便对郭孝隆和萧崇义道,“但是,光我们是不够的!接下来,也有请郭将军和萧副将明天都辛苦一趟。” “哦?师傅有何安排?”对于德高望重的老萨满,他们还是心悦诚服的。 “待明日正午,郭将军请带齐本部300铁骑在林子里面接应。而萧副将,则带本部铁骑不断巡查沿路草丛和树顶,看有无埋伏。”然后对萧海里道,“粮尽乃是大事,且不可轻视,上次老朽和军师真正是九死一生,此次还望大将军重视起来。” “就依师傅说的!”萧海里点了点头,“这次本帅一定做好接应,师傅和军师明天就受累多走一趟吧。” “是!”众皆听命,这会便也结束了。 汤文没有回自己的军师营,而是骑着马跟着老萨满,信马由缰到了萨满营。此时已经是深冬,穿越过来的那身衣服早已彻底没法穿了,于是汤文便也不得不穿上了契丹人的那种皮袄。而到了萨满营地,跟着老萨满进了营,便直奔何冰而去——同样因为天气冷,何冰也被换上了契丹的棉袍,加上这连个个多月没有洗漱理发,如今的何冰,也有如疯婆子一般。不过对汤文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看汤文朝自己这来了,便把脸扭到别侧。 109.弱者的报复 关于采购粮食的问题,斥候营的统领牙鲁首先给出大家答案——之前派出去的购粮使是被杀害范若,至于为谁所杀,因为箭头太普通,所以推测不出来。尽管出去购粮非常危险,但现在萧海里部的存粮只够维持两日,关键时刻,老萨满索性做决定,自己和汤文再度赴险去阿典部走一趟,但也需要郭孝隆和萧崇义带着本部兵马接应。等一切安排完,苦于无人倾诉的汤文,便跟着老萨满来到了萨满营,前来探望何冰。而何冰对这个曾经拿着刀逼迫自己读穿越咒文的人实在是没有好感,和以前一样,把头扭到了别侧。 “女神啊。我又来看你了……”汤文已经习惯了对何冰这种自言自语般的说话,甚至于老萨满和服侍何冰的萨满弟子们也都已见怪不怪了,“这粮食,又快没了,而派出去采购粮食的兵士,则被人杀死在了路上。明天我和塔剌师傅还要再走一趟。说实话,尽管师傅给安排得非常周到,但我还是心里没底……日后等女神你穿越回去,请帮我给我的妻子和孩子带句话,就说我一直在想念他们。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也请同情下那出生就没孩子的父亲吧……” 说到这里,汤文哽咽了,回过身深深地吸了口气,扬起头,让眼泪别流出来,说了句“多谢了”,便头也不回地跨出了萨满营。 而就在他跨出萨满营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何冰的声音:“汤文!你明天要小心,以后我们要一起穿越回去的!” 汤文愣了一下,立刻站住大声答应:“明天,我一定活着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第二天真出发时,汤文的心里还是没底,临出发前回往下已被茫茫白雪覆盖的萧海里的营地,一转眼自己已经来到这里2个月了,2个月来,最好的朋友早已离开,而一度仰慕的女神虽说还在身边,却因为自己的过激而让她无法接受自己,此外,落下的也不过是个军师的虚名,但这也只是让自己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至于像此前自己看的一篇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们混得那样风生水起,权高位重又美人侧卧,他简直是没法想象——这大概就是现实的残酷吧? 更残酷的是,即便是现在这样,他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给这些原本就不认识的人去买粮米。汤文有时就想,如果不背靠着这1000多契丹人,自己会怎么样?结果他无论如何都推算不出自己能活下来的结论,以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就算把猎物给了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动物变成食物。而这,恰恰又是那个时代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既然自己没本事独自生存,那也只好靠着自己的才智,去给这1000多人谋饭吃了。想到这,汤文一夹马肚子,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和老萨满耶律塔剌并行。 和上次一样,到达阿典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而阿典部守寨的士兵们也已经习惯了这些天时不时都有契丹人来他们这买粮,便照例开门放行。不过当有人看到这次来的人里有第一次来忽悠了他们首领的汤文时,还是快马加鞭去本部首领府,将事情禀告给了阿典黎达里。 黎达里最近是开心得很,首先是萧海里的人再来买粮食没人质问了,而萧海里的人最近接二连三地来买。虽然其他部落来买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多了萧海里这么个大客户总归是好事,米商们大赚,他这当首领的自然也不会少了抽头。加上最近又没什么战事,真是惬意至极。加上昨夜又下一场大雪,此时的黎达里,正抱着手炉,看着门外的大雪,想该怎么赋诗——自从半年前儿子麻里在宁江州的榷场给他带回本南朝的诗集,他便喜欢上了诗词,偶尔至极还诌上一两首。现在,他正在为“飘”还是“飞”而纠结着。 当士兵通报说第一次忽悠了他的那个人来了时,他立刻把手炉连同诗人的矜持都放到一边,大吼着“小儿竟敢自己来送死”,一边拿起长柄大刀飞身上马,对手下道:“叫各部集合人马,去寨子东南的集市!” 再说汤文和老萨满,这次来倒比上次顺利得多,起码没看见路上有什么不友善的目光盯着他们。等到了集市的米行,又见到上次的那个掌柜的,掌柜的见耶律塔剌和汤文立刻满脸陪笑,说这些天来的契丹大人不少,每次都几十车几十车地往回买,这接连的大买卖让他们根本是招架不住,昨天被买走30车后,如今只剩下了10车粮食。 耶律塔剌看了看,无奈道:“10车就10车吧,起码能吃到过年,装车吧。”一边说着一边看看吐沫星子横飞的掌柜的,耶律塔剌确定,眼前的掌柜的,还不知道前些天来购粮的那些所谓契丹大人,都已经死于非命了。 正在装车时,黎达里已经带着100骑兵到了,二话不说,就把汤文、耶律塔剌以及带来的50人再度围了起来。汤文惊了一下,老萨满则乐了,大声道:“黎达里首领,这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怎么还这么大的欢迎排场呐?” 见是耶律塔剌,黎达里不便破口大骂,只好忍着怒气在马上一拱手:“原来是塔剌师傅,塔剌师傅来此购粮,晚辈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上次口若悬河的那个小子,能否给晚辈留下来。” “不能!”老萨满虽然笑着说,但态度非常坚决。 “那,我就只好强留了!搭弓!”黎达里一声令下,围着他们的100骑兵便搭弓上箭。 “你这人是真烦人!”汤文指着黎达里道,“你要动手就痛快的,还下什么搭弓的命令,直接射箭不就完了?”说着对围着他们的100士兵道:“看看你们跟的是什么首领?下个命令都拖泥带水。射箭吧!你,射箭!你,射箭!”汤文就这么用马鞭指着拿箭瞄着自己的士兵,当然心里也很没底,万一哪个真听话了自己就完了…… 110.风雪将至 汤文和老萨满耶律塔剌再度来到阿典部,却被记仇的首领黎达里带着本部100人马包围起来,面对被自己忽悠怕了的黎达里,汤文索性剑走偏锋,对黎达里和士兵喊了一通,扬言要士兵们别只搭弓,有本事冲自己射箭……还好,那些士兵只听他们首领的,而汤文的这一通叫板,倒也还算平安地胜出。 “看到了吧?我就知道你们是吓唬人的!”汤文见镇住了士兵,便催马到了黎达里的近前,看了看黎达里,“大首领的刀不错啊?这个时候带在身上,难道是来砍在下的脑袋的?”这一句话,把黎达里问得哑口无言。 汤文冷笑了一声:“告诉你们,上次什么样,这次便还是什么样。忠武将军的人马就在林子里,到时候我不回去,大将军的军马自然会来把这里踏平!” 黎达里紧握手里的刀,恨不得立刻手起刀落把汤文砍了。正在这时,一匹白马飞驰而至,马上端坐个老人,正是拓严萨满,到了便对黎达里道:“首领因何来此?” “没什么,来看看老朋友。”黎达里看汤文的眼神,简直要冒火。 “老朋友?首领您看他的眼神可不像是朋友啊。”拓严萨满道,“他们有萧海里大军做后台,这个想必不需老朽多说。而且他们是来买,给钱的,我们卖完了完颜娄室那面也不追究。我们为什么要跟来送钱的人作对呢?” “唉!”本来被汤文那么一威胁,他就已经后悔来了,如今拓严萨满赶来的一番话,更是让他无言以对,无奈,长叹了一口气,对汤文道,“适才只是试一试先生的勇气,没想到先生果然是后生可畏,那么,先生就尽情采买吧。我这就先带人回去了。”说罢对那100骑手道:“撤!” “等一下!”连耶律塔剌都打算感谢老师弟拓严给解围时,汤文猛地喊住了要撤退的黎达里和他的手下们,而黎达里竟然也就乖乖地带马停了下来,看着汤文。 汤文带马来到黎达里的近前,看了看黎达里,幽幽地说道:“这次,本来我们是见不到的!但是我们前几日派出来购粮的兄弟,无一例外地被你们的人截杀了!所以才由本军师来,一来自然是买粮米,二来也是捎来忠武大将军的问话:首领您为何收了我们的钱,卖了我们的米,而后又派人在林中截杀把米夺回?说!” 汤文这一吼,黎达里彻底没了脾气,在马上连连摆手:“军师这是误会啊,误会!我真没派出人去截杀你们的人。真的,我昨天还跟米铺掌柜的说,这几天为什么接连有契丹人几十车几十车往回买粮,没想到却是因为被遇害劫了粮……” “是啊是啊,这个我可以作证。”米铺掌柜的也连连道,“这个我可以作证,我们首领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还让我们这些开米铺的再去黑龙江边采购稻米时多购些回来。” 耶律塔剌心里佩服汤文的大胆,他的这个咄咄逼人的举动,只要有一个阿典部的血性男儿被激怒,他就会被杀死,还好,汤文似乎也了解他们,无论怎么激都没事。见黎达里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出来给圆场道:“既然首领说不是,那我们姑且再信你一次。我们也是付钱购粮,对你们没有半点欺负!所以切莫对我们生歹意。话呢,就说这么多了,首领既然累了,就回去吧!” 10车的粮食很快便装完了,而接下来出寨子门这一路也没什么。此时虽然才过中午,但天色已近是土黄色,看样子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雪。虽然汤文成功地喝退了黎达里,但众人都知道,黎达里那个家伙本来就是个饭桶,没什么威胁。真正危险的,是接下来的这一路上…… 于是,众人就这样默不出声地行走在厚厚的积雪中,由于来了50人但只买回10车粮食,因此其他的40人便都担当起了警卫的职责,开路的开路,断后的断后,守车的守车。阿典部本就在树林边上,因此走了没多久,便进了森林。 进森林后耶律塔剌带住马,四下看看——按照此前和郭孝隆、萧崇义的约定,此时郭孝隆应该带着本部的300铁骑等候在林子入口的,但进了森林,却发现白茫茫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影,于是,不安开始笼罩在这52人之间。而且和上次不同,由于已经认识了路,便没带斥候来,倒不是嫌斥候作战能力差,而是萧海里部的斥候此时只剩下十几人了,冒不起这个险。 没有斥候,便意味着没有专门的探路人,为了防止万一,耶律塔剌还是派出两个人骑块马探路,无论走出多远,务必两刻钟后回来。结果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两个人还没回来!耶律塔剌和汤文互相看看,知道那两人已经遇害了,前方凶险已成定势。如果是在两个月前,他们这些50人还可以就地安营扎寨等待援军,但这大风雪天,他们就地等援军简直是等着被冻死;看硬着头皮往回赶,又难保不会被暗杀。 “军师,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耶律塔剌也没了办法,问汤文。 汤文皱着眉捏着下巴:“要不,我们去阿典部的首领府?” “也只好如此了,走吧。”在耶律塔剌的带领下,这一队人马便回身,重回阿典部。 而此时的阿典部,已经把寨门紧紧关闭起来,见汤文这一行回来,便在寨子里面一拱手:“首领知道和各位玩笑开得过了,便让在下给军师大人带话,说既然这买卖交易已经完成,各位便请速速回到忠武将军处吧。” “眼看天降大雪,还请这位兄弟放我们进寨子躲一宿风雪吧!”耶律塔剌道,“这天色如此昏黄,这是要降大雪啊!” “回萨满师傅。”看门兵士道,“首领说,买卖完成,我们也不方便再放各位进来。尤其是各位被陌生人追杀。首领更怕惹来杀身之祸。便明确告诉在下,如若开寨门放一个进来,便要杀小人全家……所以,小人也请各位大人离开此处,莫要再添乱了子。”而汤文和耶律塔剌见此,便也只好带马,朝着森林的方向再度归去…… 111.雪地杀手 在完成了购粮使命后,汤文和老萨满带人回行,但进入森林时,却并没发现本该来接应的郭孝隆部,派出两个探路的士兵更是有去无回,无奈,汤文提议回阿典部躲避一晚,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看门的士兵说,如果放他们进了寨子,黎达里便要他们全家人的命。 那个士兵说得没错。黎达里虽然懦弱,被汤文三言两语便镇住了,却也细心。狼狈地回到了首领府后,这口气他并没有真正咽下来,一直埋怨拓严萨满多事。 拓严萨满当然不服,便道:“老朽怎么多事了?难道老朽说得有错不成?你把那个军师扣下了,杀了,除了让你出了口恶气,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好的结果么?” “唉……话是这么说,但我这堂堂的首领,带着本部的100人马,却被他那么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当众奚落,真的是没脸见人啊!”说到激动时,黎达里直砸桌子。 “桌子又不是军师,首领又何必跟桌子过不去呢?”拓严萨满也对这懦弱的首领无可奈何,也只好挪揄他。 “老师傅说得对,我不拍这桌子便是,只是还是希望那个军师在出门被雷劈死……” “首领快别想这些事了。”拓严萨满道,“首领还记得吗?军师质问时,曾经说此前他们派来的购粮使全部于回程路上被杀。首领要是有兴趣,不妨派斥候去观察下他们的行动,说不定截粮这些人,便会帮着首领报仇呢!” “师傅所言极是!”这下黎达里不拍桌子,改成拍自己的大腿。 当即,黎达里便派斥候去观察汤文那一队人。于是,阿典部的斥候们便悄无声息地跟在了汤文这一行人的后面,眼看着他们进入森林后踌躇不前,足足耗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却要返回阿典部,便赶紧奔回本部,禀报给了黎达里。黎达里知道他们这是遇到麻烦了,出于报复,黎达里命令看大门的军人寨门紧闭,并说谁也不准放人、放进来的话处分全家一类的话。而就在汤文一行焦虑地请求开门继而又失望地离开时。黎达里大喜,仍旧派出斥候跟随观察。 而汤文和老萨满耶律塔剌这50人,如今除了硬着头皮穿过森林外,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就在这时,土黄的天空中飘下了鹅毛大雪。众人一语不发,开始进了森林,也希望那些埋伏的家伙,能在这下大雪的天气休息下…… 但是事与愿违,就在他们深入森林半里地时,左翼的一名士兵忽然中箭倒地,其他士兵们赶紧严阵以待四处张望,但发现这一带根本连藏身的草丛都没有,而就在这雪地中,却平白地射出一箭。然而就在士兵们左右寻找埋伏者的藏身之所时,头上又一阵箭射了下来,很快20多个士兵便被射倒在地。而正在诧异,两翼竟然又有更多的箭射了过来!顷刻之间,只剩下老萨满、汤文以及赶车的10名士兵了,其余40人全部稀里糊涂地被干掉了。 见此,汤文索性大喊起来:“埋伏放冷箭的各位,请手下留情好吗?我们忠武将军麾下1000多人的军队,需要吃粮啊。各位如果觉得这是叛军应当剿灭,就派兵来围剿好了,军人总是要死于阵前,可这让我们这1000多人活活饿死,这是不是太缺德了?” 而汤文这一番话说完,周围埋伏的人竟然都不再射箭了,此时四下望,仍然是不见半个人影,不禁也害怕起来——难道这些人真的会隐身术?否则这大白天,怎么就看不到半个人影?但话还是要继续说:“各位,断粮之时惨烈难当。希望各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过去……” 正说着,旁边一棵落满雪的巨石猛地一抖,一张幕布便落了下来,接着便看到一匹一身雪白的铁骑横在了过道之前,但见马上的将军,骑着覆盖着铁甲外罩白布的鹿毛色高头大马,浑身的甲胄外也都以白袍裹着,甚至连脸都用白布遮挡所以看不清面容,手中拿着长枪,横在了押粮队伍的前面,道:“把粮车放下,你们可以走!” “感谢这位将军手下留情。”汤文冲来将一拱手,“只是在下来这一趟的目的,便是带回去粮米。如若偷生的话,就不如躲在营地了。将军不妨成全人到底,让在下把这些粮食都带走。” 对面的人听了冷哼一声,道:“还真是得寸进尺呢。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话音一落,积雪中猛地窜出了好几个同样一身白且以白布覆面之人,有的用弓箭瞄住了汤文,有的则要把他往马下扯。 “等等!都住手!容我把话说完!”汤文冲那些绑他的人和那个将领大喊:“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再绑我也不迟!” 将领于是冲那些人一摆头,那些人这才放手,而此时,雪地里已经凭空出现了许多一身白的蒙面人了,几乎每个萧海里部的押粮士兵,都被好几只箭对着。 汤文道:“这位将军!这粮食如果拉不回去,挨饿的可不光是那1000兵士!”说罢指指一旁的耶律塔剌道,“老萨满的营中押着一位女俘,老萨满与那女俘的男人有约定,所以老萨满让那女俘吃好喝好睡好,可如今粮食断绝,那女俘同样也要挨饿!” 汤文说罢看了看对面身材高大的将领,见对方在很认真地听,便更有信心了:“一旦没了粮食,萧海里那军中哗变自然是难以避免,如若从旁人角度来说,那种哗变反倒会削弱萧海里部的实力。可如果从其他角度说,那个女俘很难不死于乱军之中——这都是好的!等到那些人饿急了眼,真冲进老萨满的营房,砸开木笼把那女俘拖出来如猪羊般宰杀了吃,便是谁也拦不住——吃饱饭的时候,人们可以守规矩讲仁义;可一旦饿着肚子,人就立刻变成了野兽!我说这些话,将军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 那个一身白的将领一直在不动声色默默地听着,等听到最后一句问话后,点了点头,接着对随行之人道:“去告诉前面埋伏的兄弟,撤退吧!今日萧海里部来购粮的人,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连人带粮,都让他们平安返回驻地,勿要再放冷箭!” “啊?”这个命令显然出乎了传令兵的意料。见他迟疑,将领道:“快去吧,回头这件事我自然会去和大首领解释!” “哎……哎!遵命!”送信之人撒腿如飞,很快消失在满地积雪的森林中。 见传令兵走远,白袍将领也带马退到了路边,用长枪一指,对汤文道:“各位请继续赶路吧!” 萧海里部的押粮士兵们面面相觑,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在那些白衣之人面前经过,待10辆粮车都过去了,殿后的汤文经过了白袍将军的马前拱手施礼道:“我们兄弟两个多月没见了,你今天看着我却假装不认识,想必你也有你的难处。不过,我们都得挺住——临走时何冰让我告诉你和范若,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穿越回我们的时代呢!这次放行,别人不说,我代何冰,谢谢你了!” 112.明暗旧友 由于和接应的郭孝隆、萧崇义的部队没联系上,而黎达里又拒绝汤文这一行人入寨,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大风雪中重新进入树林,结果果然遭到了埋伏。但关键时刻,一个蒙面的、人马披甲的将军竟然被汤文的一番话给放行了。相信大家都猜出来了那个将军是谁了,没错,正是蔡良。 话说在完颜蒲吉大殡的前一天,完颜娄室召集这一带的首领秘密开会保护阿典部,当时确定下来的便是各部落派手下各部轮流去森林里隐蔽轮值。结果这些天该着七水部撞大运,此前的桓函和阿丹都杀了去、萧海里部的购粮兵,缴获了几十车的粮食,由于吃不了,完颜娄室还把这些粮食分给其他部落送人情,这才使得这些天其他部落来阿典部买米的人少了。 而这一天又抡轮到蔡良了,此时由于驳虏也已经康复,所以他也就不再代管铁骑营,但完颜娄室却单独组建了一支亲兵队,交由蔡良统领,这支亲兵队虽然不过百人,按铁骑、轻骑、斥候俱全,而且各个都是高手,而蔡良为了不被这些部下鄙视,这两个月来也一直在苦练马上的枪法和箭术,现在已经比当初攻打乙葛部时又强了不少,此外,还被生女直诸部节度使完颜盈歌亲自加封为振威将军,以表彰其在讨伐乙葛部中的战功,由于完颜蒲吉下葬后温度室录悄悄跟随巫晗萨满隐匿起来,原来的光禄将军府便被完颜娄室改为了振威将军府赏赐给了蔡良,下人就直接用以前蒲吉府上的这些人,手脚麻利轻车熟路。 有了功名和府邸,蔡良的婚事便被提上了议程,除了完颜娄室、温都室卿夫妇,很多七水部的贵族也都很想把女儿嫁给蔡良,蔡良看到那些水灵灵的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孩儿,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想想以后救出何冰后万一穿越不回去,这里还是得和何冰过日子,便忍痛推脱——当然是暂推,他也给自己留后路了,万一何冰没救成、或者两个月来何冰变了心,那他立刻就厚着脸皮去娶小姑娘去。 至于范若,脚好了后,也被蔡良鼓动着说什么乱世终究要靠自己一类话,也去练习了骑射,但终究太过瘦弱,不如蔡良的大骨架习武那么方便,因此还是留在完颜娄室的首领府当起了内务总管,主管首领府的钱粮收支情况。而为了有效记录账目,范若还没少请教大学时财会行业出身的蔡良。尽管如此,他仍然总被温都室卿用话刺激,诸如大男人不上战场建功立业净干这妇人也能干的一类的话,范若本想反驳,但却发现温都室卿随身的来自汉地的大丫鬟秋儿便是记账能手,便也没了话,趁着没事的时候也继续去苦练骑射。 东北入了冬,便下了好几场大雪,自小在广东土生土长的范若第一次看到雪,自然是兴奋了一番,但接着便被严寒冻得不敢出屋;而蔡良老家便在东北,倒不会太被这天气难为到,而这天,便轮到蔡良带着亲兵队去森林里埋伏萧海里部的购粮使了。而在蔡良的策划下,亲兵队们早早地准备了大量的白色布匹,弓箭手穿在皮甲之外,一大早便埋伏好,或潜藏于积雪之下,或潜藏在树枝之间,由于白布覆体和雪浑然一体,箭头夹杂在大量枯枝中更是难以发现,大白天也在雪地隐藏得极佳;而在几块巨石下面则也扯上白布,后面潜藏着突击的重骑和骑射的轻骑。 可以说,当汤文和老萨满耶律塔剌走出林子时,他们便已经被蔡良带的亲卫队给看到了,而当看到外罩铠甲内衬貂裘的一身契丹高级军官打扮的汤文和老萨满时,蔡良也一惊,赶紧叫手下的斥候长、重骑长和骑射长勿要攻击,理由么,自然是等他们拉来粮食再收拾他们。 然后蔡良就发愁了——汤文毕竟是自己的好朋友;而本部斥候从萧海里营打探回来的情报也告知:老萨满耶律塔剌的确履行诺言,善待何冰。如果把这两个人杀死,他是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的,但又该如何跟手下交代?难道说自己勾结萧海里部? 正愁着,忽然斥候来报,说林之内出现契丹探路的轻骑快马,正在逼近。蔡良当即下令,射杀——如若在两个月前,蔡良是断下不了这命令的,但穿越至今,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以至于自己对此逐渐麻木,甚至夜深人静时,也会自问自己是否被这混乱是到激发起来了兽性。 很快,一个穿着皮甲、背着弓箭的契丹轻骑来了,边走边往四周张望,果然是探路的,但比起专业的斥候兵的步步为营,这个萧崇义轻骑营临时转行的业余斥候就显得太冒进了,策马跑着跑着,猛地一根箭从斜刺里的雪地飞出,正射中此人腋下,还没来得及惨叫,附近雪地中便跳出了一身白衣且白布蒙脸的人,手起刀落斩下他的首级,接着有人上来把马迁到白布后的骑兵处看管,尸体抬到偏僻处直接埋在雪下。刚处理好,又有一个契丹轻骑兵策马而至,结果也是在悄无声息的落雪中比干掉。 不到半个时辰,蔡良这里已经处理了10多个探路的契丹轻骑。 再说萧海里部那面,由于汤文和老萨满的劝说,萧海里终于认识到此次购粮的重大意义,便按照老萨满的安排,差遣郭孝隆带上本部亲军300铁骑,萧琮义也差遣本部100轻骑手作为机动骑射手由郭孝隆一起指挥。到了去林子口路程的一半,郭孝隆想自己总共就这300铁骑,容不得半点损失,便差遣萧琮义手下的轻骑兵去探路。 这个命令引起了轻骑兵们的纷纷抗议——我们是骑射手,又不是斥候,这种活明明该让牙鲁带着斥候营的人来干。结果郭孝隆犯了粗暴劲,策马上前挺着大铁枪刺穿了其中叫唤最凶的轻骑兵,其他轻骑兵大惊,有的搭弓上箭、有的拔刀,就要跟郭孝隆火拼,而此时,郭孝隆手下的十余骑铁骑已迅速上前把郭孝隆护在中间,而其他200多骑则从外圈包围了轻骑兵,二对一的架势对峙起来…… 113.他部炮灰 森林里的战斗开始了,一方面,蔡良带着本部的100亲兵,埋伏在林中截杀购粮使,而郭孝隆那面为了接应汤文一行带上本部300铁骑与萧琮义调拨的100轻骑时,却因为出于私心要把轻骑们置于危险之地而引起了轻骑兵们的抗议,结果带头抗议的被杀,100轻骑与300铁骑便在森林之中对峙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刹那紧张起来,这400人的队伍在森林中层层包围,身上落满了积雪——每个人都不敢动一下,一旦有一个人失手,后果便难以设想。 终于,郭孝隆受不了了:“住手!都住手!”他大喊着分开保护自己的铁骑,先对自己的部下道:“都快喝西北风了,你们还要在这里跟自己人火拼?都收回兵器!” 见手下的铁骑们收回了刀枪狼牙棒,郭孝隆又对轻骑兵们一拱手道:“各位都是萧副将的手下,郭某自当以客礼相待。无奈大敌当前,斥候营人手有限,而各位又人轻马快,便还是委屈下临时充当下斥候探路吧——这也是昨天大将军会议上,郭某和萧副将商定好的。至于这位被郭某误杀的弟兄,郭某定会向大将军请求厚葬。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出马吧!” 郭孝隆的这一番话,终于化解了100轻骑的怨恨,于是也只好接受郭孝隆的拆迁,临时充当起了斥候。当10多个轻骑兵派出探路但无一回归时,郭孝隆也预感事情不妙了,但为了安定军心,他还是大声宣布:“那十几个轻骑兵,乃是对郭某怀恨在心,投敌去了……” 结果话没说完,再度遭到轻骑兵们的一致抗议:“我们弃家舍业、跟随大将军从水草丰美的上京临潢府来到这穷山恶水,还不是忠于大将军?那十多个弟兄明明是被沿途恶人埋伏杀害了,你竟然说他们投敌?” “各位,各位理解错郭某的意思啦,嘿嘿……”郭孝隆虽然脸上堆着笑辩解,但手里已经把大铁枪握得非常紧了,正在寻思怎么圆话,见一个轻骑兵指着自己鼻子大骂:“早知道如此我们就不该跟你来,送死的事要我们去,末了还说投敌,真是小人一个!” 郭孝隆终于忍不下去了,抡起大铁枪当铁棒用,劈头盖脸砸向那个士兵的脑袋,那个士兵的脑袋便被砸开了花。而还没等其他轻骑兵有、反应过来,郭孝隆的铁骑们已经三对一,再度把轻骑兵们控制起来。 “哎呀呀,住手住手!”郭孝隆勉强挤出笑容,“各位轻骑营的男儿们,郭某不会说话脾气又暴躁,这里真心给各位赔礼了,这位死难的兄弟郭某一定也去请大将军一块厚葬。现在前方购粮使安全要紧,这事情各位还是回去再跟郭某算账吧,现在还是跟随我部300铁骑一同去林子口接应吧。起码各位有饭吃才有体力去大将军那奏郭某的本?” 说罢一挥舞大铁枪,铁骑们渐次跟上,而那98个轻骑兵,对郭孝隆再有意见也得照办——抗议归抗议,临行前他们的统领萧崇义就交代好说让他们听从郭将军指挥的,阵前不服从命令,处决了再正常不过,尽管如此,这些人对于郭孝隆,仍然是暗骂着。 走着走着,出于谨慎考虑的郭孝隆便再度让98个轻骑兵一起在前面开路,这下轻骑兵们彻底傻眼了——郭孝隆这是摆明着拿他们当盾牌而保护本部人马的,但想想郭孝隆此前已经杀死了两个挑事的轻骑兵、然后又一脸陪笑假装认错的那副“我跟你说好话、但事你必须做”的态度,便也只好无奈地来到了队首,98分成三列,中路前进,两侧的两翼则搭弓上箭,时刻准备迎敌。 忽然,98人的长阵的头上一阵阵哗啦啦声,乍一听像是风吹落了树枝上的积雪,可在这落雪中,更泄下来众多的弓箭,一下便射倒了了十多个,轻骑兵们大惊,刚向头顶举起弓箭去找人,斜刺的雪地里以及斜方向的树上,又有20多支箭射过来,这下便又倒了一批轻骑兵。轻骑兵们乱了,有的带马头想跑,有的四下张望却根本看不到人,而接下来又一通来自各个方向的更密集的箭雨,顷刻间便把这个百人的轻骑队伍全部射倒在雪地中。 而接着,倒并没有人上来补刀牵马,因为此前斥候已经汇报给了蔡良,说接下来的人马足有400,其中前面有100轻骑,后面有300铁骑,为首的将领乃是一个拿着大铁枪的大胡子。蔡良一听拿着大铁枪的大胡子便知道是郭孝隆了,只是没想到郭孝隆竟然带足了本部的全部300铁骑,而且还有轻骑助阵。这多寡太悬殊了,蔡良都有些吃惊不小。但毕竟也是算见过阵仗的人,因此蔡良便要40名弓箭手们继续埋伏好,而带着的40个铁骑兵和10个轻骑兵,也都严阵以待做好了准备。 再说郭孝隆,带着本部300铁骑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地跟在轻骑兵们后面,眼看着百名轻骑兵们全部被射倒,不禁大吃一惊,马上让不对停下来,远眺观望,虽然刚才看出箭是从树上和雪里飞出来的,但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白茫茫一片积雪和星崩的几个伸出雪面的枯枝,根本没有任何人影。但此时距离森林出口还有段距离,就此原地等候,怕也要眼睁睁看着汤文和老萨满那一行被伏击掉了。 郭孝隆咬咬牙,对部下大声道:“弟兄们,前面的树上和地下暗藏着我们看不见的敌人,但是不要怕!我们是铁骑!跟我一起冲锋过去,他们要是敢露头,躲树上的就用我们的铁骑把他们撞下树,躲雪里的就把他们踩成肉泥!冲啊!” “冲啊!”300铁骑齐声发出了咆哮,冲向蔡良布置好的埋伏圈,潜藏在巨石之上的传令兵看着白布下蔡良的示意后,悄悄地摆了两下白色的旗子——这旗子不大,位置也不显眼,除非是埋伏好的那些人,否则过路之人特意看都很难注意到。弓箭手见蔡将军发了命令,便张弓放箭。刹那间郭孝隆的骑兵们就乱了,尽管人和马都披着甲,但这箭太密集了,有些人面部中箭摔下马来,有些则马腿中箭连人带马一起摔倒。 114.大败铁骑 在郭孝隆的驱使下,萧琮义部派来增援的100轻骑兵全部成为了探路的炮灰,而在发现必经之路有埋伏、眼看着100轻骑瞬间被射死后,郭孝隆仍然坚持带着铁骑队伍冲锋,结果这些人马皆披铁甲的队伍,还是箭雨中乱了起来。 郭孝隆一边拉下头盔上的铁面罩一边让大伙冷静,接着开始带队强行突袭,就是要以铁甲铁骑突破这埋伏之地,而且真的很快就通过了——毕竟埋伏的弓箭手人数有限。就在郭孝隆长出一口气,以为躲过一劫时,不远处的一块被白雪覆盖的巨石上猛地被掀起一块白布,接着又有好几块巨石的白布被掀开,一群盔甲外罩着白布、连脸也蒙着白布的人策马抄着兵器从侧面突击过来,一路前冲的郭孝隆铁骑队瞬间便被冲散。冲散之后那些白衣骑士们便对他们进行突击刺杀,偶尔有跑的,便被忽然出现的轻骑手横在马前,还没等反应过来,便直接被射进头盔和面具间仅有的眼睛空隙里。 而就在这时,身后也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声,潜藏在后面巨石的斥候兵朝着己方埋伏处放出了40匹马,那些潜藏在雪地和树上的弓箭手们便立刻从雪地里崩出、从树干上跳了,牵过就近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从后面骑射掩杀过来。 郭孝隆彻底崩溃了——他本以为是一帮徒步的强盗放冷箭,便仗着自己的铁骑人多势众冲过去,却没想到对方也有铁骑,本想让部下冷静迎敌,结果竟然出现了轻骑兵,而且轻骑兵竟然还越来越多,完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撤退,但对方的突击太猛,而骑射又太神出鬼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300铁骑在扔下近100具同伴的尸体后,终于仓皇地冲开了包围圈。 郭孝隆此时什么也不敢多想了:汤文、老萨满就听天由命吧,至于饿肚子的事回去再说——用郭孝隆常用的语法说就是:饿肚子也得留着命挨饿不是?这次他第一个冲出包围圈,策马狂奔,马蹄下偶尔一声惨叫,是还没比射死的己方轻骑兵被他的战马踩到了,而没听到两声惨叫,忽然他的马跑不动了。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名己方的轻骑兵,他的肋下已被箭射穿,还在倒气等死,却没想到被郭孝隆的马又踩了一脚,惨叫一声吼,便用最后力气去抱住了踏向自己的马的后腿。 马的步履一蹒跚,便停了下来,郭孝隆赶紧抽打马屁股,但马根本没法跑。郭孝隆便对那个轻骑兵道:“这位轻骑男儿速速放手,等回到大将军处郭某定会给你们每个兄弟申请厚葬……” 抱马腿的契丹轻骑兵根本不听这个,死死抱住马腿不放,口中往外不断泛着血,眼睛通红瞪着马上的郭孝隆。 “松手!快松手啊!”郭孝隆眼看自己要变成队尾而白衣骑士们就要追上来,情急之下抡起大铁枪去砸那轻骑手的脑袋,见还没放开,又用大铁枪狠狠戳那人的面门。 “郭孝隆,我艹你八辈血祖宗!”被打开了脑袋、脸也被戳得彻底没了人形的契丹轻骑兵大喊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拧,马腿左后腿硬生生地从膝盖被拧断了,马一声嘶鸣摔倒在地。郭孝隆也被甩飞了出去,而后面的白衣人的大刀马上就要剁来了。正在这时,一个套马的绳索正套中了郭孝隆,接着套马索一拉,便牢牢绑住了郭孝隆,郭孝隆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那牵着套马索的人骑马拖着,等拖了好半天才停下来,起身一看,才发现原本是本部的兵士救了自己,契丹男儿久居草原,擅用套马索,今天竟然还救了主将。好在积雪厚,郭孝隆才没大伤到,只是灌了一嘴一鼻子的雪,连吐带擤半天清理干净,这才对步下千恩万谢。 郭孝隆喘匀了气。打算带队即刻动身再度去接应汤文和老萨满,毕竟这粮食问题是大问题,却被副统领们劝住,说按照时间来推算,此时汤军师和塔剌师傅的购粮队伍已经该进入林子遭埋伏了,再也是去收尸,说不定还会再遭埋伏。抬头看看天上已经开始飘起的鹅毛大雪,也只好叹了口气,带队回到了萧海里大营驻地。 等回到萧海里的大帅营帐,郭孝隆进了大营,倒地跪地便大哭,连连请罪:“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萧海里本来就被钱粮官报上来的余粮扰得心烦意燥,更不知道汤文和老萨满自己两个新老得意部下此去吉凶如何,基本上这一上午都出在坐立不安的状态,等到现在突然本应去接应的郭孝隆独自回来进了竟然倒头哭着请罪,他便知道事情不好,赶紧站稳身形问。 郭孝隆道:“埋伏之人并非少数,属下带着本部300铁骑及萧副将的100轻骑前去林口接应,还没等到接应地点,便中了埋伏,100铁骑系数葬身于彼此,本部亦有50人马殒命……” “哦?敌军到底有多少人?”萧海里大吃一惊。 “恕属下没来得及查。”郭孝隆磕头请罪,“只是那树上、雪地里都是骑射手,更有无数铁骑和轻骑射手潜藏巨石之中……” “什么?还骑马?还有铁骑?”萧海里更是大惊,“那些人什么着什么盔甲?” “回大将军,那些人和马的铁甲之外都披覆白布,连脸都用白布罩着,看不出里面的盔甲和长相。” 萧海里呆若木鸡,坐着半晌,手不住地发抖,半晌才缓过神来,告诉侍卫:“去,把牙鲁斥候长和萧琮义副将都叫来。” 等牙鲁和萧琮义都到了,萧海里还是有些抖,口气有些战战兢兢:“三位将领都到齐了,那我就跟各位说一下吧:郭将军刚才说,截杀我们购粮使的,并不是一般的生女直野人强盗,而是有骑射手和铁骑的正规军!莫非是大辽的军队已经来了?” 115.意外回归 当郭孝隆回到萧海里大营说了伏击之人不是一般的强盗,而是有骑射手和铁骑的正规军时,萧海里大惊,紧接着对赶来的斥候长牙鲁和副将萧琮义说,这应该是大辽的军队来了。 听到这话,牙鲁和萧琮义面面相觑——的确,这种军队,无疑是大辽才有的。没想到原本一直低头谢罪的郭孝隆却道:“未必!属下上次接应军师和塔剌师傅时,曾遭遇阿典部的追兵,也是人马披家的铁骑军队。” “哦?郭将军是说那些截杀之人乃是阿典部所为?”萧海里忽然不那么害怕了。 “也未必。”郭孝隆道,“上次和阿典部接触时,感觉那阿典部的首领乃一胆小怕事之人,其部应该没这战斗力。” “那倒未必。”萧琮义道,“越是胆小之人越喜欢干龌龊之事,收了我们的钱,卖给我们米,再半道埋伏人把我们的人杀了把粮食抢回……” “等等。”牙鲁道,“如果真行龌龊之事,为何他们不在部落动手?偏要费事把这粮食倒腾来倒腾去。” “哼,龌龊之人的想法,当然不是你我能想到的,否则你我不也成了龌龊之人?”萧海里叹口气,“光被那铁骑惊吓了,还没说军师和塔剌师傅呢……” “属下有罪!”郭孝隆听到这立刻倒地哭拜,“这个时候,军师和塔剌师傅都已经遇害了!” “唉!”萧海里也捂上了脸抽泣起来,“我应该出动全部兵马才是……没想到,军师和塔剌师傅竟然都……唉,赶快搭建灵帐吧,等会郭将军、萧将军,你们带齐本部全部人马去遭伏之地,务必把军师和塔剌师傅的遗体抢回来!” “是!” 于是整个萧海里答应忙开了,郭孝隆的那250名铁骑本来就没卸甲,而萧琮义的600轻骑也在紧急披挂集合,而侍卫们则开始搭饰灵帐,萨满弟子们也开始准备招魂仪式。正忙活呢,忽然大风雪中,一队人马来到了营地。而此时看守的侍卫们都知道搭的灵帐是搭给军师汤文和耶律塔剌萨满的,正忙碌着,却忽然发现汤文和塔剌萨满回来了,吓得登时头皮发炸,大喊着军师和师傅回魂了往营地里跑。、契丹的士兵基本都迷信,这一下乱成了一锅粥,还没出征的士兵也都惊吓得不得了。而郭孝隆直接跪地磕头:“我部人马损失惨重,不得已才撤退,两位别来找我算账啊……” 正乱时,萧海里出了大帅营,怔怔地看了看汤文和耶律塔剌,又看看一旁磕头如捣蒜的郭孝隆,便壮着胆子上前:“两位……平安……回来了?” “是啊!”汤文笑笑,“拖大将军福,回来了。” “大将军,请问这是……”耶律塔剌翻身下马,看了看四周,问道。 萧海里这才长出一口气:“二位真是吉人天相啊!这不仅人平安归来,还带回来了10车粮食!”然后便笑着把郭孝隆回来事说给汤文和耶律塔剌听,两人一番苦笑,但也说:“那灵帐已经搭起来了就不要拆了,这次带回这10车粮食,光我这一路就损失了40人,郭将军和萧副将那又损失了150名弟兄,正好来祭奠下他们吧!” “好好好!”萧海里满口答应。 老萨满气都没喘,换上萨满服,在大雪中带着弟子们念唱跳神,为那190名为购运此次粮食而死的契丹男儿举行了祭奠和送魂仪式。由于冰雪封天,承载魂魄的草人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抛进溪流里,这次便由士兵们翻过不远处的一座山,抛在了山后。 等给死难的士兵们送魂完毕,萧海里便给汤文和塔剌萨满举行庆功宴——这10车粮食虽然不如上次的50车那么给力,但起码还是够吃到过年的。 而在酒宴上,当被问及是如何穿过那些穷凶极恶的白衣人的伏击时,汤文一时语塞,因为自己一旦照实说,很可能被萧海里翻脸认定自己勾结劫匪,而且说出遇到蔡良的话,更有极大可能性对何冰不利。正在这时,老萨满接过了话:“老夫要是没说错的话,那些白衣人的头领应该认得老夫——毕竟老夫在这萨满圈子里还算小有些名气。而他们那个头目,也正是看到老夫后才说让我们过去的。” “是啊!”汤文赶紧应答,“这次多亏了塔剌师傅。” “原来如此!来,大家都来敬塔剌师傅!”萧海里把酒杯高高举起,众人也都端起酒杯,而幸存的回来那10个士兵当然是知道真正让他们脱身的是汤文,但他们不知道这些当头目的搞什么名堂,何况自己你那个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因此都没敢多说。 而此时,放了好友汤文的蔡良,此刻正单膝跪在完颜娄室帐前——在带着本部百人亲兵队用伏兵和诈兵杀退了郭孝隆的本部铁骑后,蔡良忽然后悔了:如若借着郭孝隆本部军马多的当口带兵撤退,完全说得过去,届时汤文好耶律塔剌萨满也可以平安回去。现在被自己杀退了,接下来又该任何放走汤文呢? 可惜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汤文和耶律塔剌已经带人硬闯过来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汤文所带的人已经倒下了一大片了。情急之下,他干脆把石头后面的旗手给拉下来,汤文这才有机会可以滔滔不绝地讲那番话,否则没等一句话讲完,他就会被射成刺猬,而蔡良最终出来,本来想叫住他和老萨满,让他们好好照顾何冰,也说下自己的近况,但出阵之后看到对方士兵们的惊恐,以及其他铁骑相继跟上,立刻认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场合,只好闭嘴,而面对杀机四起的部下,蔡良索性以亲兵统领的名义,无任何理由下命令,放过了老萨满和汤文。 就这样,他带着本部人马惴惴不安地回到了七水部。现在,他必须面对完颜娄室,来说明白自己为什么放了萧海里部的购粮使…… 116.女神营救计划 汤文和塔剌萨满为萧海里部买回了10车粮食,皆大欢喜;而蔡良,因为放了汤文这一行购粮使的蔡良,却不得不考虑该如何跟完颜娄室解释。 最后,蔡良只好对完颜娄室如实相告,说这次购粮的领头人,一个是自己共同穿越来的好朋友,一个是答应了帮自己照顾好自己女人的老萨满。完颜娄室听到这里,便也没再追究么,而是长叹了一口气,“既然蔡将军的女人在他们手里,这真让他们断粮,也的确是不妥啊……” “是啊是啊。”范若也赶紧跟着帮腔,“阿良这人很好色的,这两个月以来这么多漂亮小姑娘来提亲他都没答应,他对他女人很痴心的。” “还真是呢……”完颜娄室点头,然后问蔡良,“他们这趟拉过多少粮食过去?” “总共十车。” “原来如此,那应该够他们那1000人吃过年了。”说罢对蔡良道,“起来吧,我这面也会想办法把蔡将军的女人救出来的。” “多谢大首领!”这下蔡良竟然感动得双膝跪地施礼后,才站了起来。 “不必客气,来人,给蔡将军看座!”随着完颜娄室一声命令,侍卫们搬来了座椅,蔡良就座。 完颜娄室又道:“蔡先生是10月中过来的,我们也是10月中抓来的萧海里手下劝降的斥候长斡达剌,可现在,大辽那面仍然没有去讨伐啊。” 蔡良叹了口气:“是啊,我都来这么久了,大辽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 范若也说:“如果当初完颜太师真的答应萧海里联合起兵,现在还真差不多在东北站稳了呢。” “唉。谁知道他们大辽怎么想的呢。”完颜娄室说,“两个月过去了,平叛的事一点消息也没有,反倒是来收鹰的银牌天使来了三拨了。不过也好,起码我们有充裕些的时间去想法营救蔡将军的女人。如若等大辽平叛大军真的前来,战事一开玉石俱焚,那时一切就很难说了。” 蔡良听到这里,低下了头——是啊,现在何冰身陷在萧海里大营,随时有生命危险,可大辽的平叛军一来,何冰的活下来的可能性貌似更低…… “算了,先别想这么多,有的事情看命。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完颜娄室安慰了下蔡良,又说,“明日我去完颜部,去太师那问问大辽那面是否有平叛的打算,然后回来就立刻安排人手去营救何姑娘。” “多谢大首领!”蔡良再度下跪施礼。 闲言少叙,第二天一大早,完颜娄室便带随从去了趟完颜部,回来便召集来部下众将官:铁骑长驳虏也、轻骑长桓函、斥候长阿丹、亲兵长蔡良,此外钱粮官范若和七水部大萨满巫晗也都在。 完颜娄室道:“今天把各位都就叫齐,两件事,一件事,是太师那里终于知道大辽为何迟迟不对萧海里的叛军动手了。” 大伙彼此看看:到底为什么啊?这大小叫一支叛军,虽然出逃的时候只有1000,但一旦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扩军起来是很快的。好在萧海里逃到的地方是生女直地方,完颜盈歌不吃他那一套鼓动,但就此放任了两个多月,大辽朝廷还是太离谱了。 完颜娄室哈哈大笑:“告诉你们吧,原因是那天祚皇帝打猎打入了迷,说不打够200只天鹅不问其他事。” “哦?难怪两个月派了三拨银牌天使来催鹰。” “打不够200只天鹅,连叛乱都不管了?” “我的天呐,这叫什么皇上啊!” “这天祚帝跟皇上多大仇啊!” 众人七嘴八舌,成为了欢乐的闲聊,而那个远在上京临潢府的天祚帝,成为了众人嘲笑的对象。末了,完颜娄室说:“好,他天祚帝既然不作为,那我们就该着手帮蔡将军拯救家眷了!” “禀大首领、蔡将军!”阿丹起身道,“我部早已探明蔡夫人所关押位置,但地方相对居中,而萧海里大营又层层把守,营救难度极大……” “哦?那有没有什么可行性的营救方案?”蔡良追问一句。 阿丹面露苦色:“太冒险了……很多兄弟可能会因此送命。当然,帮助蔡将军,弟兄们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只是……” 阿丹话说了一半,完颜娄室则沉重地接过了话:“在我们这,如果为私人私事出兵,当事者必须身先士卒,其他弟兄们方会帮忙卖命。要不蔡将军,还是在本部落娶个姑娘吧。” 蔡良听到这个规矩,不禁也眼前一黑,他没想到这种深入虎穴亲自救人的事情要自己去做。此时完颜娄室说得尽管很对他的心,但又觉得骑虎难下,别的不说,真这么做了,以后自己就没法在七水部混了。但转念一想,到了萧海里大营,真出了事起码有老萨满耶律塔剌和汤文可以倚仗,便也有了底气,于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对完颜娄室施了一礼:“为了心爱的女人,这一趟,属下愿赴汤蹈火!” “好!”阿丹抚掌叫好,“此去萧海里部虽然任务艰难,虽然接应的可以很多,但真正涉险的也不过10人,不过我会为蔡将军麾下最顶尖、对林中地形最熟悉的斥候,去协助蔡将军救出夫人!” “那蔡某多谢了!”蔡良起身,恭敬施礼。 等散了后,蔡良特意把范若请到了自己的振威将军府来,摆上了酒宴。蔡良一举杯:“自从我搬离了首领府,咱们兄弟俩就没这么在一起边吃边聊了。” “就是啦。”范若说,“那阿良你今天请我,该不会是和我搞什么临终道别吧?” “临终你妹啊……”两个人在一起,又恢复了平日说笑怒骂的模样,“你怎么不说点好话呢?” “怎么不说好话啦,萨满营的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兵守着你应该也知道吧?你这次去,还不是找死?” “唉!”蔡良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掉。 “要我说你就该按地大首领说的,娶一个本地的姑娘,多好。你觉得你和何冰有感情,你们才相处几天,至于这么去为她冒险?” “当然!”蔡良很坚定地点点头而事实上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他真的是有进无退了…… 117.斥候探路 在决定了和七水部的10个最优秀斥候同去营救何冰之后,蔡良找来了好友范若——某种意义上说,他不确定明天是否能活着回来。现在如果可以选择不去,那他绝对不去,两个月以来,他发现何冰在自己心目中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而模样却模糊起来。尽管看到汤文后他回想到了和何冰相处的那些天和信誓旦旦的誓言,但若因此送命,他还是会觉得不值得…… 第二天,下人禀报,说阿丹带着斥候营的9个部下来访。蔡良当即翻身而起,赶紧让人把阿丹和部下请进正厅,然后让厨房去安排饭菜,自己也匆匆起床洗漱——等到见了阿丹,自然免不了一番感谢,但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悦:昨天阿丹明明说给自己派来10个七水部最顶尖的斥候,这早上人带来了可人却少了一个。尽管心有不满,但还是压着没说出来,而阿丹也不提这事,该吃吃、该喝喝。 等到早饭用完,阿丹便让部下递给蔡良一个包袱,道:“这便是我们今次潜入萧海里大营所有的衣服,蔡将军快换上吧。” 潜入专用的?蔡良好奇起来,一边解包袱一边猜——莫非这远古时代已经有了隐身服?亦或是能随环境变色的纳米迷彩……结果打开之后大失所望,仅仅是一个称身的小皮甲,不同的是,密密麻麻地有些疙疙瘩瘩的凸起东西。 “这是?” “这是仿照西边的大夏国的铠甲做的潜伏甲,一定程度上能抗些弓箭。” “这……穿上了在雪地里别人会不会看不见我?” “当然不会。”阿丹指指抱着皮甲的包袱皮,“你得把这个白布披上,才方便在雪地里藏身。” “……”蔡良无语,但也只好按照要求穿上了皮甲和白布。而武器,自己苦练了两个月的马上长枪的本事这次完全用不上,就带上一把刀。考虑到平常佩带的那把神刀砍了人后直接连魂魄都砍散,而且万一自己身陷不测,神刀落到耶律塔剌手里,到时候真的可以自己杀了何冰了……想到这,他把神刀放在卧室,而取来一把普通的刀背在背后的白布下面。 正在这时,阿丹递给了蔡良一个熟悉的东西——小硬弓和大头箭!蔡良惊得差点叫出来,这不是小兀术搞出来的玩意么?还帮自己立了大功。不过在给完颜蒲吉出殡之后,两个月来他都有没再见着小兀术,难道这小子来了? 结果回答很让蔡良失望——小兀术继续留在完颜部,被父亲完颜阿骨打盯紧了去习骑射。而这小硬弓,则是此前从乙葛部搬兵回来后完颜娄室去找部落里的铁匠们个打的,结果打完了却发现,这些小硬弓大头箭根本没机会使用。因为生女直男儿迎敌本来就是远了硬弓长箭,近了直接拔刀。没想到这次斥候们的营救行动,竟然用上!不光是有效范围**的力大,更关键是弓小箭短,挂在腰间或背在身后,都可以用白布遮盖好。 等到了寨子门口,发现完颜娄室、温都室卿、驳虏也、桓函等都已在寨子口等候多时,见蔡良到了,便让属下斟了一樽酒,递给了蔡良,然后每人都端起一杯一饮而尽,说着祝蔡将军马到成功、平安归来一类的贺词。两刻钟之后,大家送行完毕,蔡良则一行便也再次出发了,结果侧头一看,阿丹竟然还和自己在一起! “斥候长,就送到这里吧。”蔡良先说着看了看天,“又下大雪了,斥候长早些回府吧,送到这里蔡某已经很感激了。” “我没有说来送你啊。”阿丹笑了笑。 “啥……” “我昨天跟蔡将军说,会为蔡将军派上本部10名最优秀的斥候,对吧?” “是啊……”蔡良有些犯懵了,本来这事他打算装糊涂,没想到阿丹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那我要回去,岂不是食言了?” “等等,我脑袋别住了……”蔡良觉得其中有文章,但愣是想不出个说所以然。 “哈哈哈!”阿丹大笑,“我如果回去了,那根蔡将军同行的便是9个而非10个,那在下不就食言了?” “你是说……你亲自去?”这下轮到蔡良目瞪口呆了, “对啊!”阿丹狡黠一笑,“蔡将军难道觉得阿丹进不了七水部斥候的前10么?” “呃……原来如此,蔡某误会斥候长了!”蔡良于是就把他郁闷了一早上的疑惑说给了阿丹和其他同行的9个斥候,众人也都笑成一团。 这11人都是轻骑快马,众人已经来到了萧海里营盘的外围,考虑到和上次一样会有郭孝隆的亲兵巡查,于是蔡良他们便一都在距离萧海里大营5里之外寻找一处隐秘的地方把马拴好,然后都把白色的蒙面巾也拉上来。 见都准备好了,阿丹冲其中两人做个手势,二人会意,如猴子般三纵两窜各自爬上了一颗树,都快到树顶才停下来,接着竟然直接踩着树枝在树枝之间奔跑跳跃起来,没大一会,已经跑到了众人前面百步外的树上了。两个人停了下来,在树枝上站稳后,往萧海里部大营处观望,然后对树下的阿丹、蔡良等比划一个手势,意思是前方安全,尽管行进。 等到大家走到这附近,两个人便继续在树上行走,又在树枝上前行了百步的距离后,继续观察,没事大伙才继续前行。 然而就在蔡良都嫌这走走停停地有些烦了时,百步远的树上的两个斥候,竟然连连冲这面做分散状的手势。阿丹也吃了一惊,对蔡良道:“两位弟兄说,前面有契丹的巡查兵正在往这面过来。蔡先生这就跟我们一起藏好吧。各位,隐藏好!” “是!”阿丹的手下们听到命令后,就地往雪地里一倒,掏出腰间的小铲子迅速挖开身下的积雪,躺进雪坑后就地翻了个滚,便被带上的雪给埋上了。而蔡良虽然没这么麻利,但也有阿丹帮忙,因此很快,蔡良便也躲在了雪中,只留下白雪下白布下的眼睛在雪地之上看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过道处。蔡良本想看看阿丹藏身得如何了,可这一看不要紧,发现跟随自己来的斥候们,已然消失得一个都不见了! 118.二度来敌 按照约定,为了帮蔡良营救何冰,阿丹给蔡良派来了10名七水部最顶尖的斥候,其中还包括他自己。而到了距离萧海里营地一里地时,众人下马,穿林步行,并由两名斥候爬上树顶,在高高的树枝上奔跑如平地,为大家伙打探敌情。果然,这次来了两匹巡逻铁骑,而当蔡良刚刚被阿丹帮助埋身于积雪之下时,一回头发现同伴们此时一个都不见了! 正在这时,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某处雪动了下,冲蔡良比划了低下头的手势,蔡良这才算看到阿丹,不禁感叹这些人的动作麻利,正想着,马蹄和马铃声由过道处由远及近传来,果然,两匹铁甲战马,上面驮着契丹冬季盔甲的契丹重骑士,从管道上路过了。蔡良则才长出口气,刚才被埋在雪下,觉得胸腹都被挤压着,呼吸都困难。而待上面的己方斥候确认后,这一行人便继续出发了。 “就这么放走他们了?”蔡良大口喘着气,问阿丹。 阿丹则一摊手:“要不然你还想怎么办?杀人的事是你们轻骑营重骑营亲兵队的任务,我们那斥候的任务是潜伏刺探。” “哈哈,阿丹将军把蔡某说得跟杀人魔头一样了你。” “但说真话,去乙葛部那次,不论那些被蔡将军献计除掉的那些铁骑,就说直接杀死的,也超过在下这戎马10年杀人的总数了。” “因为你是斥候么……” 众人边走边聊,反正树上有自己的斥候放哨,当大约一刻钟以后,树上的斥候再度摆起停止前进隐藏的手势。 这下阿丹吃惊不小,对属下道:“这一路的巡查兵刚刚过去没多久,这怎么又来一队?难道我们暴露了?” 蔡良一听这话也有点站不住了:“那怎么办?” “继续埋雪下面,静观其变。” “是!”众人接到命令,再度一个个消失在地面,阿丹把蔡良埋到雪里后,自己挑了一个离道路比较近的地方,把自己埋藏于积雪之下。 和上次两个直接路过的巡逻铁骑不同,这次的两个,有一个直接路过,还有一则猛地带住了马,往蔡良他们这边不住地看,不仅如此,还叫来已经前行有段距离的同伴,接着看那两个契丹铁骑巡兵彼此说了些什么,便驾着马,走向蔡良等人藏身的地方来…… 吉凶难料,蔡良、阿丹以及其他7名藏身于雪地的男人,此时都已把手搭在刀的绷簧上,一旦被发现,立刻杀人灭口。不过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众人倒也听清了他们的话—— “唉,匡哥,你说郭统领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带马到附近时,潜藏在雪地下的蔡良已经能真真切切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两个士兵,一个比较长瘦,一个个子不高但敦实。 “怎么讲?”另一个又矮又壮、被称为匡哥的问。 长瘦之人道:“这冰天雪地,又天降大雪。谁没事找这个节骨眼来偷营啊?” “说的就是呢。”匡哥点头称赞,“不过我此前也听人说过,说生女直人特别能吃苦,军师买粮回来后,不是说那些劫匪都直接藏身于雪底下么。” “真的假的?”高瘦男有些不信,“真待着大雪下面,就算不冻死也得闷死吧?” “唉。我不也是听郭将军说的。”匡哥一边说一边跳下马来,指指前边的树桩:“都顶着大雪转悠这么久了,来这里歇歇吧!” “来了!”瘦高男也跳下马,和匡哥每人只在树桩上分得半个屁股的位置,但总好过一直骑在马上颠簸,而此前让这两个巡逻得精疲力尽的铁骑巡逻兵驻足于此,还真不是蔡良没藏好,恰恰是他们发现了这里有一个可以用来好好坐着休息下的树桩。 “这雪地底下藏人,要我说就是军师编造出来唬弄大将军的吧?”瘦高男继续请教,“让我藏雪下面,那不等同于把自己活埋了?” “哈哈,就是!”匡哥大笑,“那些人既然是骑射手,便当快马游骑,躲在雪地里,不是把自己给绑在一个地方了?” “还是匡哥分析得透彻,果然就是给你大将军见过世面,不像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就只好别人说啥咱们听啥了”瘦高男连连点头。 “我跟你说。”匡哥被么一吹捧,也来了精神:“就算他们生女直人能吃苦,可以藏雪地里的,可之后呢?大军国境之时,他们万一被踩了,那可就惨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瘦高男也这么笑着。 而雪地下边藏着的阿丹这个时候正按照那个匡哥说的——刚刚被那两人一人踩了一脚,还好本来雪地厚,偶尔深一脚浅一脚的,倒也没引起那二人的怀疑。而那两个契丹兵士又坐在树桩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胡吹海侃了半天,这才站起身。而藏身于必经之路的阿丹,自然免不了又被两个人各踩一脚。 忽然,那个匡哥在一脚踩着阿丹、另一只脚要往出迈时,忽然又把迈出的那条腿收了回来,这下整个人都站在了阿丹的身上。趴在积雪中的蔡良看着阿丹,阿丹则眉头紧皱,又冲蔡良微微摇头,告诉蔡良别冲动——而这一幕,那两个契丹兵士是看不见的,瘦高男正要去解马的缰绳,匡哥则站在埋藏着阿丹的土地上若有所思。终于,他想起来了,狠狠地一跺脚,大步流星来到瘦高男旁边:“我们应该巡逻的地方是七松口。这方向搞混了啊!”说罢三步两步到了自己的马匹前,解下缰绳翻身上马,跟着瘦高的骑士一起上了马,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也大雪之中…… 看附近再无外人,众人赶紧上前从积雪中扶起了阿丹,让阿丹坐在此前被两个契丹巡逻兵看到的那个树桩。阿丹被踩得一直胸闷。尤其是那个匡哥跺脚那一下,自己差点背过气去,还好阿丹自己本身也是常年锻炼,虽然调整呼吸调整了半个时辰,但最终还是把调匀了呼吸。 蔡良皱着眉头道:“斥候长你要是不阻拦,我扑上去宰了那两个小子,也会然他们死得没有一点动静的。” “恩,我信!”阿丹坐在树桩上点点头,“但是,蔡将军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啊……” 119.秘密潜营 在七水部斥候张阿丹的带领下,9名斥候带着蔡良开始往萧海里的营地潜入,然而在躲巡逻兵的时候,藏身于雪地里的阿丹却被一个巡逻兵踩得差点背过气去。品书网(wWW .VoDtw.coM)蔡良愧疚万分,一边帮阿丹顺气,一边问当时为什么不宰了那俩小子? “蔡将军可曾想过,如果踩我的小子和一起那瘦子都被我们干掉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阿丹问蔡良。 蔡良紧皱眉头:“难道……少了两个兵,他萧海里就能知道?” “当然知道。”阿丹的语气严肃起来,“蔡将军你也是带着亲兵队伍的人,每天点卯你应该知道吧?如果有少的,你怎么办?” “当然追问。看看是贪玩还是犯懒……”蔡良笑笑,想起自己在900年后的那个时代,逢上打游戏打得太晚第二天起不来,都跟部门经理诌出这这那那的理由,而现在,他竟然每天面对这些900年前的淳朴的生女直人的各种谎话。 “你的人少了,你顶多以为是犯懒或贪玩,因为你的兵根本不涉险。但是萧海里那不一样!”阿丹道,“他现在的身份依然是大辽的叛臣,随时会被剿灭,而他带的人数又非常有限,忘了蒲吉殉死的那次么?大概也就20几个人死掉,萧海里那边炸了锅。这次如若死了两个,别的不说,他们起码会立刻布防。那对我们天黑潜入可就难度大了。” “啥?我们天黑才潜入?”蔡良惊了一下,这林子里的风大得很,而他为了轻便,保暖衣服只在皮甲里穿了件薄薄的皮衫,本来就有些冷得牙齿打颤了,一听还要等到晚上,直接崩溃。 “当然啦。”阿丹笑了,“难道蔡将军还想大白天去闯萧海里大营么?”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么早?” “要防止一切可能耽误时间的事情啊。” “这……好吧!”这下轮到蔡良没词了, 接下来几乎就是一帆风顺了,由于巡逻兵们陆陆续续回去报平安,郭孝隆乃至萧海里也都轻松高兴,在这种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的日子里,把今天过好无疑是最现实的,起码,没事就好。 而此时的蔡良,和斥候们就躲在上次完颜娄室带人窥探萧海里大营的那一带地方,这地方草木密集,即便是冬天躲进去人也很难发现,但在那后面看萧海里大营的情况却一清二楚。众人就这么默默地盯着萧海里部的军队,人来人往,人往人类,到下午众人觉得饿肚子,便拿出干饼直接就着雪啃了几口,继续趴着潜伏观察。 当蔡良觉得自己即将被冻死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很彻底了,惟一让他感到欣慰的,就是他真的看到了何冰,虽然很远,而且被换上了棉衣棉裙看起来像一般的草原姑娘,但消瘦的脸和眼镜还是让他一眼认出来,而且似乎比自己离开时还胖了些,看来老萨满耶律塔剌果然没食言。于是他还打心底期望,别撞上老萨满,以阿丹和这些斥候的身手肯定会要了这个善良的老人的命的……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终于,萧海里大营的灯火都渐渐熄灭了下来,此时已经是亥时、接近小半夜了。阿丹终于轻声给部下下了命令:“把白袍脱掉,出发!”说着第一个把外面在雪地里掩护自己的白衣脱下,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接着从怀里掏出个黑色头巾戴上,戴好后一拉额前,便扯下个蒙面布下来。 蔡良虽然没有跟他们穿得一样,但好蛋里面的裤子和皮甲也都是黑色的——他比较喜欢黑色的打扮,然后把脸一蒙,竟然也可以和大家一起往萧海里大营里混了。 由于下了一天的雪,地上积雪多,因此整个营地不不算很黑暗,而这11个潜入者在阿丹的带领下,有墙贴墙,没墙贴地,一点点地靠近了大营的营盘,甚至一直潜伏到了一个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契丹士兵旁边,似乎开始说梦话了,结果还没等说完梦话,便被一个斥候悄悄滴从后面捂住嘴、割开了喉咙, 而与他一起站岗的也不大精神,正在勉强让自己别拄着枪睡着免得太难看时,左边似乎出了什么动静,往左扭头一看,还没等看到同伴被杀死在雪地中,眼前就忽然出现一个一身黑的人,因为出现得太突然,张大着口,还没等喊出来,一大团雪便被塞进了嘴里,紧接着一把中短的刀又从口中刺入,一直扎透带后脑。 不过阿丹并没有继续潜入,而是带着手下,沿着外围,一气暗杀了11个值勤的契丹兵,这才收手,然后把契丹兵们的尸体拖到隐蔽处,扒下外衣换上。蔡良当然也分得了一件,但是这身衣服的主人是被割喉而死,套铠甲时,身前有浓重的血腥味,而手也湿漉漉的,拿出一看已沾了一手血,不禁暗自叫了声晦气,但想想一会还要靠这身衣服去救何冰,便也就捏着鼻子把铠甲套上了,最后戴上小帽,11个假扮的契丹士兵便伪装成了。 蔡良本想告诉他们一些在萧海里营该注意的细节,毕竟自己在这待了些日子,规矩还是懂。正想着,迎面走来了一队巡夜的契丹士兵,看到阿丹这一路,就用值夜的更号打了招呼,阿丹便很自然地接过去回应了——这让蔡良大吃一惊,因为他虽然也在萧海里大营里待了几天,但都在营盘中心位置,有层层士兵把守,根本不知道这守卫外围的还有值夜暗号。本想好奇地问问这阿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想想人家是做斥候的,真掌握了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就这样,这队11人的队伍朝着萨满营的方向走去,沿途上又看到最少三拨值夜的小队,也被阿丹用值夜更号回了去。而在和其中一队攀谈时,蔡良更发现——阿丹竟然把自己说话的东北腔调都给去掉了,这可是蔡良去南方多年也没能改掉的问题呢…… 而就在蔡良想着眼前其貌不扬的阿丹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本事时,阿丹放慢了脚部,拍拍蔡良的肩,用手一指。蔡良顺着所指一看,不禁心跳加速起来——眼前的华丽的大帐,不正是囚押着何冰的萨满营么! 120.慧眼识人 由于此前阿丹和斥候们早在萧海里部的大营探个透明,因此这次这11人在天黑下来后,轻松杀掉了外围的11个巡逻的契丹士兵,而后换上衣服装扮成一队巡逻士兵的样子,进了萧海里大营的深处,直奔目的地——关押着何冰的萨满营。 由于蔡良此前认得老萨满,因此对于蔡良,阿丹还给他专门化了妆,首先就是给粘上络腮胡子,然后在嘴里塞上两团布,又用两段小胶绳,把蔡良的隐双眼皮硬生生给弄成了双眼皮——如此一来,原本消瘦脸、没留胡子又乍一看单眼皮小眼睛的蔡良,如今成了一个圆脸、大眼睛、大胡子的人。 等把蔡良化妆好了,阿丹才带着这一众打扮成契丹兵的斥候和蔡良,来到了萨满营前,没等守门的萨满弟子问话,阿丹就率先开口:“师傅睡了吗?” “还没,有什么事吗?” “在下是大将军营中侍卫,奉大将军命,前来提审女鬼!” “这……大半夜的审女鬼?” “怎么?你在质疑大将军?” “不敢不敢……”萨满弟子唯唯诺诺地退下,赶紧回身去禀告老萨满耶律塔剌去了。 不大一会儿,耶律塔剌带着两个萨满弟子出来了,打量了一下阿丹这一队人,道:“各位辛苦了,来,进来喝口水再出发吧。反正那女鬼用旱柳木的笼子囚禁着,跑不掉的。” “师傅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阿丹礼貌地欠乐乐欠身,“然而大将军有令,这女鬼要速速提审!大将军的命令不好违背,因此还望师傅行个方便。” “哦哦哦,好,好!”耶律塔剌笑呵呵地连连点头,忽然对弟子们一挥手道,“今天既然有大将军派人来提女鬼,你们就不必熬夜站岗了,给你们放假,回去睡觉吧!” “哎呀!是吗?”萨满弟子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奋地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老萨满了。等语无伦次地感谢完,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见弟子们都走了,耶律塔剌又扫了一眼眼前的11个人,但表情和刚才略有不同,这次一直皱着眉,然后对阿丹道:“你是头领吧。你先进来下,我有话要问!” “是!”阿丹说着,进了萨满营,而身后的10名,也跟了进来。 “呵呵。不请自来呢!”老萨满倒也没诧异,进了萨满营中,往自己的大靠椅上一座,拄着铜人顶的萨满神帐,对阿丹说:“老夫早就跟大将军说过,说这女鬼由老夫看管。大将军却出尔反尔,此次深夜来提这女鬼,请问,是何原因啊?” 这下真问住阿丹了,因为他把萧海里大营的地形摸得再滚瓜烂熟,也没法知道这种将军与军中萨满的约定、而且还是口头约定。 见阿丹语结,老萨满哈哈大笑:“行了,我说几位生女直的孩子,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也不用装了……” 这下轮到对面的11人面面相觑了。 老萨满倒不紧张,往蔡良那看看:“蔡先生,把口里塞的布吐出来吧,那么塞着多难受啊!” “……”见自己被说破,蔡良彻底无语。 “我呢,也知道你是来救和姑娘的!但是现在还不能放她。不过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跟她说吧。老夫把弟子们打发走,也是担心他们和你带着的这些小伙子们起冲突。现在这里就我一个糟老头子,没别人了。”然后对阿丹道,“你带你的人去门外放风吧,让蔡先生和何姑娘好好叙叙旧。”说罢对笼子里几欲睡着的何冰道:“何姑娘。快来看谁看你来了?” 何冰听到这话往过一侧头,但并没看到熟人——等等,有个大个子的身影看着眼熟!而且正在从嘴里往出扯布条,那、那不是此前约定一定来救自己的蔡良么! 蔡良显然也看到了何冰,二人四目相对,忽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丹看看这对旷男怨女,又看看老萨满耶律塔剌,道:“感谢师傅支走弟子给创造方便,但我们此行是来救出何姑娘,而非仅仅是让他们见上一面。所以,老师傅还是做好人做到底吧。” “哦?怎么个好人做到底呢?”老萨满明知故问。 “木笼打开,把何姑娘交给我们带走!” “哦?这可不行。”老萨满皱皱眉,“此前你们已经在营地外围杀了我们好几个孩子了,现在还让你们把何姑娘带走,老夫觉得对不起你们身上穿的衣服的主人呢。”说罢指了指阿丹的契丹衣甲。由于此前暗杀值勤的契丹士兵都是歌喉,因此这些人的内衬仔细看都有不少的血迹,而老萨满显然看到了。 “师傅,我们尊重你,才跟你这么客气!”阿丹说罢凑进一步,“你的弟子已经不在了,而我带来的弟兄们又都是高手。在这里悄无声息把你杀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老师傅你也是有名的萨满,别因为斗这口气而送命啊。” “哈哈!这位头目多虑了,老夫面对你们10人——蔡先生我知道你不会对老夫下手是吧?那老夫就独自面对10个,不过老夫并不会输给你们10个。” “老师傅还挺有自信啊。”阿丹冷笑。 “这位首领看样子是想跟老夫比划比划?也好,你们几个可以一起上,如果胜了老夫,老夫不仅让你们带走何姑娘,还护送你们出萧海里大营;可胜不了的话,你们就当来探望吧。老朽不杀你们,毕竟你们也是帮助蔡先生的。” “那既然这样,晚辈也就不客气了!”说罢拔出配刀,对9个手下道,“来,给师傅点颜色瞧瞧——注意别太狠,师傅还得送我们回去呢。” “呵呵,那各位生女直的孩子们,也别太照顾老夫,老夫倒也想看看,这所谓不满万、满万无敌于天下的生女直男儿,到底是什么水平!说着,把神杖点了点地,也抄在双手中,右腿在前蹬直、左腿在后稍弓,拉开了准备迎战的架势…… 121.未竟之愿 化妆成契丹兵的阿丹、蔡良这一行人,还算顺利来到了萨满营。而面对这一众年轻人,老萨满耶律塔剌虽然支走了自己的弟子们,但却没有上当,相反还认出了蔡良,并且摆出了架势,打算和眼前这些身手矫捷的生女直男儿们一较高下。 老萨满的架势让阿丹吃了一惊,蔡良更是吃惊不小,老萨满看看蔡良道:“两个多月不见,蔡先生明显更结识了。但刀剑无眼,老夫还要等日后蔡先生为老夫收尸呢,所以这次蔡先生就不要参战了,抓紧时间和何姑娘说说话吧。” “呃……”蔡良一下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把10个斥候营的兄弟而自己去跟妹子聊天,怎么想都很不仗义。 “蔡将军,就按老师傅说得做吧,我自己跟师傅比试比试也就可以了。”说罢冲耶律塔剌一拱手道,“师傅既然认出我们还支走了弟子,可见师傅也是不想取我们性命;既然如此,我们当然也不会以多欺少。” “哦?孩子你倒是蛮自信的。可否报下姓名?”老萨满问。 一般来说,斥候都是要隐姓埋名的,而这阿丹见老萨满对自己本无敌意,便索性以实相告,道:“在下阿丹,从小喜欢登山爬树凫水,跟家父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猥承生女直七水部的斡里衍大首领高看,继承了家父之位,任命晚辈为七水部斥候长。” “哦?七水部斥候长?没说错的话,令尊应该就是合荼大人了?” “嗯?老师傅认得家父?” “呵呵,听过些故事。” “故事?” “是啊,老夫年轻时在东海女直地界学习萨满时,部落之间经常有争斗,其中就有听说过关于生女直第一刺客的传说。说此人不仅跟中原的大侠学了轻功,还跟东瀛来的忍者学了忍术。当年道宗皇帝令完颜部惩罚起兵阻断鹰路的阔拓部。令尊潜入阔拓部的首领府,直接取了首领阔拓乞乙的首级,然后阔拓乞乙的儿子和家臣们发生了争执,一部分认为应该认错投降归顺,一部分则认为该强硬到底。结果第二天投降派和中间派的来到首领府,发现强硬派的每人座位上都摆放着他们的人头。最终兵不血刃,帮完颜部收降了阔拓部,而这人,便是令尊合荼大人。” “没有那么玄,只是当时生女直部落大都落后,没有保护首领的概念,后来别的部落防范起来,家父便也没有过这般传奇故事了。”阿丹又问,“老师傅难道是……20年前声震东海女直的皇族大萨满?” “哦?老夫姓耶律,也算是太祖太宗之后。20年前老夫也在这生女直地界学了萨满,但还真不知道声震东海女直。” “老师傅谦虚了。”阿丹说,“晚辈小时候就听说,我们生女直地界有一位大辽皇族家的人,来到我们这东海女直地界学习萨满,此人功夫非常了得。家父生前非常想跟这皇族大萨满过过招,无奈想自己不过是大辽臣属的生女直的一个部落中的小头目,不敢冒犯天威,最终还是作罢了。阿丹从小听父亲说,也非常想得以一见,无时太小,等大了自以为有些本事,却得知师傅已经回到了上京临潢府了。” “哈哈哈。”耶律塔剌大笑吗,“看来那时我果然是年轻气盛呢,老夫在东海女直地界待了20年。刚来时20多岁仗着年轻气盛,没少和人过招。可过了35便塌下心来,令尊提到老夫时,老夫应该已经不跟人争斗了。没想到那恶名还是留了下来。哈哈哈。” 阿丹也跟着笑,然后一拱手:“家父未能完成的心愿,没想到阿丹竟然能替家父完成,也算帮家父了却了一桩心愿。如此,就请师傅赐招吧!” “那怎么行。”老萨满一摆手,“看你也就20出头,而老夫年轻时和人斗狠争勇都斗了30年,比你活的念头还长,怎么能老夫先出招呢?你先出手吧,老夫虽然没能与合茶过招,但与合茶之子过招,同样算了却了心愿呢。” “那就承让了!”阿丹再次施礼拱手,猛地抽出刀来,往前一挥,10个斥候退后远处。接着阿丹两部窜过去,探刀头直刺老萨满耶律塔剌,耶律塔剌把手中的神杖一横,架住了阿丹的刀,接着往上一扬,把阿丹的刀拨开,趁着阿丹被弹开时扬起手的逗留时间,回身侧步,用神杖的尾端捅向阿丹空出来的右肋。 好在阿丹手疾眼快,虽然被弹出刀动作一下回不来,但也知道这老萨满如此弹刀接下来必然有招跟上来,因此虽然上半身仰了一下,但两脚也索性离地朝前,整个人便摔在地上,这才躲过耶律塔剌的一杖——如此瞬间,阿丹竟然能躲开,这有些出乎耶律塔剌的预料,好在自己的动作也不大,在阿丹倒地同时踢向自己手腕时,及时转身躲了开。 阿丹此时虽然踢空,但也借势一个鹞子翻身翻了起来,起身时借着转身,又抡起刀来去削老萨满的膝盖——膝盖位居腿部上下位置的正中,极难躲闪,老萨满大叫一声“小子下手好黑”,一边叉腿大跳起来,阿丹的刀几乎贴着耶律塔剌的鞋底扫过。砍空之后,阿丹为了防止被老萨满利用而后退一步,老萨满也因为刚才躲避的动作过大担心被追击而在落地后后窜一步。两人一下拉开了两步远,彼此看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后生,下手还真黑,老夫跳得慢点,这腿就被你砍断了。”老萨满笑道。 阿丹则面有愧色:“晚辈久当斥候习惯了见血封喉,刚才下手重,还望老师傅见谅。”说罢拱手赔礼。 “哎——”老萨满一摆手,“不下死手怎么比得出真本事呢?来吧,继续。” “那,师傅也不要手下留情哦。” “当然!”说罢,耶律塔剌抄起自己那带着铜人的神杖,主动攻向阿丹…… 阿丹看得真切,没有挡,而是大叉步弓下腿、以一个马步站桩的姿势躲过了老萨满的一击,接着就势双腿大分,两腿一字型劈在地上,伸刀去取老萨满的下盘,老萨满看得真切,躲闪来不及了,便在收回神杖时直接变招,神杖的底端正好磕在刀尖上,把刀再度弹偏了方向。 阿丹这一刀被拨偏之后不禁暗自叫苦,但并没有慌,虽然无法起身,却将劈在地上的腿就地旋开,索性身子往右侧一倒,倒在地上去扫老萨满的脚踝,老萨满看得真切,一边轻轻跳起躲过了阿丹的扫腿,一边将手中的神杖转了一圈,转成铜人的杖头朝下,两手握着,借着下落之势,朝着因为扫腿扫空而躺身在地的阿丹,阿丹根本开不及看,只觉得上方恶风劈头盖脸地压来,刹那之间,索性往右转身,这才躲过了老萨满的一杖。老萨满这一杖打空,仗便插进了地里——萧海里部的契丹都是住帐篷,自然没有什么地板,东海女直地界的大冬天虽然天寒地冻,但毕竟长时间被火盆烘烤,而老萨满这力度太大,神杖的铜头竟然陷入了土中。 阿丹大叫不好,没起身便就地了回来,滚到老萨满的脚旁贴着地面挥刀去砍脚踝,老萨满握着露出地面的杖柄,轻身一跃弹跳起来,因为拉着扙柄而迅速落下踩向卧在地上的阿丹,同时也把神杖从土里拔了出来,接着二人又刀来杖往地打在了一起。 122.囚笼中女 在萨满营中,阿丹一行虽然被认出不是契丹人,但老萨满倒也没为难他们,当得知眼前的年轻人是当年生女直第一次课之子;而阿丹也得知眼前的老人竟然是当年家父一心想要比试的声震东海女直的皇族大萨满,二人便带一对一地单挑起来,一阵刀来杖往之后,二人便打在了一起 放下老萨满和阿丹,再说说蔡良,本来还挺担心阿丹的,但听着听着两人竟然一口一个令尊家父地唠起了家常——敢情人家还认识!便也放下心来,去到那关押着何冰的囚笼边,轻轻喊了声:“冰冰。”而何冰呆呆地看着他,嗔目结舌,竟然说不出话来…… 胡说何冰自从穿越来的第二天,便因为被当成女鬼而关在这旱柳木的笼子里,结果一起穿越来的三个男子,除了汤文,蔡良和范若都离开了这里,尽管自己对蔡良很有感觉、而且也清楚蔡良对自己有好感,临出发前又说一定会来救自己,可这一走便再无音信,听萨满弟子们说,斡达剌带的前去说服完颜盈歌的一行人全部被抓起来,按照叛军的身分押解到了宁江州交给了驻扎在此的大辽混同军。不过老萨满却说他算了,蔡良不仅没事,日子过得还蛮不错——虽说听起来安慰,但这方面她还是很担心。 别的不说,单单是生活条件,就得感谢蔡良。在关押来第一天时,她被整个双手拷住锁在了旱柳木的笼中,而为了让她大小便方便,老萨满直接让手下人把她的下身扒光,当时动手的萨满弟子看她的眼神如同饿狼一般,好在老萨满在旁边才没敢轻举妄动,之后老萨满考虑到次日带到门外晒太阳,会有更多兵士看,让这一个女子光着屁股被围观实在是太不成体统,这才给她围了圈布裙。 饶是如此,笼子里待得也不舒服,由于双手被拷着没法撩裙子,下身只好直接直接和柳木接触,又扎又硬,且一直对着地,有时老萨满出去,一些猥琐的萨满弟子们便凑过来哈下腰仰头看她的下身。而这些精神上的羞辱她可以索性眼一闭当看不见,但**的疼痛是无法回避的,尽管没有任何鞭子一类的伤,但排泄之后,残留在口周围的那些排泄物干了,都如火烧火燎般蛰着下体。好在蔡良来和老萨满讲了条件,于是她这不仅一日三餐得以改善,拷着的手也被打开,大约三五天,还会有萨满弟子送进来大盆,然后周围围上布,让她自己擦洗;而那布如今也是常备着,只要她说要解手,弟子们立刻把布围上来,并送进马桶让她方便。 现在,她这就连笼子底部,也垫了厚厚的褥子,现在惟一难受的,大概就是每天和衣而眠了,但她早已习惯了。而原本老萨满说要等拿回来萨满神刀杀得她神形俱灭,可最后也不了了之,听萨满弟子们说,取刀的弟子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杀死,不仅如此,连20多个外围巡哨的士兵也一并被杀死。虽然室卿很蹊跷,但自己起码可以免于被杀死,而老萨满则继续信守和蔡良的承诺,让她吃好喝好住好。 前些天,汤文——这个曾经逼着自己念穿越咒语、还数次试图让她陪房以至于被她非常讨厌的家伙,竟然带人出去买粮还活着回来了,不仅如此更带回来蔡良确定活着的消息,尽管表面对汤文冷漠,但汤文带回的消息却让她心跳个不停——汤文说蔡良现在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带着很多武器高强的手下。不仅如此,还有枪有马有盔甲,连鹿毛色的高头战马都披着铠甲,这小子绝对是当了军官了! 何冰很高兴,但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不是别的,正是蔡良混得太好了,不用说900年前相对原始的生女直地界,就算在900年后,男人单独在外升官发财,也很大概率会娶个新的老婆的,而且这种事情颇有传统,900年后如此,900年前又何尝不是?否则也不会有《铡美案》的戏文了。而自己和秦香莲不同,人家秦香莲是明媒正娶进了陈家的大门,自己和蔡良呢?不过是一句口头约定,再联想到汤文曾经说东北大妞个顶个都个高腿长屁股圆前凸后翘一类的话,更是心里犯堵——既然安定下来有了地位,还不娶几房年轻貌美的妻妾,简直对不起自己。 于是何冰又想到《红楼梦》,里面的秦可卿到死也没到15岁,也就是说,蔡良那厮只要愿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可以随便糟蹋……而自己呢,长着一副900年后超多女生羡慕的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但她清楚这体质适合女孩间穿衣服夸耀,真正对于男人来说还是显得扁的……如今自己跟汤文口中那些东北妞比,简直弱极了。当然,她也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年龄的优势也没了,嗯,在这十五六岁就嫁人的时代,自己这20岁出头简直是老女人了……而且平心而论,现在她也不大记得清蔡良究竟长什么样了。 同样平常的一天,这萨满营同样进来一群闹哄哄的契丹兵士,她倒也没在意,但她发现,其中那个大个子眼熟——无论眉眼都跟留存在印象中的蔡良特别像,不过想想又不觉得不可能:毕竟当初蔡良是逃离这里,现在就算回来,也不会回来当兵吧?暗笑自己又发了春,何冰便背靠着旱柳木笼子继续发呆——在以前,她又上课又写网络小说,她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可以有时间去发呆;而现在,除了发呆她任何其他事也做不了,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起来。 正发呆,进来的契丹士兵们突然围上了老萨满,而老萨满也说着什么摆开了迎战的架势……更离奇的是,当那老人和为首的契丹士兵攀谈时,无论怎么看都像蔡良的大个子,竟然朝自己这过来了! 现在何冰终于确认——眼前穿着契丹值夜军服的大个子,真的是蔡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