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渣夫:嫡女长媳》 第1章 影后重生 她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倒霉最悲催的穿越者,没有之一! 本来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硬扛着不肯被潜规则八年,好不容易才凭借最新一个角色喜获“X表奖”影后桂冠,一举彻底洗刷了过去始终被业内人士诟病“花瓶”的恶名,最重要的是连带片酬也飙升至之前的十几倍,正是扬眉吐气、名利双收、春风得意……总之就是各种让人羡慕妒忌恨之际,谁又能想到她会在粉丝为她举办的大型露天庆功宴上,因来的粉丝实在太多,大大超过预期,以致她竟被挤下天台,当场摔了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摔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还不是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是脸先着的地,她可怜的一向让她最引以为傲的脸! 为此,在她整个生命中残留有意识的最后几秒里,她是在问候老天爷祖宗十八代中度过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深深觉得,问候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还远远不够,她就该问候丫祖宗二十八代甚至是一百八十代的! “……小姐,您怎么这么傻呀,姑爷说是要赐您一纸休书,到底还没有真赐下来,事情就还有回寰的余地,您怎么偏就寻了短见呢?您让妈妈后半辈子靠哪一个去,明儿去到地下后,又该以何颜面去见夫人?……您怎么就这么傻呀,呜呜呜……” “小姐,奴婢求您醒过来,奴婢求您了……您醒过来呀,奴婢给您磕头了……” 君璃望着头顶古色古香的鲛绡纱帐、缠丝葫芦形状的银勾和床前一老一少两个穿着古装,正哭得凄凄惨惨的女人,欲哭无泪,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尼玛的老天,你到底要玩儿姐到什么时候,你让姐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死翘翘就算了,你让姐脸先着地摔得血肉模糊连老妈都不认得也算了,你干嘛要让姐赶时髦玩儿一把劳什子的穿越?姐从来就不信穿越更没想过要穿越你难道不知道吗?! 君璃闭上眼睛,强忍着喉咙间莫名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我一定是在做梦,不然就是在哪个片场,这世上根本没有穿越这回事,都是那些无聊的网络作者虚构出来的! 可是,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哭声,仍在很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里,“我苦命的小姐啊,您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两岁不到就没了亲娘,虽说名分上是老爷的嫡长女,日子却过得连府里体面些的丫头婆子都不如,好容易熬到出嫁了,谁知道连房都来不及圆,姑爷便去了前线,留下您一个人,既要CAO持家计,又要服侍病重的婆母,如今好容易姑爷得胜归来,正是该您夫荣妻贵,得享大福的时候了,谁知道姑爷又要为那起子外四路的狐媚子妖精休了您,您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哦……您若是再不醒过来,妈妈与晴雪说不得也只能随您去了,黄泉路上,咱们主仆也能有个照应……” 是一篇非常完整的叙事诗,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因为梦不会做得这么真。 而四周与纱帐一样古色古香的花梨木长桌、小泥金屏风并博古架上摆着的各色精致的瓷器玉石木雕等,则在进一步提醒她,这也不是在哪个片场,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据她所知,还没有哪个剧组能阔到全部用真品的地步,且她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摄像机的踪迹。 那么很显然,她是真的穿越了! 认清楚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后,君璃的第一反应便是一头往床头的硬壁上撞去,以期能穿回现代去。 “嘭”的一声,撞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不想没能将自己撞回现代不说,反而引得那哭得忘我的两个女人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以为她又要寻短见,双双扑上来,不由分说将她给压制住了。 “小姐,您这是要妈妈的命吗?” “小姐,您不能这样啊,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大少爷想啊……” “是呀小姐,老爷眼里心里只有那一位生的那几个,大少爷最亲的人便只有小姐您一个,您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叫大少爷怎么样呢?” 君璃本就晕乎乎的,再被二人这么一压,差点儿就没当场断了气。然后意识非但没有就此而模糊,那种濒死前要窒息的感觉反而越来越清晰,让她不由得生出一阵惧意来,难道真要再死一回吗?再被二人这样压着,现代回得去回不去她不知道,她很快就要再次死翘翘却是毋庸置疑的。 求生的本能,让君璃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但不知是不是身体太虚弱的缘故,她根本不能挣开二人压制着自己的身体,没办法,她只好艰难的开了口:“咳咳咳……你们走开……不要再压着我……”却因喉咙太痛,以致句不成句,调不成调。 听在那两人的耳朵里,却以为她仍没放弃要寻短见,当下又是好一通哭求解劝。 直至君璃翻着白眼儿手脚并用、再辅以破碎的声音再三再四保证自己不会再寻短见后,那两人才终于将信将疑的松开了她,但眼里仍满满都是警惕之色。 君璃却是真个再没了寻死想要穿回现代的心,至少在她找到回现代去的方法之前——虽然她对此半点信心都没有,毕竟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谁能说得准现下的她死了就真能回到现代去?万一回不去呢,那她岂不白死了? 如此一来,尽快搞清楚她眼下的处境,和她为什么会成了现在的“自己”,便成了当务之急,因为只有搞清楚了这些,她才有找到回去的方法的可能。 “咳咳咳……”清了清嗓子,君璃强忍着身体上传来的种种不适,再次开了口:“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在什么情况都不明了的情况下,装失忆显然是最好的法子。 那两个女人就愣住了,片刻方由那个老点的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小姐,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君璃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她又不是原来那个“她”,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是怪了! 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她虚弱的点头道:“我这会子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是有些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妈……妈妈与我说道说道可好?也免得我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幸她之前接演过不少古装剧,约莫知道古时候人们说话那个调调。 那妈妈听完她的话,本就红肿不堪的双目里眼看又要掉下泪来,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强忍住,只低叹了一句:“我可怜的小姐!”便再无他话。 直急得君璃差点儿就要忍不住爆粗口了,她难道不知道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神马的最可恶了?只得耐下心来细细解释:“我虽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但瞧妈妈你们才哭得这般凄惨,想也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你若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咱们又是个什么处境,明儿再发生个什么,我可要怎么应对?”方才两人哭诉时说的话她虽都有听,但却因太过震惊并未听进心里去,只约莫记得有‘命苦’、‘死了亲娘’、‘休了’之类字眼,根本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第2章 只要和离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放心,我说了不会再寻短见,就定然不会了,你们只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能承受的!” 那妈妈闻言,见君璃从语气到神情都比之先前平和了不少,且信且疑,到底与她分说起来。 君璃则不时在一旁旁敲侧击的问几个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如此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她总算将自己眼下这具身体的生平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君璃眼下这具身体的本主儿也叫君璃,系当朝礼部右侍郎君伯恭的嫡长女,但她说是嫡长女,却因生母早逝,其父不喜,且系继母当家,在家不但未曾享受过身为嫡长女的尊荣,反而日子过得连体面一些的丫头仆妇都不如,更不必说随着继母出门做客交际之类,以致京城里与君府有往来的人家大多甚至不知道君家还有这样一位大小姐,也因此养成了她懦弱绵软的xing子,虽还未至被针扎了也不哼一声的地步,却也未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以原先君璃这样的xing子和处境,自然是很难得到一门好亲事的,事实上,其继母杨氏就不止一次有过想将她草草嫁了的念头。 万幸的是,君璃的生母谈氏还在生时,就已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系当朝安定伯府汪家,因谈氏与汪夫人系闺阁时的密友,所以谈氏才一提,汪夫人便同意了为独子汪铮年聘君璃为妻。 汪铮年比君璃大三岁,虽为安定伯府的嫡长子兼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半点世家子弟的骄矜亦无,反而文武双全,生得又面若冠玉,英俊挺拔,系京城很多人家眼中的乘龙快婿,以致杨氏及其长女君琳曾无数次的咬牙,这样好条件的夫婿,竟然是君璃那个软木头的,老天可真真是不开眼! 但无论怎样,君璃到底在十五岁及笄那年,顺利嫁入了安定伯府。 却没想到别人的洞房花烛夜是在缠绵缱绻中度过的,她的洞房花烛夜却是在为夫君收拾行囊中度过的——汪家父子接到圣旨,鄱阳王叛乱,着其三日后领兵出征平叛。如此情形下,汪铮年自然再没了与君璃洞房花烛的心情。 汪家父子出征后,前两年情形都很不好,平叛大军节节败退不说,汪父更是战死在了沙场上。接到噩耗,婆婆当即吐血晕倒,随后便卧床不起,最后更是撒手人寰,丢下君璃一人,既要打点婆婆丧事,又要主持府中中馈,还要安抚因安定伯战败而不知汪家以后命运如何,以致人心惶惶的府内众人,端的是捉襟见肘,劳心劳力,好几次都差点儿撑不下去。 好在后两年前方总算开始有好消息传来,先是汪铮年戴罪立功,打了几次胜仗,之后更是越战越勇,直捣鄱阳王老巢,活捉了鄱阳王并其家眷子女数十人。 消息传至京城,龙颜大悦,当即便下旨封了汪铮年为安定侯,赏黄金万两,又追封了汪父汪母,一时间汪家是风头无两,都说君璃总算苦尽甘来,后半辈子的荣华尊崇是享之不尽了。 君璃自己也是满心的喜悦,成日里都掰着指头计算汪铮年的归期。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汪铮年并非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一名女子,一回来便说要休了君璃,好迎娶那名女子为妻,至于理由,则是君璃犯了“七出”里的“无子”一条。 君璃本就xing子绵软,就算独自支撑了汪府两年,不过是仰仗汪母留下的几个老人儿帮着管事拿主意罢了,其实她还是原来那个她,一闻得汪铮年要休了她,除了哭,便六神无主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其奶娘谈妈妈稍稍老成些,即刻回了一趟君家,盼望君父能为自家小姐出头撑腰。 未料君伯恭却说君家没有君璃这样被夫家休弃,使家族蒙羞的女儿,让君璃若还有一丝半点廉耻之心,就早早寻个清静的地方,自我了断了的好! 眼见夫君和父亲这两个自己生命里最大的倚靠都待自己这般绝情,君璃彻底绝望,趁着谈妈妈和贴身丫鬟晴雪晚间睡熟了时,将三尺白绫悬于房梁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待醒来后,此君璃便已成了彼君璃。 听完前君璃的生平后,君璃除了感叹原来前君璃比自己还要悲催以外,心里倒是约莫明白自己为何会穿越了,她们都叫君璃应该是一方面的原因,至于另一方面的原因,想来是与她们死去的时间有关。她刚粗略计算了一下,她掉下天台的时间,差不多正是前君璃上吊自杀的那个时间,难怪她一醒来就觉得喉咙痛得要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念头闪过,君璃猛地想到,她如今成了前君璃,那前君璃去了哪里?会不会成了她?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以前君璃那个绵软的xing子,又是古人,要怎么在娱乐圈里混?说不定几天内就足以把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全部毁于一旦了! 但她随即又想到,她当时摔得那么惨,真正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只怕她妈这会儿若活着都未必还认得她,想来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前君璃的灵魂就算真去了现代,也得有身体给她依附不是?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前君璃没有她的身体依附,她回去不也是一样,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极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君璃正想得出神,耳边忽然传来谈妈妈满含希翼的声音:“小姐,这会子您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君璃猛地回过神来,不由哂然一笑,她这会儿纠结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她找得到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尚属未知,哪里管得了这许多?还是先应付过去眼下的局面是正经。 因忙不好意思一笑,问道:“妈妈才说什么来着?我一时晃神,没怎么听清楚……” 谈妈妈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君璃见问,佯作苦思状,片刻方揉着眉心摇头低声道:“只能想起很少的一些,大半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时间一长,兴许就会都想起来了呢?” 谈妈妈脸上就飞快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已强挤出一抹笑意,道:“小姐说得对,这才这么会儿功夫,小姐已能想起一些了,时日一长,定然能都想起来的,到时候一切自然就好了……” 话没说完,晴雪已叫道:“可姑爷的休书说话间就要到了,小姐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果真姑爷将咱们赶出去,咱们以后可要怎么办……” “闭嘴!”话音未落,谈妈妈已厉声喝道:“没见小姐身子还虚呢,你这蹄子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姑爷说是要休了小姐,可休书毕竟还没到不是,说明事情就还有回寰的余地,我这就求姑爷去,指不定很快就能求得姑爷回心转意了呢?你好生服侍着小姐,我很快回来!”说完转身急急往门外走去。 “回来!”却在走出几步后,被一个声音唤住,而说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君璃。 君璃一脸的平静,叫人看不出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但说出的话却叫谈妈妈和晴雪都大吃一惊:“妈妈走一趟也行,整好我也有话带给那个汪什么来着,哦,汪铮年,对,就是汪铮年!你告诉汪铮年,他想赶我君璃出汪家,为他的小三儿新欢腾位子,可以,但我要的不是休书,而是和离,我不但要带走我的全部嫁妆,还要他赔我一大笔青春及精神损失费,至于数目嘛,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他,否则,我一定让他后悔!” 第3章 骂了小 当她不知道女子被休与和离之间的差别?她虽不是真正的古人,好歹也拍过不少古装电影电视剧,自然知道被休不但于名声上不好听,亦连本该属于女子私产的嫁妆也要留在男方家中,于女子来讲,是真正的名利皆失,所以古代的女子才会在被夫家休弃后,大多走上绝路,因为她们是真个已无路可走! 和离就不一样了,和离不但等同于休夫,于名声上好听得多,以后要再嫁容易得多,女方还可以带走自己的全部嫁妆,如此一来,女方即便以后再嫁不到好人家乃至嫁不出去,凭借其嫁妆,好歹也还能有口饭吃,不至于只剩下死路一条! 君璃无声冷笑,那个汪渣男既想让她为小三儿腾位子,又想保全自家的名声,还想她留下嫁妆以供自家花销,典型的既当biao子又立牌坊,可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他遇上了她,已换过了芯子、再非以前那个懦弱的傻傻的君璃,他就休想再讨到半点便宜去! “小姐,您说什么?” “奴婢没有听错罢?” 听罢君璃的话,谈妈妈与晴雪面面相觑,都是久久回不过神来,只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们没有听错!”还是君璃又重复了一遍,二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谈妈妈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探君璃的额头,心里则满满都是心疼与悲悯,小姐真是伤心得糊涂了,老爷都已说过是绝不会为她出头撑腰的,她不说再好生去求求姑爷,竟还异想天开想起与姑爷和离来,这比让姑爷不休妻还要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晴雪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只当君璃是乱了神智,因小声商量谈妈妈是否要即刻请大夫去? 二人虽一句反驳君璃的话都没说,君璃却不难猜到二人的意思,就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她不过就是说了个‘和离’而已,这两人至于见了鬼一般这么大的反应吗?前君璃平日里究竟是何等的绵软懦弱,由此可见一斑,也就难怪渣男才只说了要休她,休书都还没到,她就已走上绝路了! 她只得耐下心来,细细与有其主必有其仆,与前君璃一样xing子软懦的二人道:“汪铮年要休我的理由是什么?‘无子’!可我至今未与他圆房,仍是完璧之身,又怎么可能会有子嗣?除非他想戴那啥眼色的帽子了不成!还有,此番他大胜而归,得封安定侯,虽说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然而树大招风,未必就没有人等着抓他的把柄,他大张旗鼓的将小三儿带回来又理亏在先,我就不信若我将事情闹开了他会不害怕不低头,他不过是欺我xing子软弱,娘家又靠不上而已!而除了这条所谓的‘无子’,‘七出’里我可是哪一条都未犯,且我还侍奉病重的婆母,为婆母送了终,算来是汪家的有功之臣,他汪铮年要休了我就是不孝!他若不同意我的条件,说不得我只能请御史台的大人们为我做主了!” 据君璃所知,古人尤其是古代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是极其爱惜脸面名声的,汪铮年正是吃定了前君璃受了委屈也不会反抗,娘家亦不会为她出头撑腰,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可她不是前君璃,不会像后者那样逆来顺受,受了委屈只会寻短见;她亦不是汪铮年,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更不在乎汪家的脸面和名声,反正脸面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真到了彻底撕破脸的地步,她一点也不介意将自己还是完璧之身一事说与京城大众知晓,到时候整好让大家评评理,房都没有圆,她又怎么可能有孩子?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所以汪铮年想休她,纯粹是为了谋夺她的嫁妆,她倒要看看,舆论是倒向她这边,还是汪铮年那边! 说到嫁妆,君璃才猛地想到,她在这里摩拳擦掌了半天,居然忘了问谈妈妈和晴雪最关键的一件事,那就是前君璃有多少嫁妆?前君璃那个渣爹一听说她要被汪家所休,第一反应就是叫她去死,能给她多少嫁妆?如果她真回不去了,这些嫁妆就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了,可别她在这里费了半天力,到头来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那才真是倒霉透了! 不过好在还有汪铮年这边,他才封了侯爷得了万两赏金,显然有银子赔偿她,她要求也不高,只要有个三五万两,够她和谈妈妈晴雪三人生活及做点小本生意,也就可以了。 至于君家,她则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再回去! 君璃正欲开口问谈妈妈前君璃约莫有多少嫁妆,就听得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声:“君姐姐在吗?” 君璃正欲开口问谈妈妈前君璃约莫有多少嫁妆,就听得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娇娇柔柔,煞是好听的女声。 君璃初来乍到,尚未见过除谈妈妈与晴雪以外的任何人,自然也就无从知道女声的主人是谁,因忙拿眼看谈妈妈和晴雪,以期二人能为自己解惑。 却见二人都是满脸的忿然,晴雪更是脱口说道:“她竟还有脸来见小姐!我这就去打发了她,省得小姐见了白污了眼睛!”说话间,已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不想才只走出两步,门已“吱嘎”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柳眉杏目,形容秀美,着一袭月白色绣银线荷花纹边的衣裙,梳同心髻,斜cha一只白玉蝴蝶步摇,下坠几串晶莹的白玉碎珠,行动便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也越发衬得她香肩窄窄,纤腰楚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君璃一边打量那女子,一边在心中暗自得意,虽说后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不过她的古装扮相却比之后者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业内人士会说她是“花瓶”的主要原因,她一开始还很介意,后来就想开了,花瓶就花瓶吧,只能说明她长得漂亮,好些人想当花瓶还没那个本钱呢……君璃想着想着,又有了问候老天爷祖宗的冲动,以前的她是长得很漂亮,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她现在不是以前的君璃了! 她刚扫了一眼自己现在的身材,用洗衣板来形容只怕都侮辱洗衣板,至于脸蛋儿,汪渣男既然半点旧情不念,迫不及待想要休了她,想必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再一对比自己以前的天使脸蛋和36D,她又有什么理由不问候老天爷家祖宗呢? 君璃走神之际,晴雪已张开双手,挡在了她的床前,对那女子说道:“我们小姐不想见你,这里也不欢迎你,请你即刻离开!” 想是很少有这样对人不客气的时候,晴雪的声音明显有几分颤抖。 谈妈妈紧随晴雪其后,也张开双手挡在了君璃的床前,说的话也比晴雪的话要不客气得多:“我们小姐可没那么大福气有柳小姐这样的妹妹,况柳小姐就算要叫我们小姐‘姐姐’,总也要等到进了汪家的大门,给我们小姐敬茶之后,所以还请柳小姐称呼我们小姐‘汪夫人’!” 只是话虽说得不客气,声音却跟晴雪一样明显带着颤抖,显然也不是那等泼辣之人,不过是出于护主之心,在强撑罢了。 第4章 恶狗退散 君璃将二人的话听在耳里,就一下子明白过来来者系何人了,敢情就是那个与汪渣男狼狈为奸,害得前君璃一命呜呼的小三儿,想不到她竟还有脸来见她! 虽说在光怪陆离,世人皆知最是肮脏的娱乐圈混迹已八年,但君璃眼里依然见不得这些龌龊事,不然以她的容貌身材,也不会苦熬了整整八年,才终于熬出头了,是以一明白来者的身份后,君璃立刻义愤填膺,想也不想便张口欲破口大骂小三儿一顿,多少为前君璃出一口气。 不想君璃还未及开口,小三儿倒在细细看了她一眼后,先开了口:“君姐姐还在生芊芊和汪大哥的气吗?芊芊和汪大哥也是……”说着脸上一红,“芊芊与汪大哥也是情难自禁,但请君姐姐相信,芊芊与汪大哥之间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还请君姐姐能成全我们!”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盈盈拜了下去。 小三儿的声音依然娇娇怯怯的,但这会儿再听在君璃耳朵里,却只觉无比的恶心,丫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花呢,比丫段数更高的小白花她在穷摇奶奶的小说里见得多了,丫娇怯的声音和无辜的眼神还是留给汪渣或是别的男人去听去看吧,她不吃这一套! 因微微一笑,缓声说道:“‘情难自禁’、‘发乎情止乎礼’?小三儿们都是这样,就好像青楼里的姑娘们一样,都是既要作biao子又想立牌坊的,我明白的,真的,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君璃的语气十分的诚挚,然正是因为她的语气如此诚挚,才衬得她的话越发有杀伤力。 小三儿柳芊芊乍听君璃以这般诚挚的语气与自己说话,还只当她是被自己的话说得已有所松动,正是暗自欣喜得意之际,不想又听得她说‘小三儿们’,柳芊芊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但据其字面意思,已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儿,及至再听到她后面毫不加以遮掩的话,更是彻底反应过来她是在辱骂自己,不由当即气黄了脸,“你……” 却只说了个‘你’字,便再无他话,只一副欲泫欲泣,受尽委屈却还强忍着的楚楚之姿,若是落在男人眼里,必定会惹得其大为怜惜。 只可惜君璃不是男人,压根儿不吃她这一套,当下只冷冷道:“我怎么样,我有说错吗?难道柳小姐不是cha足了我与汪铮年的婚姻,难道你不是我与汪铮年之间的小三儿?柳小姐既然敢做,又何必不敢当,非要在我面前说什么‘情难自禁’、‘发乎情止乎礼’,柳小姐可不是自个儿犯jian找骂来的?” 说得柳芊芊眼里含泪,脸上委屈之色更甚,“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还有,这样粗俗的话你怎么也能说出口,哪里还有一点大家女眷的风范?也不知汪伯母当年怎么想的,竟为汪大哥聘了你为妻,汪大哥真可怜!” 尼玛的,汪渣男还可怜,老天怎么不立刻劈下来一道雷,劈死这对奸夫**! 君璃冷笑一声,正欲拿更恶毒的话来骂柳小三儿,冷不防就听得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小姐您何必跟这个下堂妇一般见识!”说着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着豆绿比甲,生得颇清秀,作丫鬟状打扮的女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那丫鬟一进来便愤愤道:“奴婢早劝过小姐不必贵脚踏jian地,来见这下堂妇的,偏小姐好心,说她也可怜,不能让她一无所有的离开汪家,非要亲临一趟,送她些衣衫首饰,还欲将素日里攒的一千两银子送她作盘缠,现下看来何如?人家根本不领小姐的情!也是,侯爷那么好的人都无法再忍耐她,可见她实在不堪,小姐还跟她废什么话,依奴婢说,还是趁早离了这里的好,省得白污了小姐的耳朵!” 一行说,一行已将手里的包袱重重扔到地上,洒了一地的衣衫首饰。 “丹霞不得无礼,君姐姐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晴雪,给我将这只不分时间地点,只知到处乱吠的恶狗即刻赶出去!” 柳芊芊的丫鬟话音刚落,柳芊芊与君璃已是同时怒斥出声,只不过柳芊芊的声音听起来半点没有诚意,君璃的声音听起来却是杀气腾腾。 换来丹霞愤怒的尖叫:“你个下堂妇敢骂我是狗?我、我、我……”‘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回骂君璃是狗,到底顾念着彼此尊卑有别,即便君璃真被休了,身份也比她尊贵得多,可又不甘心就这样白白被骂,只得拉了柳芊芊的袖子,委屈的哭道:“小姐,俗话尚且说‘打狗须看主人’,君氏这个下堂妇这般骂奴婢,分明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柳芊芊安抚xing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方才虽是你无礼在先,但也是为了我,况你打小儿与我一块儿长大,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说罢看向君璃,依然是那副我见有怜的样子,软声说道:“君姐姐,方才虽是丹霞无礼在先,但她也是护主心切,情有可原,君姐姐这样说她,难道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觉得自己过分,反倒觉得自己骂得太轻了!”君璃闻言,一挑眉头,闲闲说道:“况你没听说她‘打狗须看主人’吗?连她自己都承认自己是狗了,我这还算得上骂她吗?柳小姐才说自己与她打小儿‘情同姐妹’,莫不是在说自己也是……狗?”心里则在嗤笑,果然小白花们都有一个“情同姐妹”的丫鬟,电影电视剧诚不欺她啊! 柳芊芊闻言,眼里分明闪过一抹愠色,片刻方强挤出一抹笑意,“罢了,原是丹霞有错在先,此事咱们且先揭过不提了。但我送这些衣衫首饰并银两来,却真是出于一片好心,毕竟姐姐只是一介弱女子,能多得些傍身之物总是好的,还请姐姐勿要嫌弃寒酸!” 抢了她的丈夫,抢了她的位子,甚至连她的嫁妆都欲一并抢夺了去,如今却以一副施舍者的面孔来她面前装好人,怎么世上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君璃怒气反笑,再不看柳芊芊一眼,只是喝命晴雪:“你这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我说即刻把恶狗赶出去吗?记住了,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你即刻便将它们赶出去,省得再污了我的眼睛!” 却见晴雪跟方才乍一听见她喝命将丹霞赶出去时一般,仍是呆呆的,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因又拔高了声音喝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行动?” 方使得她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立刻一脸解气的大声应了一声“是”,几步上前对着柳芊芊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小姐,您请罢,我们小姐,不,我们夫人要休息了!”‘夫人’两字还有意被她咬得极重。 饶柳芊芊涵养再好忍功再好,被君璃这样近乎是指着鼻子骂自己是狗,又被晴雪这么一刺激,也再忍不下去,愤愤扔下一句:“既然姐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了,但我还是要提醒姐姐一句,汪大哥心意早决,已是万难更改,姐姐还是趁早想想离了汪家后该怎么办罢!丹霞,我们走!”扶了丹霞便疾步往外走去。 第5章 主意已定 “站住!”却在行至门口时,被君璃冷冷唤住:“回去告诉汪铮年,要我离开汪家可以,但我不要休书,只要和离,我不但要带走我全部的嫁妆,还要他赔我五万两青春及精神损失费,少一两银子都没得谈!否则,就别怪我让京城大众都知道我至今还是完璧,汪铮年欲以‘无子’为由休弃我,一是因为与你私相授受,无媒苟合,二是想要谋夺我的嫁妆了——想来御史台的大人们一定会对此很感兴趣!你告诉汪铮年,不要以为我娘家不为我撑腰,我就会怕了他,除非他有本事神不知人不觉的杀了我还不留后患,否则,我一定让他后悔,不信就走着瞧!” 君璃说完,便命晴雪将地上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并关了门,不再去理会门外的柳芊芊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精彩,而是一心想起若汪铮年不同意她的条件,她下一步该怎么办来。 才刚想了一个开头,不经意却对上床前谈妈妈的脸,就见她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就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 君璃心下猛地一惊,谈妈妈莫不是瞧出她已不是以前的君璃了?也是,一个人就算真失去了记忆,xing格却是天生的,怎么变也不会变到哪里去,而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与之熟悉的人也是很轻易就能分得出彼此之间差别的,何况谈妈妈是前君璃的奶娘,几乎等同于现代妈妈一角之人,又岂不会瞧不出她与前君璃二人之间的差别? 君璃想了想,因笑向谈妈妈道:“妈妈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敢是不认识我了?”暗自打算无论谈妈妈说什么,都以自己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跟一样不一样了来搪塞过去。 不想谈妈妈却急急道:“小姐方才怎么能与柳氏说那样的话?一旦传到姑爷耳朵里,就算小姐愿意委屈自己,同意那柳氏以平妻的身份进门,事情也再无回寰的余地了,您以后可要怎么办?之前您说要与姑爷和离,老奴还只当你是伤心糊涂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谁知道您竟……这话您与老奴和晴雪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与那柳氏说呢?她巴不得您与姑爷一刀两断,好为她腾位子呢,您怎么就,唉,这下可好,姑爷定是不会再改变主意了!”说到最后,已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 说得晴雪也着急起来:“是呀小姐,奴婢也以为您是伤心糊涂了,却没想到您竟真有此意,还偏当着柳氏的面儿说了出来,话还说得那么狠,只怕姑爷知道后,是万难改变主意了!” 但晴雪终究年纪还小,少年心xing,说完后又忍不住拍手道:“不过方才可真是解气,奴婢早瞧那丹霞不顺眼了,今儿个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听罢谈妈妈与晴雪的话,君璃心里很是无语,怎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们还在寄希望于汪渣男能回心转意不休弃她,甚至还说出让她委屈自己,同意柳小三儿以平妻身份进汪家这样的话来?就算汪渣男与柳小三儿愿意,她还不愿意呢,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 但君璃也知道二人生来便是受的这种女子要从一而终的教育,自己只怕一时半会儿间是别想说转她们的,倒不如不说,等事情临到头只管做了,她们见再无更改的余地,也就只能慢慢接受了。 遂不理会二人的话,只岔开话题道:“对了,君老头儿……我是说我爹,当初到底给了我多少嫁妆?可有单子什么的?也免得咱们要走时,不是遗漏了这个,就是忘记了那个,那可就只能白便宜汪铮年与柳小三儿了!” 谈妈妈与晴雪见问,对视一眼,都觉得越发不认识眼前这个竟敢人前人后都直呼夫君姓名,嘴里还不时冒出她们听不懂词语的小姐了,但这还是次要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小姐竟是真打算与姑爷和离,然后离开汪家,不是伤心糊涂了说的胡话气话,而是真的已经拿定了主意! 谈妈妈不由失声叫道:“老爷可是一早就说了一旦小姐离开汪家,是绝不会让小姐回去的,果真离了汪家,咱们主仆几个,老的老,弱的弱,可要往哪里去?小姐千万要三思啊!”说着忽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君璃床前,“小姐,妈妈求您了,可千万别犯糊涂啊,果真离了汪家,顶着二嫁的名头,只怕您以后连姑爷这样的夫婿都再找不到,况姑爷再不好,总是夫人为您定下的,夫人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您和姑爷走到了这一步,还不定怎生伤心呢!妈妈求您了,千万要三思啊!” “难道妈妈觉得汪铮年休不休我,赶不赶我出汪家,主动权是掌握在我手上的?”谈妈妈一席话,说得君璃禁不住生起气来,不过更多却是生前君璃的气,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若不是她素日里太软弱可欺,谈妈妈又怎会如此冥顽不灵? 她虽然哀其不幸,却更怒其不争,“他连取代我的人都带回来,且方才我们都见识了,难道你认为那柳芊芊会是什么易与之辈?只怕就算我愿意让步,同意柳芊芊以平妻的身份进门,汪铮年还舍不得委屈他心爱的人呢!更何况汪铮年此人心术不正,德行有亏,我早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道,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所以妈妈不必再多说,我是一定要与他和离,再带着我全部的嫁妆离开汪家的!” “可是,老爷是绝对不会同意小姐回去的,到时候小姐一个弱女子,能上哪里去?以后再遇上什么合适的人,又该找谁为小姐做主去?求小姐三思……”谈妈妈还欲再说。 君璃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敢情自己与不与汪渣男和离并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离开汪家后,会没有地方去,以后再要嫁人时,会没有长辈做主——这就好办多了! 君璃想了想,决定先忽悠得谈妈妈不再阻拦自己和离,等离开汪家后,再告诉她自己从未想过要回君家,反正她有嫁妆,有汪渣男的赔偿,怎么也饿不到她们主仆三人。而到时候木已成舟,谈妈妈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因命晴雪扶了谈妈妈起来,方笑道:“原来妈妈是在担心离开汪家后我们会无处可去!其实妈妈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我爹……老爷之前是说过让我找个地方自我了断,即便不自我了断,也不会再让我回府,可那都是建立在我被汪铮年休弃的基础的,如今我是与汪铮年和离,而不是为他休弃,自然也就不会使家族蒙羞了,况不是有句俗语说‘虎毒不食子’吗?老虎那般狠毒,尚且不会吃自己的儿女,我终究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君家的嫡长女,我就不信眼见我到了家门口,老爷他会真狠心不让我进去,果真如此,街坊邻居们会怎么看?老爷的同僚们又会怎么看?所以妈妈大可放心,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没有地方可去的!” 只是面上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就算得知了她不是被汪渣男休弃,而是与之和离,以君老头儿那凉薄狠心的xing子,只怕也是不可能让她再回君家的罢?万幸,她从未想过要回去! 第6章 改头换面 君璃心下虽从未想过要回君家,但这番话却委实说得有道理,以致谈妈妈甫一听罢,脸上的表情便已松动了许多,“小姐说得有理,您终究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想来老爷不会狠心到眼见您都到门口了,却不让您进门的地步,只是……” “没有只是!”话未说完,已被君璃打断:“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当务之急,咱们是要将我的嫁妆清点清楚,免得到时候说走就走,急忙之间遗漏丢失了这样那样的,肉痛的可是咱们!对了,老爷他到底给了我多少嫁妆?”可千万别少得可怜啊,不过君渣爹好歹是为官之人,就算只为面子计,只为不被世人的唾沫淹死,应该也不会太吝啬的罢? 就见谈妈妈与晴雪脸上不约而同都浮现出了迟疑之色,老少两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君璃看在眼里,心下不由一咯噔,“老爷他不会什么嫁妆都没给我罢?那岂不是意味着我根本就是穷光蛋一个?”KAO,君渣爹还敢更渣一点吗? 万幸谈妈妈很快道:“老爷虽未给小姐什么嫁妆,夫人却给您留下了至少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庄子铺子并首饰衣料等,所以小姐您不但不是穷光蛋,反而很富有!” 君璃才跌到谷底的心,方回到了原来的位子,随即更是高高飘了起来,想不到前君璃竟会这般富有,远远出于她意料之外的富有! 前君璃的嫁妆多得远远出于君璃的预料,计有:商铺五间,其中两间在京城,三间在谈夫人的老家平乐;宅院两所,其中一所在京城,一所在平乐;田庄四座,都在平乐——仅这三项不动产,已差不多价值将近十万两,而其每年又有共计近一万两的收益,这还不包括她那些陪嫁过来,完全够她一辈子穿戴的衣料首饰等,可以说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婆! 至于她为何会有这么多嫁妆,还得从她的外祖父谈老爷子说起。 谈老爷子乃家中独子,年轻时也是曾中过举人的,只可惜一连考了三次,都未能考中,于是不再寄希望于能通过进士及第光耀门楣,而是专心打理起家中的生意来,以致其家业在短短几年内,便翻了几番,成了当地有名的富豪。 只可惜谈老爷子一生无子,膝下惟有两个女儿,其中小女儿便是前君璃的母亲谈夫人。起初谈老爷子是打算留大女儿在家招婿上门,承继谈家香火的,但在见过几个登门求亲之人后,老人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那些求亲之人不是庸碌无为之辈,便是游手好闲或是别有用心之辈,想想也是,但凡有本事有自尊心之人,又有几个是愿意入赘女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甚至连儿女以后都不能跟自己姓,不能认祖归宗的? 谈老爷子爱女如命,又怎能忍受这样的人作自己的女婿,白白委屈自己的宝贝女儿?遂不再打算招婿上门,而是托了官媒为自己的两个女儿物色夫婿,务必要为她们找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家,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至于谈家的香火问题及自己老两口儿死后四时八节的祭祀问题,则被他抛到了一边去,横竖人死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自己又何必在乎那些虚名,当然是女儿们的终生幸福更重要! 及至为两个女儿挑好夫婿后,谈老爷子又顶住了来自族人们的巨大压力,没有过继族中的子侄来承继自己这一房的香火,而是将自己毕生积蓄中的九成,都平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做嫁妆,只留下了一成以供自己老两口儿余生及身后的花销。 前君璃的母亲以姨母有多少嫁妆,也就可想而知了,当初姐妹俩一前一后相隔不到半年出嫁时,那可是真正的十里红妆,以致整整一年内,当地人茶余饭后议论得最多的,都是姐妹俩出嫁时的盛大场面。 前君璃的姨母出嫁后过得如何且先不说,谈夫人却是的确过了几年舒心日子的。那几年,谈夫人年轻貌美,君伯恭英俊倜傥,二人琴瑟和鸣,端的是羡煞旁人。 奈何好景不长,谈夫人在生完次子后,因失于调养以致一病不起,只撑了不到三个月,便撒手人寰了。临死前,她将自己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留给大女儿君璃,一份留给了小儿子,还请了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作见证,言明在一双儿女成家之前,他们的产业俱由长辈们帮着打理,连他们自己都不得自由支配。 惟独只留了几样日常心爱之物给君伯恭,一来是想着君伯恭有家产有俸禄,应该不至于打妻子嫁妆的主意;二来则是未雨绸缪,有防着君伯恭续弦后,对一双儿女不好的意思,毕竟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天天对着新人如花儿一样的面孔,再深的情谊只怕也会渐渐消磨掉罢? 事实很快证明,谈夫人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君伯恭果真很快续了弦,也果真待前君璃姐弟大不如前,以致其续弦杨氏也不将姐弟二人放在眼里,明里暗里各种苛待各种下绊子,让姐弟俩吃尽了苦头。 “……话说回来,老爷虽有不是,也是夫人不信任老爷在先的,毕竟老爷乃夫人的枕边人,又终究是小姐和大少爷的亲生父亲,夫人这样防着老爷,以致老爷在之后本有一次升迁的机会,却因银两不足,未能如愿,也就难怪老爷会生气,会迁怒于小姐和大少爷了,况又还有那一位在背后挑唆!”谈妈妈以这样一番唏嘘,结束了自己长篇大套的述说。 然君璃却并不这么看,据她所知,古代女子的嫁妆,完全是她们的私产,就算是亲近如其丈夫,也是不该过问更不该打其主意的。谈夫人将嫁妆全部分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还请了族中的长辈作见证,固然有不信任君伯恭之嫌——毕竟二人之前曾那么恩爱,不想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但她也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情有可原,君伯恭但凡有点气xing,就该更加倍的爱护一双儿女,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九泉之下的谈夫人和活着的族人们看,他是值得信任的! 可他都做了什么?就因为没有足够的银子打点,以致升迁不成,就迁怒于一双儿女,尤其是前君璃,任其继室各种欺凌她,还在她陷入绝境之际,落井下石让她去死,他算什么父亲?他也配当父亲?前君璃短暂一生时最大的不幸,便是有这样一个父亲,不然她何致走上绝路?! 不过话说回来,前君璃也真够阔的,她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有关古代与现代货币兑换率的文章,大致记得古代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两百元,前君璃的动产不动产合起来至少有十万两,兑换成人民币,岂不是有两千万还要多?这还只是谈夫人嫁妆的一半,难怪君伯恭要对其心生怨怼,也难怪汪渣男一心想休弃前君璃,好霸占她的嫁妆了! 君璃不由窃喜,她在公认最能挣钱的娱乐圈混了八年,存款也不过就刚好七位数而已,想不到穿越一场,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千万富翁,总算这场穿越不是全然一无是处,有这么多银子,看来她这辈子是不用愁了! 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花这些银子才是……君璃暗暗盘算,却在刚开了个头后猛地想到:“我还有个弟弟?”难怪之前她迷迷糊糊听得谈妈妈和晴雪哭诉什么‘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大少爷想’,只不知道这个弟弟是不是跟她现代的弟弟一样,也叫君珏?毕竟她和前君璃的名字就一样。 第7章 小三心思 想到弟弟君珏,君璃心里一下子说不出的难受。自父母在她十六岁那年因飞机失事双双去世后,她就一直与其时还只有十二岁的弟弟相依为命,姐弟间的感情也因此而比普通姐弟好得多得多,如今她摔得血肉模糊,一命呜呼,弟弟一定难过得要死吧? 万幸弟弟今年已快二十一岁,即将大学毕业,又有她留给他的房产和存款,不像八年前什么都不懂,更没有自我生存的能力,就算他为她的死伤心,但生活下去却是没多大问题的,这也算是现下她惟一值得安慰的事了! 君璃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但心里的沉重还是不能减轻分毫。只要一想到永远都再见不到弟弟,弟弟也永远再见不到她,她心里就针扎一般,再一想到弟弟先是失去父母双亲,如今又失去她这个唯一的亲人,以后再没人会无条件的关心他爱护他,偌大一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孤伶伶的一个人,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要掉下来。 君璃发怔之际,谈妈妈已失声叫道:“小姐竟连大少爷也忘记了?”大少爷可就小姐一个最亲的人,若是知道小姐如今连他也忘记了,还不定怎生伤心呢,真是作孽哦! “……是啊,过去的一切,我通通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想起来?还有弟弟他,会不会怪我?”君璃回过神来,无精打采的说道,整个人也因此而被笼罩在了一层悲伤的氛围中。 看在谈妈妈眼里,不由暗自感叹,果真是血浓于水,就算小姐已想不起以前的事来,对大少爷却还是本能的牵挂,夫人泉下有知,见姐弟二人这般情深,也可以瞑目了! 谈妈妈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眼前的此君璃,已非彼君璃,她口中的弟弟,自然也不会是她家的大少爷。 “对了,我弟弟他,叫什么名字?”君璃忽然出声问道,若是也叫君珏该有多好?那样就算她再见不到弟弟,好歹精神上也能有个安慰。 “大少爷他单名讳一个‘珏’字,与小姐的名字一样,都是当年夫人亲自起的。”谈妈妈见问,忙答道,“大少爷比小姐小两岁,今年十七岁,已于去年中了秀才,正准备明年的乡试,若是此番能高中,以后量那一位也不敢再为难大少爷,便是小姐您,以后也能有个得力的依靠了!” 谈妈妈说得事无巨细,却不知君璃只听到她如今的弟弟也叫君珏后,已再未留意她后面还说了什么。 彼时君璃心下正悲喜交集,悲的是自己再见不到亲生的弟弟,喜的是就算自己再不到他,总算在这个时空还有一个与亲弟弟同名的弟弟,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然何以会这么巧,她叫君璃,前君璃也叫君璃,她弟弟叫君珏,前君璃的弟弟竟也叫君珏? 君璃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乐观的天xing也随之回来了,因忙命晴雪:“快给我拿面镜子来!”话说都醒来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长什么样子呢,希望不要太抱歉,毕竟爱美是人的天xing,她可还想离了汪家之后,要尽快找到自己的第二春,以弥补自己在现代时,因为工作的关系,连场恋爱都不曾好生谈过呢! 晴雪不明白君璃何以会忽然想要镜子,但她历来服从君璃惯了,闻言立马屈膝应了一声“是”,便去拿了一面靶镜来。 君璃忙接过一看,先是满心的惊奇兼庆幸前君璃竟然跟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一个二十岁时的自己,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简直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了! 但随即便紧皱起了眉头。 只因镜子里的人眼睛虽大,却了无神采,眉毛虽黑,却一看便知从未修饰过,像堆杂草一般,鼻子虽挺,却长满了黑头,就更不要说皮肤了,蜡黄憔悴得惨不忍睹,尤其额头还被长长的刘海盖住,看起来挫得就像西瓜太郎;还有脖子上那道黑红的痕迹,实在有碍观感,万幸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消除……虽跟二十岁时的她长得一模一样,却因实在太过不会打扮,让她足足可以甩其几条大街! 也就难怪汪渣男要找小三儿,要将她扫地出门了,这样的她的确差柳小三儿差太多……君璃暗暗摇头,随即命晴雪:“去给我打盆热水的,记得要热热的!另外,有没有什么胰子面霜之类的东西?如果有,立刻给我取来,如果没有,立刻去找或是去买!哦,还有剪刀和镊子,都给我取来,要快!” 连珠带炮下命令的同时,心里已盘算开来,刘海和眉毛都得立即修过,以便露出额头和眼睛来,鼻子上的黑头也得立马处理掉,只可惜这里找不到专去黑头的面膜,还有皮肤,虽说短时间内不可能变得白嫩细滑,但好在这具身材还年轻,才只十九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只要精心护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却不知她又是要剪刀又是要镊子的,听在谈妈妈和晴雪耳朵里,只当她是又要寻短见,都唬了一跳,还是她好说歹说解释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将信将疑去将她要的东西都取了来,只是面上仍有疑惑之色就是了。 君璃也懒得再跟她们多说,强撑着软绵绵的双腿下地,直接动手改造起自己的形象来。 先是剪留海,露出额头,再是用热水就着胰子,细细洗了脸,去了鼻子上的黑头,又将面霜细细抹在脸上——那面霜涂在脸上的感觉倒是挺好的,果然纯天然的东西就是好,再将眉毛修饰一番……君璃足足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自己基本改造完毕,然后看着镜子里全新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这样顺眼多了,也多亏得前君璃本身底子好,假以时日,不愁不能与现代的她一拼! 现在惟一需要费脑筋的,就是要怎样才能将前君璃的飞机场,变成她自己的36D了? “……想不到君氏那个下堂妇上吊一场,未能死成不说,反倒变得这般牙尖嘴利起来,不但变得牙尖嘴利了,胆子也变大了许多,竟敢直呼侯爷的名字,还说要跟侯爷和离,要侯爷赔五万两银子,真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小姐,我们现下要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问我,我又问谁去!”甫一走出君璃所住的院子,柳芊芊立刻冷下脸来,再不复方才的柔弱与娇怯,待再听罢丹霞的话后,眼里更是有厉色一闪而过,暗暗发狠道,君氏,无论你是原来懦弱绵软的你,还是如今牙尖嘴利的你,你都必须给我离开汪家,让出汪夫人的位子来! 发狠了一回,又想了一回汪铮年素日对自己的好,柳芊芊心里总算好过了些,向身后被她说得默默垂首随行,不敢再出声的丹霞道:“你说君氏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变得这般强势起来?前儿我们见她时,她还唯唯诺诺的连话都不敢高声说一句呢,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今日之前,柳芊芊曾见过君璃一次,那是在前几日她刚与汪铮年一道回到汪家时,当时君璃着一袭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穿的燕尾青色衣裙,梳一个同样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梳的团髻,衬得整个人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都不止,以致她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汪夫人的位子铁定是她的了,不但汪夫人的位子是她的,连君璃那巨额的嫁妆,也将一并属于她! 第8章 渣男妥协 之后,君璃也果真不负她所期望的那样,才刚听汪铮年说了要休她的话,便立刻摇摇欲坠起来,却仍不敢高声说半个字,最后更是偷偷吊了脖子。 而方才这一趟,柳芊芊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奈何汪铮年闻得君璃寻了短见,不由有些心软起来,兼之汪夫人留下的陪房管事们泰半都不赞成他休弃君璃,虽不敢劝得太狠,拐着弯为君璃说好话的却是大有人在,更有劝他果真喜欢她,便纳了她为贵妾的,横竖君璃绝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以致他越发犹疑起来,毕竟君璃是真半点错处都没有,而纳她为贵妾与娶她为妻于他来讲,却是一样的,他一样可以拥有她,还可以享齐人之福,他根本不会有半点损失。 柳芊芊见汪铮年明显有所动摇了,又是伤心又是恼怒更是着急,她千里迢迢跟随汪铮年进京,为此连女儿家最重要的名声都豁出去不要了,可不是为了来做妾的,就算是贵妾,比普通的妾侍高出一大截,一样是个妾而已;更何况汪铮年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人又生得英俊挺拔,若非机缘巧合,凭她一个边缘城池的四品守备之女,是无论如何都高攀不上的,她又怎能轻易错过了他?错过了他,只怕她这辈子都再寻不下这般好条件的夫婿,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柳芊芊思谋一番,很快计上心来,决定拿出自己体己的一部分,亲自走一趟送给君璃,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主动离开汪家,那样一来,汪铮年自然是不休妻也得休妻,而君璃的嫁妆也自然留在了汪家,且她还能得一个宅心仁厚的好名声,简直是一举三得。凭君璃的xing子,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少说也有八分实现的把握。 不得不说柳芊芊主意打得极好,若是碰上原来的君璃,说不定还真就叫她得逞了,只可惜此君璃已非彼君璃,她注定要踢到铁板了! 丹霞见柳芊芊问话,不敢怠慢,忙附和道:“的确好生奇怪,莫不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支招不成?” 柳芊芊皱眉,“她的心腹也就她那个奶娘和贴身丫鬟两人而已,那两人一看就是她的下人,与她一样软糯无主见,哪有本事给她支招?况要支招也早就支了,何必非要等到她寻死不成之后?……如今她态度这般强硬,偏认真说来,她又占着理儿,事情可真真是棘手了!”她与汪铮年私相授受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又是在汪铮年本有妻房的情况下,一旦让外人知道了,她以后就算当了汪夫人,只怕也会无形中低人一头。 丹霞见自家主子犯难,忙压低了声音出主意:“她不是才寻死不成吗?要不,咱们设法要这事儿变成真的?” 柳芊芊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先是心里一动,随即便摇了摇头:“不行,连君氏自己都说了除非汪大哥有本事‘神不知人不觉的杀了她还不留后患’,否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见她一定早有对策,况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找人帮这个忙去?总不能咱们亲自动手罢?万一一个不慎露了馅儿,才真是后悔都没地儿去!” “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由着她与侯爷和离,再眼睁睁瞧着她带走自己的大笔陪嫁罢?”丹霞闻言,再没了主意。 柳芊芊思来想去,貌似除了眼睁睁瞧着君璃带着巨额嫁妆离开以外,她还真再想不出别的主意来。 其实说穿了,她之所以笃定汪铮年能休了君璃,再留下君璃的巨额嫁妆,不外乎是吃准了君璃xing子绵软,凡事都只会逆来顺受而已,一旦君璃变得强势起来,她便只剩下束手无策的份儿! 因没好气的迁怒起丹霞来:“不这样还能怎么着,难道还任由她留下继续做汪夫人,以后咱们都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不成?她的陪嫁是不少,但与整个汪家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做了汪夫人,哼……”只要她做了汪夫人,整个汪家都是她的,她可不能因为捡芝麻,白丢了大西瓜,那可就真真是得不偿失了,还不如任君璃闹腾,与汪铮年和离了的好! 丹霞跟在她身边多年,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忙赔笑着转了话锋:“还是小姐有见地,以侯爷待小姐的好,还怕以后不能有更多好东西?君氏那点陪嫁又算得了什么!” “你知道就好,她那点陪嫁又算得了什么!”柳芊芊点头,只是话虽如此,语气里不免还是带出了几分酸溜溜来,又冷笑:“她不是要我给汪大哥带话吗?那我就好好给她带话去!” “……小姐,您好漂亮!”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君璃总算大功告成了,一回头,就对上谈妈妈与晴雪呆滞的面孔,两人都像是第一次见她一般,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谈妈妈更是瞬间红了眼圈,拿了帕子拭泪道:“早先老奴还觉得小姐生得不大像夫人,不想如今这样收拾一番后,立刻与夫人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夫人在天有灵,瞧得小姐如今出落得这般漂亮,还不定怎生欣慰呢!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一位,若非她成日里拘着小姐在屋里做针线,却从不教小姐穿衣打扮,亦不让小姐出门见人,小姐又何至于与姑爷……与侯爷走到今时今日这般地步!” 君璃自来最瞧不得人哭的,忙笑道:“如今也不算晚啊,妈妈且别哭了,你要再哭,我也要哭了啊!”又有意转移谈妈妈的注意力,“对了,我有些渴,也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最好是汤水一类的!” 谈妈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姐想吃什么?小姐刚……醒来,只怕喉咙还有些不舒服,不宜吃不好克化的东西,要不,我让咱们小厨房的婆子给小姐熬点粥,再配几样清淡的小菜儿先垫垫?” 君璃闻言,正中下怀,点头道:“就依妈妈说的!” 待谈妈妈离去后,君璃觉得累了,于是在晴雪的服侍下,去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一时谈妈妈端了饭菜来,君璃吃毕,仍觉得有些累,毕竟眼下这具身体还很虚弱,于是只在屋里走了几圈,算是饭后散步后,眼见天快黑了,便又躺到了床上去,又打发了谈妈妈和晴雪去吃饭,不必再在屋里服侍。 躺到床上后,君璃却急忙之间睡不着了,不由想起在现代的弟弟来,也不知道这会儿弟弟在做什么?若是现代这会儿也是黑夜的话,今夜于弟弟来讲,一定是个不眠之夜吧? 想到现代的弟弟,她很自然又想到了如今的弟弟,也不知道这个君珏长得什么样?是不是也跟弟弟一个模样?还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别也跟前君璃一样懦弱啊! 君璃猜测了一会儿如今的君珏是个什么样的人,忽然想到,君家自己已是不打算再回去了,可自己若不回君家,又如何能见到君珏?单凭他与弟弟有相同的名字这一点,她已做不到舍弃他,以后都不见他……之前她不知道还有个弟弟,自然可以很潇洒的说再不回君家,如今她既已知道了,少不得要从长计较了。 第9章 直面渣男 毕竟身体还很虚弱,精神亦不大好,君璃只想了一会儿,便觉得倦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若是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回到现代去了,该有多好? 次日一早,君璃犹未起床,就隐约听得门外有说话声,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四下里打量了好一番,方忆起昨儿个的事,不由自嘲一笑,看来她睡前许的愿,是白许了! 她侧耳仔细听了一下门外的说话声,恍惚听得其中一个声音是属于谈妈妈的,另一个声音则陌生得紧,明显是第一次听到。 君璃正打算叫谈妈妈进来,问是谁来了,门已被谈妈妈“吱嘎”一声推开,瞧得她已醒了,忙笑道:“小姐,您醒了!” “嗯,才妈妈与谁说话呢?”君璃点点头。 谈妈妈见问,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愠色,片刻方道:“是汪妈妈……”话未说完,想起君璃已记不得以前的事,忙解释道:“汪妈妈是府里汪大总管的娘子,总领内院一切事宜。” “这么一大早的,她来干什么?”君璃问道。 谈妈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说是奉姑爷……侯爷之命,来请小姐过去花厅一趟,商量和离之事!” “可听清楚了说的是‘和离’而非‘休妻’?”君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也就是说,渣男妥协了? “听清楚了,说的是和离……”谈妈妈说着,眼睛忽然亮了,“看来小姐昨儿个说的话起效了!”本来谈妈妈终究还有几分意难平的,但一想到和离于自家小姐来讲,不知比被休好到哪里去,两害相较取其轻,也就渐渐释然了。 君璃就忍不住微笑起来,“既是如此,妈妈还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叫晴雪打水了来,服侍我梳洗?”化妆什么的倒是难不倒她,可梳古人的发髻她就一窍不通了,毕竟以往这都是造型师的事。 “是,小姐!”谈妈妈应声而去,很快便与端着水盆的晴雪一道走了进来。 老少二人齐齐动手,很快便服侍君璃盥洗完了,随即晴雪很熟练的为君璃梳了个团髻,又自妆奁里捡了几支金钗要cha上去。被君璃只看了一眼,便翻着白眼儿即刻命她拆了,好好的小姑娘家,干嘛打扮得那么老气横秋的?真是! 然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指挥她,很快为自己梳了个斜云髻,又在妆奁里翻捡了一番,最后捡了一支碧玉瓒并三支白玉吐珠的银簪戴上,整个人一下子便显得清雅又不失端庄起来。 有了方才的经验,再挑选衣服时,晴雪便很自觉的站到了一边,任由君璃自己搭配。 而君璃也的确有眼光,虽只选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白底绣红缠枝花边的衣衫并纯白月华裙,可与方才的发髻搭配起来,却是相得益彰,以致谈妈妈和晴雪都几乎认不出她是与她们朝夕相处的快二十年的自家小姐了! 在此期间,汪妈妈曾不止一次打发人来催请君璃,但君璃才不理她,自顾慢悠悠的吃了早饭,又待谈妈妈与晴雪也吃了早饭后,方命晴雪跟着,与汪妈妈使来的人一道,去了之前汪妈妈口中的‘花厅’。 君璃领着晴雪抵达汪妈妈口中的‘花厅’时,一眼就看见了当中主位上坐着的柳芊芊。 柳芊芊着一袭淡蓝色衣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淡紫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则绾作如意髻,簪着梅花白玉簪,戴着赤金点翠衔珠步摇,但凡她稍稍一动,那步摇便发出叮咚之声,衬得其比之昨日又更添了几分可人之姿。 在柳芊芊左侧的另一主位上,则坐着一名着月牙色圆领长袍,衣服上用金丝绣着华丽图案,约莫二十二、三岁的男子,但见其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整个人亦给人一种器宇轩昂的感觉。 不用说,男子定是汪铮年无疑了,只看外形,果然当得起全京城数一数二金龟婿的名头!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端的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只可惜,男的是衣冠禽兽,女的是毫无廉耻之心的小三儿! 君璃冷笑着在心里为汪铮年和柳芊芊下了CAO评总结。 就听得引君璃来的小丫头子道:“回侯爷,夫人……人请到了!” 汪铮年头也不抬,只是摆手对那小丫鬟做了个退下的手势,待其行礼退下后,才沉声道:“我听芊芊说,你要跟我和离,还要我赔你五万两银子?”这话显然是对君璃说的,只是他的态度委实有够轻慢,压根儿没有将君璃放到与他平等的位置上。 君璃如何感觉不到汪铮年待自己的轻慢?她也正眼不看他,只自顾走到最近的位子坐了,动手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吃起来,直接视汪铮年与柳芊芊若无物,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该着急上火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她! 果然很快柳芊芊便先沉不住气了,向君璃柔柔一笑,道:“君姐姐,汪大哥跟你说话儿呢,您心里有什么想法不说出来,汪大哥又如何会知道……” 话没说完,忽然注意到君璃今日的打扮,不由大吃一惊,这个下堂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漂亮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背脊挺得笔直,顾盼间自然而然就有种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自信和骄傲流露出来,使得她大异于往日的灰头土脸,端的是光彩照人,让人一瞧之下,根本移不开眼球。 柳芊芊禁不住惊怒交加,这个下堂妇有意在这个场合打扮得这般漂亮,分明就是想勾引汪大哥,好叫他回心转意! 继而又忍不住恐慌,汪大哥同意休妻固然是与她情深,不想委屈她,却也有嫌君氏长得不够出挑,行事小家子气不够大家风范,当不得一府当家主母的缘故,如今让他见了眼前这个与素日大不相同的君氏,焉知他不会改变主意,不让君氏离开了? 因忙拿眼看汪铮年,惟恐遗漏了他一丝半点的表情变化。 果然就见汪铮年正盯着君璃看,眼里分明有惊艳之色闪过,柳芊芊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忙柔声道:“汪大哥,茶凉了,我让人给你换一杯热的可好?” 却见汪铮年竟似没听见一般,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君璃看,柳芊芊心里的醋坛子一下子被打翻了,禁不住狠狠剜了君璃一眼,暗自在心里发狠,无论如何,汪夫人的位子她都要定了,君氏最好识相点,否则就别怪她心狠! 彼时汪铮年的确正盯着君璃看,他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君璃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如此光彩照人起来,以致他都要忍不住怀疑,先前的君璃与眼前的人,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虽说是与君璃成亲已四载,但汪铮年拢共也就只见过她两面而已,其中一面还是前几日他刚回来时见的。他对她的记忆,始终都还停留在四年前新婚之夜他刚掀开大红盖头时,那张胆怯羞弱的脸上,他至今都还记得当时自己心里是何等的失望。他心目中的妻子不是这样的,就算他一早便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不是很出色,只碍于孝道,不得不同意娶她,但他心里依然是抱了几分侥幸的,岂料她岂止是不出色,她根本连自家稍稍得脸一些的大丫鬟都不如!他汪铮年怎么会有这样的妻子,她根本配不上他! 第10章 大获全胜 从那时起,他便存了终有一日,自己要找个配得上自己的女子,来取她而代之的念头,为此,他无比庆幸自家父子于他新婚之夜却接到圣旨,之后更是一走便是四年,让他可以不用面对她那张让他多看一眼都不愿的脸。 而他也果真如愿找到了配得上自己的女子,温柔、美丽、才华横溢、落落大方,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也惟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汪家的女主人! 却没想到他兜了一圈,才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妻子,一个看起来毫不逊色于他以为理想中的妻子人选柳芊芊的女子,不,应该说她比柳芊芊还要出色! 对汪铮年盯着自己看的行为,君璃很是厌恶,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不是为了让他看的,而是为了让自己赏心悦目,因冷冷道:“我记得汪侯爷让人请我来,是商量和离之事!”心里对汪铮年的鄙薄又增添了几分,还以为他对柳芊芊有多情深呢,敢情不过是个色胚而已! 话音落下,汪铮年还没说话,柳芊芊已先道:“汪大哥,要我说,咱们何必为这起子外四路的人的芝麻小事浪费时间?不如早早解决了,好一起欣赏前儿个皇上赏下的那副张大家的画儿去!” ‘外四路的人’、‘芝麻小事’? 君璃当即忍不住冷笑起来,“柳小姐与谁是‘咱们’呢?你可别忘了,我与你的汪大哥这会子还没和离,我们就还是夫妻呢,能与他称‘咱们’的女人,至今都只有我一个,你算什么东西?还‘外四路的人’,怎么柳小姐以为自己是内四路的人吗?且等柳小姐真当上了汪夫人,再这么说罢!” 哼,她是不稀罕汪铮年,也迫不及待想要与之和离,却决不允许小三儿在自己面前这般旁若无人的嚣张! 君璃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刻薄,以致柳芊芊当即红了眼圈,心里更是气得半死,欲泫欲泣的对着汪铮年唤了一声:“汪大哥……” 汪铮年闻言,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心里才对君璃升起的几分兴趣就一下子被厌恶所取代了,这样的牙尖嘴利,任她如今再美再光彩照人,又哪里及得上芊芊的温柔贤淑半分?不但及不上芊芊,甚至瞧着还没昔日那个畏畏缩缩,一看见他眼里便闪着掩饰不住的羞怯与喜爱光芒的她顺眼! 他先还以为芊芊的话多少有夸大的嫌疑,毕竟君氏在他面前是何等的唯唯诺诺他是亲眼见过的,就算她已死过一次以致xing情大变,也不至于直接变成另一个人罢?如今看来,芊芊的话明显还有所保留才是! 然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厌恶,汪铮年呀汪铮年,你几时成了这样一个以貌取人之人?她君氏如今就算再美,也不是芊芊,况她除了这幅皮囊,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优点?万幸汪夫人的头衔,将很快再不属于眼前这个牙尖嘴利,毫无妇德可言的女人! 汪铮年不再看君璃,而是安抚xing的拍了拍柳芊芊的手,才冷冷说道:“你让芊芊带话给我,说不要休书,要和离,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会答应你?‘无子’一条你虽没犯,我要让你犯个‘恶疾’什么的,你应该知道于我来讲还是易如反掌的,让你带着汪夫人的头衔死去,和给你一纸休书,于我来讲其实并没有任何分别!” 其实是给君璃一纸休书,还是与之和离,于汪铮年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君璃的嫁妆虽多,他还不看在眼里,倒不是说汪家的财富会比君璃的嫁妆更多,而是他向来自负,认为只有凭自己的能力挣来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才是大丈夫所为。真正打君璃嫁妆主意的,其实是柳芊芊。 但和离与休妻除了在嫁妆归属问题上的不同以外,还有最大的一点不同,那就是和离等同于休夫,一旦传出去,男方是要受到世人普遍耻笑的,自负如汪铮年,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别说是真要和离了,只凭这两个字是君璃先提出的,已叫他难以忍受! “哦,是吗?”对汪铮年的威胁,君璃嗤之以鼻,“那你大可以试试啊,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堵住我所有陪嫁人员的嘴,或者,你打算让他们与我一起都犯‘恶疾’?你觉得你有把握灭这么多人的口还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反倒是汪侯爷与人私相授受,无媒苟合之事,想来朝中会有不少人对其感兴趣,汪侯爷不如试试都有哪些人?”他自己都满头小辫子了,还想吓唬威胁她,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既然让人请了她来,可见早已在心里仔细衡量过得失利弊了,自然当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于自己来说是最有利或者说是损失最小的。 汪铮年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极难看,他原本还以为君璃就只是变得比以前牙尖嘴利了一些而已,却没想到她还变聪明了,懂得反过来威胁他了。 但他心里也清楚,君璃说的是事实,他的确做不到将她所有的陪嫁人员都杀了灭口还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才打了胜仗立了大功回来,虽然瞧着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今的他每一日都是如何的如履薄冰,既要防着功高震主惹得皇上猜疑,又要防着同僚们因妒忌而暗中下绊子,果真他让君璃不明不白死了,就等于是把一个现成的大把柄递到了对手手里,那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真正傻到家了! 倒不如顺水推舟,真与君氏和离了,再高调将芊芊娶进门,一来不枉芊芊待自己的一番深情,二来也可以让皇上认为自己虽打仗勇猛,却连家事都处理不好,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的臣子,能成什么大器?好歹多少减些皇上对自己的猜忌之心。 飞快在脑中将昨夜已反复权衡过的利弊再权衡了一番后,汪铮年有了决定,虽然仍觉得耻辱,但至少不像方才那般光想都觉得难以忍受了,因冷声与君璃道:“你不就是想要和离吗?可以,我答应!但你五万两你所谓的‘青春及精神损失费’,我却是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的!”他就是将那银子白用来打水漂,也不会给这个可恶的女人! 君璃闻言,就微勾嘴唇笑了起来,看向一旁同样脸色很不好看的柳芊芊道:“我记得我昨儿个让柳小姐带的话是‘五万两,少一两都不行’,柳小姐莫不是没听清楚不成?还是听清楚了,却忘记转告汪侯爷了?柳小姐还是仔细想想的好,不然汪夫人的位子我可就未必愿意让出来了,到时候,说不得就只能委屈柳小姐唤我一声‘姐姐’了!” 汪铮年厌恶她,不愿跟她过下去,且对她的话有所顾忌是显而易见的,柳芊芊想要汪夫人的位子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便是他们的软肋,不比她,根本没有任何顾忌,所以,最终的胜利只会属于她! 果然说得柳芊芊着急起来,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小声开了口劝汪铮年:“汪大哥,要不就答应她罢?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没的白为她耽搁了咱们的好日子……”后一句话有意压得极小声,怕君璃听见了,跟方才一样,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在汪铮年面前温婉贤淑惯了的,可不能为君璃这个下堂妇而破功! 第11章 初提自立 奈何她虽说得小声,君璃却仍听见了,只不过懒得跟她计较而已。 ‘叫花子’?切,不过是柳芊芊安慰自己与汪铮年的话罢了,有本事她再给第二个‘叫花子’五万两去?只要丫们给得起,她是绝不介意再当一次这样的叫花子的! 不待柳芊芊把话说完,汪铮年已断然拒绝了她:“不可能!”看向君璃的眼神已快喷出火来。 君璃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只拿眼看柳芊芊,待看得其软硬兼施的拖着汪铮年进了内室后,才好以整遐的又斟了一杯茶,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等待起属于自己的胜利来,心里还在得意,啧,纸老虎神马的,对付起来真是太木有成就感了! 柳芊芊没有让君璃失望,不过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自内室独自出来了,对君璃冷冷道:“汪大哥已答应你的要求了,但有两个条件,其一,你不能把这五万两银子的事透露出去,其二,你不能将汪大哥与我的事透露出去,不然汪大哥绝不与你善罢甘休。好了,你可以走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必要再在君璃面前保持温柔娇弱的形象,横竖汪铮年已不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君璃即将拿走的,可是属于“她的”银子,那么大的一笔银子,她能强忍着不对她破口大骂甚至是大打出手,就已经算是涵养够好了! 君璃完全能理解柳芊芊此刻的心情,真的,换作是她忽然要被迫将这么大一笔在柳芊芊看来已是属于“她的”银子拿出来,也是会肉痛兼生气恼怒,恨不得吃了那夺去她的银子之人的,所以,她决定再添一把火,让柳芊芊更生气,也算是再为前君璃出口气,毕竟柳小三儿失去的只是原本就不属于她的银子,前君璃失去的却是惟有一次的宝贵xing命! 因挑眉妩媚一笑,顷刻百媚横生——这可是当初为了角色扮演需要,她曾苦练过多日的,闲闲说道:“柳小姐急什么,好歹我们也差点儿成了姐妹,也算是有缘,柳小姐何必这么急着赶人?况……和离书一日未拿到,我便一日还是汪家的女主人,柳小姐难道不觉得自己宾主倒置了?” “你!”柳芊芊被她妩媚的笑气得柳眉倒竖,却又禁不住庆幸汪铮年这会子已不再厅里,不然君璃方才那一笑连她身为女人瞧了都会觉得招架不住,何况男人乎?再开口时,语气也因此而越发的不善:“你都已经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了,难道还不知足?还是你后悔了,怕以你下堂妇的身份,以后再找不到像汪大哥这般好条件的夫婿,不想离开汪家了?我劝你还是趁早别做梦了,汪大哥是绝不可能再让你留下的!” “我有说过我要留下吗?”柳芊芊越生气,君璃心情便越好,“是不是做贼的都跟你一样,一丝半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其心虚胆寒呢?你放心,我对自己弃之不用的东西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你既然喜欢,还当宝一般,就留着便是,只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今日他汪铮年可以为了你与我和离,他朝也极有可能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抛弃你,你可千万得小心了!” 一席话,说得柳芊芊的脸白一阵青一阵的,片刻方冷冷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与汪大哥情比金坚,凭是谁都休想拆散我们!你话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就请你即刻离开!”心里已是快要气死过去,为君璃那句汪铮年乃是她不要了的,她却当宝一般! 君璃点点头:“我自然会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得向你道一声谢,谢你让我多得了五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银子,我可要怎么花呢?这样吧,以后你若是被汪铮年抛弃了,缺银子或是没地儿去了,尽管来找我,看在你今日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的份儿上,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你放心!哦,还有,你记得催着点汪铮年,早日把和离书送到我手上,不然只要我还是汪夫人一天,你可连理论上被汪铮年抛弃的机会都没有哦!” 说完不再理会已被气得浑身发抖,整张脸都扭曲了的柳芊芊,起身领着晴雪扬长而去。 “哐当”一声,君璃与晴雪方走出花厅,就听得里面传来瓷器砸到地上粉碎的声音,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禁不住都抿嘴笑了起来。 晴雪因捂着嘴巴低声笑道:“小姐方才可真是好生威风,奴婢还从没见小姐这么威风过,早知道该带了谈妈妈一起来的,也好叫她老人家也出一口恶气!对了,小姐是怎么忽然间就变得这般厉害的,教教奴婢可好?那样奴婢以后若遇上这样的事,也就不怕了!”看向君璃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崇拜,小姑娘家家活泼的天xing也无形中恢复了几分。 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厉害的?总不能告诉她她其实根本就不是她家小姐罢……君璃避重就轻道:“遇上这样的事是什么好事不成?真是个傻瓜,我巴不得这辈子都再没有这样威风的时候呢!” 晴雪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这种糟心事,还是能不遇上,就尽量不要遇上的好!” 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道:“对了小姐,方才您怎么就笃定侯爷一定会答应您的条件?奴婢可是捏了一把汗呢,怕侯爷一怒之下,真对小姐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到时候像小姐说的,侯爷固然后患无穷,可小姐您也再……真是万幸!” 怎么就那么笃定汪铮年会答应她的条件? 君璃微微一笑,“因为我在心里将汪铮年与柳芊芊看成两只纸老虎呀!” “纸老虎?”晴雪一脸的困惑,“那是什么东西?” 呃,好吧,她出于习惯使然,又不知不觉说出了现代的词语,只得耐心解释道:“顾名思义,‘纸老虎’自然是纸做的老虎。老虎勇猛吗?自然凶猛,可如果是纸做的老虎呢?则不过只是虚有其表而已,并不能使人害怕。我在心里把汪铮年看作是纸老虎,自然也就不会再害怕他,而他见我不怕他,自然也就只能答应我的条件了!” 当然,她更应该感谢柳芊芊,若非有她“热心”帮忙,汪铮年只怕没这么容易答应她的条件,虽然柳芊芊帮她的忙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汪夫人的位子。 只不过话虽如此,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直至这会子,手心里还都捏着一把冷汗,怕汪铮年真一不做二不休,真让她“因病去世”,死在汪家,到时候就算果真有人察觉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查出了此事,她也再活不过来了! 万幸汪铮年与柳芊芊人品虽差,好歹没有差到如现代她曾听过见过的那些渣男与小三儿一般,已至无边的地步,所以她才能大获全胜并全身而退,真真是万幸! 君璃一身轻松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便是吩咐谈妈妈:“可以开始收拾咱们的东西了,等和离书一拿到,咱们便即刻离开汪家!” 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不是说我有一所宅子在城西的四条胡同吗?可留有照看宅子的人?若是有,即刻传话让他们打扫一下宅子,若是没有,就有劳妈妈即刻去雇几个人打扫,咱们离开汪家后好搬进去。妈妈顺便再打听一下,官府可否允许立女户?若是允许,需要什么条件和程序,咱们以后可是要自立门户的,这是头等的大事,马虎不得!” 第12章 两难抉择 三年前君璃曾接拍过一部历史xing很强的电影——当然,那时候的她还没资格出演女一号,但依然被那位在国内外都以严谨著称的导演下令,与女一号一起恶补了整整三个月的历史知识,所以自然知道古代好多连土生土长的古人都未必知道的事情,譬如古代无夫亦无子的女子,官府一般都是允许其立女户的,一旦立了女户,不但可以不用服劳役,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与寻常家户一样,算是有了基本的法律保障。 因此早在昨日她初决定再不回君家的同时,她已暗暗打定主意一离开汪家,便立女户自立门户,与君家彻底断绝关系与往来,再不与其扯上半点瓜葛,省得再闹心,也省得再恶心。 “小姐不回府吗?”一席话,说得谈妈妈大惊失色,才因君璃竟真说动汪铮年同意和离,且也真得到了五万两银子而生出的喜悦之情也一下子大打折扣,失声道:“可小姐之前不是说……” 小姐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啊,怎么竟会忽然之间变了主意,甚至还想到了立女户?要知道立女户的都是寡居无子之人,小姐还这么年轻,怎么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难道她表面看似无所谓,其实此番是真被姑爷伤透了心? “我之前说什么了?”君璃不待她把话说完,已嬉皮笑脸的接道:“我有说过我们离开汪家后要回君家的话吗?我记得我只说过‘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没有地方可去的!’,妈妈不妨仔细想想。”昨日忽悠谈妈妈之前,她已打定主意一旦汪铮年同意和离,她便抵赖到底了,这会子实施起来,自然毫无心理压力。 谈妈妈闻言,忙将昨儿个君璃说的话仔细回想了一遍,貌似还真没有要回君家这样的字眼,可她又分明觉得有哪里不对,因还想再说:“可是……” “没有可是!”依然是不待她把话说完,君璃已打断了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妈妈且安排人打扫宅子去,我与晴雪也要开始收拾东西了!”说完已自顾与晴雪说起要先收拾哪些东西,后收拾哪些东西来,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看在谈妈妈眼里,情知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不由又是着急又是失落,着急的是自家小姐果真不再回君家了,她一个弱女子,又带着大笔的财产,就算立了女户,以后可要怎么办?万一有登徒浪子上门sao扰呢,岂非连个出头撑腰的人都没有?万一她将来遇上什么合适的男子,又该由谁为她做主?还有,舍弃了君家大小姐的身份,又顶着个和离的名头,小姐还能找到什么好夫婿,岂不是后半辈子也彻底毁了? 失落的则是小姐如今变得这么有主见,明显已不再需要她帮着拿主意了,照理她该高兴的,可心里却为什么空荡荡的呢? 谈妈妈心情复杂的一边嘟哝着:“若是大少爷知道小姐不回府,将府里的一切包括他这个惟一的亲弟弟都舍弃了,还不定怎生伤心呢……”,一边无奈的往门外走去,打算即刻去执行君璃的命令,毕竟君璃是主她是仆,尊卑有别,就算她再不赞同君璃的话,也不能不执行她的命令。 “妈妈且慢!”却在方走出两步后,被君璃给出声唤住了:“对了妈妈,当时你使人回君家报信说汪铮年要休了我时,大少爷在哪里?他是怎么个意思?” 君璃方才虽看起来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实则一直在觑眼看谈妈妈,怕她伤心难过,毕竟她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好,是以谈妈妈的嘟哝声虽小,却依然被她听了个正着,这才猛地想起自己还有这个时空的君珏这个弟弟,就算她不回君家了,就算她已不是原来的君璃了,她也有责任和义务为他的未来做出最妥当的安排。 可一旦自己离开君家,自立女户,从法律意义上讲,自己便与君家及君家的任何人都再无关系,若到时候君老头儿不让君珏与自己往来了,自己可要怎么办?难道就不管不顾这个弟弟了?自己万万做不到,这才出声叫住了谈妈妈,打算先侧面问问君珏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兴趣爱好,与前君璃这个姐姐的感情又如何,然后再据此来想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谈妈妈见君璃忽然问起君珏,只当她是忽然记起他所以回心转意打算回君府了,转悲为喜,忙转身道:“小姐难道忘记大少爷自十岁进学起,便一直在乐安的山塘书院念书了吗?算来至今已有七个年头了,真是苦了大少爷,除了过年,老爷几乎从不让大少爷回来,亦连当初小姐出嫁和大少爷中秀才,也只各让大少爷回来呆了三日,不然以小姐与大少爷的姐弟之情,此番发生这样的事,大少爷若是在京城,又岂会不为小姐出头?” 身为君家堂堂的嫡长子,还是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明眼人一看便可确定前途无量、光宗耀祖之人,却等同于被流放在外且一被流放就是七年,君珏在君伯恭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就算谈妈妈使人回去君府求助时他在京城,又能怎么样呢? 君璃暗暗苦笑,苦笑之余,心里对君伯恭的厌弃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得知君珏在君家的处境并不比前君璃好到哪里去后,君璃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让君珏与自己一块儿脱离君家,自立门户,与君老头儿彻底断绝关系,反正君老头儿半点不稀罕他们这对儿女,那他们也不必再拿他当父亲! 不想她才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谈妈妈已是大惊失色,大摇其头,又急又快的说道:“小姐万万不可这么想,大少爷再等不到两年就要下场了,一旦中举,随即便将参加秋闱,虽说以大少爷的学识,十有八九能高中,但谁都知道那些主考官点取进士不是只看学识,还要看出身的,听说历年的状元郎就没一个是出身寒门的。原本以大少爷的学识及出身,就算不能高中状元,高中前几名却是大有可能的,可一旦大少爷离了府,改立了门户,就再算不得老爷的儿子,也再算不得君家的大少爷,到时候大少爷再下场会是什么情形,可就说不好了!” 说着急急喘几口气,又道:“况老爷就算再不好,也是小姐和大少爷的亲生父亲,无论怎样对待小姐和大少爷,小姐和大少爷都只能生受着,不然就是忤逆不孝,又怎么能因父亲有了不是,作儿女的便不认父亲,要自立门户了呢?一旦传了出去,便是少爷学识再好,又有哪个主考官会点取少爷?就更不必说万一此举惹恼了老爷,有意授意主考官打压少爷呢?老爷可是从二品大员,小姐万万不能因一时之气,而坏了大少爷的前程啊!” 谈妈妈虽xing子绵软,又是仆妇没什么见识,但君家毕竟是官宦人家,她在君家待得久了,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了一些常人不懂的事。 也就是说,古代也是讲潜规则的? 君璃一阵无语,只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君珏既然能年纪轻轻便中秀才,可见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如果真如谈妈妈所说,主考官点取进士除了看学识还要看出身的话,她就无论如何不该在这个时候拉着他一块儿离开君家,君老头儿再渣再不配做父亲,终究是君珏的亲生父亲,在外人看来,他与君珏便是一家人,一荣俱荣,说句不好听的,焉知之前君珏中秀才时,主考官没有看君老头儿的面子? 第13章 回去便是 若她这时候拉着他一块儿离开了君家,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可以说他的后半辈子就真是毁了,她不能这么自私! 可她又是绝不可能再回君家的,总不能就这样将君珏这个弟弟给舍弃了,以后再不管他了罢?她又万万做不到! 君璃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中。 谈妈妈并不知道君璃这会儿是何等的纠结,见她不说话,只当自己还没劝转她,因忙又道:“大少爷打小便喜欢读书,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让那些敢瞧不起小姐,敢给小姐气受的人再不敢瞧不起小姐,再不敢给小姐气受,为此大少爷十年如一日的三更天才睡,五更天又起,便是连过年都不肯松懈片刻,大少爷这般拼命,可都是为了小姐,若此番真随了小姐一道离开,大少爷这些年的苦岂非都白受了?求小姐千万忍一忍,好歹忍到大少爷高中之后,再说离开的话,好吗?” 谈妈妈说到最后,已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哭腔,眼里更是盛满了哀求,让君璃不忍与之对视,可要让她就这样回君家去,她又委实不愿意,思忖半晌,只得道:“妈妈且容我再想想!”随即摆手打发了她和晴雪出去,独自沉思起来。 君璃权衡了一整日,依然拿不定主意回还是不回君家,为此甚至连晚上都没睡好,但这并不妨碍她第二日一早便起身,领着谈妈妈晴雪并另两个陪嫁过来的丫鬟坠儿和锁儿收拾东西,不管她回不回君家,汪家她都是铁定要离开的,趁早将东西收拾好,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样过了两日,汪铮年使了汪妈妈来送和离书并那五万两银票。 看着那张盖了几个鲜红大印的和离书,君璃一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虽说汪铮年已同意了和离,又有柳芊芊在一旁时不时的敲边鼓“帮助”她,但在没将和离书拿到手里之前,任何变数都有可能发生,君璃表面虽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就怕汪铮年忽然反悔变了卦,或是生出别的什么歹毒心思来,如今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眼见君璃一脸的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喜形于色,谈妈妈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年夫人为小姐定下这门亲事时,是满心希望小姐能与……白头到老的,谁知道……” 君璃心情正好,因安慰她道:“也许是我命定的缘分还没到罢,妈妈且不必忧心,指不定我很快就找到一个真正待我好的男子了呢?” 谈妈妈还待再说,想着和离书都拿到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只得闷闷的道:“希望如此罢!” 君璃点头笑道:“是肯定如此,妈妈只管放心!对了,四条胡同那边打扫得怎么样了?咱们自今日起就要住在那里了,可马虎不得!还有,帮忙搬东西的人可都找好了?咱们押车的人可也都安排好了?妈妈传话下去,等搬过去安顿下来后,每人赏……唔,就每人赏十两银子吧!”反正她才发了一笔横财,又何不多给自己人一些赏钱,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呢? 事后君璃曾找谈妈妈了解过,得知自己当年一共只陪嫁了四个丫鬟并谈妈妈一个管事妈妈共五人,之后还有一个因病打发了出去,要搬家的话,人手显然远远不够。但好在她在京城那两个铺子和四条胡同的宅子还留有不少当年自她外祖父起便一直追随的人,也幸得这些人都忠心耿耿,不然君璃与君珏弱的弱小的小,早被他们吃得渣都不剩了,他们自谈夫人去世后,便只奉她与君珏为主,是不折不扣的“自己人”,要让他们来帮着搬个家,自然不在话下。 听罢君璃的话,谈妈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半晌方支支吾吾道:“宅子倒是已经打扫完毕,只是……只是我并没有让铺子里和宅子里的人过来帮忙搬家……” 彼时君璃正两眼放光的与晴雪清点着自己的一些金玉首饰——饶是她因接拍古装剧已见过甚至戴过不少精美的首饰,依然被前君璃的首饰匣子弄得眼花缭乱,要知道这些可都是真货,是有钱也不见得就能买来的,不比剧组的那些首饰,瞧着虽美,却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是以闻得谈妈妈的话,她头也不抬,只是漫不经心道:“不是找的咱们自己人来帮忙,那是找的谁?不管找的谁,只要差事办得好,一样有赏!” 谈妈妈闻言,仍是支支吾吾的,“找的是,找的是……小姐,老奴背着您做了一件您知道后铁定会生气的事,还求您能原谅老奴!”一边说,一边已“噗通”一声就地跪下了。 明知道她会生气,却仍做了的事? 君璃的心里攸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也没心情再欣赏匣子里的首饰了,但仍先命晴雪扶了谈妈妈起来——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实在受不了有人动不动就朝自己下跪尤其那个人还是个老人,才沉声道:“妈妈不要告诉我,你已趁我不知道时,回君家去将我其实不是被汪铮年休了,而是与他和离并且还得了五万两银子赔偿的事告诉了君……老爷!”她总共才来这个世界没几日,与谈妈妈最大的分歧,便是离开汪家后回还是不回君家,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明知自己会生气,谈妈妈却仍做了的事。 事实证明,君璃的猜测正中靶心。 “回小姐,老奴是将您不是被汪侯爷休弃,而是与之和离的事告诉了老爷,老爷也已经同意您回去了,还说一拿到和离书,便立刻使管事来接小姐回去……不过小姐放心,有关那五万两银子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说……”谈妈妈说话间,眼神一直闪烁不定,心虚的不敢与君璃对视。 君璃就一下子没了语言,合着自己还该表扬她,夸她做得好才是?这才真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 不过,谈妈妈此举虽有自作主张之嫌,倒是变相的为一直摇摆不定,拿不定主意是该回君府还是不该回的她最终做了决定,让她再不必为这个问题而犯难,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而谈妈妈见君璃脸上喜怒莫辨,又一直不说话,只当她是被自己偷偷回君府报信一事气得狠了,挣开晴雪的手便又要下跪,“小姐您骂我罢,我知道您还记恨老爷之前的绝情,不愿回去,可您真的不能不回去啊,且不说您带着大笔的财产却没人庇护会如何,您和大少爷名下那些庄子铺子若是没了君家这个靠山会如何,您若是没了君家大小姐这个头衔日后于姻缘一途上又会如何,单只为了大少爷两年后便要下场这一条,您都不能不回去,不然大少爷这些年的苦,可就真是白受了,尤其大少爷那般吃苦,可都是为了您,您怎么忍心让他白忙活一场,甚至前途尽毁……” “妈妈不要再说了,”话没说完,已被君璃忽地出声打断,“我回去便是!” 正如谈妈妈所说,就算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君珏两年后要下场,她都该回君府去,以免君珏为她分心的,更何况谈妈妈还说过君珏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好叫那些敢瞧不起她,敢给她气受的人再不敢瞧不起她,再不敢给她气受’——这让她想到了在现代的弟弟,他也是做什么都是为了她这个姐姐,时时刻刻不忘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第一位! 第14章 嫁妆不回 有这么好的弟弟,别说只是为他回好歹也算是自己家的君家,且只须回两年,就算是要为他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心甘情愿,更何况君家也不过就是有个让她无比恶心的渣爹,有个显然看他们姐弟不顺眼的继母及其生的一群小崽子而已,算不得什么龙潭虎穴,她就不信自己两年后不能全身而退! 只是在那之前,她得弄清楚君老头儿明明一闻得汪铮年要休了她,第一反应便是叫她去死,如今怎么会忽然转变了态度?总不能就因为休书变成了和离罢?要知道这二者虽有很大的区别,但对于稍稍讲究些门风家声的人家来说,都是败坏清誉的事,君老头儿既然那么看重家族名声,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同意她回去? 君璃想了想,因问谈妈妈道:“你上次回去见老爷时,老爷原话都说了些什么?老爷说话时,是个什么表情?这次呢,这次老爷又都说了些什么,又是个什么表情?”她总觉得君老头儿的态度有问题,让她无端生出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谈妈妈的表情就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我没有见到老爷,老爷怎么会见我一个下人?我都是托的老爷跟前儿的高管事帮忙说项,高管事是当年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那你都跟高管事说了什么?”君璃忙问道,就算那位所谓的高管事是当年谈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家如今领的可是君伯恭的银子,谁知道能信他几分? 谈妈妈思忖了片刻,“也没什么,就是告诉高管事小姐是要带着自己的全部嫁妆回去的,一应吃穿用度根本不必公**钱,请他帮忙在老爷跟前儿说项,万幸高管事在老爷面前还有几分体面,一说老爷就同意了!” 君璃闻言,就忍不住冷笑起来,她总算知道君老头儿为何会忽然又同意她回去了,敢情是谈妈妈那句‘小姐是要带着自己的全部嫁妆回去的’起了关键作用! 想想也是,只为当年谈夫人将自己的嫁妆只分给自己一双儿女,而没有留给他之事,君伯恭便迁怒了前君璃姐弟这么多年,他对银子的热爱程度由此可见一斑,如今忽然有了这么大一笔横财摆在眼前,君伯恭又岂能有不动心的? 弄明白君伯恭之所以忽然同意自己回君家的真正原因后,君璃虽为前君璃感到悲哀,悲哀她有这样一个父亲,但更多的却是庆幸,好歹她已约莫清楚了君伯恭的动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回去任人宰割。 只是君璃不明白,君伯恭若一心图谋她的嫁妆,当初闻得汪铮年要休了她时,又怎会不为她出头撑腰?她只凭着一腔狠劲几句空话便做到了的事,没道理君老头儿堂堂二品大员做不到,毕竟汪渣男以“无子”休弃她的理由在她至今仍是完璧之身这个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根本站不住脚,难道是君老头儿顾忌汪渣男才立了大功,圣眷正隆,所以只能避其锋芒? 君璃把自己的疑问说给谈妈妈听,“……这又是什么缘故?”既然已经决定回去了,她少不得要把一切能弄清楚的都弄清楚,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就见谈妈妈竟一下子红了老脸,片刻方小声道:“老爷并不知道当初小姐没有与姑爷……与汪侯爷圆房之事……”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这样的事,本该三朝回门时夫人问小姐的,可小姐回门之日,正是姑爷……汪侯爷出征之时,故小姐只匆匆回去与老爷磕了头便离开了,况这样的事,老爷作父亲的,也是不好问小姐的……” 原来是这样! 君璃撇嘴,她就说嘛,君老头儿又岂会眼睁睁看着那么多银子落入他人之手,敢情丫根本不知道前君璃没与汪铮年圆房之事,以为自家是理亏的一方。 但如果他以为从她手里得到银子会比从汪渣男那里得到银子容易,那他就真是打错了主意! 君璃暂时不再问有关君伯恭及君家的事,而是吩咐谈妈妈:“即刻传话给咱们的人,让他们过来帮忙咱们搬家,除了必须留下守铺子和宅子的人,让其他人能来的都来,越多越好,等东西都搬过去后,我重重有赏!” 话音未落,谈妈妈已急道:“小姐才不是说愿意回去了吗,怎么……” “我是说我愿意回去了,却没说连我的嫁妆也一块儿回去!”君璃微微勾起唇角,“怎么说我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身上流着老爷的血,老爷养我一辈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哼,想算计她,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话虽如此,”谈妈妈目瞪口呆,片刻方嗫嚅道:“可府里主持中馈的毕竟是夫人,老爷是从不管内院事的,我那天又与高管事说过了小姐的一应吃穿用度都不用公**钱,这……” 谈妈妈是怕杨氏会在物质上苛待她罢?毕竟君老头儿都不拿她这个女儿当回事了,还能指望杨氏这个后娘对她有多好不成?只是她既然明知她回君家后日子不会太好过,为什么还偏要力劝她回去呢? 君璃暗暗摇头,到底不忍见她这般沮丧,因说道:“吃穿用度能用几个钱?不用公**钱就不用便是,这点钱我难道还出不起?妈妈有什么好愁的,还是赶紧叫人来搬东西是正经!”撇开前君璃给她留下的那么大一笔财富不说,单只汪渣男赔给她那五万两,就已够她挥霍好些时日了! 谈妈妈却仍有些转不过弯来:“可府里的人都是踩低拜高,看菜下碟惯了的,小姐若不将嫁妆带回府去,他们见小姐两手空空的回去,还当小姐仍跟以前一样拮据潦倒,只怕又要看轻小姐了,小姐正好趁此机会一雪前耻!” 以前府里的人虽都知道小姐有夫人留下的大笔财富,但因夫人有言在先在小姐出嫁前,不能自由支配那些财富,小姐每月只有公中的二两月钱过活,自己都捉襟见肘了,自然拿不出多余的银子赏人,而新夫人却手握管家大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以致那些下人虽顾念小姐主子的身份,不敢明着对小姐不敬,她们这些跟小姐的人却是受尽了白眼,早盼着能有机会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 “我难道是为了那些人才回去的?狗咬我一口,难道我还咬回去不成?”君璃已经不耐烦了,难道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谈妈妈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君璃吗?有个唐僧奶娘真是伤不起,“只要他们不再犯到我头上,我管他们去死呢!妈妈还是赶紧叫人来搬东西罢,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 说得谈妈妈不敢再说,屈膝行了个礼,自安排人手去了。 这一回,谈妈妈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近五十个人各司其职的安排妥当了,赶在黄昏之前,将君璃当日抬进汪家的所有嫁妆包括大件的家俱,都装车运出汪家,运到了君璃位于四条胡同的陪嫁宅子里。 余下君璃四下里看了一遍空荡荡的屋子,才笑得不无恶意的向谈妈妈道:“这下妈妈可以使人回去告诉老爷我已拿到和离书,可以派人来接我回去了!” 第15章 换了个人 谈妈妈不由有些忐忑:“小姐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真的行吗?” “怎么不行?”君璃反问,“难道老爷有亲口说过我必须带了自己的全部嫁妆才能回去?”“亲口”二字还有意被她咬得极重,她就不信君老头儿有脸将自己心底见不得人的想法诉诸于口! 谈妈妈摇头:“这倒是没有……” 君璃微笑,“那不就结了!妈妈快使人回去传话罢,你没见汪妈妈已经在院门外晃了好几圈了?” 谈妈妈也是知道和离书都拿到了,她们自然不好再在汪家多停留的,更何况人家早有言在先,忙应了一声“是”,即刻使了人回君家去。 君家的人来得极快,领头的是个约莫三十来岁,梳圆髻,戴赤金双股金钗,瞧着很是精明利落的媳妇子。 当她看到汪家的门厅里君璃主仆五人都只随身带了一个不大的包袱时,脸色明显一僵,片刻方赔笑道:“敢问大姑奶奶,您有哪些东西是要运回府去的?奴才奉老爷夫人之命,带了好些人手和车马过来,大姑奶奶看是这会子叫他们进来,还是再等一会子?” 君璃一脸的惊讶:“我们主仆拢共就五个人,一辆马车尽够了,爹爹怎么使了这么多人来接?这也太浪费了罢!”面上虽满是惊讶之色,实则心里早笑翻了,君老头儿,最好气死你丫的! 君璃满脸惊讶的说完,又向谈妈妈并晴雪几个感叹:“先前我还觉得爹爹不疼我,如今看来,爹爹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 此话一出,谈妈妈还没反应过来,晴雪经过这几日与君璃的相处,已约莫猜得到她的心思,忙笑着附和道:“这是自然的,小姐可是老爷的嫡长女,老爷不疼小姐,倒要疼谁去?” 主仆两个自顾说得忘我,并未注意到那来的管事媳妇悄悄撇起了嘴角,哼,什么‘爹爹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什么‘嫡长女’,什么‘老爷不疼小姐,倒要疼谁去’,她们主仆倒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也不瞧瞧如今府里是谁的天下,三小姐那才是老爷心目中真正的嫡长女呢,眼前这个短命鬼生的下堂妇算哪棵葱哪棵蒜? 这管事媳妇不是别个,却是君伯恭现如今的夫人杨氏的陪房陈进财家的,素日里在杨氏面前极得脸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使来走这一遭了,自然对君璃尊敬不到哪里去。 陈进财家的腹诽的同时,禁不住满心讥讽的抬起头向仍与晴雪说得高兴的君璃看去,打算瞧瞧她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这般自我感觉良好的? 却只瞧了君璃一眼,已不自知的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儿。 君璃今日穿的是素菊纹象牙色对襟绫衫配荼色水波裙,头发绾作倭堕髻,只簪了一支点翠白玉响铃簪,行动间轻声叮咚作响,不着脂粉,不饰金玉,却反而更显清雅秀丽——别说与以往灰头土脸的她比起来犹如天壤之别,就算比起向来自负美貌的君家三小姐君琳,也是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漂亮得多,也就难怪陈进财家的会目瞪口呆了。 这个小jian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不但人变漂亮了,说话行动也没了以往那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那些嫁妆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她们主仆就一人一个小包袱就完事儿了?不行,她得即刻使人回去将此事禀告夫人才是! 陈进财的家见君璃主仆都未注意到自己,忙冲身侧与自己一块儿来的另一个着潞绸比甲,戴大红绒花的媳妇子,也是杨氏跟前儿得用之人名唤周百山家的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者即刻使人回去见杨氏,看杨氏怎么说。 不想后者还未及行动,君璃已忽然出声笑道:“为了我的事,两位妈妈一路辛苦了,晴雪,赏二位妈妈一人二十两银子打酒吃!”陈进财家的以为她们主仆方才只是在说闲话,却不知她趁机吩咐了晴雪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是,小姐!”晴雪脆生生的应了,按君璃方才吩咐的自荷包里掏出两张二十两的银票,便不由分说塞到了陈进财家的和周百山家的手里,嘴里还笑盈盈道:“昔年多承二位妈妈照顾我们家小姐,奈何那时我们家小姐囊中羞涩,也不曾好生答谢过二位妈妈,如今我们家小姐今非昔比了,自然要好生答谢一下二位妈妈,还请二位妈妈不要嫌少,日后在夫人面前多为我们小姐美言几句才是,我们小姐势必不会亏待二位的!” 君璃又笑道:“说来我也有好些日子不见爹爹与母亲了,心中还挺记挂二老的,不知道能否即刻动身回去?若是迟了,影响二老休息可就不好了!” 一出手便是二十两银子,相当于她们两个将近一年的月钱了,嘴里却还说让她们‘不要嫌少’,还暗示以后不会亏待她们……陈进财家的与周百山家的都是人精,如何不明白君璃的言外之意,这是打算只回去人,不回去嫁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暗想道,这大小姐的嫁妆虽不知道被她弄到哪里去了,但看来她身上却仍是大有油水可捞的,先把人接回去,再把这一节跟夫人细细说了,请夫人徐徐图之,想来夫人应当就不会生气了罢?毕竟她们虽在夫人跟前儿有几分体面,终究只是下人,君璃却是主子,老爷的嫡长女,又岂是她们能做主接回去还是不接回去的? 暗暗打定主意,陈进财家的与周百山家的先屈膝向君璃道了谢,才由陈进财家的向君璃赔笑道:“大小姐一片孝心,若是老爷与夫人知道了,还不定怎生高兴呢!时候的确不早了,奴才们这就服侍大小姐上车回府去,奴才们来时,夫人正吩咐厨房准备席面给大小姐接风洗尘呢,这会子回去,正是时候!”态度不知不觉间已恭敬了不少,“大姑奶奶”的称谓也改成了“大小姐”。 君璃微微一笑:“那我们这就出发罢,让二老久等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心里却在冷笑,看这两个奴才前倨后恭的样子,有孔方兄开道果然不一样! 当下一群人因簇拥着君璃至汪家的角门外上了打头那辆朱轮华盖车,谈妈妈与晴雪贴身服侍,其余人则上了后面的车,然后由跟车的妈妈并护卫团团围着,浩浩荡荡往君府行去。 “也不知道待会儿见小姐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老爷和夫人会是什么反应?”坐上马车后,谈妈妈仍忍不住担心。 君璃却是一脸的轻松:“我自有主意,妈妈不必担心,只管等着瞧便是!”她别的本事没有,对付那些既要当biao子又要立牌坊的人却是一向最有办法的,汪渣男与柳小三儿便是现成的例子! 后面的马车上,陈进财家的也正压低了声音与周百山家的说话:“你说那个小短命鬼把嫁妆都搬去哪里了?当年她出嫁时,足足七十二抬嫁妆可是大伙儿都瞧见了的,这还不包括那些田庄啊铺子啊宅子啊什么的!” 周百山家的小声道:“十有八九是搬去她陪嫁的宅子里了,她不是在四条胡同有所宅子吗?不过你难道没觉得她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吗?不但人变得漂亮了,连xing子也大变了,我瞧着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怕夫人未必就能如愿,咱们到时候无事宁可躲远些,省得作了出气筒!” 第16章 君府众生 “这话极是!”陈进财家的忙点头。 君府位于富康坊,与汪家一南一北隔了大半个京城,坐车的话,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因此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时,天已擦黑了。君府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门前种两株合抱粗的参天大树,枝叶如伞般密不透风的遮住大门,偏其时又已天黑了,四下里连个人影也看不见,竟无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让心里本就对君府所有的一切的都各种抵触的君璃第一印象越发的不好。 陈进财家的命将君璃所坐的车直接赶进了垂花门,待车停稳后,才亲自上前请君璃下车:“大小姐,到家了,请您下车!” “知道了!”君璃应了,由晴雪服侍着下了马车,被众人簇拥着往君府的正房行去。 一路上,借着抄手游廊上悬挂的灯笼发出的朦胧的光,君璃将君府的布局看了个大概,总体来说,君府布置得还算雅致,给人以书香门第的感觉,倒也附和君伯恭两榜进士的身份,不比汪家处处以富丽为主,想是因一家是堂倌,一家是勋贵的缘故。 陈进财家的与周百山家的引着君璃走了一程,在一所五间的正房前停下,陈进财家的因笑道:“大小姐稍等片刻,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君璃笑着点点头,正待开口,就见两个穿石青色比甲,长得都眉清目秀的丫鬟迎了出来,远远的便笑着屈膝给君璃行礼:“大小姐可回来了,才老爷和夫人还念叨着呢!” 晴雪机灵,知道君璃已认不得二人,忙凑上前半步小声道:“这是夫人屋里的玉簪和金钗两位姐姐!” 其实不必晴雪告诉,君璃只看二人的穿着打扮,及其言语间的那种干练自信,便能猜到二人应是杨氏跟前儿得脸的大丫头,脸上早已满满都是笑容:“才不过一阵子不见玉簪与金钗两位姐姐,二位姐姐又漂亮了!”说着拿眼看晴雪。 晴雪便笑嘻嘻的上前,各塞了一个荷包给二人:“这是我们小姐请二位姐姐买花儿戴的!” 玉簪与金钗忙都赔笑道:“怎敢让大小姐破费!” 君璃笑道:“不过一点小意思罢了,两位姐姐莫不是嫌少不成?日后还要多承二位姐姐照顾呢!” 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玉簪与金钗不好再推辞,忙屈膝向她道谢:“多谢大小姐!”待双双抬起头来,才注意到君璃不止说话行事变了一个人似的,亦连长相打扮也换了一个人,瞧着压根儿已再没有半分过去的影子,若是这时候让她们在别的地方单独见了她,她们绝对会当其是个陌生人! 两人与之前陈进财家的和周百山家的一样,都有片刻的目瞪口呆。 还是陈进财家的笑着开了口:“这会子更深露重的,两位姑娘还是快请了大小姐进屋罢,不然冻坏了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还不定怎生心疼呢!”,才让二人回过神来,忙笑道:“都是奴婢们的不是,还请大小姐勿怪!” 说着往前面引路,边走还边笑道:“得知大小姐要回来,几位小姐和少爷都很高兴,这会子都在屋里等着大小姐呢!” ‘都很高兴’?君璃暗自嗤笑,只怕除了自己的亲弟弟君珏,这府里就没有一个人是真心高兴自己回来的罢?偏偏君珏这会儿还不在! 想到君珏,君璃心下有短暂的伤感,但很快便收起来,随玉簪金钗二人进了灯火通明的正房的花厅。 乍然从光线暗淡的地方走到光线如此明亮的地方,君璃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应,还是略站了站,才缓过来。抬眼看去,就见正中坐着一对中年夫妻,左边坐着两个正太,右边则坐着两个年轻姑娘并一个萝莉,一瞧得君璃进来,正太与姑娘萝莉们都齐齐站了起来,只不过最小那个正太与萝莉的脸上分明有不情愿闪过。 君璃只来得及看这一眼,当中坐着的妇人已起身行至她面前,一把拉了她的手,笑盈盈的柔声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如今已回到自己家中,以后断不会再受此委屈!” 不用晴雪提醒,君璃也知道这妇人必定是她那个便宜后娘杨氏无疑,不由怔了一下,只因杨氏与自己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杨氏着一身湖色裹银白的褙子,身材纤细,肤白如雪,再衬上瓜子脸上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让她有种雨打海棠般的楚楚动人之姿,瞧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实难想象她其实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长女已经十五岁。 君璃原本还以为杨氏是个精明凌厉之人,不然前君璃不会被养成那样的xing子,压根儿没想到她会看起来这般的柔弱惹人怜。 但正因为如此,君璃心中反而越发提高了警惕,精明外露的人不可怕,反而是这种表面看似柔弱的小白花最具杀伤力,不说别的,只说君老头儿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个庶女君珊以外,其余四个孩子都是与杨氏生的,杨氏的厉害已可见一斑,她可不能被她的外貌所骗,掉以轻心着了她的道儿! 不过要比演技,君璃堂堂影后专业人士又岂会输给杨氏一个“业余选手”?当下便反握住杨氏的手,满脸感激的哽咽道:“有母亲这句话,女儿便放心了,女儿方才还担心爹爹和母亲嫌女儿丢脸,不定会对女儿怎生疾言厉色,如今看来,却是女儿多心了,想想也是,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女儿是爹爹和母亲的女儿,爹爹和母亲又岂能有不心疼的?如此女儿以后长住家里也可以安心了!” 一席话,说得杨氏有片刻的怔忡,这个小短命鬼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说话了,她在人前不是向来连话都不大抖得利索的吗? 念头闪过,杨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君璃变漂亮了,还不是普通的漂亮,而是万里挑一的漂亮,连自己亲生的女儿,在京城闺秀圈里一向以美貌著称的君琳都不见得比得过她,心里就攸地浮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杨氏心里又惊又怒,第一反应便是拿眼去瞪陈进财家的和周百山家的,这两个不中用的狗东西,难道小短命鬼变得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她们都没看见,竟不知道先使个人回来与自己禀告一声,好叫自己心里先有个数? 四下里扫了一圈,却是既不见陈进财家的身影,也不见周百山家的身影,这才想起她们身为管事媳妇,近身服侍主子并非她们的差使,不由越发怒不可遏,暗想等下去后,看她怎么收拾她们! 但杨氏素来沉得住气,心里虽已是波浪滔天,面上却仍一派温柔从容的样子,拉了君璃的手继续柔声道:“这里是你自个儿的家,自然是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说着拉着君璃走到君伯恭面前,笑道:“别只顾与我说话,快见过你爹爹,得知你今儿个要回来,他连衙门都没去,一下朝便回来了,可见心里有多疼你!” 他是急着回来验看她的嫁妆,然后好据为己有罢?君璃暗自冷笑,面上却越发的感动,上前屈膝给君伯恭行礼:“女儿见过爹爹,让爹爹担心生气,都是女儿的不是,还请爹爹见谅!”说话的同时,飞快打量了君伯恭一眼。 第17章 第一步目的已达到 君伯恭着一袭宝蓝底菖蒲纹杭绸直裰,头发乌黑,皮肤白皙,目光明亮,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非常的斯文儒雅,气质极佳,一点也看不出已是七个孩子的爹——与方才乍见杨氏时一样,让君璃大吃一惊,君老头儿竟是这般的年轻英俊?若是放到现代,进了娱乐圈,没准儿还能一炮而红呢,毕竟在现如今的娱乐圈里,老男人反而更吃香! 君璃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却是庆幸,庆幸君伯恭与她现代的父亲长得一点也不一样,方才在路上时,她便一直担心这个问题,怕老天爷又玩儿她,让前君璃的渣爹跟自己的爸爸如自己与前君璃那样,长得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她铁定会怄死,君渣爹怎么配与爸爸长得一样,那根本就是对爸爸的侮辱! 君璃心念电转的同时,君伯恭已经开了口,语气颇为不善:“我素日是如何教导你的?谁知道你竟使家族如此蒙羞,就算不是被汪家所休,而是与之和离,一样丢尽了我的脸!枉我还身为礼部侍郎,明儿让同僚们知道了,我还见人不见了?” 尼玛的,你几时教导过我,不,应该是前君璃了?你但凡真教导过她一丝半点,但凡真有把她放在心上一丝半点,她又岂会落到年纪轻轻便走上绝路的下场?竟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真是次奥! 君璃在心里“深情”问候君伯恭他老母,面上却一副欲泫欲泣的样子,“都是女儿的不是,辜负了爹爹的教导,给爹爹丢脸了,还求爹爹不要生气了,不然气坏了身子,女儿的罪过岂非越发的大了?” 说完抬起头来,任两行眼泪静静的滑下脸颊,肩头还一抽一抽的,就好像被雨打着的迎春花,孱弱娇嫩,却又分外精致,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生出怜惜之心来。 这是君璃方才自杨氏身上得来的灵感,看杨氏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她料想君老头儿十有八九应该是喜欢这个调调儿的,不然杨氏在君府的地位如何能这般固若金汤?是以她也决定装一把小白花,看能不能换起老头儿的怜爱,如果能唤起,于她以后在君家只会利大于弊,如果不能唤起,就当是练一下演技了,反正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果见君伯恭一下子愣住了,脸上也真浮现过几分怜惜之色,好半晌方有些心不在焉的唏嘘道:“一转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倒是与你母亲有**分相似……”说完便再没了话,只是发怔,似是在追忆往事一般。 看在君璃眼里,虽心喜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却也对渣爹越发的不屑,只怕在今日之前,丫根本连前君璃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过罢?倒还有脸提起她母亲,他也不怕她母亲半夜来找他? 看在杨氏眼里,却是警铃大作,她是听府里下人们提起过昔年谈氏那个短命鬼是如何美貌,与君伯恭又是如何恩爱的,就算之后因嫁妆的事,让君伯恭恼了谈氏这么多年,二人终究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又岂能没有几分情分?只看他才看了小短命鬼一眼,已不自觉转变了态度,便知道他心里对谈氏终究还是有情的,若是让小短命鬼再对着他哭下去,她即将煮熟的鸭子,岂非就要飞了?!说来也是怪她不察,连小短命鬼已似变了一个人都不知道,不然这会子又岂会这般被动? 杨氏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仍不显,上前娇嗔开口道:“老爷,好容易孩子回来了,您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没的白让孩子伤心!况又不全是咱们孩子的错,显然那姓汪的也有问题,不然咱们好好的孩子,怎么才嫁进他们家几年功夫,就这样那样的毛病都出来了?可见是他们家有问题,且这问题还不小,不然咱们孩子怎么就会过不下去了,宁愿死后没有供奉香火的人也要和他各过各的?老爷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孩子都已经够委屈了,您就不要再说了可好,琳儿姐弟几个可还等着见过他们的大姐姐呢!” 一席话,打断了君伯恭的沉思,就禁不住鄙薄起自己来,谈氏都待自己那般无情无义不信任,害自己当年那次关键的升迁不成,以致自己如今还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礼部侍郎了,自己还想她做什么? 再看向君璃时,便没了方才那几分怜惜,但到底也没有再训诫她,只是威严的冲杨氏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且让琳儿姐弟都来见过他们大姐姐罢,也好早点开席,吃完早点歇下,明日一早我还要上朝呢!” “妾身早已命厨房随时待命了,老爷只管放心,不会误了您早朝的!”杨氏忙笑着应了,招呼君璃坐到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后,方招手命君琳等人:“还不快来见过你们大姐姐,可都等急了罢?” 方才君伯恭脸上的怜惜之色君璃是看见了的,不由对坏自己事的杨氏恨得牙痒痒,但杨氏话说得如此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她亲生母亲,真个满心心疼她呢,她若再这样哭哭啼啼的,岂非就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了? 君璃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不会傻到那个地步,遂依杨氏之言,坐到了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等着她那群便宜弟妹们前来见过。 “见过大姐姐!”便宜弟妹们齐齐上前给君璃行礼,只不过最小的两个君珮和君璇脸上的不情愿和鄙弃之色遮都遮掩不住,这也是可以想见的,毕竟他们都是杨氏所生,杨氏是大人,虽不喜欢她毕竟知道遮掩,小孩子却还不知道遮掩或是即便知道也遮掩不住,所以这两个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君老头儿的庶女君珊也可以忽略不计,君珊的生母周姨娘乃当年谈氏的陪嫁丫鬟,只这一点,便注定了杨氏不可能待她们母女多好,所以她们母女就算不能成为她的帮手,至少也不会成为她的对手;再者君珊本身也是个老实木讷的,虽然长得也算个美人儿,穿着打扮也像个千金小姐,但她站在那里,只要不开口说话,别人就很容易将她当成隐形的,根本不可能会去生事。 说起君珊这个庶女是因何而来,君璃又有问候君老头儿老母的冲动。之前谈妈妈为劝她回来,曾不止一次的在她耳边说当年君老头儿与谈氏的感情是多么的好,“老爷那时候才中了举人,正是该与同窗好友们多聚聚的时候,却在家守着夫人好几个月不曾出过门,与夫人好得蜜里调油,不知道多惹人羡慕,只可惜……” 吧吧吧的说了一大堆,惹得君璃都忍不住有些感慨了,觉得君老头儿也不算一无是处,但随即便生出个疑问来:“既然老爷和我娘感情那么好,怎么还会有二小姐?”君珊只比君珏小三个月,也就是说,当时谈氏还怀着身孕,但君老头儿已经在跟别的女人XXoo了,就这样还叫感情好? 谈妈妈一脸的理所当然:“夫人怀了身孕,不方便服侍老爷,自然要为老爷收个通房啊,也是周姨娘运气好,很快便有了二小姐,不然她也抬不了姨娘!”没注意到君璃已快吐血三升,还为君老头儿说好话,“老爷一开始本不愿将周姨娘收房的,夫人怀小姐时,老爷便没收人,是当时还在世的老夫人bi老爷的,说万一夫人这胎再生个女儿,她岂非到死都抱不上孙子了?老爷这才收了周姨娘……” 第18章 别有居心 谈妈妈本意是为君老头儿开解,却不知君璃闻言后,对君老头儿印象越发的恶劣,觉得君老头儿根本就是一头人头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动物,不然哪能整天说着我喜欢你、我稀罕你,你是我的心肝,却在老婆怀孕期间,跟别的女人滚做了一团?还说什么是他老母bi的,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按头不成?啊呸! 君璃想到这一节,便恨不能吐君老头儿一脸的口水,但想归想,至少眼下她还不能这么做,说不得只能收回思绪,继续与便宜弟妹们周旋。 杨氏所生的长女君琳已经十五岁,着木兰青双绣梅花锦缎衣裙,戴赤金镶倒垂莲花步摇,生得面容婉约,眉眼柔媚,肤白如玉,说话轻声细语,笑容也是恰到好处,给君璃以极具亲和力的第一印象,只是即便她看起来再具亲和力,君璃亦是本能的对其生不出半点好感来,总觉得她的言辞笑容都虚伪得紧。 “欢迎大姐姐回家,以后咱们姐妹就又多一个可以说话顽笑的人了!”君琳盈盈给君璃行礼,虽在乍一见到君璃现如今竟变得这么漂亮后,眼里有惊怒闪过,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显然与杨氏一样,也是个有心计有手腕的。 杨氏的长子君琪十三岁,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面容俊俏,举止有礼,笑容清爽,虽因年纪还小身量还未长成,却一眼便可知其长大后会迷倒多少怀春少女。 他彬彬有礼的向君璃问好:“大姐姐!”带着适当的距离,却没有虚伪做作的亲切,反而让君璃生出几分好感来,但也仅此而已,他毕竟是杨氏的儿子,而她的亲弟弟只有君珏一个! 眼见所有子女都已见过君璃了,杨氏因吩咐人摆饭,大家移至旁边的小花厅里落座。 待菜都上齐后,君珮四下里扫了一圈,随即鼓起包子脸不满的大叫道:“怎么没有蜜汁虾球和香芋肉丸!”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规矩!”杨氏瞪他一眼,“今儿个可是你大姐姐的接风宴,自然都要捡你大姐姐喜欢的菜来做!” 又笑向君璃柔声道:“这蜜汁胭脂鹅脯、清蒸鲈鱼和荷叶口蘑鸡汤都是你爱吃的,你待会儿多吃点!” 君璃忙起身道谢:“多谢母亲关心!” 一旁君伯恭忽然开口道:“珮儿既喜欢吃那两道菜,就吩咐厨房即刻做了添上来便是,什么大不了的!”看得出来极疼这个才六岁的幼子。 杨氏闻言,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得色,丈夫喜欢自己生的儿子,她自然乐于见到,但却不欲这样惯着君珮,因向君伯恭嗔道:“老爷虽念珮儿年纪小,难免多疼他一些,但也不能任他就这般随心所欲的没规没矩,不然堕了老爷的声誉,妾身的罪过岂非大了?”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儿。 说得君伯恭神色大霁,点头道:“还是夫人虑得周全!”说着举起了筷子。 眼见君伯恭举起了筷子,众人这才相继也举了筷。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旦开吃后,就连君珮也变得斯文,不再任xing,席上只闻轻微夹菜的声音,整顿饭都吃得静悄悄的。 一时饭毕,待丫鬟们服侍着漱了口后,杨氏因笑向君璃道:“我已命人将你以前住的流云轩打扫出来了,你今儿个累了一天了,且早些回去歇着罢,有什么话,咱们娘们儿明儿再说也是一样,至于你屋里服侍的人,且先用着你素日服侍的,不够的过几日我再给你添上!” 君璃早瞧出杨氏心神不定了,知其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只怕她正迫不及待想召了陈进财家的和周百山家的来细问,反正她的第一步目的已达到,便也不多说,依礼给君伯恭和杨氏道了别,便被谈妈妈和晴雪等人簇拥着,回了杨氏口中的流云轩。 流云轩是个小小的三间,一明两暗带东西耳房并退步,院子四四方方的,极宽敞,边上种了一溜儿的桂花,如今开得正好,幽香阵阵。院角有两株西府海棠,因已过了花期,枝条上挂着小小的果实;房子都是刷得粉白的墙,深褐色的廊柱,乌黑的瓦,门窗与柱子是一个颜色,游廊窗棱的装饰俱是冰炸纹,与君家正院那种庄重得稍显呆板的风格有些不太一样,这里给人一种清朗的感觉。 虽然比不上君璃在汪家暂住了几日的那间院子那般敞亮阔朗,却也让她极是满意,毕竟这样的房子若搁现代,那可是小别墅级的,她即便拿出全部的财产,也不见得就能买得起,这大概也算是穿越一场的另一项福利了吧? 但谈妈妈与晴雪却不这么看,都觉得委屈了君璃,“……从前让小姐住这样小的屋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让小姐住这样的屋子,可见说什么‘这里是小姐自个儿的家,自然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都是假的,不然怎么不让三小姐四小姐住这么小的屋子,反而住在府里除了正房以外,最好的地方映月阁和听雨堂?” 难道人家多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有错,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嘛,换了谁不是一样的?君璃腹诽,嘴上却道:“我倒觉得这里挺好,清清静静的,且也够咱们主仆住了,夫人要真是给我安排了大院子,我还担心你们打扫卫生累得慌呢!” 说得谈妈妈与晴雪都释然了几分,毕竟君璃做主子的都不介意了,因笑道:“也是,以前住在这里时,屋里服侍的就咱们几个,每日里光扫洒就要花去半日时间,果真换了大屋子,岂不是要花整日时间来洒扫了?”、“当初在这里一住便是九年多,早将这里一草一木都熟悉透了,真换了别的地方,我还未必习惯呢!” 君璃笑着点头,“那还等什么,还不进去?”说着率先走进了屋子。 谈妈妈与晴雪并坠儿锁儿见状,忙拿着包袱也跟了进去。 就见屋子显然已提前洒扫过了,窗明几净的,四下里的布置虽不富贵,却有着大户人家书香门第所特有的低调奢华,且每一样每一件,都摆设的恰到好处,颜色也很协调,让人一看便知,这屋子是用心搭配过的。 君璃不由有些吃惊,主持君府中馈的是杨氏,显然这一切就算不是出自她的手笔,也必定是她吩咐下来的,可她不喜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却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她会这么好心的为她布置屋子? 君璃可不会认为这屋子原本就是这样的,毕竟前君璃在君府的处境她是知道的,她根本拿不出这些东西来布置屋子也没那个布置的能力,且杨氏也绝不会在其出嫁后,还命人将她的屋子保持原样,她又不是君琳! 不止君璃吃惊,谈妈妈等人也是一脸的惊讶:“咱们屋里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漂亮了?” 晴雪忽然指着墙角高几上摆放着的黄地粉彩镂空四季转心梅瓶叫道:“那不是三小姐最喜欢的梅瓶,平日里若非有贵客到,都舍不得拿出来摆放的吗?” 锁儿也指着当中花梨木桌上摆放着的水仙花青花花卉玟茶具叫道:“那可是夫人屋里的东西,怎么也到咱们屋里了?” 第19章 按兵不动 接下来,几人又分别指出了几样原本或是摆在杨氏屋里,或是摆在君琳屋里的东西,让君璃越发的狐疑,也越发提高了警惕,杨氏与君琳竟这般舍得下本钱在她身上,她们到底想干嘛?难道是想让她为这些所感动,再傻乎乎的自己献出嫁妆不成? 君璃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xing极大,前君璃自小失母,父亲又拿她当空气,惟一的弟弟还小小年纪便被命搬去了外院,与她鲜有见面的机会,她心里未必就不渴求亲情,若是让她见到阖家从父亲到继母再到妹妹都对自己这般“好”,十有八九会感动得立马对后者们掏心掏肺,到时候别说主动献出嫁妆了,只怕要让她献出xing命,她都不见得会犹豫! 如果是这样,之前杨氏和君琳等人为什么会待她那般友好礼遇,亦连君伯恭都难得的给了她好脸色,就说得通了,他们毕竟不能直接动手抢她的嫁妆,果真这样,一旦传了出去,君伯恭和整个君家可还有什么脸面再在京城立足?倒不如采取怀柔政策、水磨功夫,让她自己献出嫁妆的好,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后患了! 只可惜,他们再算无遗策,终究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君璃,而是另一个全新的君璃,绝不会再任他们宰割! 君璃暗自冷笑,你们这群披着羊皮的狼,只管放马过来吧,看老娘会不会怕你们?老娘不但不会怕你们,不但不会让他们如愿,反而会让你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让你们知道,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这边厢君璃在心里暗自发狠,那边厢正房里,杨氏彼时也正气得七窍生烟,怒不可遏,“……你们两个狗东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竟也不知道先使个人回来回禀我一声,就这样自作主张的将那个小短命鬼接了回来,坏了我的大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人,当真是我素日里太过宽厚,待你们太好了是不是?” 陈进财家的与周百山家的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就更别说抬头看上面坐着的满脸精明算计与戾气外露,早不见了先前温柔娇弱的杨氏了。 “说啊,你们两个狗奴才到底是哪里来的狗胆,竟敢这般自作主张?”杨氏说完,见陈进财家的与周百山家的只顾低垂着头,仍是一声不吭,不由越发怒上加怒,猛地将手边的三彩花瓣式茶盅砸到二人面前,“哐当”一声,便砸了二人一身的水。 二人俱是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是跪着任杨氏打骂,直等到杨氏累了,打骂不动了,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开了口…… 偷眼觑见杨氏骂累了,陈进财家的终于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来,赔着笑小声道:“奴婢们之所以没有事先使人回来禀告夫人,原是有原因的,还求夫人息怒,容奴婢们细细道来。” 周百山家的忙也抬头赔笑道:“奴婢们又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如何就真敢问都不问过夫人的话,便自作主张了?正如陈姐姐说的,皆是事出有因,白日里当奴婢们抵达汪家时,大小姐已经收拾完毕,领着人等在汪家的门厅里了,主仆几个都只人手一个小包袱,其余陪嫁一律不见,当是事先已转移到她陪嫁的宅子里去了。奴婢们就想着,若当时与大小姐来硬的,指不定一个不慎惹急了她,她便顺水推舟不回府,而是直接住进了自己的陪嫁宅子里,可如何是好,岂不是要坏了夫人的大事?倒不如依照原计划,先将人接回来的好,只要将人紧握在手里,其他东西还不是迟迟早早都会手到擒来?” “是啊夫人,那些东西十有八九已被她转移到她的陪嫁宅子里去了,虽说老爷与夫人是她的父母双亲,占着名分上的优势,可那些东西终究只有她自个儿才有支配的权利,其实运不运回府里,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只要她不点头,咱们一样什么都得不到。若是换做以往的她,老爷亲自开了口,这事儿倒还一多半能成,可奴婢们在见到她之前,已听汪家的下人说,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她了,不但人变漂亮了,xing子也变强了,且还变得有心计有手腕儿,不然如何就能让那汪侯爷改了主意,不再给她休书,而是同意与她和离?所以她今儿个只回来人没回来东西原也于咱们的计划无大碍,只要咱们叙叙图之,不愁不能心想事成!” 陈进财家的见周百山家的都要把话说尽了,忙趁其喘气之际抢着道,“况咱们去汪家时,前呼后拥的几十辆车近百个人,好些人都是瞧见了的,若就这样直接回来了,一旦传了出去,只怕于老爷夫人的声誉有损,偏当时天又快黑了,汪家又一径在那里赶人,所以奴婢们才自己拿了主意,还求夫人恕罪!” 说完重重叩下了头去。 周百山家的见状,忙有样学样,也重重叩下了头。 但凡人的怒气都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歇的,杨氏发了一通脾气,心中的怒气已是少了一半,这会子再听二人分析得合情入理,剩余的怒气不由又消了一半,因冷笑道:“你们两个倒是聪明,只可惜聪明过了头!” 陈周二人闻得她话虽仍说得不好听,语气却已缓和了不少,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今儿个总算是把这一关给过了! 终究是自己得用的心腹,杨氏也是要给陈周二人留几分体面的,不然寒了二人的心,以后还怎么指望她们竭尽所能为自己办差?杨氏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因抬手命二人起来:“罢了,你们也是为我着想,算是情有可原,今儿个我便不与你们追究了!” 待二人起来后,方又恨恨道:“如今看来,小jian人当是把嫁妆都转移到自己的陪嫁宅子里去了,她当年带去汪家的人虽少,她那个死鬼娘给她留下的铺子里人手却不少,那些人可是连老爷的话都不听,只惟他们姐弟二人之命是从的,小短命鬼让他们帮着搬一下东西,又岂有不肯的?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懂得穿衣打扮了不说,竟还变得伶牙俐齿,心机深沉起来,可真是活见了鬼了!” 一想到先前在正厅里君璃说话行事时的从容有度,杨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再一想到她竟变得这般光彩照人起来,引得君伯恭指不定通过她想起了她那个死鬼娘来,她一肚子的邪火就更是越烧越旺,她费尽心机才将那个小jian人养成那副灰头土脸,上不得高台盘的小家子样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多年来的处心积虑,竟一夕化为了乌有?真是可恶! 陈进财家的见杨氏发怒,犹豫了一下,才赔笑奉承道:“凭她如何变了一个人,终究还是原来那个她,如何就能翻得出夫人的五指山去?来日方长呢,夫人势必能心想事成!” 杨氏心里烦躁,连这奉承话听在耳里也觉得不对味,因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都下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那夫人就早些歇下罢,可别气坏了身子,奴婢们就先退下了!”陈进财家的见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敢再多说,忙行了个礼,与周百山家的一起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第20章 无耻渣爹 这里杨氏方对着她心腹中的心腹,也是她的奶娘荣妈妈道:“妈妈怎么看这事儿?如此看来,那五万两银子的事,也许是真的了?” 荣妈妈打小儿伺候杨氏,说句诛心的话,在杨氏心里比她亲生母亲的地位尚要高上几分,自来最是看重荣妈妈的话;而荣妈妈也的确当得起她这份看重,不但在生活上将杨氏伺候得无微不至,在很多大事上,也给了杨氏不少好的意见,久而久之,便养成了杨氏一有什么事,便与自己奶娘,而不是与自己丈夫儿女商量的习惯。 “小jian人瞧着的确与往日大不相同了,陈家的与周家的这趟差使没办好,也算是情有可原。”荣妈妈见问,斟酌了一下,才答道,“我先还想着,那汪侯爷是什么人,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如何能轻易就被她拿捏住,竟生生同意将休书改为了和离?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儿罢,它还偏就成了,如此看来,只怕那五万两银子的事也是真的,这就不能不让人佩服小jian人的心计手腕了,咱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原来在日前谈妈妈回府之后,有人将一封匿名信辗转送到了荣妈妈手上,信上也没落款什么的,只说君璃得了汪铮年五万两银子。荣妈妈将此事告诉杨氏后,主仆二人都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毕竟君璃是什么xing子再没别人比她们更清楚,她哪来的胆识和能力让汪铮年妥协?可如今看来,这事儿只怕八成是真的! 杨氏皱眉,“那依妈妈说,咱们该怎么办?琳儿姐弟几个的亲事可都还没定下呢,偏我手上就只那点银子,能为他们结到什么好亲?” 荣妈妈道:“所谓‘关门打狗’,这精髓便在‘关门’二字上,如今小jian人人都已经捏在夫人手里了,还怕夫人不能心想事成?依老奴说,咱们且先按兵不动,再徐徐图之,夫人可别忘了,大少爷的前程可还捏在老爷手里呢,老爷自来又是最听夫人话的,假以时日,不愁不能心想事成!” 杨氏想了想,眉头稍展,点头道:“妈妈这话有理,人都已经捏在咱们手里了,想捏扁揉圆,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况咱们还有老爷撑腰呢,难道她还敢不孝不成?但只一点,不管那五万两银子的事是真是假,都万万不能让老爷知晓,不但不能让老爷知晓,除了你我,也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再就是使了心腹之人,去那小jian人身边和汪家都打探打探,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果真那五万两银子的事是真的话,她可就指着它们填充她那一直不甚宽裕的体己钱箱了! “夫人放心,我都省得了!”荣妈妈忙低声应了。 杨氏回到卧室时,君伯恭已经由她屋里的通房丫头暖香服侍着梳洗过了,正半躺在靠窗的榻上看书,暖香则侍立在一旁,用玉签簪了七寸甜白瓷盘里的西瓜喂到君伯恭嘴边,两人时不时还眉目传情一下,或是你捏我一下,我蹭你一下的,屋里也因此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看在杨氏眼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在看到暖香袅娜的身姿和娇媚的脸庞,再一想到自己终究已是四个孩子的娘,比不得年轻时后,就更是恨得牙痒痒,这个死丫头,一瞧得她不在屋里,便急巴巴的赶过来勾引老爷,敢是一离了男人便不能活了不成?真真是下jian! 但当着君伯恭的面儿,杨氏便是再生气再恼怒,也是不会表露出丝毫来的,反而笑得一脸温柔的上前屈膝给君伯恭行礼:“老爷明儿还要早起上朝呢,怎不让暖香服侍着早些歇了,若是误了早朝,可如何是好?” 暖香这才发现杨氏回来了,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慌张,忙放下手里的玉签,上前恭恭敬敬的给杨氏行礼:“夫人回来了,让奴婢服侍夫人梳洗可好?” 让你留下,好继续勾引老爷不成?杨氏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和颜悦色,“这些事让小丫头子们来做就好,你已是老爷的人了,第一要紧的便是服侍好老爷,便算是为我分忧了!” 暖香忙赔笑:“奴婢虽已是老爷的人,却也是夫人的人,服侍夫人乃是奴婢的本分,实在当不起夫人这般说。”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杨氏冷哼,点头笑道:“你能谨守本分,是个好的,也难怪老爷喜欢你!玉簪,把我匣子里那对白玉耳坠取了给暖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爷和我见了也高兴,且随玉簪去罢!” “多谢夫人赏赐!”暖香情知今儿个是不能成事了,不敢再多逗留,以免真惹恼了杨氏,忙屈膝道了谢,自随玉簪去了。 这里杨氏方睨向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君伯恭,娇柔笑道:“老爷这般看着妾身做什么,敢是在怪妾身坏了老爷的好事不成?”话里终究还是带出了几分醋意来。 君伯恭闻言,一把拉了杨氏跌坐在自己怀里,才笑得一脸狎昵的道:“既然知道坏了我的好事,那打算拿什么来赔给我啊?”说着便往杨氏的颈窝边凑去。 杨氏忙躲开,亲昵的捶了君伯恭的肩膀一把,才娇声道:“都是一把年纪,若是大小姐不大归,指不定再过不久便该作外祖父的人了,还是这般不尊重,也不怕让人瞧了去笑话您?”说话间,想到君伯恭若非是等着要问自己有关君璃嫁妆的事,只怕早去暖香屋里歇了,不由又是一阵恼怒。 除了周姨娘,君伯恭还有一个妾室吴姨娘并三个通房,暖香便是其中最得宠的,他之所以在杨氏屋里等到现在,也的确是想问有关君璃嫁妆的事,不然早去暖香屋里歇了,毕竟杨氏瞧着再年轻,终究已不再年轻,如何及得上暖香那般年轻鲜嫩? 是以闻得杨氏主动提及君璃,他正中下怀,立时便接道:“休要再提那个孽女,真真是丢尽了我的脸!还说什么她回来后‘一应吃穿用度都自理’,难道我君家还缺那几个银子不成?不过是仗着她娘给她留下的嫁妆不菲,所以才敢这般轻狂罢了!” 骂了君璃一阵,才状似不经意的问杨氏:“你忙到这会子才回来,她那些东西可都安置好了?”他至今不知道君璃只回来了人,没回来嫁妆之事。 杨氏与君伯恭夫妻多年,如何不知道他是怎样道貌岸然之人?不然也不会一闻得君璃是与汪铮年和离,能带走自己的全部嫁妆,便即刻改主意同意她回来了,说到底,还是打的君璃嫁妆的主意,只不过,她谋算君璃的嫁妆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们为了这个家,君伯恭谋算君璃的嫁妆是为了谁,可就说不好了,毕竟君伯恭可不止她一个女人,除了她的儿女们,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女,以后也不是没有可能再添,她不能不未雨绸缪! 但无论如何,至少眼下二人的目标是一致的,是以杨氏见问,忙将君璃压根儿没带嫁妆回来之事说了,末了有意道:“没想到大小姐竟跟姐姐当年一样,连老爷都要防,难道老爷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不成?夫妻之间不可信,亦连骨肉之间也不可信了吗,真真是让人寒心哪!” 第21章 有心添堵 君伯恭闻得君璃竟只回来了人,瞬间大怒,随即又勾起了对谈氏的旧恨,暗想若非当年没有足够的银子打点,他又岂会至今还屈居说来好听,好歹也是从二品大员,却压根儿没有多少实权,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礼部侍郎之位?因冷冷道:“他们姐弟何尝把我当过他们的父亲?跟他们那个娘一样鼠目寸光,上不得高台盘!既然他们不拿我当父亲,也别指望我拿他们当儿女,别怪我心狠!” 明明是他自己先立身不正的,却偏要把过错都推到自己的亲身骨肉身上……杨氏微微齿冷,但更多的却是心喜,君伯恭对原配的一双儿女越厌恶,于她的儿女们只会越有利! 因附和道:“他们的命原是老爷给的,便是要把命还给老爷,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老爷又不是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一点身外之物而已,他们却这般吝啬,也难怪老爷生气,若是琳儿琪儿姐弟几个敢这般不孝,我第一个便饶不了他们!” “琳儿琪儿姐弟几个的孝心,我是知道的!”说得君伯恭怒气稍减,容色稍霁,片刻方问杨氏:“依夫人说,那个孽女的……事,可要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派人去女儿的陪嫁宅子里抢东西罢?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在官场上混了?最重要的是,那些房契地契什么的,也未必就能抢得到! 君伯恭话虽问得遮遮掩掩的,杨氏又如何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想了想,才照搬荣妈妈的原话道:“依妾身说,咱们且先按兵不动,再徐徐图之的好,老爷可别忘了,大少爷的前程可还捏在老爷手里呢,且大小姐能不能再嫁,什么时候再嫁,还不得您这个作父亲的说了算?假以时日,咱们不愁不能心想事成!”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间他仍是什么也得不到了?君伯恭面露不豫,但转念一想,人都已经回来,且那些东西都已在君璃手里,族中那些长辈也已不能再倚老卖老的指手画脚了,假以时日,还愁自己不能心想事成,一解旧恨?这才稍稍释然了些,与杨氏歇下不提。 君璃原以为换了新的地方,自己会不习惯,就像前几日她在汪家时一样,明明很疲惫,明明很想睡,却总也睡不着,或是即便睡着了,也大半时候处于半睡半醒间。 却没想到竟是一夜香甜无梦,清晨醒来时,都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何地了,许是这个地方是前君璃住了多年的,这具身体带着本能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命坠儿打了热水来,君璃快速洗漱过,又穿戴打扮好后,便命晴雪跟着,打算去正房给杨氏请安,她虽然心知杨氏厌恶自己且对自己不怀好意,自己同样也对她厌恶至极,但该做的面子活儿还是得做齐活儿了,那样自己先占住了理,别人自然也就休想挑自己的不是了! 君璃到达正房时,杨氏已经起身了,正由周姨娘吴姨娘并三个通房丫头服侍着梳妆,瞧得君璃一大早过来,因笑道:“你昨儿个辛苦了,又才遭逢了那样的事,正该歇着,不必这么早过来的,都是自家娘儿们,何必这般拘束,没的白生分了!” 一行说,一行朝身后拿镜子的周姨娘挥挥手,示意其推开后,方又笑道:“你是知道你兄弟妹妹们的,因都还小,平日里大多没认真请安过,便是连我自己,也还没收拾利索呢,明儿你大可迟些再过来!” 说着瞥见君璃今儿个穿了海天霞色的素绫裙子,淡水红轻罗褙子,梳了飞燕髻,簪了垂珠小金凤,垂了水滴白玉耳坠,一举一动间,衬得那张本就标志的鹅蛋脸越见风致,不由一阵牙痒痒,这个小jian人,一大早的打扮得这般妖妖调调的做什么,想勾引男人不成?那也得有男人勾引才成啊,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她轻狂! 君璃娇怯一笑:“母亲虽慈爱,给父母长辈晨昏定省却是咱们作晚辈的本分,女儿不敢如此不孝!” 说自己‘不敢如此不孝’,岂不是在拐着弯儿的说她的儿女们都不孝顺? 杨氏一阵气闷,却又不能反驳她这话不对,只得强笑道:“你这么早过来,想必还没吃早饭罢,不如就在我这里一块儿吃了?”命丫鬟,“吩咐厨房即刻做了大小姐爱吃的蟹肉烧麦和八宝蒸糕来!”最好噎死你个小jian人! 君璃忙笑道:“多谢母亲厚爱,那女儿就却之不恭了!”顿了一顿,才又道:“对了母亲,我回来前,曾使谈妈妈回来说过‘一应吃穿用度都自理’,这是二百两银票,做我和谈妈妈几个接下来半年的花销,不知道够是不够?若是不够,我稍后再使人给母亲送来添上!” 据谈妈妈说,前君璃未出嫁时,一个月就二两银子的月钱而已,便是吃饭穿衣什么的都是公中的,这二两银子只是零花钱,她一个月充其量也就花君老头儿十两银子而已,再连上屋里下人们的花销,也绝不超过二十两。她给杨氏两百两做半年的花销,算是够丰裕的了,杨氏若敢唧唧歪歪,她绝对有一车话等着她! 不过若君老头儿与杨氏真是打的想感动她,让她主动献给自己嫁妆的主意,那就更好了,那她就可以连这二百两都省了! 君璃说完,朝着晴雪一偏头,晴雪便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双手奉到了杨氏面前。 杨氏眼里就飞快闪过一抹愠色,这个小jian人,拿她当叫花子打发呢? 面上笑容却不变,仍是柔柔的,嗔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呢,哪有在自个儿家里,还拿你自己体己花销的?传了出去,你父亲和我还要不要见人了,难道你父亲堂堂从二品大员,连自己大归的女儿都养不起了不成?还不快快收起来,再这样生分,我可要生气了啊!”就是要让阖府都知道你怀揣大把银钱,却在娘家白吃白住,连一个子儿都舍不得出,且看你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 果然是想“感动”她呢……君璃暗暗冷笑,嘴上却惶恐道:“爹爹与母亲虽满心疼我,不将我这点银子看在眼里,但我终究是和离大归的,若就这样在家里白吃白住,我怕时日一长,府里的下人们会背后说嘴,到时候母亲听了,岂不生气?”不先把话说在前头,直接将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扼杀在摇篮中,难道等着被嚼舌根不成? 这个小jian人,到底是怎么变得这般心计深沉的?杨氏狠狠咬了咬牙,才一挑眉头,厉色道:“你是老爷的嫡长女,咱们君家的大小姐,谁敢背后说你的嘴?我第一个便饶不了她,你只放心住你的便是!” 君璃就微微笑了起来,等的可不就是你这句话?因屈膝冲杨氏福了一福,满脸感激道:“有母亲这句话,女儿再没任何顾虑了,以后也可安心长住家里,好生孝顺爹爹和母亲了!” 说完本欲命晴雪将银票收起来的,却忽然闪过一个促狭的主意,因笑向杨氏道:“母亲待女儿这般好,女儿没有什么可回报的,不如就将这二百两银子散与母亲屋里的妈妈姐姐们,算是答谢她们素日里替我将母亲服侍得这般好,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第22章 靠山究竟靠得住靠不住 杨氏既然正打着她嫁妆的主意,只怕早在心里把她的嫁妆都当成了自己的东西,把她的银子也当成了自己的银子,让她亲眼瞧着她用“她的”银子在她屋里收买人心,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心情呢?君璃坏心的想着。 果然就见杨氏脸上的笑差点儿就要维持不住,声音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自己的银子,自然是想怎么花,便怎么花,我没有什么异议!” 又命玉簪等人,“还不快上前来谢过大小姐呢?”心里暗恨,不过仗着有几个臭钱,收买人心都收买到她屋里来了,真是可恶,她倒要看看,她能收买到几个去! 待玉簪几个代全屋子的人给君璃磕过头谢过赏后,因杨氏心里满是恼怒,也再装不出一副慈爱的样子与君璃寒暄,遂假借要梳妆,只管拿了面靶镜在手里,前前后后的看起来,又斥责周姨娘几个:“连个头发都梳不好,成日里一无是处,也不知道养你们有何用!” 君璃如何瞧不出杨氏是在指桑骂槐?只当没听见,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仍微笑着吃自己的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瞧在杨氏眼里,自然又添忿恨。 正沉闷之际,君琳领着君璇过来了。 “娘,”君琳一进门,瞧得君璃竟也在,不由吃了一惊,“大姐姐也在呢?” “你这是什么话?”杨氏恼怒归恼怒,也知道无论如何现下不能得罪君璃,正暗自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揭过这一篇,恰逢两个女儿来了,遂瞪君琳一眼,板着脸道:“你大姐姐一早就过来了,陪着我说了大半天的话儿了,哪像你们姐妹两个,没规没距的!” 君琳被母亲斥责,也不生气,娇俏的吐了吐舌头,笑道:“我们这不是怕吵到娘休息吗?” 说着看向君璃,笑道:“大姐姐也是知道我一向懒惯了的,明儿可千万别再这么早来了,不然娘越发要说我没规矩了。”一行说,一行不露痕迹的打量着君璃,见她明显精心装扮过,比昨儿个越发显得要漂亮几分,不由心下暗恨。 被昨日君璃乍然变漂亮了一事所刺激,君琳今日过来杨氏屋里之前,便有意精心装扮过了,上身是一件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的对襟褙子,下系桃红绣牡丹百褶裙,戴了珍珠发箍并珍珠耳坠,还描了眉涂了胭脂,端的是艳若桃李,明丽动人。 她虽承继了杨氏的精明内敛,遇事极沉得住气,但终究还年轻,且一向自负美貌,如何能容忍以往给自己拾鞋也不配的长姐有朝一日竟变得这般漂亮?自昨夜回房后,便暗自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压君璃一头,却没想到,自己是精心装扮过了,可人家也精心装扮过了,自己还是略微落了下乘,实在是可恶! 君琳说话行动虽一派娇憨,君璃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只微笑着谨慎答道:“三妹妹说笑了,三妹妹都没规矩了,又还有谁是有规矩的?原是母亲过谦了……” “假惺惺!”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忽然冷笑说道,却是被君琳牵着手的君璇发出的。 君璇梳着双环髻,cha白玉吐珠小金钗,颈上戴着赤金璎珞项圈,眼睛乌黑,皮肤雪白,看上去十分漂亮可爱。 只可惜,才小小年纪,已是如此的惹人讨厌! 君璃当即决定要将君璇讨厌到底了,遂假装没听见她的话,适逢有管事媳妇陆陆续续来回话了,君璃不想再多待,便起身笑道:“母亲有正事要忙,女儿就不打扰了,且先回去了!” 杨氏也不想再多看君璃的脸一眼,省得堵心,偏方才又当众邀请过君璃与自己一块儿吃早餐,便有些迟疑:“厨房只怕还没将你爱吃的蟹肉烧卖和八宝蒸糕做好……” 君璃不待她把话说完,已笑着接道:“不如就让厨房做好了,送去我屋里?”让她对着杨氏母女几个的脸吃饭,她还真怕自己吃不下! 杨氏闻言,正中下怀,但又不好表露得太明显,故意犹豫了一下,方点头道:“如此也好。” “我正想着待会儿要去大姐姐屋里与大姐姐说话儿呢,不如这会子一块儿过去,整好可以与大姐姐一起用早饭,只不知大姐姐欢不欢迎我?”君琳忽然笑眯眯的cha言道。 不欢迎,非常不欢迎,一万个不欢迎! 君璃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君琳去她屋里,面上却笑道:“自然是欢迎的,三妹妹可是我素日里请也请不到的贵客呢!”命晴雪,“你先回去,吩咐厨房做了三小姐爱吃的点心备着,我与三小姐随后就到!” “是,小姐!”晴雪忙屈膝应了,先退了出去。 这里君璃方与君琳一道辞了杨氏,联袂往门外走去。 不想还未及举步,君璇忽然叫道:“三姐姐,我也要与你一块儿去!” 说心里话,君璃各种不愿意让君璇也去自己屋里,小破孩儿一看就是娇养惯了的,万一在自己那里磕着碰着哪里了,她可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可君琳已抢在她之前一脸为难的开了口:“大姐姐,不知道您欢不欢迎四妹妹也一块儿去?” 你丫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能说不欢迎吗?君璃暗自腹诽着,笑道:“三妹妹这是什么话儿,我自然是欢迎的!不过咱们姐妹三个都在,独少了二妹妹一个也不大好,我昨儿夜里还与谈妈妈说,等屋子收拾妥了,便请了几位妹妹一块儿去我那里聚聚,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让丫鬟去请了二妹妹一块儿来,就当是咱们姊妹提前聚会了?” 不管丫们打的什么主意,将君珊也一块儿叫去,等出了什么事,自己好歹还有个作证的。 说到君珊,君璃才猛地想起,君琳与君璇是杨氏的亲生女儿,不来给杨氏晨昏定省也就罢了,反正杨氏也不会怪罪,可君珊却是庶女,前程未来都捏在杨氏手里,讨好杨氏还来不及呢,怎么也没见她来给杨氏请安呢?难道是因为杨氏不待见她,命她不必过来? 想想也是,换做她是杨氏,天天看着丈夫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偏这个孩子还出生在她的孩子之前,日日提醒着她的填房身份,她也一定不会待见君珊的——如此看来,没准儿她可以试试争取一下君珊与周姨娘,让她们与她站到一条战壕里来? 作为君伯恭惟一的庶出子女,杨氏不待见君珊,君琳与君璇也自然待见不到她到哪里去,很多时候,母女三个都是直接将君珊当空气的,因此闻得君璃的话,君琳明显怔了一下,才回神笑道:“二姐姐素来喜净,无事时多是待在屋里做针线,也不知她肯不肯去呢,不如还是别打扰她了?” 君璃笑道:“总是我回来后咱们姊妹的第一次聚会,少了她一个也不太好,要不让丫鬟问问她去,看她是怎么说?说来几位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也不知咱们姊妹以后还能像这样聚上几次的?”说着有意看了一直在杨氏身侧立规矩的周姨娘一眼。 周姨娘若非是个聪明的,又如何能在生了君伯恭惟一的庶出子女后这么多年来,还在君家活得好好儿的?自然是立时便明白君璃是打算为君珊的婚事出力了,不待君琳答话,先就抢着道:“不如让婢妾问一问二小姐的意思去?” 第23章 杨氏护短 说完不待杨氏与君琳发话,已不由分说的快速退了出去,显是打算拼着被杨氏磨搓的风险,也不愿放过能为女儿谋一个好前程的可能xing机会,只因周姨娘深知以女儿那畏缩的xing子,若是真使丫鬟去,她是一定不会去君璃那里凑热闹,宁可躲在屋里做针线的。 余下杨氏与君琳见周姨娘竟敢这般僭越,不由都暗怒在心,但杨氏素来在人前贤良惯了的,君琳则因周姨娘好歹也算半个长辈,都不便即刻发作,只得先自忍下,打算事后再与周姨娘算总账;恼怒周姨娘之余,亦没忘记将这笔账一并算到君璃头上,周姨娘何以温顺了这么多年,今日却竟敢这般僭越?还不是仗着君璃回来,以为自己母女有靠山了,也不想想,这个靠山究竟靠得住靠不住! 周姨娘很快带着君珊回来了。 君珊低着头走进来后,默默的给杨氏请了安,便无声无息坐到了角落里,衬着她身上不起眼的暗色衣裙,简直活脱脱一块背景板,惟一与真的背景板不同的,也就只是她多了心跳与呼吸而已。 君璃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杨氏还真是把“自己的孩子是块宝,别人的孩子是根草”这句话贯彻得彻底,先是前君璃,再是君珊,瞧瞧她都把原本好好儿的两个小姑娘给养成了什么样儿,尤其君珊都已快十七岁了,却连亲事都还未定下,又被她养成了这样一副小家子样,便是真要嫁人,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她虽然不见得喜欢周姨娘,但也不希望一个好姑娘真长成了傻姑娘,所以方才暗示周姨娘的话,倒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拉拢她们母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还是愿意伸手拉君珊一把的。 君璃因笑着把请君珊过来的原因说了,“……想着好歹是我回来后咱们姊妹的第一次聚会,所以才扰了二妹妹清静的,二妹妹不会见怪罢?” 君珊看了周姨娘一眼,见后者朝她露出鼓励的眼神,方怯怯答道:“怎么会,我很愿意去大姐姐屋里与大家聚聚。” 君璃点点头,笑向君琳道:“既是如此,我们这便走罢?一来省得再扰了母亲处理正事,二来咱们姊妹也能有更多时间说体己话儿。” 君琳笑眯眯的应道:“今儿个我们可都是大姐姐的客人,自然全凭大姐姐安排。” 姐妹四个遂一道与杨氏行了礼,这才被簇拥着去了君璃的屋子。 晴雪方才已经知道君琳要来了,早将君琳爱吃的茶和点心准备好了,却没想到君珊与君璇也一块儿来了,忙上前行了礼,领着坠儿锁儿自去准备二人爱吃的茶点。 姊妹四人分宾主坐下,君璃不想冷场,也不想给君琳以机会打探什么,遂先挑起话头,与几人谈论起衣衫首饰来,毕竟爱美是所有女人的天xing,一直将话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甚至连君珊与君璇都有开口说话。 正是热闹之际,忽听得外面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怎么了?”君璃忙向外问道。 片刻后,晴雪走了进来,屈膝回道:“是锁儿沏茶时不小心,将茶盅掉到地上跌碎了、” “原来是这样,”君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要命晴雪退下,君璇却忽然开了口:“跌碎的可是那套水仙花青花瓷的?” 晴雪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回四小姐,是的……” 话未说完,君璇忽然站了起来,怒道:“不长眼的东西,那可是我娘素日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便是其中一个茶盅,也卖了你们这群狗奴才都赔不起,如今竟给跌碎了!外面的人呢,还不快把人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人,几时轮到她在这里指手画脚了?若今日真任由她在自己屋里打了自己的人,以后她们主仆岂非人人可欺了? 君璃心中大怒,面上却是一派惊讶:“我就说那套茶具怎么瞧着那般眼熟,敢情竟是母亲屋里的,不行,我不能夺了母亲心爱之物,不然岂非太过不孝?”命晴雪,“你即刻取了五百两银票给夫人送去,再把事情的因由禀与母亲,请母亲恕罪!” 不待晴雪有所反应,又“忽然”瞧见墙角的梅瓶,“我记得这个瓶子好像是三妹妹屋里的,怎么也摆到我屋里来了?” 接下来,君璃又“忽然”发现了好几样东西不是杨氏屋里,便是君琳屋里的,遂命晴雪:“好生收拾了,俱与母亲和三妹妹送回去,再使人拿了银子去外面买几样摆设回来,屋里空荡荡的,来了个人瞧着不像,知道的,说是我素来不爱这些,不知道的,还只当是母亲苛待我了,那可就不好了!” 真让她使了人出去买摆设,才真是要被人说娘苛待她了!君琳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仍是笑眯眯的:“大姐姐这是怎么说,东西既已送给了大姐姐,自然便是大姐姐的了,岂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去的理儿,那娘与我成什么人了?原是四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还求大姐姐别与她一般见识!” 又喝命君璇:“还不快给大姐姐赔罪呢,所谓‘长姊如母’,大姐姐屋里的姐姐们,也是你能随意打骂的?” 只可惜君璇自小便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如何肯与君璃赔礼?恨恨扔下一句:“她是个什么东西,要我给她赔礼?休想!”便气哼哼的跑了。 君琳无奈,只得自己代君璇给君璃屈膝赔了礼,然后追了出去。 眼见君琳追在君璇身后出了自己的屋子,君璃只觉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一些,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才笑向一旁在方才她对上君璇时,便开始一副天聋地哑模样儿的君珊道:“二妹妹怎么不吃点心呢,敢是不合胃口?” 君珊见问,忙略显拘谨的捡了一块小巧的梅花糕放在嘴里,待吞咽下去后,方小声道:“多谢大姐姐关心,点心很合我胃口!” 君璃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二妹妹何须这般拘谨?难道我是那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说完见君珊于拘谨之外,又多了几分惊慌,只得柔声又道:“周姨娘是我娘跟前儿的旧人,不怕与妹妹说心里话,因着这一点,家里这些兄弟姊妹,除了珏弟,在我心里二妹妹便是排在第二位的,但也正因周姨娘是我娘跟前儿的老人,这些年来你们娘儿俩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以前我一是年纪小,二是自身也是那泥菩萨,所以并不敢多与你们亲近,怕连累了你们,但如今不一样了,我自信有能力让自己,也让你们过与以前不一样的日子,所以,你真的不必这般拘谨,我们原便是自己人!” 因着周姨娘乃谈夫人跟前儿的旧人,且君伯恭的姨娘通房们,至今也只有她一个生了女儿,她们母女在府里的日子,的确很不好过,就说周姨娘罢,素日里只要君伯恭不歇在杨氏屋里,她便得没日没夜的立规矩,这还只是明面儿上的,就更不必说暗地里受的那些磨搓了。 第24章 母女龃龉 所以君璃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君珊的心坎儿上,她虽然老实木讷,却并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生母,不知道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当下不由红了眼圈,“大姐姐,姨娘若是知道您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 她还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空话而已,已让君珊这般感动?君璃不由感慨,君珊她,也是一个很缺爱的孩子啊! 君璃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真心:“姨娘这些年来过得极不易,你以后有了好日子,可千万要记得好生孝顺她!” “大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的!”君珊忙点头,终于抬起了头来,看向君璃有些羞怯的道:“大姐姐可否让丫头取双近期内不穿的鞋来给我,我想给大姐姐做双鞋!” “做鞋子可是最费事的……”君璃有些迟疑,只凭几句话就惹来君珊这般的感激,她总觉得受之有愧。 君珊忙摆手道:“不费事的,我都习惯了,大姐姐放心,最多几日,我便能做出来了!”说着有些沮丧,“还是大姐姐嫌我的绣工是跟着姨娘学的,做得不好……”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君璃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笑道:“我这就让丫头取鞋子去,只是要辛苦妹妹了!”说完扬声唤了坠儿去取鞋子。 君珊就笑了起来,为她木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生气,“不辛苦,不辛苦!” 一时鞋子取来,君珊接过,又陪着君璃闲话了几句,终究不敢再多待,起身告辞去了。 余下君璃看着她弓背缩腰的身影,不由与谈妈妈晴雪感叹:“看来以前我在府里的日子,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前君璃终究还有个嫁人的盼头——虽然事实证明,汪铮年是个人渣,她所嫁非人,但好歹有个盼头,不比君珊,压根儿看不到自己的前路在哪里,连个盼头都没有! 谈妈妈道:“小姐总是老爷的嫡长女,大少爷又会念书,指不定哪日便飞黄腾达了,她如何敢十分作践小姐?不过是不闻不问罢了,不比二小姐,身份又低微,生母又早已不得宠了,她自然是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其实她何至如此,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不过是一份妆奁的事,若是嫁得好了,于她的儿女们将来也是一份助力,旁人也只会赞她一声贤惠,何必这般不依不饶的落了下乘?” “她若是能这样想,二妹妹又怎么会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没说人家?”君璃冷笑,男人还无所谓,譬如君珏,年龄大点再娶妻成亲,反而能更成熟一些,可女儿家就不行了,尤其是古代的女儿家,一旦过了十八岁还未成亲,便算是大龄剩女了,人们只会认为其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或是毛病,又怎么可能再说到什么好亲?看来君珊的事,她得早些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不提君璃在这边暗自筹谋,且说君璇离了流云轩后,一径便往杨氏的屋子跑去,才方到门口,已哭叫道:“娘,那个小jian人短命鬼竟敢欺负我,你快叫人去把她赶出咱们家去,我恨死她了,再也不想看见她!” 彼时杨氏正与荣妈妈并陈进财家的几个心腹议事,瞧得君璇满脸是泪的冲进来,大是心疼,忙将她搂了个满怀,一边给她拭泪,一边柔声问道:“璇儿这是怎么了,敢是谁欺负了你不成?” 君璇作为杨氏的小女儿,自来最得她宠爱,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比对两个儿子还要宠爱——毕竟儿子将来是要支应门庭的,可不能太娇惯,女儿却不同,终究是要出门的,待出了门,便不能像在家时那样恣意了,几时见她哭得这般委屈过?不待君璇发话,又怒道:“跟着四小姐的人呢,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小姐哭成这个样子?” “娘,不关她们的事,都是那个小jian人短命鬼不好!”君璇偏又护短的很,并不给杨氏罚自己屋里人的机会,只是一径的骂君璃,让杨氏立马将她赶出去。 她终究只有八岁,又在盛怒之中,以致说了半天,都没能将事情的因由说清楚,只反复说要将君璃赶出去,弄得杨氏虽心疼她,却因心里本就烦躁,以致渐渐不耐烦起来,还是君琳稍后赶到,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杨氏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越发对君璃恨得咬牙切齿。 杨氏本就正因君璃摆了君伯恭与她一道而生气,几乎一整夜没合过眼,偏一大早的君璃又上门添堵,让她气上加气,谁知道她一肚子的气还没散去,又闻得君琳说了方才在流云轩发生的事,新仇加旧恨,让她当即再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那个小jian人小狐媚子,怎么还不去找她那个死鬼老娘?跟她那个死鬼娘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男人抛弃,活该独守一辈子的空房,活该守一辈子的活寡……” 渐渐骂得不堪入耳,比起君府那些下等仆妇们骂街时的污言秽语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听得一旁的君琳是直皱眉,暗想娘都嫁给爹十几年,做了十几年当家夫人,更是有四品诰命在身的人了,怎么还是脱不了骨子里的市井小家子气?一旦传了出去,脸面xing命还要是不要呢? 原来杨氏祖上是行商的,还是自其祖父花尽生平大半积蓄捐了个官身后,才摆脱了商贾身份,跻身官绅人家的行列,但仍打不进京城的上流圈子。万幸杨氏的姐姐争气,竟嫁给了宁平侯作夫人,虽只是填房,却也是明媒正娶,之后又帮助杨氏嫁给了其时已是四品知府的君伯恭作填房,杨家这才渐渐被京城的上流圈子所接受,算是站稳了脚跟。 只是终究天xing使然,一生气时,杨氏还是会忍不住露出几分市井气来,连带的君璇小小年纪,近墨者黑,也跟着沾染上了几分,张口闭口都是骂君璃‘小jian人’、‘短命鬼’之类的,半点大家千金的体统都没有。 “……打扮得那般妖妖调调的给谁看呢?想勾引男人不成,把咱们家当什么地方了,勾栏院吗?” 杨氏还在骂着,君琳终于再听不下去,红着脸打断她道:“娘,您说这些干嘛呢,一旦传了出去,旁人会如何说?况您就算不顾及旁人会怎么说,四妹妹还在呢,她年纪还那么小……” 话没说完,已被杨氏怒声打断:“你还知道你四妹妹还小呢?那方才在那个小jian人那里时,你怎么也不知道护着她?你是怎么当姐姐的?” 骂得君琳当即红了眼圈,也生起气来:“不是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凡事多顺着她多让着她,以早日感动她,凡事都要为大局着想的吗?当时那个情形,难道我还真任由她让人把银票给您送来,真任由她使人拿了银子出去买东西不成?那您还要如何感动她去?让旁人知道了,又会如何说您?我全是按您的吩咐办事,全是为了您着想,您倒好,反倒骂起我来,以后我凡事都不管了,您爱怎么办怎么办去!” 说着说着,忍不住也大哭起来,拿帕子捂了嘴,便往门外跑去。 第25章 又生毒计 其实杨氏话才一出口,已经后悔了,她虽最宠最疼君璇,却最看重君琳这个才貌双全的大女儿,还指着她结一门好亲,以后自己好跟着享福呢,不想却在急怒攻心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没脸,让她哭得这般伤心,不由又是悔又是痛,见她哭着往门外跑去,忙冲一旁的荣妈妈使了个眼色。 荣妈妈会意,忙看一旁陈进财家的一眼,示意其上前将君璇哄走,待陈进财家的依令将君璇哄走后,方紧赶几步上前,拉住了君琳,赔笑柔声说道:“三小姐别生气,这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咬着的时候呢,夫人也是被那一位给气狠了,所以才会一时乱了方寸,不是存心要给您没脸的,您就别生气了罢?所谓‘骂在儿身,痛在娘心’,夫人见您伤心,只会比您更伤心啊!” 君琳也不知是听见没听见荣妈妈的话,虽没有再往外跑,却仍顾自哭个不停。 荣妈妈见状,只得又赔笑劝道:“三小姐一定还不知道那一位只回来了人,却没回来嫁妆之事罢?此事可是老爷亲自交代给夫人的,昨儿夜里老爷为此发了顿不小的脾气,夫人心里难免不舒坦,偏今儿一早那一位又过来示威,拿了二百两银子来说是用作她们主仆接下来半年的吃穿用度,也不想想,二百两银子能做什么?打发叫花子,叫花子指不定还嫌少呢!夫人自然不会收,那一位便直接将银子散给了夫人屋里伺候的人,仗着有几个臭钱,收买人心都收买到夫人屋里来了!谁知道这会子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您说夫人能不生气?连老奴都气得心口疼,就更别说夫人了,三小姐就别生气伤心了罢?您越生气伤心,那一位便越开心,您又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君琳的确还不知道君璃只回来了人,并未回来嫁妆之事,也不知道晨起在杨氏屋里发生的事,她当时见杨氏神色不好,还只当她是不待见君璃,还曾在心里暗想,娘不是让她千万要沉住气吗,怎么她自己倒先沉不住气来?压根儿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当下也顾不得生杨氏的气了,拿帕子两把拭了泪,便上前低声向杨氏道:“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女儿的不是!” 见女儿这般懂事,杨氏不由也红了眼圈,拉了她的手挨着自己坐下,低声道:“你没有不是,都是娘不好,白给你没脸,你别生娘的气,娘也是气糊涂了!” 母女两个对坐着流了一回泪,彼此心里都好受了些,君琳方低声有些紧张的问杨氏:“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氏娘家虽是商贾出身,却因其父捐官时耗去了大半积蓄,所以杨氏出嫁时,嫁妆并不丰厚;而君伯恭虽是从二品高官,奈何礼部在六部中本就无足轻重,亦无多少油水可捞,君家祖上亦不是那大富之家,不然当年君伯恭也不会因凑不够升迁打点的银子,而怨恨谈夫人了。 如此一来,君琳出嫁时能有多少嫁妆,自是不言而喻,也就难怪她闻得君璃没带嫁妆回来,会紧张了,此事可关乎她的终生幸福,她虽自负美貌,却还没自负到认为男方挑亲事时,会直接越过嫁妆一节不问的。 况嫁妆可是女子出嫁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又有谁是会嫌多的?自然是多多益善! 杨氏见女儿问自己,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如今看来,想感动小jian人,让她主动献出嫁妆是不可能了,且我也没耐心再等这么久,我巴不得即刻将她扫地出门,这辈子再不见到她那张狐媚子脸一眼!我才与你荣妈妈几个商量,惟一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早些将她给再嫁出去,到时候咱们自然可以既不用再对着她那张脸恶心自己,也可以心想事成了!” 君琳闻言,先是点头:“娘这个主意好……”话未说完,随即摇头,“可她若是再嫁,又怎么可能不将自己的嫁妆一并带走?况那么多的财物,她的夫家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只怕不妥!” 杨氏就冷笑起来:“那咱们就给她找个能拿捏住的夫家,可不就妥了?” “给她找个能拿捏住的夫家?”君琳迟疑道,“一时半会儿间,咱们上哪里去找这样合适的人家去?况她是再嫁,‘先嫁随父母,再嫁由自己’,她若不答应,咱们也没办法呀,总不能硬绑了人上花轿罢?” 杨氏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自得的微微一笑,倒是一旁荣妈妈低笑道:“其实夫人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三小姐难道忘记大舅老爷家的五表少爷了?” ‘大舅老爷家的五表少爷’,那是谁啊? 君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时便觉得母亲这个主意好得不能再好,因拍手笑道:“娘这个主意可真是太妙了,既能让咱们心想事成,又能为大舅舅了结一桩心事,还能借大舅母之手收拾君璃,一举三得,实在是妙得不能再妙!” 原来荣妈妈口中的‘大舅老爷家的五表少爷’,乃是杨氏之长兄杨福荣的外室所生之子杨继昌,五岁以前一直养在外面,还是其生母病逝后,才被杨福荣接回了家中认祖归宗,自来便是杨福荣之妻于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氏既恨杨继昌入骨,自然不会悉心教导于他,反而暗中使人有意引着他往歪道上走,引得其是吃喝piao赌,眠花宿柳无所不做。杨福荣因很快有了新欢,待这个儿子也是大不如前,对于氏之举虽心中有数,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杨继昌便成了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到如今已二十有二了,依然没哪个但凡好点的人家肯将女儿嫁于他为妻。 然这杨继昌虽毫无品行可言,偏却随其母,生得一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想想也是,若其母不是美貌过人,也不会勾得杨福荣将其养在外面,一养便是好几年了! “继昌那小子可是出了名的情场高手,只要咱们安排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小jian人见到他,不愁小jian人不神魂颠倒。等继昌上手后,咱们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们堵个正着,到那时,小jian人嫁是不嫁,又该带多少嫁妆过去,可就由不得她说了算了!况她已是尝过那件事滋味的人,又久旷了这几年,只怕早想男人想得不行了,指不定到时候根本不用咱们出手也未可知呢!” 杨氏见女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越发自得,因低声细细说道,“你大舅舅这两年为继昌说了好几门亲事,都未能成功,差的他瞧不上,好的又瞧不上他,惹得你舅母是满心的不痛快,如今他该满意了罢?堂堂从二品大员的嫡长女,就算是再嫁,配他也是绰绰有余了,你舅舅一定会很高兴的!” 君琳想起大舅舅那人最爱面子,虽觉得母亲不该当着自己的面儿说诸如“久旷”啊、“想男人”啊之类的话,但见母亲高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红着脸点点头,笑道:“大舅舅势必会很高兴的!” 荣妈妈见她母女二人都高兴起来,忙凑趣补充道:“不但大舅老爷会很高兴,大舅太太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大舅太太不待见五表少爷也非一日两日了,偏因五表少爷住在外院,行事一点不方便,早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待小jian人过门后,还不可劲儿的磨搓她,在她身上找补回来?” 第26章 挑选丫鬟 当下母女主仆几个都忍不住高兴起来,一改方才的生气恼怒。 君璃并不知道杨氏母女又想出了更恶毒的主意欲算计自己,彼时她正问谈妈妈有关自己那两间在京城的陪嫁商铺的情况,“……都是做什么买卖的?素日里生意如何?一个月约莫能赚多少银子?”这可是自己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当然得关心关心。 谈妈妈道:“一间是做笔墨纸砚生意的,一间是做绸缎布料生意的,因都是多年的老字号了,生意都还不错,只具体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我便不知道了,得问各自的大掌柜才行!” 看来自己得抽时间出去见见这两位大掌柜才是……君璃点点头,又问起另三个铺子和那两个田庄,“……又都各是做什么买卖的?素日里收益如何?” “那三间铺子都不是咱们自给儿在做生意,而是赁与了别人做生意,咱们实在没有那么多人手,若是再或买或聘新人,又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来培养或是信不过,所以欧阳总柜的意思,还不如租给别人,每年收租金的好,虽然两间铺子只有一千两,比不上自己做生意多,至少稳当。”谈妈妈一一道来,“至于那两个田庄,则由欧阳总柜的两个儿子管着,每年年底向小姐奉一次账,只不过往年小姐都全权交由欧阳总柜在打理,您自个儿只知道收益了多少银子便罢了。” 这么说来,这位欧阳总柜应当很能干,也很得前君璃信任啰?君璃暗自思忖,只是以前君璃那软懦的xing子,只怕也辨别不了好坏是非,也许她还该尽快见一见这位欧阳总柜? 君璃与谈妈妈说着话,不知不觉已是午饭时分,坠儿与锁儿去厨房取了午饭回来,君璃闻到香味,想到自己早上因君琳等人的到来,只吃了几块点心,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 午饭有六菜一汤,齐齐整整的摆在桌子上,卖相极佳,只瞧着已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旁边还备着香稻粳米饭、桂圆香米粥和一碟子做的极精致的小馒头。 君璃就忍不住暗想道,不管心里怎么不待见自己,至少这表面功夫杨氏是做到了的,要是换作自己,只怕连这表面功夫都做不到! 将这些饭菜的一半都扫进肚里后,君璃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喝了两碗酸笋鸡皮汤后,方放下了筷子,满足的叹道:“好饱啊!” 一抬头,就对上谈妈妈与晴雪目瞪口呆的脸,君璃不由错愕,“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在怪她没有让她们一块儿坐下吃饭?她也想啊,可问题是,她才回君家,杨氏母女正等着抓她的小辫子,她才不想把现成的把柄递过去,毕竟这不是现代,上下尊卑的观念根深蒂固,她总不能与整个社会的准则唱反调罢? “小姐您……”片刻,晴雪才先结结巴巴的道,“小姐您、您怎么能、怎么吃那么多?万一发胖了怎、怎么办?” 谈妈妈也忙道:“是啊小姐,您再这样吃下去,万一长成个大胖子,可还要怎么嫁人?” 原来她们担心的是这个! 君璃无语,且不说她短期内并没有嫁人的打算,就算真有,就前君璃这副前后一样平,看起来压根儿没发育的小身板儿,得吃多少东西才能长成大胖子啊?她们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岂不知好身材都是吃出来的?就说她的36D吧,若不是她一直有意吃能丰胸的食物,指不定她至今还跟前君璃一样,也是飞机场呢! 但这话显然跟二人解释不通,君璃翻了个白眼儿,索xing敷衍二人道:“我一定赶在自己长成大胖子之前把自己嫁出去,这总行了吧?” “可是……”谈妈妈还要再说。 君璃已打了个哈欠,“好困……”起身往卧室走去,吃丰胸的食物很重要,睡美容觉同样重要! 一觉醒来,君璃只觉神清气爽,躺在床上暗想,看来君家的日子也不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难过嘛,不过若是能见一见君珏,就更好了,看来自己得想个办法,让君伯恭同意君珏回来一趟才是。 君璃正想得出神,就听得晴雪在外面小声道:“小姐,您醒了吗?夫人使人来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杨氏请她即刻过去一趟?她还以为杨氏至少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以免见到她时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呢! 君璃应道:“知道了,我待会儿就过去。”只不知杨氏这会儿请她过去是为什么事,也许她该设法在杨氏身边发展一个甚至是多个“粽子”,令其一旦杨氏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来向自己报告,好做到有备无患? 君璃去到杨氏屋里后,才知道杨氏是让她来挑伺候自己的丫头婆子的。 杨氏坐在当中的榻上,一身艾绿色的流云纹对襟通袖衫,下配素面湘水裙,笑得一脸的温柔,就好像早上与君璃之间的不愉快压根儿不曾发生过似的。 不疾不徐的说道:“府里的小姐依例都该有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并六个小丫头子伺候,除此之外,还该有一个奶娘两个管事妈妈,粗使婆子则另算,如今你屋里只得谈妈妈并晴雪等四个人,空缺实在太多,我知道你素来喜静,但一来姊妹们都是这样,独你一个不是,旁人见了难免说嘴,只当你爹爹与我厚此薄彼,苛待于你,二来亲朋好友们见了也不像,所以今儿一早,我便让陈进财家的自府里的茶水房、暖房等地抽调了数十个伶俐的人选来,你瞧瞧哪个好,就留下罢,若是都不好,我再使管事去外面买新的!” 让君璃禁不住暗自感叹,瞧瞧人家这城府这忍功,连自己这个影后都要自叹弗如了,就更别说人家不光能忍,还很会说了。 先是说她屋里空缺多,又把她拒绝的借口‘喜净’以‘府里姊妹都这样,独你一个不是,旁人难免说嘴,亲朋好友瞧着也不像’为由直接堵了回来,还说如果她在她挑好的人选里挑不出合适的,便再使人去给她买新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若再要拒绝,岂非太过不识好歹,也太过挑剔? 想不到自己才生出是否要在人家屋里发展“粽子”的念头,人家就直接已付诸行动了,这效率,真是不服都不行啊! 君璃腹诽着,嘴上已笑道:“母亲亲自挑的人,又岂有不好的?但只女儿屋里实在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不如就不要管事妈妈了,只挑几个丫头罢,也算是为府里省一点开销,未知母亲意下如何?”真答应让那么多人去自己屋里,说句不好听的,只怕连自己放个屁杨氏都能立马知道,那她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君璃本以为要很费一番口舌,才能让杨氏答应自己只挑几个人的,不想杨氏闻言后,却只沉吟了片刻,已点头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就依你的,暂且只挑几个丫头,等你觉得不够使唤时,再挑也不迟!” 倒弄得君璃有片刻的错愕,还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笑道:“多谢母亲,那我就挑人了。” 第27章 家常琐事 说完由金钗陪着,去到厅堂外面的院子里,将早已侯在那里的几十号人细细看了一遍,最终挑了六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丫头,命晴雪先带了回去。 她自己则留下,向杨氏道:“过几日女儿打算去街上逛逛,不知母亲到时候能否为女儿派辆车并跟车的人?” 杨氏今日好说话得不可思议,当即便笑道:“我知道了,你到时候只管使人跟周百山家的说一声便是,她会替你安排好的!” 君璃忙道了谢,又与杨氏寒暄几句,正打算借口要回去安排才挑中的丫头们,告辞回流云轩去,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头子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小丫头子话音刚落,君伯恭便一脸阴沉的大步进来了,身上还穿着官服,显是自衙门里回来。 杨氏忙起身迎了上去,一脸温柔的笑道:“今儿个老爷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说着见君伯恭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因忙向一边的暖香道:“还不快服侍老爷更衣梳洗去?” 暖香闻言,心知杨氏这是打算推自己去做君伯恭的出气筒,虽暗自气闷这个时候主母倒想到她了,却不敢说不,屈膝应了一声“是”,便要上前服侍君伯恭去。 君伯恭却一摆手,冷声道:“不必了,都下去,省得我瞧了心烦!” 众人忙屈膝应了,鱼贯着往外走去,君璃也跟在其中,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腹诽,渣爹也不知是在外面触了什么霉头,她才不会傻到留下来当现成的出气筒! 不想君璃才走出没几步,已然被君伯恭发现,冷声唤住了她,“……见了尊长不知道行礼问安,反倒视而不见的径自便往外走,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君璃心知他是有意找茬儿,在心中“切”了一声,人已满面笑容的上前几步屈膝福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女儿给爹爹请安!”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渣爹就是有再大的气,见她满脸都是笑,也不好真不识趣的对着她发作了吧? 只可惜渣爹显然没这个自觉,见君璃笑靥如花,不由越发怒不可遏,真个不识趣的对着她发作起来:“你还有脸给我请安!正是因为你,我才沦为整个礼部衙门的笑柄,你还有脸给我请安!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又怎么可能安得起来?” 一想到今晨方到礼部衙门,那个向来与他面和心不合的礼部左侍郎便当众“夸”他‘君大人可真真是一位大度的好父亲,连和离了的女儿要大归,尚且那么大的阵仗,生恐全京城的人不知道君大人爱女心切似的,可见君大人之不拘小节,佩服,佩服,我等俗人实在是自叹不如啊!’,君伯恭便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早在之前同意君璃大归回来之际,君伯恭已知道自己类似今日这样的遭遇是少不了了,但看在君璃巨额嫁妆的份儿上,他觉得自己忍一忍也没什么,面子虽重要,又如何及得上里子重要?更何况此事君家虽丢脸,到底丢脸不过作为男方的汪家,且君璃终究是他的亲生女儿,所谓“虎毒不食子”,指不定旁人知情后,还会赞他一句“爱女心切”,反而不觉得他丢脸了。 万万没想到,君璃竟只回来了人,巨额嫁妆却全留在了府外,让他些微里子都未得到,为此他已经够生气,谁曾想他没得到里子也就罢了,竟连面子也一块儿失了,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又有什么理由不对害他被耻笑的罪魁祸首君璃大发雷霆? 只怕丢脸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的财物竟一分一毫都未得到罢? 君璃暗自冷笑,待抬起头来时,眼里却已是蓄满了泪水,挂在眼角将落未落的,像水晶般晶莹剔透,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不自觉的心软几分,“原来昨儿个爹爹与母亲说此番并非全是我的错,我受了好大的委屈,让我只管安心在家里长住的话都是假的,其实爹爹心中终究还是嫌我丢脸了……” 说着,声音越发的哽咽,“想想也是,爹爹可是堂堂从二品大员,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有我这样与人和离大归的女儿,的确是一件极丢脸之事!既然爹爹嫌弃我,我便搬出去便是,也免得再连累爹爹的清誉!” 顿了一顿,越发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女儿以后不能在爹爹和母亲跟前儿尽孝了,还请二老千万保重自己,女儿惟有日日焚香祝祷,祈求上苍保佑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君璃一边哭,一边暗自冷笑,她一定会日夜祈求上苍,保佑渣爹和便宜后娘早登极乐,去西天相亲相爱的,关键问题就在于,他们舍得让她就这样离开吗? 果然君璃话音刚落,杨氏已上前一把搀住了作势欲下跪的她,嗔道:“你这孩子,说这些傻话儿做什么呢,你爹爹也是一时气急了,所以才会说了几句气话的,你又怎能因你爹爹在气头上的几句话,便要搬出家自个儿另住去?这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咬着的时候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好孩子,快别生气了,真气坏了身体,你爹爹事后还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儿呢,你也是知道的,他素来便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一边说,一边冲君伯恭直使眼色。 君伯恭接收到杨氏的眼色,会过意来,心下虽仍气得半死,却也真不敢再说君璃,惟恐再惹急了她,她便真搬出去了,因抿紧嘴唇,将头偏向了一边。 杨氏说完,见君璃仍只顾着哭,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来,只得又道:“要不,就让我代你爹爹给你陪个不是?” 真让她给自己陪了不是,只怕要不了半日,整个君家上下就都知道了! 君璃一脸的惶恐,连连摆手道:“怎么能让母亲给女儿陪不是?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母亲实在折杀女儿了,女儿无地自容!” 杨氏闻言,立刻打蛇随棍上,一脸惊喜的道:“这么说来,你不生你爹爹的气了?” “女儿怎么敢生爹爹的气?”君璃大急,“女儿的xing命都是爹爹给的,爹爹再怎么骂女儿,那也是应当的,女儿怎么敢生气?女儿只是心里难过罢了……” 杨氏就笑了起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既是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万不能因此就与你爹爹生分了!好了,你且先回你自个儿的屋子去罢,待明儿你爹爹气消了,我再来为你们父女做个和事佬,你看如何啊?” 君璃嘴上犹道:“女儿真个没有生爹爹的气……”心里却是真个不想再留下看渣爹与杨氏无耻的嘴脸,因顺势与二人行了礼,低头“含泪”退了出去。 君璃方走出正院的大门,脸上的哀戚之色已然不见,只剩下满满的嘲弄和不屑,君老头儿与杨氏若真舍得赶她出君府去,那她反而要谢天谢地了,只可惜二人还没得到她巨额的嫁妆,又怎么可能会赶她出去?好言好语的哄着她还来不及呢,既然二人非要自个儿将腰弯下来,那就别怪她骑上去! 第28章 出门一趟 回到流云轩,就见谈妈妈与晴雪正站在正房前的台几上,对着她之前才挑中的那六个丫头训话,“……咱们小姐虽是个和善人,但终究是主子,尊卑有别,若是谁敢见小姐xing子软善,便对小姐的话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就别怪我不客气,即刻去回了夫人打一顿,再撵出去!你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亲朋都在府里当差,果真到了那时候,丢的可就不是你们一个人甚至一家的脸面了!” 众丫头忙都唯唯诺诺的称“是”,有伶俐的又即刻赔笑补充:“奴婢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当差,服侍好小姐,不叫小姐烦心的!” 谈妈妈点点头,威严的道:“你们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话没说完,忽一眼瞥见君璃已进了院门,因忙与晴雪一道迎了上前,屈膝行礼道:“小姐回来了!” 君璃点点头,小声笑道:“方才瞧你们训话时,还挺似模似样的嘛!” 谈妈妈闻言,也小声道:“她们可都是家生子,又是夫人选上来的,谁知道信得过信不过?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等小姐想发落她们时,也就不怕落人话柄了!” “妈妈虑得极是,有妈妈打理流云轩,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君璃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且叫她们都先散了罢,我有话与你们说!” 谈妈妈应了,上前命众人道:“小姐开恩,许你们半日假,回去收拾东西兼与素日要好的姐妹话别,等明儿正式当差后,可就没这么自由了!”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该断的最好趁现在断干净,一旦当了差,可就不是你们想见谁,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的了。 也不知六人里有几人听懂了谈妈妈的言外之意,反正六人都恭恭敬敬的应了:“妈妈放心,奴婢们理会得了!” 又正式与君璃见过礼,称了“小姐”后,方鱼贯退出了流云轩。 这里君璃方与谈妈妈晴雪一道进了屋子,又命二人在小杌子上坐了后,方正色道:“打小儿你们两个便跟着我,在我心里,你们便是除了珏弟以外,我最信任的人了,如今我有几句话与你们说。” 二人见她说得郑重,忙都挺直了腰肢,正色道:“但凭小姐吩咐。” 君璃本意并不想将气氛弄得这般严肃,因摆手笑道:“没这么严重,你们放轻松些!我是想告诉你们,如今咱们屋里多了六个人,虽说我只打算让她们当些扫地打水的差事,一般都在外间伺候,无事时不能进内室,但你们日常说话行事时,仍得比素日谨慎一些才是!” “小姐放心,我们明白的!”谈妈妈忙道,知道君璃防的是谁,因又压低声音道,“平日里小姐不在时,我也一定会看好她们,不叫她们踏进内室半步的!” 君璃点点头:“如此甚好。”虽说她的房契地契等真正值钱的东西都未带进君家,不怕有人进自己的卧室,但她还是希望外人能不进去,便不进去的好,省得她有被侵犯隐私的感觉,毕竟连锁儿坠儿这两个前君璃的陪嫁丫头,她都是无事时不叫她们进内室伺候了,更何况这六个疑似“粽子”的“空降部队”? 此事说完,君璃又说起过几日自己要出去一趟之事,之前她已与二人略略提起过:“……我才已回过夫人,夫人也已答应到时候给我派车及跟车的人了。” 谈妈妈闻言,不由急道:“真坐了府里的车,跟车的人也用府里的,岂不是小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一位都能即刻得知了?” “难道咱们不坐府里的车,不用府里的人,那一位就能不知道咱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了?”君璃反问,“还不如过了明路的好呢,省得到时候被人说我抛头露面,败坏家风!” 她就是要让渣爹与杨氏看得见却吃不着,就好比那毛驴身前吊着的胡萝卜,若没有那根儿胡萝卜,又怎么能让那只蠢毛病完全按照主人的心意来行事呢? 见谈妈妈若有所思的不再说话,君璃因又道:“到时候晴雪与我一块儿去,妈妈则留下看家,咱们一早便走,预计用过午饭再回来。”只是见一见两位大掌柜,看一看铺子的经营情况,半天时间应该够了吧?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里,君璃过得很清闲,再没人来打扰过她。亦连第二日杨氏那里她也没去,只因杨氏一早便使人过来说头有些疼,让大家今儿个都不必过去了。 君璃乐得清闲,窝在屋里与谈妈妈说闲话,事无巨细的问一些过去的事。 到了下午,君珊过来了,将一双鹅黄色的绣鞋双手奉与君璃,“……做得不好,还请大姐姐莫要嫌弃!” 君璃笑道:“我喜欢还来得及呢,怎么会嫌弃?只是妹妹才一日便将鞋做好了,昨儿个夜里怕是熬夜了罢?” 君珊有些不好意思,“素日里做惯了的,倒是没怎么熬夜。”又与君璃闲话了几句,便告辞去了,当是怕逗留得久了,惹得杨氏不痛快,又变着法儿的磨搓周姨娘。 君珊走后,君璃俯身试穿她送来的鞋,不大不小正合脚,脱下来细看,花样虽然简单了些,但是针脚细密,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瞧得出透着常年用针的功底,因与谈妈妈感叹:“二妹妹的针线功底倒是不差,就是配色方面差了一些。” 谈妈妈冷笑:“夫人几乎从不管二小姐,周姨娘又要没日没夜的立规矩,二小姐跟谁学配色这些去,总不能跟身边的丫头婆子罢?可不就成这样了!” 说得君璃暗暗摇头,杨氏这样,也不怕人说她苛待庶女,影响了她的“贤名”? 次日一早,君璃去与杨氏请安,顺道提出门的事。 不巧君伯恭今日休沐,此时也在杨氏屋里,君璃得知后,便有些不想进去瞧他那张恶心的脸,但守门的小丫头子已然挑起了帘子,向里通传:“大小姐来了!”她只得不情不愿走了进去。 就见一身石榴红十样锦妆花褙子配蓝绿色梅竹兰襕边综裙的杨氏,正站在靠窗的榻前与坐着的君伯恭说话儿,秀丽的五官在墙角戳灯昏黄光芒的照射下,比平常更显得柔美,“……说来咱们姊妹姑嫂几个也好久没聚在一块儿了,正好趁此机会好生聚上一聚,未知老爷意下如何?” 君璃眼观鼻鼻观心的上前屈膝给二人见礼:“女儿给爹爹、母亲请安!” 杨氏忙笑道:“快起来,自家骨肉,拘这些俗礼做什么,我不是早与你说过,每日不必这么早过来的吗?”顿了一顿,又道:“我正与你爹爹说,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打算请了你舅母姨妈并表姐妹们过府来一叙呢,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谈夫人只得一个姐姐,且与前君璃君珏姐弟素未谋面,她哪来的舅母姨妈们? 君璃暗自冷哼,嘴上却笑道:“女儿愚钝,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倒是母亲主持中馈多年,这些事情定然早已是得心应手,女儿惟母亲马首是瞻!”她回来只为君珏,这些破事儿她才不会去管! 第29章 路遇意外 杨氏笑得谦逊,“瞧你这话说得,集思才能广益嘛,罢了,这会子你妹妹们都还未来,且等她们都来了,咱们再一块儿商量此事也不迟!” 君璃笑道:“妹妹们定然也是与我一样的想法,都惟母亲马首是瞻。”说着面露难色,“只是女儿前儿便回过母亲,今日要出去一遭的,只怕不能为母亲分忧了!” 杨氏闻言,一抚额头,自失一笑道:“瞧我这记xing,竟忘记此事了,我这便让陈进财家的与你备车去!”说着唤了丫鬟进来吩咐,又自以为不露痕迹的冲一旁一直未发一语的君伯恭使眼色。 君伯恭接收到她的眼色,虽仍满心不待见君璃,到底强挤出一抹笑意,问君璃道:“你今儿要出去?”说话间,顺道打量了君璃一眼,见她穿着珍珠色的褙子,淡粉月华裙,乌黑的头发上只戴了几样简单的珍珠首饰,配上她晶莹剔透的肌肤,粉嫩的嘴唇,整个人都仿佛泛着珍珠般的光彩。 君伯恭不由一怔,猛地想起了谈氏当年方嫁给自己时,也是这样的琦年玉貌,那时候,他们是何等的恩爱?但他几乎是瞬间又想到后面的事,也正是因为他们曾那般恩爱,后面的事才越发让他难以忍受,再看向君璃时,他的眼神也不由带出了几分憎恶来,就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不是君璃,而是谈夫人一般! 君璃压根儿不看他,只是低着头一脸恭敬的道:“回爹爹,是的!”心里却在想,渣爹不会不让她出去吧?那可就别怪她没好话了! 不想君伯恭却道:“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到底诸多不便,记得多带几个人跟着……办完了正事便早些回来,外面哪有家里好?……银子够不够?夫人,给璃丫头一百,不,给她两百两银子——省得你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银子不够!”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慈爱,对君璃这个女儿又有多看重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君璃暗自冷笑,面上依然一派恭敬:“多谢爹爹关心,女儿记住了,会早些回来,不叫爹爹和母亲担心的!” 彼时杨氏已吩咐玉簪开箱笼取了二百两银子来了,瞧着玉簪递给晴雪后,方掩嘴笑道:“前儿我还说要给你们父女做个和事佬呢,如今看来,哪里需要我多事?” 又向君璃道:“我就说你爹爹‘刀子嘴,豆腐心’吧,何如?你可不能再生你爹爹的气了啊!” 君璃满脸的不好意思,小声道:“母亲言重了,女儿并不敢生爹爹的气!”她根本就当渣爹是空气,又何来的生气? 当下夫妻父女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瞧着时辰已不早了,君璃方辞了君伯恭与杨氏,与晴雪一道去了垂花门外。 就见陈进财家的领着四个精明干练的媳妇子已侯在那里,一瞧得君璃主仆出来,陈进财家的忙迎上前屈膝行礼:“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君璃微微一笑,“陈妈妈客气了!不知马车可已备好?” 陈进财家的笑道:“已经备好了,跟车的人也已安排好了,大小姐只管放心!”命那四个媳妇子,“还不快来见过大小姐?” 那四人便忙上前屈膝给君璃见礼,一来是因其俱已知道君璃此番回来后,大方得不得了,二来则因这趟差事乃杨氏亲自吩咐她们的,是以态度都十分的殷勤。 君璃也的确没让四人失望,当即吩咐晴雪:“给几位妈妈一人二两银子打酒吃!” 四人大喜,忙谢了恩,稍后服侍君璃上马车时,就越发殷勤了,引得车下陈进财家的暗暗感叹,大小姐如今这般的财大气粗,假以时日,只怕府里人人的心都要偷偷向着她了,毕竟银子人人爱,就连她自己也不能例外。 坐上马车后,晴雪因忍不住悄悄与君璃感叹:“小姐,以前老爷可从未似今日这般关心过您,还让夫人给您银子花,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儿!这些婆子们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您恭敬得不得了,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果真不假啊!”说着一脸的与有荣焉,“连带奴婢都跟着沾光了!” 渣爹那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所以才舍得给她银子呢……君璃暗自腹诽着,小声道:“你也知道这是银子的作用?所以,没什么好值得欢喜的!” 她不过是想着这些婆子们虽然嘴碎,却也能知道不少小道消息,所以才不吝惜银子的,只希望以后她们有了什么有关她的小道消息时,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她们能对她透露一二,那她今日这银子便不算白花! 马车很快驶出君府,只用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进入了闹市区,外面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小贩的吆喝声,还有人们的说话声,不停的飘进来。 君璃还好,在现代时比这繁华千倍万倍的街景都见识过了,所以马车外的景象对她明显没什么吸引力,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得想好待会儿见了两个铺子的大掌柜时,自己都该说些什么,也的确顾不上看外面。 晴雪就要不淡定多了,先还忍得住只把耳朵贴在车壁上听外面的动静,然只听了一小会儿,便再忍受不住,悄悄掀起车窗帘的一角,瞪大眼睛近乎贪婪的看起外面的情景来,不时还惊讶的张大嘴巴,活脱脱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儿。 看得君璃先是好笑,继而便忍不住感慨,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二十年,做为自己贴身丫鬟的晴雪却一副连最普通的街景都没见过的模样儿,前君璃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只由此已可见一斑,也就难怪她会那般胆小懦弱了! 君璃想了想,因笑着小声与晴雪道:“你这么喜欢热闹,不如以后给我做个女掌柜去?”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与晴雪的朝夕相处,她发现晴雪其实是一个很活泼也很机灵的人,只不过往日跟着前君璃,连主子都那样胆小懦弱了,她做丫头的又怎么活泼机灵得起来? 晴雪只当君璃在跟她开玩笑,毫不犹豫便应道:“小姐当我不敢去不成?只要您敢让我去,我就敢去!” 君璃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真到了那时候,你可别反悔!” 晴雪也笑,“是我自己说的,我还怕小姐到时候反悔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住了,外面传来很清晰的喧哗声,晴雪因忙问跟车的媳妇子:“出了什么事?” 很快便传来媳妇子的声音:“回大小姐,前面有人在寻事,将路给堵住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通,不如咱们绕道走罢?就是要多费一些时间。” 君璃闻言,忙问道:“得多费多少时间?”她只有半天时间,若是都花在了马车上,哪里够见两个大掌柜? 那媳妇子道:“约莫得大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至少得一个半小时?她哪来那么多美国时间! 君璃想了想,吩咐道:“让车夫慢慢走近,要是实在走不过去了,我们再折回来改道不迟。” 第30章 卖身葬父 那媳妇子应了声“是”,马车随即又慢慢动了起来。 却只前行了不到十米,又停了下来,传来马车夫焦急的声音:“前面被围得水泄不通,实在过不去,后面又有马车跟上来,也退不回去了!” 竟是给堵死了?君璃烦躁不已,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瞧见了,掀起车帘往前望去,就见前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将一条原本至少能容几辆马车并排同行的路给堵得死死的,且人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也不知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君璃想了想,因吩咐晴雪:“下车,咱们走路过去,只留车夫在这里看着即可,待人散了再来接咱们不迟!” “这样行吗?”晴雪一脸的迟疑,“若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还不定怎生说小姐呢!” 君璃道:“你放心,他们不会说我的。”至少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他们不敢拿她怎么样,况就算他们要说她,也是事后的事了,到时候她事情都办好了,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她只当没听见也就是了。 晴雪只认君璃是主子,自是君璃说什么便是什么,见君璃坚持,她也就不再多说,“我听小姐的!” 君璃遂掀开车帘,对车下的媳妇子们道:“妈妈且扶我下车,我们走路过去。” “走路过去?”四个媳妇子都是一脸的惊讶,“可是大小姐乃千金之躯,这里又到底都是人,鱼目混杂的,若是让人瞧见了小姐,甚至挤着磕着小姐了,可怎么是好?老爷与夫人知道了,也必定会怪罪奴婢们的。” 君璃扫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挑眉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干等不成?谁知道人群什么时候能散,难道这些人围到天黑,我们也等到天黑不成?况谁又说得准这人不会越来越多?倒不如趁这会子还能出去,赶紧出去的好,再等一会儿,指不定你们想出去也出去不了了!” “可是……”四人还要再说,却被君璃径自打断:“没有可是!这些人谁知道我是谁啊,就算被他们瞧去了又如何?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至于老爷夫人那里,你们不说我不说,老爷与夫人又怎么会知道今日之事?好了,都不要再说了,快扶我下车是正经!” 君璃终究是主子,见她坚持,四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扶了晴雪下车,又与晴雪一道扶了君璃下车,命车夫原地留守,然后团团护着她,往人群中挤去。 方才在车上时,君璃已觉得人多,等置身于其中后,才发现人比她看到的还要多,真正是头碰头人挤人,若非跟车的四个媳妇子足够强壮,用身体将她和晴雪护在其中,她们两个指不定早就被人群挤倒在地,踩成肉泥了。但饶是如此,她们一行人依然是举步维艰,半天才挪动了不到十丈的距离。 君璃被挤得满头满身的汗,不由恼怒起那寻事的人来,真是没有半点公德心,又忍不住感叹,这要是搁现代,交警早来了,人群也早被疏散了,她又何至于被挤得这般惨? 一行人以龟速又前行了一小会儿,已快接近事发地点了,就听见人群里传来一阵女子细弱凄惨的哭泣声:“……这位公子,求您就发发慈悲,把卖身的银子给了我,让我把父亲葬了再跟您走,行吗?求您行行好,我给您磕头了,求您了!” 君璃听在耳里,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不会这么狗血的恰巧遇上了“卖身葬父”的戏码吧?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很正确,只因跟车的媳妇子已经在向人打听事情的经过了,那人口沫横飞道:“那女子是与父亲一道进京投亲的,不想父亲在半路上染了风寒,方撑到京城,便一命呜呼了,谁曾想投亲又不成,身上的银子又花光了,女子无奈,只得卖身葬父……这会子欲买她的正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宁平侯府的大爷,女子先并不愿意卖与他,不想惹恼了他,不但不给银子了,还要命一众豪奴硬抢了她去,女子这才后悔了……” 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君璃不由恶寒,穿越、遇渣男、爹不疼、后娘坏,现在又遇上“卖身葬父”的戏码……老天爷,丫敢不敢更狗血一点?她惹不起,她躲还不成吗? 念头闪过,君璃因命正与路人说得忘我的众媳妇子们:“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快走!”真是,不过一出“卖身葬父”的再寻常不过的戏码而已,也惹来这些多人围观,古人是有多么缺乏娱乐啊! 不想四人却不肯走,而是由其中一人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大小姐没听见方才那人说欲当街抢人的是宁平侯府的大爷吗?咱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回去禀与夫人,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杨氏会不会很高兴关她屁事啊!君璃撇撇嘴,正要再说,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为什么得知了宁平侯府的大爷当街抢人后杨氏会很高兴?难道这位宁平侯府的大爷与杨氏有仇不成? 君璃以眼神询问晴雪。 晴雪会意,忙附耳以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夫人的姐姐,嫁给了宁平侯爷做继室夫人,这位宁平侯府的大爷,算来该叫夫人一声‘姨妈’。” 杨氏的姐姐也做了人家的填房?君璃暗自嗤笑,杨家这还真是“家学渊源”啊——所以杨氏得知自家的便宜外甥当街抢人后,才‘一定会很高兴’?看来杨氏的姐姐对待继子的态度,与杨氏这个妹妹是如出一辙啊! 君璃神游天外之际,并未注意到自己已被那四个媳妇子簇拥着,挤到了事发地点的正中心,等她回过神来时,就见眼前难得出现了一片约莫两丈见方的空地,其上也只得寥寥十数个人,不像方才,每平方米的人口密度简直与北京上海最繁华地带的人口密度有得一拼! 君璃回了回头,一眼望去全是人头,情知短时间内要挤出去是不可能了,只得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打量起眼前这出戏的“参演人员”们来。 她先看了一眼地上在一具用破草席卷着的尸体旁的“女主角”,见其十四、五岁的样子,生的是面凝鹅脂,神若秋水,小嘴如樱,恰如一株盛开的芙蓉花,虽荆钗布裙,满身重孝,形容狼狈,却难掩其秀色,再配上她夹杂了害怕与绝望的楚楚可怜的神情,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有蹂躏的冲动。也就难怪其会惹上纨绔子弟了,纨绔子弟嘛,不强抢个把个民女什么的,还算什么纨绔子弟? 只是“女主角”看着虽可怜,君璃却没有丝毫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念头,这年头,谁又比谁更容易,她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人的闲事?见义勇为什么的,只是属于有钱又有闲,日子过得舒心之人的奢侈品而已! 收回目光,君璃打量起“男主角”来。 但见其二十出头的样子,着一身暗红色刻丝团纹锦袍,领口、袖口皆以素绫压边,上面再用金线刺绣,形成连绵不断的藤蔓花纹,就这样,还唯恐旁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发髻上还别了一只黄澄澄的足金簪子,一头嵌着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看上去活像一只华丽丽的公孔雀! 第31章 无奈出头 更多,尽在。.yqhhy.cc 君璃转身欲叫了晴雪离开,却见晴雪不知何时早已是满脸的泪,一瞧得君璃看向她,顾不得擦泪,立刻便拉了君璃的手,哭着小声哀求道:“,那个女孩儿好可怜,不如我们买了她吧?” 将晴雪满脸的不忍之色看在眼里,君璃禁不住望天翻了个白眼儿,小丫头可真是有够悲天悯人了,也不想想这世上那么多可怜人不幸人,她同情帮助得过来吗?那当初她家主子被渣男贱女欺负,被亲人家族抛弃时,怎么不见有人同情? 但她终究不忍直接拒绝晴雪,因低声婉言道:“你方才没听跟车的妈妈说,欲买人的是夫人的外甥吗?算来便是家里的亲戚,就算我心里再不待见夫人,所谓‘见面三分香火情’,该做的面子活儿还是得做齐了,所以眼下谁都能出这个头,就咱们不能,你明白吗?” “可是……”晴雪仍是眼泪汪汪的,“可是她真的好可怜,,我们帮帮她罢?就当晴雪求您了……大不了,买她的银子从我的月银里面扣,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一直到扣满为止,您看行吗?求您就买了她吧……” 君璃是真不想趟这淌浑水,况这也明显不是她愿意花银子就能将事情解决的,只看公孔雀那群凶神恶煞的爪牙,就可以想见待会儿若她真出了这个头,会落得什么下场,她才不会那么傻! 她只得耐心道:“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且他们都是男人咱们却全是女人,咱们如何争得过他们,要做好事也得量力而行不是?” 不料晴雪却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道:“这么厉害,就算他们人比咱们多,也一定有办法争赢他们的,,奴婢求您了,您就帮一帮她吧?” 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几不可闻,“奴婢还记得当年未进府伺候以前,奴婢从未吃过一顿饱饭,从未穿过一件完整衣衫,终于有一日,爹娘实在撑不下去了,便带了我去镇上黄婆子那里,打算用我换几两银子回去,让弟弟妹妹们不至于饿死……黄婆子却说我长得不漂亮,人瞧着也傻傻呆呆的,没有人会愿意买,说什么也不肯买我,当时,爹娘就是这样跪着求黄婆子买我的……连卖自己的儿女都要跪着求人家,人家才肯买……” 君璃本来正因晴雪对自己盲目的崇拜而啼笑皆非,谁知道她随即就说了这样一番话,虽然声音很小,近乎自语,但她依然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就一下子变得难受起来,晴雪她,是触景伤情,想到了自己以往不幸的遭遇,所以才一再求她买下那名女子的吧? 念头闪过,君璃发现自己再说不出“不买那名女子”之类的话,晴雪和谈妈妈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先见到的人,她对她们有一种近似小动物出生时总把自己第一眼看见的大动物当母亲的感情,无形中总是对她们很宽容,就好像之前谈妈妈背着她给君老头儿通风报信,她却并未多跟她计较一样。 她只得无奈稻一口气,对晴雪道:“你别哭了,我尽量试试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成不成我可说不准,你到时候别怪我!” 饶是这样,晴雪依然大喜过望,忙道:“只要愿意试,奴婢就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敢怪?” 君璃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才上前几步扶了那名犹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女子起来,“你别哭了,我买了你便是,你要多少银子?” 那女子压根儿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还会有人愿意出银子买自己,且还是这样一位高贵漂亮,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千金的人,明显呆滞了片刻,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又惊又喜道:“真的愿意买我吗?我给磕头了,多谢,多谢,我余生里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的大恩大德!”说完又猛地跪到地上,小鸡啄米般给君璃磕起头来。 君璃很不适应动不动就有人对着自己跪来跪去的,忙命晴雪:“快搀起来!” 待晴雪将人搀起来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要安埋令尊一共需要多少银子,可需要运回祖籍去安埋?若是不需要,一百两够不够?” 那女子忙回道:“我叫顾湘湘,陕西张掖人士,要安埋家父只需二十两银子便够了……我如今这个样子,又怎敢奢望还能将父亲的灵柩运回祖籍去安埋?放心,只待安葬了家父,我便可以到身边服侍了!” 君璃点点头,“我听你说话,貌似读过书……” 二人在这边说的是旁若无人,一旁被君璃主仆忽然杀出来之举弄得呆滞了片刻的公孔雀主仆也总算回过了神来,立刻大怒,公孔雀因叫嚣道:“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跟爷抢起人来了,你们可知道爷是谁!” 他的爪牙们跟着叫嚣:“就是,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跟我们爷抢人,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爷是谁,那可是跺一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种戏码,怎么就跟现代那些肥皂剧里的情节如出一辙呢,果然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的吗? 君璃耸耸肩,抬头看向墨孔雀微微一笑,冷冷道:“公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嚣张,真当他爸是李刚呢? “你……”公孔雀闻言,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在看清楚君璃的脸后,立刻变成了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对他的那些爪牙们说道:“这个小妞儿可比方才那个漂亮多了!” 说完再次色迷迷的盯住君璃,笑得流里流气的道:“既然你敢抢爷的人,那就把你自个儿赔给爷吧,你放心,爷一定会对你很好,保证会让你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 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朝君璃的脸摸去,他的爪牙们则在后面不停的起哄:“爷今晚又要做新郎倌儿了……” ------题外话------ 周末热死个人,吃了N多冻的西瓜,再吹空调,于是,狂拉肚子,呜呜呜,我的菊花啊,好痛…… 第32章 智戏渣男 更多,尽在。.yqhhy.cc 公孔雀把条件一提,四个媳妇子忙都低声劝君璃:“大,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咱们人少,您不如委屈一下自己,就给表少爷赔个礼罢?不然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还不是咱们?况说来说去,总是自家亲戚,真把事情闹大了,表少爷固然讨不了好去,于您的名声也不好听,您看……” 四人原以为她们要很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君璃的,俱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们话还没说完,君璃已很干脆的点头道:“行,我给他赔礼就是!” 她虽然不是好汉,却也跟好汉一样,从来不肯吃眼前亏,相反,她能屈能伸得很,不就是给渣男赔礼道歉嘛,又不会少一块肉,小意思,况到底是谁给谁赔礼道歉,现在还说不准呢! 说完不待四人反应过来,果真已上前对着公孔雀行了个标准的福礼,脆声说道:“表哥,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阻止您强买强卖,强抢民女,不该见义勇为,与您作对的,都是我的不是,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此话一出,公孔雀先是得意洋洋:“算你识趣……”随即便变了脸色,“你这是赔礼道歉应有惮度吗?你根本没有半点诚意!”说什么‘我不该阻止您强买强卖,强抢民女,不该见义勇为,与您作对’,分明就是在说错的是他,她根本没错,之所以给他赔礼道歉,全是形势所逼,她当他听不懂是不是? 君璃一脸的无辜:“表哥说我这不是赔礼道歉应有惮度,那敢问表哥,怎样才算赔礼道歉应有惮度?表哥不如示范一个与我看,也好让我下次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就知道该怎么做?”一副勤奋好学,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模样儿。 让公孔雀的自尊心瞬间膨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趾高气扬道:“看你这么好学的份儿上,我就示范一个与你看,你看好了啊!” 说完上前几步行至君璃面前,学着女子的样子,福了一福,细声细气道:“好表哥,都是作妹妹的不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与妹妹计较了,饶过妹妹这一遭,好吗……” “吗”字的尾音还未落下,人群里不知谁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随即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公孔雀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上了君璃的当了,当即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指着君璃怒声道:“看来你也是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啊!” 君璃心下早已快笑翻了,但面上仍是一脸的无辜,吃惊道:“表哥这话是从何说起,敢是我哪里又惹表哥生气了不成?还是表哥觉得我笨,不愿意教我了?” “你、你、你……”公孔雀被气得半死,一时半会儿间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君璃,恼羞成怒之下,只得对着自己的爪牙们怒吼:“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爷把这个尖牙利齿的女人拿下,谁敢不听的,爷立刻卖了他去漠北的苦寒之地做苦力!” 众爪牙没想到已得知君璃是自家亲戚后,自家主子还是要将人拿下,都是暗自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以免他一怒之下,真将自己卖去漠北做苦力,只得的上前作势欲拿人,以期事情能再出现转机。 万幸君璃没有让众爪牙失望,不可能站在原地任花孔雀宰割,“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您让我赔礼道歉,我已经照做了,您还想怎么样?难道您还是不肯让步不成?” 君璃一脸的凛然,“果真您不念亲戚情分,还是不肯让步的话,说不得我只能使人去请令尊,——说来我还得唤令尊一声‘姨父’呢,说不得我只能使人去请了姨父他老人家来,为我做主了!”古代讲究“抱孙不抱子”,一般当父亲的都对儿子极其严厉,以致儿子见了父亲多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大气不敢出,一如红楼里贾宝玉见了贾政一般,希望搬出花孔雀的老子来,能让他有所收敛。 听君璃说要使人去请自家父亲,花孔雀一张脸果然白一阵青一阵的,显然他也很怕自家父亲,片刻方咬牙道:“罢罢罢,连孔圣人都说什么‘惟女人与小人最难养’,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我今儿便不与你计较了,但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你最好祈祷以后再也别遇上我!” 回头冲众喽啰怒吼:“我们住让开,敢挡爷的路,不想活了吗?”说完推开挡路的人们,领着众喽啰怒气冲冲的去了。 余下君家的媳妇子们见那煞神终于走了,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疏散起人群来:“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啊,没什么好看的……” 待将人群疏散得差不多了后,方神色有些不好的请君璃上了马车,然后在车下请示:“……是按原计划去的铺子上,还是打道回府?若是打道回府的话,这个丫头只怕现下不好带回去,没的晦气!”说着一指顾湘湘。 好容易出来一趟,君璃自然不愿就这样回去,因说道:“那就还去我的铺子上,总得把人先安置妥当吧?”又命晴雪拿出一两多碎银子来,原地雇了两个路人守着顾湘湘父亲的遗体,说好待会儿便使人来接走。 众媳妇子也是难得出来,巴不得能在外面多待一会儿,闻言忙应“是”,放下车帘后,便命车夫按原计划往君璃的铺子驶去。 马车方一启动,顾湘湘便冲着君璃“噗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红着眼圈满脸感激的道:“多谢,我……不是,奴婢后半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的大恩大德!” 君璃这会子手心里都还捏着一把汗,方才的镇定与不畏不屈不过是唬弄人的罢了,因此对顾湘湘不是很有好感,她差点给她惹上大麻烦,闻言遂只是淡淡道:“顾姑娘快请起!你不必急着称‘奴婢’,我其实并没有买下顾姑娘的打算,方才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题外话------ 拉肚子发烧神马的,真心难受,总算今天好多了,不然就要被老公剥夺给儿子喂的资格了,嗷—— 第33章 集贤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