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死人界》 1 奇怪的地下仓 陈一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 学校里的图书馆平常在非考试期本来人就少,大堂内就更是少有人出现。而对于陈一这种本来就不喜欢吵杂人群的人,图书馆大堂便成了她周末闲暇看书最好的去处。 可就在坐在台阶看书时抬头的空档,陈一突然发现脚前的这块地板很奇怪,感觉像是……翘起来了一样。 而这种微小的变化,要不是陈一眼尖,其他人不细看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巨大的好奇心驱使着她蹲下来仔细查看,事实证明这块地板确实是边角翘起来了,难道是因为梅雨季节吗?可怎么偏偏就这一块翘脚了呢? 陈一试图用手掰了一下,这下可不得了,地板的一角居然被她抬了起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陈一吓得猛的缩回手,那块板子就又盖了回去。她冷静了一会儿,紧接着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她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掀开地板,这一次看得分明了不少,这不仅是个洞,还有简陋的楼梯! 作为一名医学院的学生,陈一在思考这地下是不是学校用来做实验或者运输尸体的地下仓?可如果是的话,出口又开在哪儿呢? 不对,明明有实验楼可以存放尸体,为什么要如此隐蔽的再凿一个地下的仓库? 陈一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下去看看。也许下次再来,这里就会被封死了,也就永远也没有机会窥探这个秘密了。 她打开随身的电筒,谨慎小心的一步一步挪动着进去,直到她将头顶的地板盖回原处,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陈一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暗示着自己不要怕,摸索着狭窄的墙壁继续往下走,可这里空间这样小,如果对面突然出现人来突袭,那么自己就绝对处于了一个动作限制的被动状态,这样想着,陈一从口袋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握在了手里。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陈一的脚这样持续的紧绷下就快要僵硬了,突然伸向前面的手,碰到了一面墙壁。死路?! 自己在这黑暗中走了这么久居然是条死路?!陈一脑子飞快的运转着,不对,绝对不对,建造者就算是没有开凿完,也不会花功夫留这样一面光滑的水泥墙在这尽头。但是自己这一路走来,陈一也不记得中途有什么分叉口,莫非另一通道隐藏在了刚刚走过的夹道里? 正苦苦思索着的陈一,突然听到了有人在悄悄说话。 她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指甲被掐的发白,屏气凝神的仔细听这声音的来源。没用多久,陈一发现了一个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事实——这面墙里有个人! 她反射性的逃开,赶紧远离了那面墙。颤抖地用手电照了照那面墙,许久不见动静。在确定了并无什么异样之后,陈一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尝试性的慢慢重新摸回那面墙壁,心想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它也出不来!她缓缓将耳朵贴在墙面上,继续屏住呼吸。这下她彻底听清楚了那个声音,像是个女孩子,在说:“放我出去……” 莫非是跟自己一样走下来结果却困在了里面?! 此时手里的手电已经支撑不住,光源慢慢变暗了起来,以现在的情形,最好还是趁着这点光源赶紧出去。但是陈一在走之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将脸紧紧贴着墙面,喊了一句:“有人吗?!” 这时墙内的微弱声音突然间停止了,陈一关掉手电站黑暗中不甘心的等了很久,终于又一次听见了那声音,只不过这次,声音突然间离自己很近,就像对方也贴着墙面一般。 这下陈一确定确实是有个人困在里面,一下松了口气,继续喊道:“你是怎么困在里面的?先不要担心!我现在就找人来把你救出去!” 那声音忽然恍惚之间又离自己极远,听得不真切起来,“墙……缝……缝……”。 陈一头皮一阵发麻,不对啊,就算是一个速度极快的人,也不可能做到一瞬间移动得了这样远的距离啊,除非,除非……被困的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难道还是组队下来的?墙缝?对,她说墙缝! 陈一借着极其微弱的电筒照向墙两边,居然有条一指宽的缝隙,该死,自己早该想到的,这是面可以活动的墙! 她欣喜的用手伸进那缝隙,陈一在这个时候后悔自己昨天剪掉了长长的指甲,这面墙与两侧贴合实在太紧,手根本就没有可以发力的地方。得找个东西把它撬开……对了!那把水果刀呢! 虽然这把水果刀刀刃不大,但是好在它还比较坚固,不一会儿,墙壁就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咔哒声。陈一用手试着推了推墙壁,感觉摩擦力竟小了一多半,一鼓作气的用力一拉,整面墙就像是一扇门一样打开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陈一瞬间手脚冰凉。 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此刻的景象,陈一估计这辈子也没有见过。 这地下仓里的布局就像……普通人家的客厅一般,透着一股安静的诡异感。怎么回事?那刚刚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陈一顿时感觉四肢僵硬的厉害,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升起…… “放我……出去……” 那微弱的呼救声又传进了陈一的耳朵里,她慌忙找寻这声音的起源,一边跑一边喊道:“我进来了!你在哪里?” “我……出去……”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陈一转了很久,停在了一架造型十分扭曲奇怪的梯子下面。又仔细听了听,陈一确定,呼救声一定是在这上面,她没有做多想,吞了吞口水便往上爬。她觉得爬上去也总比待在下面这个诡异的客厅里来的要好,这梯子虽说看着丑不拉几的,却是意外的好攀爬,三五步陈一就已经一脚踏上了二楼。 陈一刚站稳,一个脚软就结实的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 透着幽幽绿光的巨大玻璃罩内,浸泡着一个几乎完全赤裸的女孩,而她从头到脚,都插着粗细不一的管道。整个房间的周围就是些瓶瓶罐罐,和陈一根本叫不出名字来的怪异仪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陈一哆嗦着凑近去打量那玻璃罩里的女孩儿。 刚刚的声音,难道全是这个泡在水里的女孩发出来的?这股熟悉的福尔马林味道不会错的,她应该是具尸体才对啊,那刚刚到底是谁在呼救?莫非是谁藏在这里? “有……有人吗……?”陈一的手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她甚至被这混合着多种药水的浓重气味熏得大脑空白,全身都在颤抖着发麻,根本无法思考。 突然陈一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她脸色开始发青,脖子如石化一般,僵硬着转过头。 玻璃罩内的女孩此时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2 一个女孩 陈一猛的吐出半口气,已经面露虚青,脚一软扑通一声直接卧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一刻也无法从那女孩的脸上移开,陈一一动不动,或者说她现在身体已不听使唤,想动也动不了。 就这样陈一与泡在玻璃罩内的女孩持久着对视着,奇怪的是那女孩也纹丝不动。陈一的身体逐渐缓和了点,她开始想会不会这女孩一直就是睁着眼睛的,只是刚刚太紧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是容易产生幻觉的,刚刚觉得她在看我,会不会也是自己的幻觉? 陈一勉强动了动手指,发现长时间不动,已经有些发麻的感觉了。过了很久,陈一开始慢慢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势,缓慢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果然,女孩并没有随着自己的移动而发生任何变化,老天,自己居然被一具尸体吓得差点背过气儿去,这以后要是传出去简直就是愧对了自己学医之人的称谓。 陈一环顾四周,这里的陈设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有人藏在这里,莫非连自己听见的声音也是幻觉?不可能,多次听见同样的声音,那是真真切切的呼救声。那么她到底在哪儿?还是说,她被藏在这里某个地方,难不成这里还有个暗道?可就算有暗道,她的声音是怎么传出来的呢?陈一边想边站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等全身恢复了之后,她准备在四周找找有没有可以隐藏暗室的地方,结果她刚把手放在旁边某个庞大的仪器上,就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那泡在水里的女孩脖子几乎是瞬间转向了自己,睁的大大的眼睛瞪到一个接近扭曲的状态,导致那张脸看起来极其怪异。 惊呼之后,陈一猛吸了几口气,伴随着胸腔的起伏,几乎是吼叫着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晨……生……出……去……” 伴随着女孩嘴唇的开启,刚刚那呼救的声音又出现了。不可能!在水里怎么可能说出话来?!而且这声音……倒像是从四周传出来的!陈一背后一阵发凉,想着自己一向崇尚着科学,今天却真把这鬼神之说应验了不成?! “放我……出去……” 女孩又一次开口,这声音带着骇人的嘶哑,断断续续的再一次从四面八方传来。陈一看着女孩扭曲的脸,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不过这要是个妖怪,放出来那岂不是害了自己! 不过陈一好像突然间明白了,那些插在她身体的管道……声音都是从四周的房顶传出来的,莫非是这些管道可以传导声音?那顶端的四周会不会是类似于音响的扩音器?虽然这种猜想有太多漏洞,让人难以置信,可这一路发生的种种,哪一件是她能解释得出来的呢? 直觉告诉陈一,这女孩好像能听见她说话。 “你说……你想出来?” 陈一攥紧了倚靠的桌面,那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看起来愈加痛苦,四周的声音也变成了不断的恐怖嘶鸣。 必须做点什么!这样下去……不管她是死是活,她已经无法正常说话了!这样陈一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不可思议背后的真相。 她飞快的摸索着这巨大的玻璃罩,她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玻璃。这罩着女孩的是个十分轻薄却又无比刚硬的透明材质,这种材料传导温度极快,陈一的手掌刚放上去,就感觉到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快吸取了自己的温度。 同时,此刻离自己不过半米远的女孩突然有了动静,而陈一在透明罩的下面,有了一个巨大的收获。 顾不及去思考别的,陈一蹲下来仔细看那根唯一没有插入插口的红色细线。 陈一的眼尖,一眼就在这密密麻麻的管道中看见了这根线,换成别人,可能转半个小时也未必能够发现。 莫非这细线是脱落下来的?往往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往往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一根细小的线,难不成是这巨大罩子的核心?不对,这要是核心的话,这女孩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越想越乱的陈一,听着四周传来的越来越弱的声音,一咬牙,趴下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准备把这根红线捅回去。 趴下来陈一就傻眼了,这红线上面怎么有两个插孔?! 陈一的手一下就犹豫了,这可如何是好?随我喜欢随便选一个?但是万一只有一个是对的怎么办,万一自己捅进的是错误的那个怎么办?不会来个玉石俱焚吧?天哪!这透明罩的制造者到底什么心态?! 嗡的一声,陈一缓缓放开手,红线已稳稳插在插孔中。 陈一紧紧闭着眼睛,但愿不会发生什么爆炸之类的事情……就算是死,死在这样一根不明不白的细小的红线上简直让人太不甘心了! 好在一切都很安静,只是头顶那声音已经微弱的基本听不见了。陈一趴在地上,只觉得身子格外乏力,自上午进来这个诡异的洞口,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困难的抬起头来,那女孩已经在罩子里一动不动了,难道真的死了? 陈一的眼皮变得越来越睁不开,那巨大透明罩透出的淡淡的绿色,更是一剂催眠药,不一会儿,陈一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一在熟睡时做了一个梦,梦里再一次真实的回到了她手拿红线犹豫不决的时候,而在这个梦里,她却鬼使神差的将手中红线插向了与现实生活中不同的那一个插孔。 同样的嗡一声,整个大地剧烈一震,尖叫、怒吼、哭喊铺天盖地,如同千万银针一般疯狂的挤进陈一的耳膜,她的眼前瞬间变成了一片血红。 她突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揩掉了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原来只是一场梦。陈一不禁感叹自己在选择插孔的时候,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实在太强大,以至于睡着了还会如此困扰着自己。可是回想起来,如果真的捅入的是另一个,真的会像梦里一样灰飞烟灭吗? 陈一坐起来,叹了口气摇摇头,想这么多做什么!现在不是好好的喘着气儿呢嘛! “你睡醒了?” “妈呀——!!!” 陈一没睡醒也被吓醒了,面前这透明罩里的女孩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正惊恐的看着自己。 她……她居然又活了?! 3 我叫余晨生 看着对方也吃了一惊的样子,陈一心想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倒害怕起来了! 这女孩俨然没了刚刚的狰狞可怖,若不是浸泡在水里,她就如同一个正常的人一般眨着眼睛在好奇地打量自己。 人是无法在水里呼吸的,普通人在水下顶多一两分钟。显然这个女孩早在陈一醒来之前就活在了里面……这怎么可能呢?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听见陈一的问话,明显高兴了起来,嘴角上扬微微笑道:“我?我叫……余晨生!余下的余,清晨的晨,生日的生~那……我都告诉你了,你也得告诉我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面对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声音却是从头顶上传出来的,陈一感觉怪怪的,而且看着女孩说话,陈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我叫陈一,唯一的一。” 既然会动会说话会思考,那么面前这个算是个活物。能在水里呼吸……难不成也是那些管子的作用? “哇~你的名字好特别,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吗?” “我没有妈妈。” “那就是爸爸?” “我没什么家人。” 陈一没有家人,或者说,她宁愿没有家人。生母的背叛,父亲的震怒,陈一的出生本来就伴随了最毒的诅咒。可她活了下来,她活在这个满是怨恨的世界里。所以那些被抛弃、被不爱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看着陈一突然暗下的脸色,余晨生轻轻叹了口气。陈一突然睁大双眼,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余晨生说话叹气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气泡从嘴里冒出来。也就是说,她的肺部根本就不会产生二氧化碳……只供氧?! 就算是依靠管道,发出声音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气体冒出来呢?还是说……她身体里根本就没有气体? “你什么时候被关在这里的?” “我记不得了,只觉得……待在这儿已经很久很久了。” “那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我真的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跟我说说看。” “我记得……你啊。” 陈一沉默地看着余晨生,对方那张写满了天真烂漫的笑脸,让陈一瞬间就没了办法。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没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呼救?” “这个……嘿嘿,我也不记得了。” 一时间无语的陈一对她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她没兴趣再问她什么了,慢慢走向余晨生,仔细打量这个巨大罩子的玄机何在。 “你这样一圈一圈的都快把我绕晕了!” 陈一没有说话,她发现这巨大的罩子是浑然天成,没有任何衔接的地方,自然也没什么明显的开关。这女孩是如何进去的? 看了半天发现也再看不出什么,陈一屁股坐在了周围仪器的桌面上。这些冷冰冰的大家伙,连个屏幕也没有,全是些奇怪的线路和孔洞,陈一研究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余晨生在这期间不停地在跟陈一说话,无非就是一些她醒过来就看见陈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当时的各种心里活动以及认识了陈一多么高兴云云。陈一也没怎么仔细听,偶尔才吭一吭声表示回应。 忙活了许久,陈一的饥饿感此时越来越强了。她站起来打算出去买点吃的回来,顺便也要出去透透气,她觉得待在这里胸口很闷。 “你要去哪里?” 晨生一看陈一起身就要走,不再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变得慌张起来。 “我饿了,要上去吃东西。” “你不用出去吃啊,下面的客厅里就有吃的!” “你怎么知道下面有个客厅?” “我也不知道……这个地下的所有角落我都很清楚……就像……我脑海里有一张地图一样……我记得食物就在……在……” 余晨生说着双手就抱住了头,陈一看着她恍惚的神情,应该是记起了些什么。她紧闭双眼,皱着好看的眉头,紧紧咬着嘴唇,手指越抓越用力,好像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晨生?晨生?你快睁开眼。” 陈一双手贴在透明罩上,轻生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下,缓缓打开了双眼,陈一发现她生的极美,长长的睫毛渐渐上升,露出漆黑的瞳孔。刚刚远远的看,这悠悠绿色盖住了她的五官,现在看着,倒觉得跟余晨生的眸子很配。 “你不要再想了,慢慢来。”陈一望着她。如果强行去回忆,会给她滋生很多痛苦,对她来说这样并不公平。 “陈一……我……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只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客厅真的有东西可以吃,你不信的话可以下去看看呀……” 陈一摇了摇头。她实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吃下那诡异客厅里不知放了多久的食物。 她见晨生不再说话,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准备顺着梯子爬下去。 突然一下,陈一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抱住了,她浑身一抖,几乎是同时跳着转回身来。 余晨生正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惊异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出来了?!” 眼睛不自觉的转向那巨大的罩内,又僵硬的转回来,陈一用颤抖的声音对着对面的人说:“你……你是谁……” 两个余晨生同时望着自己。 4 两个她 两个余晨生?!这是怎么回事? “陈一……是我……你别怕,我也不知道怎么我就出来了……”余晨生自己也吓傻了。 “可……那里面又是谁?”陈一指着那透明罩。 看了半天的余晨生好像突然明白了点儿什么,走上前去对着透明罩敲了敲,里面的人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陈一,我想这应该只是个空壳。” “空壳?” 如果里面的是余晨生的躯体,那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所谓灵魂之类的东西。可她刚刚明明抱住了自己,一个魂魄竟有这样的能力? 陈一边想着边试图去抓住余晨生,可一碰到她,陈一什么也没感觉到,就穿了过去。那感觉就像试图用手抓住空气一样。 “你在干嘛?” “晨生,我为什么碰不到你?” “咦?确实是碰不到……” “可你刚刚明明能抱住我……对,晨生,你去试试把那杯子拿起来。” 余晨生手握住那杯子,屏气一用力。那杯子纹丝不动,从她的手里穿了过去。 “奇怪?”余晨生一边嘟囔着,一边用手去碰这房间里的各种东西,结果都一一穿了过去,包括陈一在内也一样。 她不禁开始沮丧起来。“这样一来和没出来又有什么区别?” 陈一看着她,没说话。 许久,陈一轻咳一声:“你要不要跟我下去看看?” 余晨生一听就来了兴致,看着陈一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她纵身一跳,便幽幽跟着飘了下去。到了客厅,晨生更是兴奋不已,她说她对这儿感觉很熟悉,一直在陈一眼前晃个不停。 陈一感觉无趣,眼前一阵眩晕感,便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行不行?我必须得上去吃点东西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嗯?” 余晨生一下慌了:“你别……我刚刚看见了吃的!就在这里!” “晨生,别任性,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不,我记得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是他却没有回来……所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一直在等……” 余晨生说着说着,又按住了脑袋。陈一知道她肯定是又回想起了一些过去会令她痛苦的事情了,本能的去拍她的背,手一下拍空了的感觉让陈一清醒过来,面前的这个只是个魂魄。 只是个害怕的正在发抖的魂魄。 陈一慢慢用手臂护住她,就像在护住一团湿湿的空气。她在余晨生耳边轻生说:“晨生,没有人逼你去想,不要为难自己,快睁开眼睛。” 余晨生听话的慢慢睁开了眼,看着陈一就快要哭出来一样。 “我会很快回来,在这里等我。”陈一匆匆走出那扇墙门,往上赶去,她感觉自从进来就滴水不进,又遇到这么多让她伤脑筋的事情,就快要虚脱了。 “陈一!”余晨生抓起衣架上一件不知摆了多久的大外套,套在自己身上几近残破的白色吊带连衣裙上,一路往外追。 陈一听见她的喊叫,无奈的转回头来,就在晨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出来话的时候,陈一惊奇的问道:“你衣服怎么穿上去的?!” 余晨生被她一提醒,也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禁咦了一声。抬头很迷茫的看着陈一。 她能拿起衣服?难道只能拿起特定的东西吗?不对啊,刚刚她也有试图去抓挂起来的衬衣,结果却还是扑了个空。 “晨生,你刚刚拿衣服的时候在想什么?” “呃,拦住你吧……” “那你拿衣服干吗?” “我这样怎么冲出去追你啊……”晨生害羞的扯了扯裙角。 “晨生,我明白了!你能抓住东西,是源于你内心极度需要和渴求!” 晨生歪着头想了想,随即闭上眼睛一直念叨着:“那我……我需要你的背包我需要你的背包我需要你的背包……”接着她就伸手去拿陈一身后的书包,睁开眼之后却发现手里空无一物,疑惑的看着陈一。 陈一看着她笑着摆摆手:“不对,你这种心理暗示是没有用的,只有当你潜意识里出现需要某种东西的冲动的时候,你才能碰触到外物。” 晨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概还是不太明白,她甩甩头说道:“陈一,我追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突然记起来这条路是逃生用的,真正安全的通道,在客厅的另一边。” 原来客厅另一边也有一扇暗门。 打起微弱的手电,立在陈一面前的是把梯子,看来这所谓的安全通道倒是比逃生的要难走得多。 “我来带你出去,这里岔路太多,你是出不去的。” 一路尾随着余晨生,陈一只能减少说话保存点儿体力,以免自己头脑一昏直接掉下去。陈一爬上了梯子,又走了一段地道,接着又爬了一段管道,终于见到了点光亮。 “刚刚的路,你记住了?” “嗯,差不多。” “现在你从这儿上去就是地面了。” “晨生,你怎么喘的这么厉害?” “不要紧,大概是刚刚走得急了,你快上去吧。” “嗯,那你在这里等我。” 陈一走在地面上,发现通道的尽头居然是教学楼后方隐蔽于草丛下的井盖,这通道连通地下管道埋藏的路线,难怪不会被人发觉。 此时的天色已经泛上星光,陈一只好去买了些面包胡乱吃了进去,填饱了肚子,又给手电把电充满,陈一这才迈着步子往回走。精神和意识在这夜色下变得有些恍惚,恍惚到陈一再次打开那井盖的时候,怀疑这地下是不是真的有刚刚看到的巨大的地下仓,刚刚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是自己一时饿昏头的幻想。 盖好井盖,陈一又一次陷入黑暗,她打开手电,慢慢顺着下去。等走到和余晨生约好的地方,却半个人影也看不见。我天,不会真的是自己的幻想吧? 一下陈一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手电一照,发现是余晨生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5 魂魄的孤独 喊了半天,洞穴之中也不见有人回答。陈一拿出水瓶来喝了口水,便猫腰钻进了管道,按着自己的回忆,陈一一走一停的过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暗门。 眼前的客厅依然是诡异的安静,陈一慢慢走进去,一一穿过它们,走到梯子下面,她又一次试图喊着晨生的名字,只是在这片死寂中只显得陈一的声音格外突兀。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陈一的心中,她快速爬上梯子,再次来到了发着幽幽淡绿色的透明罩前。只见余晨生寂寥的坐在里面,头深深埋进了双臂之间。 “晨生,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余晨生把头抬了起来,高兴的笑了一下,突然嘴角又落了下去。 “陈一,我觉得我可能要一辈子呆在这里了。” 原来在洞穴内等待陈一回来的时候,余晨生的气息变得越来越重,就在她扶着墙面意识开始出现模糊的时候,眼前突然就一片煞白。等她再睁开眼,她就已经再次回到了这里,就如第一次醒来的感觉一样,这幽幽的巨大透明罩内,被无边无际的冰冷液体包围,而且任凭她怎么冲撞,她却再也出不来了。 陈一默默陪着余晨生在罩外坐着,然后她默不作声的站起来,跟晨生说自己下去走走,便留下晨生一人,顺着梯子又爬了下去。 余晨生蹲在里面,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就算哭了,也许她的眼泪等不及溢出也早就消失在这淡淡绿色液体里了。 “晨生救我!!!” 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叫传进晨生的耳朵,她瞬间站起身来大叫着陈一的名字,晨生听到她后来的几声呼救声里竟都带着一点哭腔,心里突然一阵慌乱。 等她踉踉跄跄下楼,结果看到悠哉悠哉的坐在沙发上陈一,露着一脸早就预料到的表情,一下也都全想明白了。 现在自己又从透明罩里出来了,就像陈一所说,和她能用身体去碰触外物一样,一切都于余晨生内心的强大意念,只有她发自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求,才能唤醒魂魄,进而控制魂魄。 余晨生看着坐在她对面忍不住偷笑着的陈一,自己揉揉鼻子,也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 陈一笑着晃晃头,什么也没说。她拿出自己背着的床单,简单罩在了沙发上,整理了整理,随即就一个没忍住,彻底仰在了沙发上,露出了一脸疲惫的表情,全身放松的感觉让她更加抵挡不住自己的困意。 余晨生轻轻走到陈一身边,羡慕的看着她:“我好想跟你一起睡啊。” 还没等陈一模模糊糊的回答,余晨生就继续说道:“可是我睡不着,有好几次我都试图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可就是睡不着,我就只好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陈一,你快猜猜看在我哼几遍《朋友》以后天才会亮?嘿嘿,这个嘛,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陈一,我真羡慕你能这样自由的走动,能去认识各种各样的人,跟他们说话,跟他们打闹,还能牵着他们的手逛街……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走出去,不再是魂魄,而是真正的我,那就好了……” “你羡慕我什么,我们还不都是一样的人。” “什么意思?我们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你一个人待了这么久,我也一个人活了十九年,又有什么区别?” “你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这怎么可能,你不会常常觉得孤独吗?” “那你呢,你感觉孤独吗?我只是觉得这样活着我更轻松一点而已。反而是你,能够忘记令自己痛苦的回忆,这是多少人用尽方法也做不到的。” “嘿嘿……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醒来之后就不太记得了嘛,不过每次回想起来什么,都会觉得头痛欲裂的,可你每次靠在我耳边跟我轻声说话的时候都像解药一样有效,听着听着睁开眼睛就都清醒了,特别神奇……你还在听我说话吗?陈一?嘁……这么快就睡着了……人家还没跟你说完呢!” 看着陈一沉沉睡过去的脸,余晨生忍不住又笑了,用手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即使她什么也碰不到。 “晚安,陈一。” 陈一这一晚睡的很香,可能是这地下的黑暗太适合于此长眠。但她还是在恍惚间,听见有人在轻轻唱着歌,还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周华健的《朋友》,陈一记得小时候家里那张经典老歌唱片上,这首歌被印在了最上方。 这一片黑暗之中,余晨生轻轻的音调就像首摇篮曲一样寂寞轻柔。划破这长夜,如一条长河不分朝夕,也不问尽头,向前流淌。 你不会常常觉得孤单吗? 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吗? 一个人活着就好了。 陈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拿起带来的时钟,发现已经过了早晨的九点了。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睡意犹在,但还是强迫自己起来,慢慢爬上楼梯,看着站在罩内的余晨生,正对着陈一灿烂的笑着。 “早上好啊,你睡醒啦。” “嗯。” 陈一鼻音浓重的答应了一声。 “你昨天什么时候进去的?” “我刚想告诉你呢,我发现我每次出去都不能撑过一个小时……到了时间我就会变得很累很没有精神,然后眼睛一闭就不知道怎么的,就会回来了……” “看来那些管子的确有点儿作用。” “你说我身上这些?” “嗯,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在猜测,这些管子可能是起到靠某种渠道给你的躯体灌输营养和气体的作用,才让你能够在水中存活。这样一来就更有几分可信了,因为你自己是产生不了能量的,所以当魂魄出体的时候,供体给你的暂时的能量只能维持你一段时间的活动,等到能量不足了,魂魄自然就会归位。” “那你说我要是把管子扯掉,我会不会死掉啊?” “你要想死我也不拦着你。” “哼,枉我昨天还那么担心你,你就这样对我!”晨生不服气的撅起嘴巴。 陈一沉默着看了她半天。 “晨生,你想出来吗?” 6 谁是制造者 对着这个巨大的如同怪物一般的透明罩,无论从哪个角度怎么仔细看它都像是毫无破绽,让陈一头疼了许多天。她试图找到开启的办法,但是房间内周围可用的设备似乎全部失灵了,只有中央的罩子还是活的,就如同真的被赋予了生命在自然的生长一般,令人不可置信。 唯一的一个发现就是,余晨生的话真的很多。 陈一早早就习惯一个人来去的生活,就算在大学,她也几乎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流。所以在自己研究机器或是中途休息吃东西的时候,有个人不停地在陈一耳边絮絮叨叨,她感到很不习惯,所以也只是偶尔答应一声,算是向余晨生证明自己在听。 “陈一,你实在太闷了!你一上午才跟我说了几句话?哦,不,是跟我才说了几个字?这样你以后可怎么找男朋友怎么生活呢……说着就让人发愁,我说你不能把什么都放在心里,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呢?你太冷了,这样人家只能远远看着你,不会靠近你的!” 正倚在罩子外看书的陈一,默默转过头去,她跟余晨生的距离,就隔着一层透明夹层。陈一的眼睛略有些狭长,对上余晨生那双大大的灵动的杏仁眼,她确实很美,眼睛一瞪就显得很无辜,陈一心想这要是能把她放出来,估计能席卷一大片校园里的那些男生了。余晨生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样子更加无辜起来。 “我们现在不是就靠的很近吗?” 陈一说完嘴角一抬,好笑的看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然后她单手撑着站了起来,把书塞进背包里。 “我刚刚说的靠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喂!你去哪儿!” “上课。” 余晨生不服气的撅起嘴,双手一抱肩一跺脚一时间气的不知道说什么。 “陈一!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张CD听听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此时已经走到客厅的陈一,抬起头答应了一声,便从暗门处走了出去。 等到中午的时候,陈一回来了,看见余晨生还赌气似的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放下书包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来。 “这是什么?” “手机。” “怎么这么大的屏幕?” “……” 陈一打开音乐播放器开始放着音乐,然后自顾自的又从书包里掏出书本来,靠到透明罩边继续看起书来。抬头看着屋顶周围并不太刺眼的光亮,陈一前几天就在想,这些电能难道不会耗尽吗?从自己闯进来到现在,也应该有两个星期了吧,这光亮并不见减弱,难道真的有永动机?不对,看建造者的用意,他应该是在二楼研究什么东西,需要持久着的光亮,莫非是利用了太阳能?这倒是很有可能,这样的光亮和面积,利用太阳能来供能是绰绰有余了。这两个星期以来,就算不在这里过夜,自己也会把暗门关好并做好记号,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过的痕迹。图书馆大堂的地板自己也借来工具偷偷修过,直到再看不出什么异样,除非从里面推,否则几乎再也没可能像陈一上次一样掀开来。 建造者难道把这地下仓给抛弃了?还是说这里出现了什么别的问题?难道这是一所废弃的实验室?除非实验失败,否则怎么可能有人就这样随便抛下一个这么大的实验仓,也没有做任何处理就走了呢?实验失败……实验失败? 陈一突然转回头看着余晨生,她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的手机,隔着一层透明罩用手轻轻画着它的轮廓。 “你是不是在这里闷傻了?” 晨生回过神来一脸天真的看着陈一:“陈一你老实告诉我,学校对面那家CD店,是不是关门了?” CD店?学校门口? “什么学校?” “就是这上面的医学院啊……” “你知道这上面是所医学院?!”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是这学校的学生啊。” “你是说……你在这个学校上学?” “对啊……哎,我问你话你还没告诉我呢!那家CD店是不是关门了?” 陈一此时的思绪有些混乱,她既然是这里的学生,那么为什么被困这么久也没人发现?还是说有人故意隐瞒?而事实是,这所学校门口根本就没有什么CD店。她的记忆会不会是出错?看着余晨生又着急又困惑的表情,陈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晨生,你是不是又记起来什么?” “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只是突然想听CD,然后就想起了一些事情……陈一,我告诉你哦,那家店的老板人特别好!我记得我第一次去那儿买CD就是他推荐给我的,嘿嘿,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付钱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根本就不够,可那老板坚持送给了我!那张CD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学生?既然是这里的学生,那学校档案里应该就会有记录!对,可以去找学生档案看看!陈一一刻也待不了,心中所有的疑惑多想都无用,不如赶紧就去弄个明白。想着陈一就提起包来,还没坐多久又站了起来。 “你怎么又要出去?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嘛!喂!” 余晨生开始急的拍打着罩子。 “这手机我就留在这里给你,你听会儿音乐等我回来,我回来一定好好听你把故事说完,只是我现在必须去弄清楚一件事情。” “陈一?你先别走啊,你告诉我你去哪里?弄清楚什么事情啊?” 陈一提着背包,站在梯子上。 “我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蓄意的把你困在这里。” 7 离奇失踪的教授 陈一想尽了办法,还是没能找到余晨生的档案,至少他们这一届学生档案里根本就没有她的踪迹。那么多的学生档案,也不是都能让陈一一一查看的,找寻了半天无果,最后,她去了学校机房,想最后试图利用网络找找看。 一下午的时间,陈一也没见有什么关于余晨生的半点关系,似乎像是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让陈一怀疑是不是余晨生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只是引起陈一注意的,是在某个网站小小的新闻报道里,看见一件让陈一深思的事情。 大概是一个多月以前,自己所在的这所医学院里的一位老教授离奇失踪了,据说目击者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学校的图书馆,他似乎在专心研究一本书,之后匆匆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且这位老教授独自一人居住,也没什么能联系的上的家人,警方来到他家里,发现一些必备用品都被匆匆带走,并不像是被他人绑架,反而是他自己匆忙离家了。因为这位老教授脾气本来就很古怪,所以他突然不辞而别也并没引起什么关注,这件事情最后也就草草收尾了,只对外声称是其出去考察学习去了,难怪自己在学校里也没听说过什么流言风声。可让陈一感觉奇怪的是,这位教授,也姓余。难道……只是巧合? 她继续转向搜索这位余教授的信息,却发现其实他在多年以前,有过一个女儿,不过在网上竟连她的姓名也查不出,几乎可以说没什么记录。刚刚新闻里透露,这位余教授的晚年是独自一人居住的,这就奇怪了,他的女儿去了哪里?为什么只留下了老教授一个人?难道是出国深造去了?随着越来越深入的调查,陈一心中的怀疑也逐渐打消了不少,因为按照时间推算来看,他的女儿现在也应该已经有近三十岁了,或许都已经成家了,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不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生活。也许是忙于事业把老人家一个人扔在这边?如果真是这样,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 陈一叹口气关了电脑,去超市买了点吃的,接近傍晚的时候又回到了地下仓。 余晨生此时静静站在罩子里,双眼闭着,手机里的歌曲也已经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听见陈一回来的声音,她像是委屈一般睁开眼对着她说:“陈一,你这些歌也太难听了,都没有一个我喜欢的。” 陈一掏出点吃的,一边吃一边对晨生说:“那你想听些什么告诉我,我下次就带来给你听。”余晨生像是想起来什么,高兴地说:“说到这个,我上午说的故事你可还没听完呢!哼哼,你答应我了!这次你可不能再跑了!” 陈一咬着面包点了点头,她已经做好了听余晨生开始长篇大论的准备。只见余晨生清了清嗓子,表情像是还在回忆一般。 “我上午跟你说到哪里了?哦……我在这个学校里上学……啊,对了!我告诉你哦,我那个时候,每天放学最喜欢去的,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家学校门口的CD店。你知道吗陈一,那里面的CD多到我永远也看不完,所以只要一有空,我就喜欢待在那里一排一排得看,一张一张的看。我还记得那老板是一个年轻人,似乎是辍学出来赚钱的,我每次进去,都会看见他静静坐在门口吸烟。嘿嘿,我告诉过你吧,我的第一张CD就是他送给我的,谁叫当时我零花钱就那么一点点,根本就不够买嘛!再后来嘛,他送我的CD越来越多,我也就怪不好意思的,他有天邀请我去他店里打工,说这样他也不用天天蹲在店里了,就能出去再干点别的来赚钱。我当时听了特别高兴,一想到我可以坐在那家店里,管理这些CD我就止不住都快要跳起来了!只可惜我爸特别反对我去给他帮忙……不过后面的,我也记不得了,好像思绪就在这里断了一样……” “晨生,我还没听过你谈及你的家人。你刚刚说你爸爸……他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倒是还能想起来!他是这个学校的教授,特别有名气哦!所以我才来这里念书的嘛……但是他也管我管的特别多,有的时候还会觉得有点小烦,嘿嘿……陈一?陈一?你怎么啦?” 教授?余教授?离奇失踪?十年前不知所踪的女儿? 陈一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突然把手机拿过来,怪就怪自己实在太大意了,忽略了余晨生一直在提及的这个CD店,也许这个关键的店面才是故事的关键,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CD店?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余晨生的记忆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断点呢? 任凭余晨生怎么呼喊,陈一一直在埋头盯着屏幕,她被屏幕光亮映着脸忽然间变得惨白。就在余晨生最后一次试图喊她的名字的时候,陈一突然抬起脸来。 “你怎么了陈一?你可别吓我……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呀!” 这学校对面十几年前确实有过一家CD店,老板姓吴。不过好像是因为跟外界有什么过节闹过一场官司,至于后来的事情……那屏幕上赫然的几个大字,还是在十年前,这位吴老板突然离奇失踪了。 8 余晨生的真实身份 要说这些离奇失踪也太离奇了点儿,陈一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猜测到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看看余晨生那天然无害的脸,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陈一正苦恼这事情没有一件是有迹可寻的时候,自己就迎来了麻烦。 也不知是谁多嘴汇报陈一连续多天晚上不回宿舍,导致这天陈一成功地被辅导员老师请到了办公室。 听着辅导员老师满嘴的关怀备至,陈一就快要坐着睡着了。 “陈一,你在老师心里一直是个勤勉努力的孩子,成绩在学院里也是拔尖的,你现在要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跟老师说说,老师不一定能解决任何事情,但老师都会尽力一试,所以你……” 就在陈一就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睡意瞬间就少了大半。隔壁办公室的刘老师急匆匆的跑进来,看了看陈一,然后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胶皮本子说:“这是刚刚从余老先生书架的夹层里找到的……你说会不会跟……那个有关?” 辅导员老师瞪了他一眼:“你别疑神疑鬼的。” “老师!我想起来我一年前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本子在办公楼里,我当时找了很久……我能看看这个吗?” 还没等刘老师反应过来,陈一里拿把本子拿在手里快速一翻,本子里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只有一页上,有串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的数字。 刘老师又从自己手里把本子拿了回去:“你是……陈一是吧?这本子上又没写名字,我们现在也不能判断是谁的,你这样贸然拿过去……” “是是是刘老师,是我看错了,这本子确实不是我的,嘿嘿,刚才我是着急了,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陈一哈哈的打着马虎眼,一边用笔快速的在手上记下刚刚那串数字。 辅导员老师继续着对自己的说辞,不过碍于刘老师一直站在那里,她也没再多说,就放陈一回去了。 出了办公楼的陈一盯着手掌心里一串数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余教授写下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看样子并不像密码之类的,莫非是代码?还是随手写的?刚刚听刘老师说,是在余教授书架夹层里发现的,那应该就是余教授的东西才对,而且放的如此隐蔽,应该还是个重要的东西。这位余老先生当时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陈一把它誊在纸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这该不会是余老先生跟外界联系的一个秘密代号之类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些这串数字的发现对于陈一来说,也就没有多么大的用处了。 把纸塞进口袋里,陈一回了宿舍一趟,舍友们显然对陈一突然回来表示很惊奇,平常不太跟陈一说话的几个,此时也纷纷跑过来问陈一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陈一笑着跟她们摆摆手,说只是家里人生病了自己去医院照顾了几天,顺便还开了几句玩笑话。 围过来的几个听说没什么大事后,也都散开各做各的事情去了,陈一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拿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睡在自己对床的小张轻轻拉了拉陈一的衣角。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看你气色挺差的,脾气倒亲和了不少!” “脾气?亲和?” “你看你今天跟她们说话,又是讲又是开玩笑的,以前你可不这样,你之前可是从不跟她们说话的!” 陈一耳边全是嗡嗡的吹风机声,刚刚跟她们说话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没意识到,只觉得面前一张张充满好奇疑惑的脸,像极了余晨生对自己问话时候的表情,让陈一觉得又好笑又无奈,本能的起了想捉弄一下她们的感觉。变得亲和……了吗?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赖,陈一对着镜子笑了笑。 担心余晨生太过于无聊又给自己惹事,陈一从宿舍收拾好一些东西,就急匆匆地进了地下仓。 “陈一……救我……救我……” 刚刚进去客厅的陈一突然听见余晨生断断续续的声音,慌忙扔下背包,冲向二楼。 “晨生!晨生!你怎么了?!” 陈一慌张地拍打着透明罩,看着余晨生再一次痛苦的表情,陈一突然心急如焚,她加大了拍打的力度,手掌被猛拍的通红,试图唤起余晨生的意识,但似乎不怎么起作用。陈一立刻想到第一次见余晨生这样的时候,赶紧趴下来看下面密密麻麻的管线,看了几圈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每一根都放置得好好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些设备长时间不被人操控开始停止工作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陈一顾不得一头的汗水,大声呼叫着余晨生的名字:“余晨生!余晨生你醒醒!不要死……你还不能死!我还没帮你从里面出来呢,你不是说你想听CD吗?你死了我还带谁去听!你醒醒!” 下一秒陈一看见余晨生面露得意之色的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产生了想揍她一顿的冲动,陈一皱紧了眉头又变成了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喂喂!你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骗人的把戏?” “嘿嘿……对不起嘛,我待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你又不理我,我就想试试你是真不想理我还是只是装作不想理我……陈一,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会帮我从这里出去,陪我去听CD?你知道我刚刚听见的时候,眼泪都快出来了,我……” “假的,你想多了。” 陈一闷闷的下楼去,将自己的背包捡回来。 “陈一!早知道我就一直装下去!起码你还会多跟我说几句话!哼!” 她没再听余晨生说什么,只是靠着罩子蹲下来的时候,口袋里的纸条就掉了出来。陈一再次捏着它,过了半晌,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 这会不会是……网址?在十几年前,网络应该还没有现在发达,用这个本子记下一个网址,可能性很小,但从另一方面说,正是因为网络不发达,记下这些才不会让人怀疑? 陈一拿出手机快速输进这一串网址,等待着网页打开,弹出了窗口。 这,这确实是个网址!陈一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出来的……这是,是一个人的资料?余小姚?这就是余老先生的女儿吗?陈一用手指向下滑动,头皮又一次发紧,她颤颤巍巍的把手机举起来,对上余晨生的脸,照片里那笑的无赖的表情跟她此时分毫不差。 余小姚(1985~2004),享年十九岁,生前就读于XX医学院,曾获国家一等奖学金,被评为XX学院十佳优秀学员。 …… 死因:死于2004年在本地发生的一起强奸杀人案。 9 十年前的案件 学校里秋风起了,陈一的指尖开始止不住的泛起凉意,秋日里的暖阳,像极了余晨生突然笑起来的脸,让人鼻子痒痒的,又有点想流泪。 距离陈一发现余晨生的死因,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陈一只向余晨生提及过“余小姚”这个名字,余晨生这才吐吐舌头承认说“余晨生”其实是自己临时想的名字,但也是她一直以来都挺喜欢的名字。她说“余小姚”这三个字就像只要念起来,就会勾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一样让人厌恶。她说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以后不要提了好不好。 陈一说,好。 只要余晨生能不去回想起让你痛苦的回忆,只要余晨生能开心,只要余晨生能天天露出这样让陈一招架不住的傻笑,一切就都好。 但这些日子以来,陈一一直背着余晨生偷偷调查着关于十年前那起案件的消息。她还是无法相信这个天天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女孩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她觉得这案件里肯定还隐藏着一个被人刻意掩盖了的事实,而这个事实很可能就是——十年前的余小姚并没有死,而且借着这些奇怪的仪器和甚至是反科学的方法活了下来,这才变成了今天的余晨生。 只是究竟是谁费劲千辛万苦还要让她活下来?这样挖空心思在图书馆下建造了一座地下仓,究竟用意何在?他想达到什么目的?可是为什么又突然放弃了? 据陈一的调查,十年前,位于学校对面的CD店的吴老板被怀疑对一名女大学生实施了强奸,事后二人发生争执,扭打过程中吴老板无意间用一块玻璃碎片将这名女大学生捅伤,被人发现后送往医院,但不幸的是这位女大学生抢救无效被宣布死亡。 法院最终判吴老板为终身监禁,并未对其处于死刑。当时引起了当地人强烈的反响,认为法院的处决不公平,但这只能算是案件的一个小小波澜,因为它并没有改变最终的判刑结果。余小姚的父亲,当场就晕了过去,被抬进了医院,据说好几天才醒过来,醒过来后就开始念叨女儿的名字,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多数人们当时都在感慨,这男人正当壮年就承受了这丧子之痛,也怪可怜的。 而奇怪的就是,在判刑当天,这位备受社会唾弃的吴老板,突然离奇失踪。 据说警方找了整整两年还是不知所踪,渐渐的人们对这事件的关注度越来越少,话题更新的速度永远是人们想象不到的迅速,慢慢的也就没有多少当地人了解此事了。知道的也都是说这位吴老板是恶事做太多,被压到阴曹地府受罪去了。 找了两年都找不到的人,难道是人间蒸发?难道他换了种身份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生活?可在判刑当天当着众人面前突然消失,这怎么想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人暗箱操作这一切?离奇失踪?会不会只是对外的幌子?吴老板……其实还活在这里? 陈一面对着这个困住余晨生的巨大透明罩,心想制造这个仪器的人要是可以制作出能够看得见过去的设备该多好,就不用自己每天这样苦苦的猜测了,事情的真相,难道真的要陈一找到时光机回到过去才能知道吗? 如今事件唯一另外有联系的两个人,却都不知去向,想到这里,陈一长长的叹了口气。 “晨生,我怎么觉得你头发长了点?” “诶?你一说我真的觉得是诶?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 “有啊,这说明……我在生长!这样一来,我不就跟你一样了嘛!我们就可以一起活在这个世上……我也不用担心等你老了我会嫌弃你的样子,因为……嘿嘿,我也会变老了。” “你说嫌弃我什么?” “咳咳……你……你听错了,我是怕你嫌弃我变老变丑以后的样子。”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够丑的了,那样我都没被吓跑,我就不信你以后能比那次还丑。” 说罢陈一认真想了想。 “不过也不一定。” “陈一你!好……我记住你了!我们来打个赌,等咱俩都老了以后看究竟谁比谁丑!哼!” “好啊,赌什么?” “赌……赌……就赌输的那个人要让对方任意差遣一天!怎么样?敢不敢赌?” “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输定了。” “我肯定赢定了!陈一!我说真的!那到时候……哼哼,你就准备好被我呼来喝去吧,哈哈哈……” 看着余晨生笑得天真烂漫,那表情好像此刻已经变老正在使唤陈一过来过去一样逍遥得意,陈一忍不住偷笑了几下,她觉得她现在就有点儿嫌弃余晨生了。 陈一掏出书本来靠着余晨生坐下,喝着牛奶吞下一片维生素片。会生长……吗?不过……怎么会停滞了十年突然又开启?莫非也跟这地下仓的制造者的离开有关?这仪器……不会再抑制她的生长了? “这样一来,我不就跟你一样了嘛!我们就可以一起活在这个世上……我也不用担心等你老了我会嫌弃你的样子,因为……嘿嘿,我也会变老了。” 陈一想着余晨生变老的样子,刻上皱纹,满目白发。如果时间同时不会饶过她们两个,其实听起来也还不错。 正在絮絮叨叨的余晨生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余晨生突然的安静让陈一觉得很不习惯,她转过头敲敲透明罩,却发现余晨生的表情僵硬在她的脸上。 陈一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她转过头来,正对上一张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的充满褶皱的怪脸。 10 归来的余教授 只见那张怪脸怀揣着一种莫名的愤怒瞪着陈一,陈一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跳声就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小心的保持镇静,尽量让自己不要有任何动作,跟他这样僵持着。 直到余晨生惊奇的喊了一声:“爸爸?” 陈一几乎同时的转过身对着余晨生喊到:“什么?!” 这一动作倒是彻底激起了对面的人的反应,陈一只觉得后背一阵刺痛就被他突然扑倒在地上,被对方死死的掐住脖子。陈一第一时间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是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陈一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想说话为自己辩解一下,张开口却只能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怪叫。情急之下,陈一抬起脚来用力踹向了对方腹部,只听对方吃痛一声,他掐住陈一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一点,陈一趁此机会拼尽全力挣脱了。 陈一大口喘着气的时候,只见对面的人没等自己缓口气,就又要扑过来,眼看不好,陈一想快速躲开,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红了的眼睛似乎是对自己起了杀意,眼看就要被他压过来,只见眼前一个身影一闪,他跑到中途就被用力甩向了一旁。 余晨生此时骑在他的背上死死压制住他大叫着:“爸爸,是我啊!你醒醒!” 开始余晨生压制他显得非常的费力,但过了不一会儿,他慢慢安静了下来,充血的眼眸也变得清晰了一些,嘴里喃喃道:“姚姚?你是……姚姚?姚姚……” 余晨生鼻子一酸,扑通一声滚了下来,扑进了他的怀里。陈一定睛看着现在面前的余老先生,他已是满头银发,但是不知道怎么弄的浑身脏乱不堪,像在哪里受了饥荒一般憔悴枯槁,全然没有在学校当教授的半点风采。余老先生紧紧抱着他这唯一的女儿,显得很用力却又小心翼翼,禁不住老泪纵横。 “我的姚姚……你终于回来了……” “可是我并没有……” 余老先生此时突然一抬脸,又一次和站在一旁的陈一对上了眼,他立刻皱起了眉头,接着就被余晨生抱住了手臂:“爸爸!不要伤害陈一……她……” 陈一攥紧了手里唯一的一把尖刀,对着余老先生伸出手尽量平和的说:“余先生……我真的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我之前也试图寻找过你,可是你几个月前就消失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和你女儿的意图,这个奇怪的地方是我无意发现的,我也是到现在也没有弄很明白,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其实是为了你的女儿……事情的经过比较长,你可不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 余老先生满眼的火光最后却放到了那个透明罩里,突然他双眼瞪大了整整一圈,接着他嘴唇开始颤抖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姚姚……我的姚姚也能有这一刻……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一定会有出路的,哈哈哈……” 看着面前的余老先生莫名其妙的大笑了起来,陈一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余老先生再次走了过来,紧紧握住了陈一的双手,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谢谢……谢谢你!你做到了我这几年来都没有达成的事情!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跪了下来,眼里的泪还没来得及凝聚就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陈一身子狠狠晃了一晃就快坐在地上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堂堂一个教授怎么还给自己跪下了?陈一伸出手来想去拉一把,有话好好说,这样跪着说话陈一可真消受不起。 但陈一的手刚刚碰到余老先生的衣袖时就扑了个空,顺着他的手臂,陈一的手就这样穿了过去,如同滑过了空气一般穿过了余老先生的身体。 “你……你……你是?!” 陈一此时的大脑被轰炸的已经接近空白了,站在余老先生面前一动也不敢动,嘴唇颤抖着问:“你……你是魂魄?” 余老先生用袖口擦了一把鼻涕眼泪,抬起脸来对陈一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现在跪在这里,目的只有一个,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帮她从这里逃出去!” “余老先生……你先不要慌……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一直在找能够救她逃出去的方法,你看起来好像来过这个地方?那你知道不知道打开这个透明罩的办法?” 余老先生摇了摇头:“这个东西是打不开的。” 陈一心里叹了口气:“余老,我且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余教授……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让人难以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说你让我救她,可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只靠这魂魄回来……且不说你的话是否可信,既然这透明罩是无法打开的,那你让我怎么救呢?总不能把这罩子扛出去吧?” 余老先生突然又开始笑了起来,这次他边笑边拍打着地面,越笑越大声,仿佛难以止住一般,直到他眼角深深的褶皱灌满了眼泪,嘴角还放不下去:“孩子,你要一个泡在药缸里的尸体有什么用?” 陈一的脑子彻底炸了锅,尸体?!透明罩里的……是尸体?!这几个月以来,自己一直在陪伴的,是一具尸体?! 陈一严重怀疑自己的妄想症是不是越来越厉害了,可当她看见站在余老背后的余晨生的时候,恍惚间又觉得真实起来,不,不会错的,这几个月来的说说笑笑不会错的。余晨生此时跟自己一样的表情看着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的余教授,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在发疯一般。 “一具尸体又能做什么呢?顶多算是我这种可怜人的臆想罢了……不过……哈哈哈哈……他们一定想不到……一定想不到……哈哈哈哈哈……” “他们是谁?余老,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现在的真正待着的地方?你去了哪里?” 余教授表情一冷:“孩子,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余老,我说真的,不是我吓唬你,这地方奇怪得很,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女儿在这里,很危险,若是你知道一丁点儿救她的办法,我一定拼尽全力。所以,请教授你……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余老缓缓站起来,眼睛扫过这里的角角落落,背着手在这里踱步,半饷,他用那沙哑沧桑的声音说:“十年了……这里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你说危险?这里怎么会危险?这里可是耗尽我毕生心血,为她的新生而建造的第二个“子宫”!” 陈一这下是真的说不话来了,她头痛欲裂显然还难以消化余老先生所说的话……制造者,教授,离奇失踪……原来这一切幕后的人,是余晨生的亲身父亲? 余老先生说着就将余晨生拉进怀里,表情像是失而复得一般的解脱。但仅仅一瞬,就狰狞得如同恶鬼附身。 “但是那种痛我余某就算一生也无法忘记丝毫。” “听我说……孩子,也许你现在还不能明白,但我必须快点走了。记着,帮我完成一件事情……让姚姚的魂魄能够自主出体,哪怕几分钟也好……我相信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这也是救她的唯一办法……” 说罢他用粗糙干枯的手掌,轻轻摩擦着余晨生的头发:“姚姚……爸爸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 陈一看着余教授的身体开始慢慢模糊起来,以为是自己被冲击的视觉出现了问题,揉了揉眼睛,余老先生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消失了。 房间里安静的就像根本没有人来过。 11 CD碟片的诱惑 余老先生的离开,对于陈一来说只不过是疑团又浓重了几分。但对于余晨生来说,对于自己的所有身份和所有记忆,都有着翻天覆地的作用。 看着余晨生暗淡了的眼睛,陈一坐在透明罩旁咬着笔杆偷偷思索着,隔天就搬进来一面镜子。 “你这是干嘛?” “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丑死了……快拿开。” “晨生,你仔细看看你自己,不管是什么方式,现在的你正站在这里,活在这个世上。这说明你的生命是有意义的,又何必在乎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还谈什么意义?” “身份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陈一,就算你一直是一个人活着,但起码你能记得你爸妈是谁,你能记得小时候最开心的时刻是因为什么,你也能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我呢?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所有人都有故事,所有人都有思想有想法,只有我是站在中间最最空白的那一个。这种感觉,和你的孤独不一样,你是一个人走在路上,我是连路都没得走的人。你会懂吗?” 看不清余晨生此时是什么表情,或悲伤或委屈或迷惘。那天她们谁也没再跟谁说话,那夜晚太过沉默冷淡,陈一躺在沙发上听了整整一夜余晨生断断续续的歌声。 陈一忽然想起了学过的一篇文章,是这样说的:“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第二天一早,余晨生转脸看到陈一远远的站在透明罩对面,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晨生,我想了一夜,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真正是谁,但现在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的。你叫余晨生,你是五个月前被我发现的被困在地下的女孩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你是我觉得笑起来最天真的人,你是我陈一这辈子第一个朋友。我给你这样的身份,可以吗?” 余晨生呆呆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一并没有靠近,而是拿上了双肩包踩上了梯子准备下去,她身子刚向下一沉,就抬脸对着余晨生说:“我希望有我你就有路,因为我现在一点也不孤独。” 说完声影向下一闪,就不见了,余晨生依旧没有说话。 直到陈一走了很久,那座大大的房间周围,发出了如同远方飘出的一声小小的啜泣,微弱到像怕被人发现一般,很快又消失不见,只留下房间中央那面透着光的镜子,照着一张哭不出来的脸庞。 “陈一!你可算回来了!你下次再这样不跟我说去哪儿就走的话,就不要再回来了!” 陈一吞下嘴里还嚼着的一口面包,反应许久之后看着余晨生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嗯。 “陈一……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试着出去,可是无论我怎么想,我还是被困在这里……” “不急,慢慢来。” “你当然不急了!被困的又不是你……” “你出来。” “干嘛!”余晨生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陈一慢吞吞的从自己背回来的背包里,拿出一张又一张的CD,直到堆成了几个小堆。她抬眼看着双眼放光的余晨生,双手撑在透明罩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翻着每一张CD,无论余晨生如何央求,陈一都像听不见一样自己细细欣赏着,但在陈一翻了三四张之后,就突然有双手把陈一正在拿着的碟片抽走了。 陈一沉默地看着面前就快流出口水的余晨生,“陈一!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碰到它们了吗?!这简直是太棒了!” 她接着一个用力打掉余晨生手中的碟片,对着她指了指后面的透明罩,余晨生这才如梦初醒……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出来了?! “晨生,你还记不记得你出来那一瞬的感觉?” “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很激动?” “我是说你体内的感觉。” “这我还真没注意……” 陈一脸沉下去一声不响的收走了余晨生身边的CD,一张张迅速地又放进了背包里,看着余晨生哭丧着一张脸,陈一也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直到余晨生周遭被收的干干净净。 “你再给我看一下嘛……我刚刚才看了两张而已……” “不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让我看个够?” “等你记得你出来时的感觉的时候。” “你……你这是变相虐待!这不公平!你就仗着自己能出去走动就欺负我!” “那等你记得这感觉的时候,我让你虐待。” “……” 为了能够每日吸引余晨生的注意,陈一甚至把房间对面改造成了一个可以放置各种CD碟片的空架,她每日都搬进来不同的碟片,并且还上了锁,这对于余晨生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但陈一非但变本加厉的每天增加着翻看它们的频率,并且不时摇头晃脑念念有词一副有滋有味的样子。 余晨生这几天想起来一个词,百爪挠心。 被陈一这样连续不断的折磨,余晨生几乎每一次出来都是只碰了一下手里的碟片就被残忍的反推了回去,慢慢的她不再耍小性子,开始在意每一次出来的瞬间,哪怕每一次都来不及让余晨生反应,自己就已经站在了地面上,但余晨生就是利用着这每一次的短暂感觉,慢慢回味着找寻,尽管过程令她十分苦不堪言。 “晨生,出来。” 陈一又开始呼唤着余晨生,她不满的哼了一声,满脸疲累的看着陈一走了过去。 “干嘛?” 看着陈一止不住的激动神情,余晨生心想这家伙今天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还是这几天为了折磨自己把自己也逼疯了?不管再怎么有意思的事情,余晨生从来也没见过她露出这样喜悦的表情来。 “余晨生……你自己走出来了。” 余晨生一惊,看看自己,再看看身后的罩子,里面那个因失去支撑而跪着的双眼空洞的躯体像一枚闪着光的勋章,又像是个被征服了的战俘,低沉在自己的面前。 她心中一下涌入过于巨大的喜悦,紧紧抱住了陈一,她的眼泪第一次滑过脸颊,伸出手来用指尖轻轻触摸着,这是余晨生第一次碰到不再是包围自己的液体,她开心的笑了起来,结果却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太好了。她说。 太好了,陈一。 12 十年之约 如果说余晨生的记忆在十九岁就出现了断点,那么她现在觉得,这段时光大概是她这辈子度过的最好的记忆了。 她也从未想过,悄悄从罩内出来绕到陈一身后突然一吓她,陈一的表情会如此有趣,不过代价还是蛮沉重的,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在陈一没有课的时候,她就喜欢从架子里拿出一摞碟片来,堆在陈一的脚边,看着她皱着眉头数落自己,余晨生笑嘻嘻地倚在陈一的肩头,一张张翻看着手中的碟片,一般在这个时候,陈一也就不再跟她说什么了,就这样和余晨生安安静静地度过一整个下午。 “陈一,天天在这灯光下我觉得我都快发霉了,我让你陪我想出去见见阳光……” “好啊。” “你同意啦?!” “嗯,本来就打算这几天试着带你出去。” 陈一打算带余晨生出去,但是让她犹豫的一直有一个问题,魂魄……是都为世人所能看见的吗?一直以来陈一都没有细想过这个事情,自己为什么能看得到余晨生的?自己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魂魄都是凡人可见的?可是这样一来,那满世界不都是魂魄到处跑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能够看到余晨生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这原因也许是跟这地下某种物质有关,至于其他人,大部分也许是看不到的。那么自己怎么证明别人看不到呢?莫非要陈一带着余晨生出去现场试验试验才知道吗?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如果有人看得到呢? 身旁靠着陈一膝盖的余晨生又开始打开了话匣收不住了,陈一摇摇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她没仔细听,但是唯独一句话悄悄漏进了陈一的耳朵:“陈一,我都快忘了阳光是什么了。”余晨生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已是十年前,余晨生的十九岁,记忆只能停留在放学的那一刻,她被阳光笼罩的时候,暖洋洋的日光快要把余晨生哄睡着了,她眼睑的睫毛被晒成金棕色,对面那家CD碟片的招牌就像是在对余晨生笑着招手一般,她心里就像裹着一个秘密的果糖,有着小心翼翼的甜意。 “晨生,出来。” 这也许是余晨生度过的最有期待的一个夜晚了,听见陈一的呼唤,她抑制不住的出来边跳边笑的挽住陈一的手,没想到被陈一甩掉了,打开客厅的暗门,她对着余晨生说:“我在前面走快一点,你跟紧我。” 余晨生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默默跟在了陈一身后,一路走过去,余晨生很多次试图跟陈一搭话,但陈一显然并不想与自己多说,也就憋着闷气,不再说话跟着陈一加快脚步。不过走到最后,余晨生在陈一伸手去打开头顶的盖子的时候,很明显再一次感到了疲累眩晕之感,她还未开口,陈一赶紧问道:“还好吗?” 余晨生摇了摇头,示意让陈一尽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秒自己就消失不见又回到那个巨大罩子里。盖子被打开,陈一手脚麻利的爬了上去,看着余晨生带着种胆怯的好奇感,慢慢探出了头,眼睛闪烁着光亮,很像一只偷东西的仓鼠。 “晨生,出来。” 听到这句呼唤,余晨生本能的就整个身体都伸了出来。四周还是一片灰蒙蒙的,看起来是很早的时辰,连说话声音都显得格外不合环境,微凉的风吹起来,吹在余晨生脸上,陈一看着她,在想这些风此时是不是正在穿过她的身体,就像吹过一个摇摇欲坠又千疮百孔的柔弱海绵。 “晨生,你跟我来。” 余晨生不假思索的快步跟着陈一,这次她伸出了手,让余晨生拉住了她的衣袖,晨生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凌乱,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努力抑制着那种就快要失去意识的感觉。学校的道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身影在走动,余晨生机械性地跟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不一会儿,前面的陈一就停了下来。 抬起眼的时候,余晨生吓了一跳,但是她慢慢想了起来,自己以前所在的这个学校,是在外人眼中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只因为它傍山又靠海,学校里年年花常开,映着蓝天又连着海面。而此时站在教学楼大门口的二人,几乎是站在高处俯视着远方的一片海水,水天一色,只一道浅浅的分界线荡在眼底。 余晨生深吸一口气,一把捏住了陈一的手掌。 “晨生,你可不可以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余晨生认真的点点头,其实她觉得,眼前这片开阔的风景早就让自己清醒了大半,现在站在这里,反而觉得释然的清明起来。但就在她眨眼的功夫,那道似有若无的分界就开始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很快的就像打翻的颜料盒一般,变成了浓浓的橘色,一颗近在眼前的火球,就这样缓缓登场,它不急不慢的耀眼色泽慢慢地,就变成了余晨生夺眶而出的金色眼泪。十年了,原来太阳依然能在天边耀武扬威普照光芒,余晨生轻笑起来,那眼睑的一抹金棕色与自己残缺记忆中的分毫未减,就好像……就好像是余晨生刚刚背着书包从教学楼出来,此时她站在阳光里嘴角微笑,正打算去对面的CD店……一切都好像只过了几个时辰而已。只是这眼泪,却迟到了整整十年。 余晨生抓住陈一的手,对着这日出壮美一刻说:“陈一,我想明白了,就算是我以后都不能再想起我十九岁以前的事情,这太阳,这学校,这世界却还是我最初认识的样子。你知道吗?陈一……并不是我失去了十年残缺的遗憾,而是时光它又等了我十年。如果说所有的故事的发生当年都从这里断开,那么我,就再从这里重新开始,我想活下去,重新开始就好了啊。” 出来的太阳把余晨生的眼眸映成了碧金色,她说话的样子,她的身体,都开始在这闪闪发光的金色中慢慢变得透明,抓住陈一的手,力量也开始渐渐消失,但她一把抹掉了眼泪,对着陈一笑了,说:“余小姚死在阳光里了,现在我叫余晨生。陈一,这是你赋予她的新的身份,那么她现在想跟你一起努力活下去,想跟你看一千次日出,拉一万次手,然后再走完这一生,她一辈子只许这一个愿望。” 她所有的轮廓开始慢慢消失,最后一点也不见了。她消失在山水之间,消失在陈一眼前,但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云朵被描上了金丝边,湛蓝的天空划出无边无际的瑰丽苍穹,陈一耳边的发丝被吹得在两鬓围绕,她觉得耳边有点痒,就像还有人在她耳边悄悄说话。 太阳慢慢远了,高过了陈一的眉间,她握起手掌沉默地走去了教学楼,天地之间似有一声类似承诺一般的低喃,那声音因坚定而变得厚重绵长,又似远处青山外一口祈愿的钟声响。 “那我们说好了。” “嗯。” 13 异类 余晨生几乎每个清晨,都跟着陈一去看日,她的魂魄大概都是在日出后开始坚持不住身形的,但也有时候她能够撑到太阳升起,能拉着陈一的手在附近稍微走一走,唯一最让陈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正如陈一所猜测的那样——只有她才能看见余晨生。 陈一开始放心大胆的试着带余晨生走更远的地方,试着把她带入教学楼陪着自己,直到有人陆陆续续的来到教室,陈一发现其实想让余晨生待的更久的方法,就是让她产生十分想留下来的意念,所以陈一每天都带余晨生去不同的地方,让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意念是如何滋生强大,进而可以自主发出意念,再接着自由控制身形。 此时陈一带着余晨生穿梭在教学楼,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余晨生擦肩而过,她低着头像是透着第一次见那么多人的羞涩,紧紧拉着陈一的手不敢放开。那个时候,陈一觉得要是他们看得见她该多好,要是在她尝试着伸出手打招呼的时候有哪怕一个人回应她该多好,她就不会在他们穿越她身体的时候落寞的放下手,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来看着自己。 “晨生。” “嗯?” “你的身体又开始变透明了。” “我知道啊,我感觉的出来~嘿嘿,你不要担心我,我回去罩子里依然可以很好啊……陈一,没关系的,我早晚有一天出来就不用回去了,我可以永远留在外面陪你玩。” “谁用你陪。” 余晨生坐在学校湖边一生气刚想还嘴,话还没说出口身形就已经消失了,就像坏掉的投影仪,断断续续的影像终于啪的一声,再无声响了。 陈一拍拍手站起来,前往一教上课,结果被告知上课的老师请假,上午的课被暂停了,于是陈一接着跑去吃了顿饭,买了点零食准备带下去待到下午。谁知这一下去,客厅里竟又见到了余晨生的父亲,突然出现的人影把陈一吓了一跳。余老先生此时正在专心地试图跟自己的女儿展示客厅的布局,陈一这才知道,原来这客厅,就是仿造余晨生以前的家摆设出来的,具体到茶几上摆放的小物品都跟以前余晨生住的地方分毫不差,心想当时的余教授能够做到避开所有人把这些都搬来地下,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余老一心在跟自己的女儿说话,直到陈一轻咳一声才看到她站在门口,禁不住激动地又上来握住她的手,有力晃动着,陈一见他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有一句“谢谢你了”倒是重复了很多次。这一次,陈一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余老先生,说余晨生既然已经可以自主出体,那么接下来可以用什么方式可以救她出来呢?余老叹口气摇了摇头,直晃着脑袋说陈一担心的问题相比起目前需要解决的燃眉之急来看,根本就不值得考虑。 “燃眉之急?” “孩子,我就跟你这么说吧,身为学医之人你应该明白,人在死后机体器官所有细胞都会开始凋落死亡,到最后都会变成毫无用处的几坨烂肉,就算保持体外不腐,那么内脏依然是死的,因为它们根本无法撑起一个生命的重量。” “余老,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是这里所有的事情大多数都是非我知道的医学知识所能解释的,既然罩内的余晨生能正常生长,那必定有延续她机体器官的方法?” “哈哈……孩子,你记着,唯有这人的躯体所在凡界之真理是不可违背的,所以就算我能令我的女儿复生,也不可能能让她从里到外的活过来。” 不能从里到外的活过来?什么意思?莫非是余晨生的内脏十年前就坏死了?那么余晨生是靠什么来存活……那些管子?不,就算是余教授再神通广大,陈一也不相信十年前他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就是说……留在余晨生体内的……并不是她自己的的内脏?! “余老先生,你的意思是……” “你很聪明。” 陈一看向余晨生,而她此时也正在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眼神闪着种无辜的不知所措。余老先生笑着揉了揉余晨生的头发,突然在陈一来不及看清的时候一个用力,余晨生就突然间不见了,陈一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余老先生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暂时把她放回罩子里罢了。” 陈一不禁脸色开始发白,这实在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一点,魂魄竟然可以控制魂魄?!如果这样说来,世间的魂魄岂不是也像人类肉体一样可以相互依靠,可以相互残杀?那么他们是不是也会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像人类一样的生活?像是……另一个世界?想着想着,陈一激起了背后的冷汗。 “余晨生……倒是个不错的新名字。”余老先生晃着脑袋说着,坐在了沙发上,拍拍身旁的沙发,示意陈一也坐过去。 “孩子,我接下来的话,姚姚不必知道,也不能知道。想必你也了解了些十年前发生的那次案件,但是我要告诉你的这一点,是他们是绝对猜不到的事实,当时的案件里的被告人,也就是十年前学校对面的那家CD店的吴老板,并非是无故失踪……而是我杀的。” 陈一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对,不对啊,她记得当时吴老板消失的时候,余老先生应该还在医院里昏迷才对,当时医院的说法确实是他在病房里待了三天三夜情绪才渐渐缓和的,而余老也确实是待了整整三天才出的院……难不成全是医院敷衍外界的说辞? “可你当时应该在医院不是吗?” “看来你打听的事情还挺多的,没错,我当时确实在医院。” “那你……” 陈一看着余老先生此时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魂魄?!看着陈一表情的变化,余老先生大笑着拍着自己的腿:“我说过,你很聪明!”陈一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余老先生的失态,脑子里一直在前后思索着这件事情,人在活着的状态下可以驱使魂魄出体?可是就算是可以自由出体,余老先生当时在医院肯定就不是第一次出体了,因为就算是再天资聪慧,学会用魂魄去碰触人间存在的东西也是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的,那么这段时间里,余老的躯体难道不会因为魂魄的离体而开始僵硬吗?医院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笑得合不住嘴的余老先生看出陈一的疑惑,手指轻扣着桌面对着她缓缓道来:“孩子,不论你现在相不相信我所说的,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很幸运。因为这世间是有可操控魂魄出体的人存在的,当然了,他们自然可以看到魂魄,但这种人存在的机率几乎是百万分之一,所以就算是有,也会被当作神经失常而抓起来……你能想到吗?精神病院的病人,其实是正常的!他们只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已,就被当做是发疯而被幽禁、被虐待,就算他们不疯也会认为是自己疯了……哈哈哈哈……他们到死也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何等悲哀的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房间里只有余老先生怪异的笑声,陈一现在觉得连动一动眼皮都很艰难了,脑子里混沌的像是要裂开,根本说不出话来。 “在这些异类当中,能够见到魂魄自身却安然无恙,并且感知到自己的能力的人更是这百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可以说是奇迹中的奇迹,而就在我年轻时犯错打算轻生的时候,竟然发现了这个奇迹!多么可笑啊,一个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的人居然瞬间拥有了无数个活下来的理由,而且我居然还发现这能力竟是可以世代相传的。当我发现这能力时,当然跟谁也没提起过,相比起害怕其实说实话我是有点兴奋的,那个时候我经常会在无人处多加练习,直到我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时,我发现我已经可以自由控制魂魄了,但世间有偿有报,我不敢乱用这魂魄来扰乱世间因果……直到,直到那一天我亲眼见我的姚姚死在那男人的店里,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她当时本应该回家来吃顿可口的晚饭……可她,竟死在了那个男人恶心的身躯下!可怜我的姚姚!竟要受如此屈辱!!这种……这种十恶不赦的罪人,最后竟能逃脱死罪!我余某就算受尽天罚,也无法接受!!所以……所以我才动用了我的魂魄,我将他拖进这地下,幽禁了数日,最后我自己亲自将他的身体活活割开,让他保持清醒大量出血而亡!哈哈……当然,这对于他来说远远不够,等他魂魄出体,我便上去将其撕扯粉碎,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魂魄竟也可以杀死魂魄的,最后……他在我手中消散在这轮回道里,我那个时候就清楚,他这是永生永世也无法得到新生了!哈哈哈哈……只是可怜我的姚姚,在我试图唤醒她的时候,魂魄却早已不知所踪,她没有这份福气能够继承我的能力,所以我就更要补偿她这种能力的缺失!我为她建造了这一切,我让她的机体得以重新运作,所幸她的魂魄并未归天,最终还是回了这幅躯体中,但我还没能等她醒过来,就因为动用魂魄夺人性命而遭到了惩罚……我的肉身,泯灭于这茫茫宇宙,我已成荒魂,永生永世都只能徘徊于这魂道,再不能为人。” “魂道?你现在不是处在人世间吗?” 余老哈哈一笑:“孩子,这个时候你脑袋怎么就不灵光了呢,你看这地方常年不断电不缺水,且并不像寻常地下搬能够阻隔信号和电波。你觉得这样的地方这会是在人世间所可能发生的吗?” 也许陈一早就猜到了魂魄有他们自己待着的去处,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身临其中,而且毫无察觉!能进入这空间,这难道也是余老所说的“异类”的能力? “那么余晨生体内……” 余老先生看着陈一,又瞅着这客厅的地下轻蔑地说:“这吴老板虽然年纪比小姚大了点儿,内里的内脏器官倒是鲜活得很。” 14 新的内脏 只见余老先生手指轻轻一扣,地板跃然翻转,陈一不禁唏嘘这地下居然还有地下,如果这里果真如同余老所说为魂道,那倒是也不难解释了。只是心里不甘心着自己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竟一点也没发觉,然而接下来的一幕,陈一就被彻底震惊住了。 翻转而上的地板牢牢的固定着一个框架,从缝隙里看下去,地下似连通着另一个地界,仿佛北极千年寒冰的寒气一般瞬间让地板周遭都结了冰霜,框架已经被冰冻裹出一层冰晶,俨然成了块透明寒石。冰封在内的框架之上的,正是面目狰狞可怖,死相极其难看的吴老板。陈一立即叫出声来后退了几步,指尖忍不住的渐渐变凉,加之这寒气侵染此时双手已经毫无温度可言,她想她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受自己跟吴老板的尸体同在一个地方睡了那么多天,当她想到之前反复猜测吴老板的踪迹时,也许她自己也猜不到那时离吴老板,仅仅一块地板的间隔。 “所以你把他的内脏挖了出来给了余晨生?” “不错,姚姚当时的内脏已然受损,急需新鲜的器官供体,这小子算便宜他了,还能让他用自己的那种下贱肮脏的身体来偿还命债……” “既然他欠余晨生的命债已还,余晨生也得到了第二次生命,那么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不应该是如何让余晨生出来像正常人……” 突然一道灵光闪现,陈一好像想到了什么,刚刚余老说他并没有把余晨生从里到外的复活,也就是说虽有内脏,虽能运作,但还是不能如同常人一般活着,也就是说……余晨生体内的内脏不能永保鲜活。如果余晨生在余老的计划下,能够开始生长,那么那些不属于她的内脏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必须要更换……余老刚开始说的燃眉之急,或许就是余晨生体内内脏此刻已然支撑不住晨生的继续生长了。既然上一次所用,是吴老板的内脏,那么这一次就也需要用同样的方法取得与余晨生年龄相仿的活体内脏…… 看着余老先生慢慢笑得诡异的脸,陈一心里一下感觉不好,慢慢后退着找寻手边有没有什么可以保护自己的工具,一边冷静地观察余老先生的表情,只见余老先生越笑越开心,脸上的褶皱也随着表情幅度的增大而显得格外明显,渐渐显露在脸上就像一道道割痕,配合着他张开的嘴和扭曲的面容,陈一就在这快让人发疯的笑声中,神经紧绷地似要断开。 “孩子……你可愿意帮我去找些新鲜内脏?” “若是要放入余晨生体内,内脏新鲜程度需要达到多少?” “百分之百,孩子,百分之百。” 陈一冷笑一声,那不是要自己去亲手抓个人下来,当着余晨生的面把内脏从那人身上活活取下来? “用他人无辜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私欲,这就是你的方法?” “孩子,你可以去抓些作恶之人回来,其他的你不用担心,到时我可以帮你!” “就算这次夺人性命可以让余晨生再维持一段时日,那下一段时日呢?要这样任意取人性命直到余晨生终老,那当她有天知道自己的性命竟背负这么多血污,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她会为自己活下来而感到高兴吗?余老……就算一个人作尽了恶事,生死之事也不是你我来掌控的,你既已遭天罚,为何还要费脑筋来做这些事情?若是连荒魂也做不成,你难道就舍得扔余晨生一人在这魂道里?” 余老先生没再看陈一,背着她坐在沙发上,他日渐佝偻的背脊突然显得一瞬苍老。 陈一轻声问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余老先生重重叹了口气:“有是有,而且这方法,是可以彻底让姚姚安稳一生了,但是这种方法比你不愿做的还要残忍一百倍。” “什么办法?” “找一整个鲜活的人来。” 一整个鲜活的人体,就可以代替下余晨生日渐不支的身躯,而且这个人体的内脏器官皆与他自身匹配,所以将余晨生的魂魄植入,便可以安稳生长,不必再有内脏凋零的担忧了。只是如同鲜活的内脏一样,这人也必须是被活生生的取出魂魄,根据余老所言,肉体泯灭,魂魄归天,但魂魄在外肉体却依然运作,此魂便成荒魂,永生永世也不得获得新生了。 “余老,如果你能帮我,让我代替余晨生。”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答应过晨生,为她我定竭尽所能,既然此法为唯一可拯救晨生而不祸害他人性命之法,那么为什么不用呢?再说我既能闯进这魂道,那我一定也具备魂魄出体的能力,即便我成了魂魄还是一样可以留在这里,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余老,既然情况紧急,我才是现在最适合的人选,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胡闹!我余某怎可行如此不仁不义之事!孩子,你还不明白生命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不要意气用事,这些话,我今天就当没有听过!既然你不能帮忙,那我余某就去另找别人,此事你大可以不必干涉了,只是对姚姚不要提及今日所谈的内容,你能日日陪伴姚姚,我余某已经感激不尽。” 说罢余老先生身形一闪,就消失于客厅中央了。陈一来不及阻拦,就已经找不到余老先生的踪影,她开始后悔刚刚说话太直接,没能让余老听听自己的解释,只是让陈一颇为在意的,是刚刚余老说她既然不愿意帮忙,他就去另找别人……别人?那么就说明除自己和余晨生外,他还跟其他人有联系,是人类?还是其他魂魄?如果还有其他魂魄,必定跟余老一样也是同为荒魂,那么残害人类必定魂魄消散,连荒魂也做不成了,那么他会找谁帮忙呢?陈一心下想着,爬了梯子上去看看余晨生,只是陈一都走到了透明罩跟前,余晨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反而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的心突然往下一沉,开始用手拍打着罩子,仔细看余晨生双眼已经紧闭,就像是沉沉睡过去了一般,面孔犹如一只瓷娃娃透着骨灰白,陈一边拍打边喊着余晨生的名字,她本以为还会像以前一样余晨生会突然睁开双眼,指着自己的表情大笑起来,但这一次直到陈一的声音已经喊得有些许嘶哑,余晨生还是没有醒过来。 陈一慌了,慌得她已经不会思考,即使她此时内心的意念何其强大,她并不会魂魄出体的方法,也搞不懂这些奇怪的仪器,她什么也不能做。突然,她掉转过身来冲向那个架子,把所有的CD都捧出来,走了几步就有几张从陈一怀里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她把双臂里裹着的所有碟片一股脑都堆在透明罩前,她看着余晨生的脸说:“晨生,这些碟片……现在你想看多久看多久,想看多少就看多少,我再也不会管你了……晨生你听见了吗……余晨生!你快睁开眼睛啊!”陈一的肩甲开始止不住的发抖,现在她根本分辨不出余晨生的体内是否还在运作,只是想到那双眼再也不会睁开,再也无法多看这世界一眼,陈一就会心痛不已。 下一秒她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小刀。如果余老当时是在企图自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能力的,那么陈一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他让自己的魂魄能够出体?这样想着陈一的一只手已经握上了那把小刀,就在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扎向手臂的时候,一道绿光一闪,刀子被打飞出去撞在墙面上。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陈一面前,一脸鄙夷道:“你指望凭你这低微的魂力能做什么?” 余老先生此时也在墙边现身,俯身捡起那把小刀,陈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魂魄警惕地问:“你是谁?”对方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少年径自走到透明罩前,打量着里面的余晨生,用柔嫩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罩子外缘,对着余老先生问道:“老头儿,这位难道就是我那废物妹妹?” “光儿,她是你亲妹妹,不要这样说她……” “亲妹妹又能如何?你还不是我的亲爹,不是照样逼死了我妈。” “光儿……当年的事,我确实对不起你们母子……但你知道我也并没有很好过,当年我差点因此自杀而丧命……若不是这魂魄……” “哈哈哈,你这种该死的死不成,这些不想死的倒是活得辛苦的很,要我说,苟延残喘着这样活下去拖累大家,不如一刀下去给她个痛快。”少年轻蔑地扫了一眼罩内的余晨生,陈一仔细看他,这才觉得除了某些地方有些男孩子应有的特征之外,那张脸完全就是余晨生的复制品,尤其眉眼间一皱,那神色几乎是一模一样。 陈一听明白了之后担忧的问余老先生:“余老,余晨生现在体内可还在运作?” 少年听了陈一的问话冷笑了几声:“哈,我刚刚以为你逼自己魂魄出体是明白如何救她,却没想到也是个糊涂的,早知道你如此愚笨,倒不如刚刚就让你送了这条贱命去,你这单单卑微之躯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本就心忧的陈一感到一阵不快,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对那位趾高气昂的少年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是否活着,用什么办法可以解救她,至于我能不能用得上,那另当别论,只是我陈一并非贪生之人,若是你觉得用我这躯体可以换她一命,我让你拿去就是了!” 少年眉眼露出狠色:“你以为我不敢吗?” 此时余老立刻挡在陈一面前,呵斥了句:“光儿!她是你妹妹的恩人,也就是我余某的恩人,而且跟你我一样同为魂族,你不能动她。”少年气焰并没有下去多少,只是就此罢手又愤然瞥了陈一一眼:“老头儿,我劝你还是别废话了,我这废物妹妹魂魄可支撑不了多久。” 15 千魂花宫 那少年话音刚落,余老先生便徐徐转身,他粗糙的面孔纹丝不动地慢慢逼近陈一,陈一心里咯噔一下,还未没来得及问出口,余老就用他那苍老干枯的声音贴着陈一的耳边说:“孩子,先委屈你了。”接着陈一眼前绿光一闪,就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看见头顶一棵樱色的花树开至荼蘼,花瓣骤然跳落彼此缠绵款款而下,竟汇成一曲令人心怀向往沉醉于此的靡靡之音,绕在陈一耳边丝丝柔柔,竟让她产生一种想永远沉睡下去的幻觉。 一瞬间的清醒,让陈一突然一下坐了起来,这青石砖的地面光滑得很,陈一双手支撑差点摔了一跤,看着离自己面前不远的大殿,格调华贵无比似古典仙境,若是置于青山绿水定是古文中所求的——至高的冥想修仙之地。只是这仙气配上那棵棵樱色妩媚花树,空气中像是也被这艳色花树弥漫了几缕绯红薄丝,显得有几分不应景的妖冶瑰丽。 这地方大的离谱,远处似还有好几间殿堂,皆是辉煌无比,尽显威风气派。这抬起头来四四方方的天儿,像极了幽禁中国风华千百年的那座充满了血泪的紫禁城,不过看这瞬息万变色泽异常的天空,绝非是人间所有,陈一心想这八成是自己掉进来的魂道所化的,根据余老所说,魂道可由魂魄控制而生,但其功用和结构皆由所操纵的魂魄魂力大小决定,看样子这里住着的,还是个厉害的主儿。陈一看了半天这儿竟无一人经过,心想着这空旷的宫殿该不会是个空城吧,身后就传来一道尖声:“你哪儿来的?!” 陈一转头却只见个半人高的小人儿,尖嘴猴腮晃在地面之上,脸上遮着半块人面具,比起自己见过的,这位显然更对得起“魂魄”二字。陈一只能呆呆看着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问出一句:“请问这是哪儿?”那半人高的小人儿气的浑身抖了抖,便想上前伸出它长长的爪子抓住陈一,只是还没等他近身,它便忽然猛地回退,像是被自己突然收回的力量弹回去一般。“你,你是人类?!”那小人儿吓得那张脸显得更加狭窄起来,看起来有种怪异的喜感。陈一突然变得放心大胆了起来,一味逼近那小人儿直吓得它到处乱窜,她好笑道:“你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不再追你了。” 那小人嘴巴紧得很,被陈一追着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竟就是闷声不开口,正吵闹着,天色此时的粉金色骤然一变,中央出现一个类似龙卷风尾的苍天天柱,顿时狂风四起,棵棵花树在风中皆成叩首俯身之态,只见那漩涡中心万般轻柔之感似还包裹着千万利刃冲天而下,顷刻间,云雾消散隐约露出一个人形来,陈一还未看的清楚,那人形已徐徐向她走来,一身刺绣华服长袍在这光芒下尤显明艳,层层衣衫重叠,却难掩她身姿的曼妙,最外一层蚕丝纱,又将一切隐于若有似无之中,步摇朱钗嵌在复杂发髻之上,随着她脚步的走动摇曳于她两鬓之间,尽显美人妖娆姿态。 “你这小小贱傀在这里吵闹作甚?”她如远山的眉微微蹙着,丹唇开启声音如利箭入耳。“宫主大人……小的不敢,小,小人只是在这百花阁前发现了个可疑之人……”这只傀见到面前的人立刻弯下腰去,瑟瑟发抖着更是显得微小起来,她不耐烦的抬起根纤纤手指,那只傀就被她转念之间被斩得粉碎,连声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口,就在这无边魂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陈一只觉得这只傀实在有趣的很,并且刚刚自己如此逼迫他居然也不提及自己家主子丝毫,难得忠心一片,竟连辩驳的机会也没有,即使是个魂魄也不至于如此残忍。等她眼波流转看到陈一的时候,眼神在她身上凝滞了几秒,接着惶恐的后退了一步,被称作宫主的人骤然失神对着陈一叫道:“你?!你是何时回来的?!” 陈一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眼前的宫主只是几秒失态,忽然就又恢复了方才的仪态万千,她将绣着璎珞的绯色袖口轻轻抬起碰触唇齿之间,格外娇丽地媚笑了一下:“原来是个魂力低到竟连出体都做不到的低等魂族,原是我认错人了,只是姑娘这张脸长得格外相似一位故人,实在是会令本宫想起一些不悦之事呢。”她眼角轻轻一瞥陈一问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姑娘如何能到我堂堂千魂花宫?擅闯百花阁的处罚你可清楚?” “这里可是魂道?” 只见她嘴角轻挑笑得何其妩媚:“呵,看来姑娘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竟敢拿区区魂道跟我掌管宫中相提并论,我看姑娘你怕是太看轻本宫主了罢。”接着只见她衣袖轻拂,便化出几只跟刚刚那只一模一样的魁来:“将此人且押进地牢思过去吧,若她敢作出什么多余举动,直接取出她魂魄划入去给冥王府。” “是。” 陈一想再多说几句,宫主却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被这几只傀抓得胳膊都有痛感,陈一想挣扎几下却是被它们抓得更厉害了,这些傀倒是比刚开始见到的那只冷面得多,陈一想试图问些问题也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得老实安静地看着这一路的弯弯绕绕,最后陈一直接被扔进一池水里,陈一心想不好,难不成这几只傀趁着主子不在想将自己淹死在这里?等到陈一鼻腔和喉咙里都浸满了冰凉的池水,已经根本无法思考了,在她感觉就快被呛得背过气儿去的时候,突然一阵清冷凛冽的空气灌入肺中,陈一剧烈咳嗽了几声,感觉似要咳出血来。她硬是挤开眼睛,模糊地看着周围一片幽黑,愣是让她打了个哆嗦,她咳完之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将眼睛睁开后,她的动作就僵在了原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陈一慢慢转动眼眸打量着他们,倒是男女老少一应齐全,打扮各异让她也看不出什么来路,陈一将手慢慢放下去,身体不敢动屏气听见他们之中有人在说话。 “这又有一个被扔下来的!” “瞧着这姑娘出落得孤冷秀丽,怕又是以往宫主的哪位故人吧?” “嘘!你们看她发尾有水滴落,她是人类!” “人类?!” 只听头顶一阵沉重轰雷嗡鸣之声,那几只傀便稳稳站在陈一的四角,她面前那几十双眼睛顿时躲得不见踪影,这几只傀只将手中的钩子一晃,陈一四周就立刻降下一个钢筋制程的笼子,一下就将陈一与它们分开来。 “劝你老实点儿,宫主娘娘宽宏大量,你若是真被分到冥王府审判官那里,恐怕你哭都来不及。”一只傀的话音刚落,它们就转身从池水面一跃而去,留下陈一坐在笼内,池水之上的阳光透过一层水面照下来,也失去了几分明亮,显得这地下半阴半明。不一会儿,陈一面前的那几十个人又露出了脸来,陈一对着面前离得最近的问:“你们是什么人?被关在这儿有多久了?”被问的那个小女孩儿一脸胆怯,看着陈一半饷也没开口说什么。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姑娘还是别白费口舌了吧,为难我们这些无辜荒魂作甚。” 听见声音的陈一找寻过去,发现自己所在笼子的旁边不足一米的地方竟也站着一个人,如此之近的距离惊得陈一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身子。仔细看陈一发现眼前的几十人虽有聚集,但彼此之间也是分隔半米开外,虽能自由走动但迟迟不见他们靠上来,想必困住他们的定是跟自己这实实在在的枷锁不同,能够锁住魂魄。她转头看身旁那个将脸隐在昏暗中的男子,缓缓开口道:“我虽然是人类,但我也同为魂族,与你们并无什么区别,我这次被扔下来纯属无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误闯来到这宫闱之中,并无要害你们的意思……只是,你若能帮帮我,帮我逃出这里回到我以前的地方,那儿有我认识的一个研究魂魄多年的人,日后要有办法……我答应定会救各位出去。” 陈一话音落下许久也不见对面的人有什么反应,想来怕是被自己这番话也给说糊涂了,只见他臂膀颤抖着露出头来,全身露在光亮之处,他头发稀少的落在白森森的头皮上,一双充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对着陈一脸色极度震惊:“贵……贵妃娘娘?!” 16 南宫赤薇 南宫赤薇站在一棵花树前,身穿樱粉色龟尾曲裾,腰间系一条紫色大带,金色交领上身的衣袂之上纹的精致的龙凤团图案,紫金弊膝中央绣着朵赤色蔷薇,永不褪色旋转而上的花瓣正如她永不会老去的容颜。她久久站在那棵花树下,任凭花瓣散落,飘零在她朱钗满头的发髻之上,光看她背影,就已尽显雍容华美,甚至果决到百毒不侵。 千魂花宫向来千变万化,妖艳异常,只说这世间荒魂无数,观其天象便可知一二。 “启禀娘娘,人间道有人通报说有一奇怪的荒魂出现。” “今日天象并无大变,一只荒魂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无大事不要来打搅本宫主清净。” “可是娘娘……听说此次与魂总督有关……” “余光?本宫主确实有段时日没看见他了,没有本宫主派遣,他自作主张的去人间作甚?” “回禀娘娘,余总督并没有私自下到人间,此次所去的为一个魂力并不高强的魂族所造的魂道,之所以奇怪,就是在这个并无特别之处的魂道中,产生了一个属于人间的荒魂。” “通报的人可说过创造此魂道的是何许人物?” “属下不敢妄下定论,只知其为一医道研究之人……” “呵,本宫主早猜到是他……真是愚蠢至极,冥顽不灵!你去告诉秦奴,即刻将与此事所有有关之人押送至千魂花宫,不得有误!看来数月囚禁之苦与余老而言竟是如此不痛不痒,本宫倒要看看他有几分能耐忤逆魂族天规。” “是。” 水波荡漾在光照之下,长时间盯着似乎足以勾走人的心智,这样不刺眼的光亮却照得人眼睛发痒,这水汽之下冲得人酸涩无比,陈一无事可做,倚在这铁笼上望着头顶,连这姿势都已经僵硬的无法维持了。 地下囚魂所已是几日都没有动静,傀每日送来的米饭,陈一几乎都没有动过,唯一吃下去的几口,都像是牢笼饭般冰冷地砸进胃中,如同化不开的冰晶,冷彻了陈一的里里外外,就像是一具匮乏运动了的冰冷尸骨。蹲在陈一身旁的老头儿,整日守着囚禁范围之内,受其约束很难有走动,虽说他看起来是在魂族待的有些年岁了,在被关的一众魂魄中也颇有威望,对一些事也了解些许深入,但是每每提到陈一想要逃离这地下的办法,老头儿也只能不断叹气。整日在这束缚着行动,陈一担心着余晨生此时的安危,也不知道余老先生能不能为余晨生找到新的人体,晨生现在有没有醒过来了? “娘娘可还是在想逃出此地的办法?” “老伯,容我再说一遍,您真的是认错人了,我并非什么娘娘,我只是个来自人间的魂族,还请以后老先生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不过老伯刚刚所言可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老头儿望着头顶一小片亮光摇摇头:“娘……姑娘不必再白费脑筋了,依老朽看来,就算是姑娘能够使出浑身解数冲出此困境,若再次被南宫赤薇发现,只怕等着姑娘的,就不止是这地下的牢笼了。” 陈一沮丧地坐了回去,莫非自己这一来就被困着回不去了吧?看着这长久波纹平稳的水面映在地上,也许这样一直下去,连自己也都会忘了时间,就算某天宫主想起还有自己这号人物,等出去的时候,又该是哪年哪月了?这样想着,陈一不自觉又缩了缩身子。 “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既然姑娘与我们不同身为人类,想必南宫赤薇也不敢难为姑娘,大概再过几日自然会放姑娘出去。” “老伯,南宫赤薇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这天地间的魂魄都为她所管制的吗?” “不错,不过归天的魂魄乃是天界之事,幽冥地府和千魂花宫才是执掌荒魂归宿的所在之处,向来千魂观天夺魂魄,地府审判论生死……新生荒魂若有情可原,冥界定会还其魂魄予以轮回,不过他们多数都将被关入幽冥地狱受尽苦楚。我们这些被审判官判为永生不得轮回之魂,将被折返送来这千魂宫内听候差遣,但这宫主脾气古怪得很,将我们关在这里不得出入,却让另一些荒魂得以闯荡世间魂道,当真是着了魔失了心……” “为什么这荒魂之界唯有她可以一手遮天?你们就没有想过反抗吗?” 老伯惊异地看着陈一:“姑娘莫非是还不知魂魄色泽之说?” 陈一看着他摇了摇头,老伯换了个姿势叹口气道:“所谓魂魄色泽,即是魂魄等级区分的凭证,色泽乃是魂魄自身天然所有,但青铜、银白、纯金才是位列于所有色泽之上的三大魂泽,其中等级最低的傀为淡青色,两位总督与审判官同为青铜色,而南宫赤薇,最近听说其魂魄竟然已呈现出淡淡赤金色光芒……” “难道色泽是可以后天修炼的?老伯既然被关在这里如此之久,难道没想过改变魂魄色泽,解开现在的困境?” “可以,但一般荒魂新生后执念已散,欲念也就随之摒弃,唯有执念至深之魂,加之承受褪魂之苦,方可改变其色泽一丝……姑娘实在是说笑了,老朽与各位皆是杂色的荒魂,没有多大能耐,就算有意苦修,给老朽上千年也恐怕只是只任人摆布的傀,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刚才老伯说南宫赤薇的魂魄色泽已呈现出赤金之色?那岂不是很快就会达到色泽的最高魂泽纯金了?” “哈哈哈,纵使是地界冥王魂魄色泽也是金色中带点乌青,虽不属纯金,但足可匹敌世间荒魂,凌驾千万之上,尊为无上魂魄帝王。她一个宫主驾驭赤金已实属不易,又怎可敢与冥王相比?关于这纯金魂魄之说,老朽只记得两千年前,倒是有人亲眼见过这纯金魂魄,但后来突然消失了,据老朽所知,这纯金魂魄乃是世世代代将魂族异能传递的荒魂所化,必然是少一世,少一刻也是不行的,这种天然魂魄本就可贵,老朽虽相信纯金的存在,但是如不能长久传承,在某一代突然消失也是实属正常。” 老伯话音刚落,陈一只觉头顶剧烈震动了一下,池水即刻一片混沌似有滔天巨石沉入其中,平稳的水光顿时被搅得一片混乱,片刻间有数道光芒刺入陈一的眼内,让她猛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只听见地牢中央深处发出沉闷的咕咚声,重如坚石的澎湃池水便迎着陈一的头砸了下来,大量的池水冲入陈一的口鼻中,重重呛了一口来不及喘息,池水很快就将陈一整个淹没了。思维正是迷糊之时,陈一直觉感到,老伯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使劲地将她向外拉拽,手臂被铁笼硬扯着穿来的痛感让陈一清醒了几分,好在在那拉扯下,陈一成功从牢笼中挤了出来,她被老伯抓着向上漂了许久,就在她的肺部最后一丝氧气都要耗尽的时候,陈一的头才终于露出了水面。 陈一趴在地面上,几声狂咳让陈一几乎快呕了出来,只觉胃部此时疼痛难忍,直到吐出几口水来,陈一的意识才渐渐恢复,结果刚刚睁开眼睛,陈一就被突如其来劈过来的劲风一下子给翻向一边,背部也不知撞在什么棱角之上,陈一吃痛的叫了一声,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只见那怒卷狂风之中,一抹青铜色极为耀眼,余晨生站在青色之中,嘴角已渗出血丝,面对着眼前不动声色绽出赤金色的南宫赤薇,双眼被杀意染得血红。 17 余氏一族被灭 “晨……晨生?!” 此时的余晨生手拿一柄透着些许银白色的弓弩,恶狠狠地怒视着南宫赤薇,一声狂吼她便向着南宫赤薇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期间南宫赤薇稍有片刻顿滞,余晨生已经将身体整个穿了过去,但手中弓弩之上的箭,却狠狠插在了南宫赤薇的肩膀上,南宫赤薇皱了下眉头,动用魂力后退出数百米距离,她一手按在肩头上,一手快速拂了下衣袖,数百只傀就挡在了余晨生的面前。 “陈一!快让他住手!” 身后竟传来余晨生的声音,陈一猛地回头,余晨生站在远处竭力向陈一喊道:“那只是副躯体!余光!他是余光!” 等陈一再转头来,余光紧握的弓弩,片刻间已将数十只魁斩得灰飞烟灭,余晨生的大腿和背部都已经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血痕,眼看杀红了眼的余光很可能就要依靠着余晨生的身体一直战斗,拼尽全力直到大出血而亡,此时余光就快要冲破最后一层傀的阻挡,陈一牟足了劲冲了过去,站起来她突然感到四肢一阵剧痛,有鲜血顺着指尖滴下来,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只管向余光全力冲去,一下便抱住余晨生,将他重重倒向了一边,她掐住余晨生的肩膀狠命晃着他:“你快醒醒!若你这身体有什么闪失你让余晨生怎么办?!” 南宫赤薇此时衣袖挡住朱唇,轻蔑一笑:“是啊,我的总督大人,你以为你依附在一具臭皮囊内,本宫主就不敢碰你了吗?不过若是你执意如此,也好,本宫主就让你的好妹妹,也下地狱去陪伴那老头儿吧,也许那些饱尝煎熬之苦,就没那么难捱了……” “你!!”余光眼中已杀出些许泪光,他一咬牙拿起弓弩对着南宫赤薇又是一箭,南宫赤薇轻轻一闪就躲开了,她将原本插在肩头的箭用力拔了出来,还是吃痛地皱了下眉头:“本宫主看你机灵,赏识你才赐你青铜魄,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接连抵抗魂族之规又以下犯上,我看是你是连这荒魂也不配做了!秦奴!” “在。”说话间,南宫赤薇身旁站着一个看起来和余光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漆黑的刘海下是一对冷到无光的眸子,绿色长袍裹着她娇小身躯,双手却扛着一把与她身体比例极不协调的巨大的镰刀。 “余光监管不力,串通荒魂忤逆魂族,罪不可赦。从今日起,千魂宫仅需一人担总督之职,效命于本宫,将余光连带这皮囊魄体,斩至粉碎,一同抛入冥界地狱,永不得翻身!” “且慢!南宫赤薇,我余光自知此番罪行无数,我甘愿脱离此身,魂魄尽碎永生永世不得轮回!只是今日之事,只是你我二人恩怨,与这两位人间魂族无关,娘娘已经灭了余氏所有心血,难道连两个魂力低微的魂族也不肯放过吗?” 南宫赤薇嘴角轻挑,拢了拢衣袖对秦奴做了个手势。 刹那间秦奴周身已绽出光亮异常的青色,手腕一挥,三道青铜光芒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朝三人劈去,陈一伸手抱紧余光,鼻腔中只闻到一大股浓烈的血腥味,耳边的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碎成了一片,通通灌入脑内,就快要将头皮炸开。瞬间陈一感觉脚下急剧旋转,就晕眩了过去。想着自己这短暂的人生,竟然就在不明不白的地方,不明不白的消散了,承诺还余晨生的生命,也因此被牵连而烟消云散,陈一狠皱了下眉头,觉得内心如此不甘。一片漆黑之中,陈一竟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难道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吗?她挣扎着想要握住些什么,却发现还是两手空空,突然模糊看见远处,亭亭站着一位身着孔雀蓝的女子,背对着陈一不知望向何处,只见她唇齿张合间,似有一句话飘向这无边尽头,她说,梨花开好了。 “姑娘?” 陈一不知昏迷多久,醒来只见床尾盘坐着那位老伯,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全数由纱布绷带绑好,头部不知道是不是那一道劈过来的刺光所伤,额前也扎上一条白色绷带。陈一打量了几番这屋内,只有一张红木桌子几张椅子,再有就是自己躺着的一张床榻。 “姑娘可感觉好些了?” “老伯……余光和余晨生在哪里?为什么不见他们?” 老伯稀疏的白发搭在肩头,用那双阅尽人间无数沧桑的眼睛,慢慢看着陈一,再次叹了口气,扣了扣手指:“老朽拼尽全力也就只能救出姑娘,姑娘应深感幸运才是,想那南宫赤薇发现了姑娘,也必会念在此事与姑娘无关不再费心追究……至于余总督与那另外的新生荒魂,只怕现在已堕入地狱之中了。” “老伯,你知不知道引起此事的余老先生现在身在地狱何处?你我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将他从地狱中救出来?如果余老在的话,再去解救余晨生和余光应该就不难了……” “依老朽所见,姑娘怕是应该再也无法与那位余老相见了。” “你说什么?” “姑娘且看那场斗争中,余总督的魂具便可知道了。” “那把弓弩?” 余老下来床榻,踱步到桌前坐下,点起了一斗烟斗,细细啄了一口,烟云从他口中吐出,聚成团又慢慢浅淡了。 “不错,拥有魂具之魄,定是与魂魄主人色泽相同的,可你也看见了,那弓弩发力之时透着隐隐银光,想必是千钧一发之际,余老将部分魂力强行注入,才使那魂具色泽上了一层,可怜此人即使撕裂魂魄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拼出一线生机……然而余总督之力,远非能够驾驭银白的程度,故而伤及自身,南宫赤薇趁其薄弱之际,才能一举夺了他魂魄……至于余总督为何被植入人间魂族内,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陈一扶着头一阵剧痛,眉间有灼烧之感,心里焦躁得很:“余老……可恶,只可恨我无用,没能帮到晨生,余老还没能亲眼见她活过来就……只是这件事情,余光只是帮助余晨生继续在肉体内延续生命,余老向来心思缜密,怎么会惊动南宫赤薇?” “余氏一族自荒魂降生,便一心想要研究魂魄归体之术,天界念其冤屈失女之痛破例准许留在魂道中专心研制,不得妨碍其他魂魄。但因其作法威胁南宫地位,几次找到余氏,他都不肯答允与千魂宫合作,故而千魂宫一心想除掉余氏,只是一直碍于天界成全……老朽不妨这样说吧,也许自余总督即位那天起,南宫赤薇便已料到今日了。” 陈一听罢一时心急,脚刚落地便因眉间又一次剧烈的灼烧之感,脚下一软,从床上滚了下来,她拖着身躯爬起来,走到一盆清水边,试着轻轻摘下绑着额头的绷带,双手捧起一捧清水用力在脸上擦了几下,冰冷之感并没有将她额前火热之感消下去几分,陈一觉得奇怪,等被她搅乱的水面停止颤动,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陈一才惊讶发现,她的眉间灼烧之处,竟描着朵血色梨花,随着自己额前一阵阵的烧痛,花瓣片片似欲滴血。 18 封印 一阵烟雾缭绕散去之后,三人皆以是不见了踪影,秦奴走上前来望着南宫赤薇说:“宫主,要不要追?” “哼,一只小小魂族罢了,伤成那个样子,且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是。” “等一等。” 南宫宫主皱起了眉头,一手按住肩上的伤口:“这几日我需要静修养伤,本宫主给你三日为期,把她抓来,我有事情还要问问她。还有,今后便只有你一人任总督一职,若是有一日你也胆敢忤逆,今日余光便是你的下场。” “是,属下听命。” 宫殿的院子里蔷薇花日日开得如火如荼,只是这种攀附于树干上的花朵,艳丽非常终究是没有依靠的。南宫赤薇衣袖一挥,朵朵蔷薇便一瞬间脱离了枝叶,如同身临花海般洋洋洒洒地漫了天,她朱唇开启,似乎在像谁问了一句:“梨花美还是蔷薇美?” 只是这天地寂静,没有人听见她在说什么,偌大的宫殿仿佛还原着一个不可能的梦境,所有的声音,最后都只化成了一句叹息。 此刻陈一久久呆在盆中清水一旁,无论她如何用力碰触,眉间一朵梨花就是如同与生俱来一般抹不去,随着灼热感一点点的消失,额间也恢复了以往正常的感觉,只是这朵朱红梨花,停在眉间更加安稳了。 “姑娘感觉可还好?” “老伯,你看我额头上,这是什么?” “恕老朽无能,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刚刚受那一击,姑娘身体支撑不住所致。” “老伯,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着蓝袍的女子,但是我看不清长相,好像说了一句梨花什么的,会不会跟我眉间的东西有关?” “梦境乃亦真亦假之幻觉,姑娘刚刚受了太大惊吓,还是不要多疑多思的好。” “老伯,我刚刚感觉身体好多了,我们也不方便在这里久留,你可知道什么办法,能让我下到地狱中去?” 老头摇摇头探口气:“老朽好不容易把姑娘救出去,姑娘竟还是要苦苦回头,也罢……只是下到地狱之内必须经过千魂花宫,换言之要成功下去你必须先要能将自己的魂魄出体。” 说到这里陈一便皱起了眉头,心想余老告诉自己,凡是魂族都可以令自己魂魄出体的,但是以前自己也尝试过,总觉得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做到,不由得苦恼了一番。 “姑娘不必担心,若是姑娘还没有掌握魂魄出体之法,老朽愿意为姑娘逼迫魂魄一试,只是这一次,还望姑娘能够记住魂魄出体的感觉。” 陈一认真的点了点头,老头便将陈一扶稳坐好,自己则打坐在雕花木椅之上,陈一闭眼之际,老头儿一掌用力,陈一只觉体内一阵汹涌,就快要冲出胸膛,此时老头却突然一个回掌,一口鲜血从他的嘴中流出。 陈一慌忙去扶住他,惊慌地说:“你怎么样,没事吧?” 老头摆摆手,继续打坐在木椅上调理自己的气息,半饷,陈一的手握住了老伯干枯有力的手指,迟疑地望着他:“老伯……你也是人类?” 他终于缓缓睁眼,气息也不再剧烈起伏,张开嘴哈哈笑了一下:“骗得了南宫赤薇,居然骗不过姑娘。” “我只是没想到您也是人类。” “老朽年事已高,既然无辜被抓,老朽也不想再说什么多生些事端了。” “老伯刚刚为我逼迫魂魄出体,为什么反被伤了一下?” 只见老头儿此时的神情突然凝重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他想不通的事情困住了他,一时他难以向陈一解释。 “姑娘,你可信我?” 陈一看着老头的脸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点头。 “那好,今夜我们就再回一次千魂花宫。” “为什么?我们可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的,再说你我魂力都不算高,又同为人类身躯,这种情况下再去,岂不是送死?” “姑娘既说相信老朽,就不要再多问了。” 陈一又躺回了床榻上,看着房顶又看看一动不动的老头儿,猜不出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他又不肯告诉自己,难道是自己体内的魂魄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刚刚逼迫之下,自己没事反而伤及了老伯呢?一时陈一毫无头绪,加之身体的疲累,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吵闹声吵醒,陈一眼看着老伯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秦奴一脚踢翻,撞在了床榻边上,陈一立刻起身搀扶起老伯,瞪着站在对面的秦奴,秦奴无光无神的眼睛扫了一眼陈一,又看了看毫无反驳之力的老伯,便从身后掏出两条铁链,挥手之间就束缚在了陈一和老头儿的身上,铁链上透着青铜光,越是挣扎它越是捆绑地发紧。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乱动,不然不小心被勒死那就不怪我没提醒你们了,宫主有话问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堂堂一个宫主,娘娘难道连几只小荒魂也不放过吗?” “老头儿,我劝你少说些话吧,娘娘只说有事请问这位姑娘,至于你,我随时都可以就地解决了。” 这下老伯不再说话了,给陈一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乖乖跟着秦奴走了。 一路上陈一不敢多说话,只是看着老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不安了起来,南宫赤薇抓他们两个回去难道也是要打入地狱之中?被她抓住还有可能救出余晨生来吗? 突然眼前一片光亮,绯红如花,芬芳扑鼻,陈一顿时觉得身上的伤痛都好了许多,心想也许人死之后的回光返照,就是指的此时的感觉吧。 只是突然,刚刚还在陈一身边的老伯竟不见了,走在前方的秦奴似乎并没有发现,陈一四下望着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正想着老伯又突然出现了。陈一一阵迷糊,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大概是自己眼花了,若是这老头儿竟能做到不动声色地出入离开,那为何还心甘情愿地被绑来这里? 腿上一阵酸痛,秦奴抬起腿来就是一脚,陈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面前那座鎏金大殿一如初见,奢华迷醉恍如世间梦境,今日天象是格外的缓和,再无瑰丽之态,反而倒显得真实起来。 “秦奴奉命抓来魂族之犯,还请娘娘指示。” 在等着南宫赤薇回话的时候,老头突然将一块墨绿色的牌子放入陈一手中,给陈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只叫她放入怀中藏好。 陈一刚将牌子放稳在腰间,南宫赤薇就披着一件绯色金边大袍,缓缓出现在大殿之上。她垂眼看见陈一额间的朱色一片,不由得抿嘴一笑,感叹了一句:“怎的伤成了这幅模样,也忒不经打了些。” “还请娘娘宽恕余氏一族,可怜其幼女无罪,饶过她此番地狱磨难吧。” “哼,秦老,若不是念着你是秦奴的父亲,本宫主早就杀了你,岂会留你一条命活到现在,在这里跟本宫主叫板,竟如此不知死活。” “娘娘圣明,只是天界佑其余氏的初衷,即是念在余老先生爱女之心实在感动天地,若是娘娘只因忤逆魂族之事,就处置了本就无罪的孩子,怕是就算是娘娘,也逃不过天界的过问。”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天界来压本宫主?本宫主处事一向公正严明,此番事情确实是余氏背叛在先,任凭天界又能如何!” “公正严明?没想到娘娘也能说出这四个字来……那老朽和一些无辜牵连的荒魂,长达数百年来被娘娘您关押在地下,备受折磨之事,天界可曾知道?娘娘还可曾公正严明?” “秦奴,将他压下去,本宫主稍后再收拾他。” “等等……南宫赤薇,你这千魂宫宫主的地位,是如何得来的,你可有跟第二个人说起过?” 只见南宫赤薇脸色一变。 “公正严明……连你也配?当初你身为荒魂低微到连一只小小傀都打不过,如今竟也妄想着驾驭赤金魂魄了?你可是想凭借你那些单纯的鬼伎俩,取代冥帝,成为荒魂之主?别再做梦了……作为荒魂,从一只杂色到如今的银白,你也算是一路风光了,没想到贪念竟丝毫未改,反而是愈演愈烈了。老朽无能,既然宫主如此执着,老朽所知之事,就无需再向天地隐瞒了!” 说罢南宫赤薇眉宇间突然狰狞了一下,双手狠狠一抛便是数道银光,老头儿暗笑一声,手掌一挥,那几道银光如同白刃,冲着陈一就劈了过来。 陈一还未来得及躲闪,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老头一席话映入耳内:“拿好你怀里的东西,它可以帮你解除封印,让你的魂魄能够暂时出体,回到你的魂魄未被封印的时候,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姑娘,前面的路很长,这次,就不要回头了。” 南宫赤薇一声尖锐的叫声刺入进来:“秦奴,立刻斩杀秦老,不得有误!” 那声喊叫还未出口,陈一的眼前便是一片血红,这是不是秦老的血,陈一不敢去想,只觉呜咽声在喉中,是如此的悲痛难忍,泪水流成几行划破脸颊,耳边只有几近让自己疯狂的耳鸣声,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19 梨世白妃 上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耳边有丝竹声入耳,阵阵悲戚又如一缕清风散在两鬓,花香幽幽扑鼻,陈一眼前已是看不清楚的泪痕满面,看到的世界也是一片模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睁开眼,满眼就只剩下了凉意。 “娘娘?娘娘醒了!” 这又是在了什么地方?陈一慢慢转头,只觉身体僵硬似乎很难控制,慢慢抬起手来,只见纤纤指尖肤白胜雪,一只玉镯挂在腕间,色泽清淡却又显得格外雅致。轻皱了下眉头,她双手用力将自己支撑起来,身边的婢女立刻扶起了她,道:“娘娘可吓坏奴婢了,太医院的都说娘娘是医治不过来了,这可是昏睡了整整两天呐。” “这是什么地方?” “娘娘……您可是糊涂了,这是您居住的寝殿呀。” 陈一轻轻推开了婢女的扶持,踉跄地坐在了镜台前,镜中人的模样还是自己的模样,只是有几分说不上来陌生,她叹口气,也不知怎的,几秒的魂魄脱离,现在阴差阳错竟又成了人类之躯?忽然她想起了秦老,心里一阵酸到发凉,心里越发难受起来,转念想起了,那块带自己过来的牌子到哪去了? 她恍然站起来去寻,身边的婢女站在一旁,小声谨慎的问:“娘娘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刚想招呼她一起来找的陈一,看见她的脸不由得变了脸色,后退了几步,那小小婢女此时正攥紧了袖口胆怯地望着自己,那张脸,竟跟余晨生出奇的相似。 陈一一时觉得头疼,时空难道错乱了不成?现在到底还是不是在魂道之中?再次盯着那小婢女的脸,其实要说像,也只是八九分,倒是这这眉宇间透出的几分乖顺,是余晨生这个烦人精绝对不会露出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唤作沁儿,娘娘,娘娘其实不必费心记着……” “我平时的起居,都是你在照顾的吗?” “是……” 陈一想着余晨生平时的毛手毛脚,此时竟也可以伺候起自己来,不免好笑的笑出了声音,对着沁儿说:“想不到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不用我操心了的时候。” “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 看着陈一突然笑起来的面容,眉目间如清风拂过,眼眸流转如同倒映了整个皎洁月光,沁儿眼看着似乎也跟着她高兴了起来:“娘娘总算是笑了呢,以前咱们娘娘可是最爱笑的了,也是这后宫笑起来最好看的。” “小丫头还是话少些吧,快过来帮我一起找找,我醒来的时候有没有将一块墨绿色的牌子丢在个什么地方?” 正急忙着找着,外头一声响亮的“明妃驾到”把陈一不小心惊着了一下,沁儿立刻走到她的身边,暗暗捏了下她的手掌,陈一正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眼前明晃晃的金钗满头,打扮得十分艳丽夺目的女子,稳稳走了进来。 她朱唇一张,十足的媚声媚气扰乱了陈一的耳朵:“姐姐这些天让妹妹好生担心啊,这不一听说姐姐居然起死回生,本宫就立刻赶过来看个新鲜,哎呀呀,本宫也料想不到姐姐的命竟这般硬实,任凭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能再凭借些个神鬼之力回来,当真是让整个后宫开眼了呀。” 陈一狠狠皱了下眉头,向后退了一步,这样怪声怪气的语气,本来就让陈一感到不舒服,再说她这张脸,就更加让陈一不舒服起来:“南宫赤薇?” 明妃收起了笑脸,双眼冷冽起来:“姐姐在那胡说些什么言语?可是死里逃生这一回,竟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陈一转头看向沁儿,沁儿就配合地偷偷在陈一耳边说道:“她是皇上当今宠爱的明妃,与娘娘您一样同在妃位,娘娘还是忍着些吧,毕竟万岁爷现在不在朝中……” “哦,明妃是吧?我记得,妹妹从里到外如此夺人眼球,尤其是妹妹那双手的红玛瑙,真是红的格外好看,像是满手鲜红似血……我怎么能忘呢。” “算姐姐你还有点儿记性,既然姐姐都醒了,那就请太医过来瞧瞧姐姐还有无大碍,不过本宫瞧着姐姐的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既然都从鬼门关走出来了,那就过来本宫的宫殿继续为本宫描画御花园中的百花吧,哦,不……要不姐姐还是为本宫画一画在鬼门关的所见如何?当真是能给我朝都开开眼……本宫这几日没有姐姐解闷儿,也确实是无趣的很呢。” 面前的明妃一脸嚣张,只是她似乎也并不是陈一所认识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南宫赤薇,难道时空真的是错乱了不成?但是她这提起袖口轻掩笑靥的动作,倒是和陈一见过的南宫赤薇分毫不差,被她这样轻拂嘲弄,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奴才也跟着偷笑了起来。 陈一看着她也笑了:“这地府里的景象确实也不是寻常人所能看得到的,妹妹若是真的好奇,可愿意一同随我去看一看?娘娘放心,既然我像妹妹说的一般神奇,进的去处得来且平安无事,就也一定能将妹妹带出来,不过这路上妹妹可别说错了话,否则本宫心里一个不舒坦,也许就把娘娘您错丢在那黄泉路上了呢。” 明妃被吓得神色一变,顿时慌张了起来,大叫着:“妖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恐吓本宫?来人呐,把她给本宫抓起来,暂且关押在冷宫之中着人看管着!” 陈一脸色随之一沉,脸色透着股狠劲,步步紧逼着明妃,无论她是不是南宫赤薇,看着她的脸,陈一就觉得全身的怒气都燃了起来,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别一时冲动误了大事,一字一顿地对着她说:“你我同为妃位,让我来为你驱赶你在宫中的无聊烦闷,已是对本宫的大不敬,你以为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闹事?” 明妃一时语塞,似乎是根本意想不到陈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指尖指着陈一,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陈一心烦不已,道了一句自己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些不适,便打发着明妃出去了寝殿。 合上门之后,陈一坐下来倒了一杯清茶,放在鼻尖悠悠喝了一口,平静了下心智,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倒是沁儿在一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娘娘刚刚可真是要吓坏奴婢了……” 陈一看着还瑟瑟发抖着的沁儿,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了下来,她急忙说了句不敢,便又如坐针毡一般地跳了起来,陈一只得作罢,叹了口气休息片刻继续寻找那牌子。 “娘娘今日怎的会突然冲撞明妃……平日里,娘娘可是能忍则忍的……此次得罪了明妃,奴婢害怕不知道她回去还要用什么法子来折磨娘娘呢。” “她既与我同在妃位,又有什么理由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任她有多大的法子,我都接着就是了,先不管那些,我说的那样一块牌子你刚刚可有见到了?” “沁儿来为娘娘找,娘娘还是快坐下休息吧……” 看着沁儿殷勤地搬过来一只雕花红木椅子,对着陈一满脸的关怀,陈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沁儿扎起的发髻:“你这般事事为我着想的模样,要是让我一个朋友看见了,还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气炸毛了的反应?” 沁儿偏着头眨着眼睛,似乎还在想陈一所说话的意思,那灵动的双眸中闪着的一潭清水,倒是像极了余晨生平时向自己发问的时候,那种天真的神情,惹得陈一心里一阵发酸,若是余晨生在现世的今生,也能与自己这样如同普通人一般相处,哪怕一日,该有多好。 直到找到那西窗外的金色夕阳都照进了屋子,陈一感觉自己就快要将整个宫殿翻个底朝天了,那块牌子还是不知所踪,陈一找得腰酸背痛,吃过饭后只想躺下来歇一歇,没想到这一歇,醒来之后便已是入夜了。看着漏窗之外,暗夜之上,颗颗星辰如万般闪耀的钻石,镶嵌在这座座宫殿之上,如同能工巧匠在囚笼之外雕凿的宝石,衬得这千万宫殿,美得让人心碎到绝望。 “娘娘醒了?” 一旁的沁儿揉揉眼睛,双眼熬得通红,陈一看着一阵心疼,便让她躺下继续睡着,自己则披了件素色衣裳,想趁着月色出去走走,沁儿坚持要跟着陈一,搞得陈一没了办法,最后在陈一强硬的命令之下,沁儿还是躺进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踏出门之前陈一突然想起,问沁儿道:“沁儿,你可知我在这皇宫之中,被封做什么称号?唤作什么名字?” “娘娘的封号乃是圣上钦赐,只是名字……自从奴婢服侍娘娘,就从未听娘娘您提起过,奴婢只知您是受千人敬仰的梨世妃,至于朝廷和民间的那些个人说些什么,娘娘不必介怀。只是奴婢也没想到,从前先帝在时,娘娘您可是大家公认的一代良淑贤妃,怎的世道一变,这人心也凉的这样厉害,奴婢不得不为娘娘您感到愤懑不公……” 陈一喃喃道:“梨世妃……封号倒是别致的很。” 大概自己的住所,是挨着御花园的,好像是寝殿之外有条小路可以直通花园内部,陈一没走多久,此时就已置身花园之内了,只是夜晚的花园难免凄冷,陈一不由的裹了裹身上的薄衫,刚走了几步,陈一便看见那边亭阁之下,一盆兰草旁快速闪过一个身影,吓得陈一顿了顿脚步,她仔细睁大了眼睛,慢慢向那盆兰草移去,这才发现亭下伫立着一只后尾拖得颇长的孔雀,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下背仍然闪耀着紫铜色光泽,美丽非常。早就听说御花园中能见到各种奇珍异兽,没想到当今的皇帝竟如此豪放,直接将它们散养了出来,也不怕夜行御花园之时吓着了自己。 陈一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孔雀一直在盯着自己,等她回头再去望它,发觉自己的感觉不错,它确实是在盯着自己,眼神中还闪着一丝好奇,像是个有灵性的鸟兽。迈开步子陈一便不再去管它,只任由它在身后跟着,只是当她走到一片石林的时候,那只孔雀突然冲过来一跃而上,跳到了一座陈一面前的假山石上,那双琥珀金色的瞳孔,骤然一变,就在转瞬之间,一位身形高挑的的男子赫然坐在那山石上,一只腿荡在空中,单手撑膝拖着脸笑眯眯地看着陈一。 20 梨世白妃 下 陈一这下是着实吓了一跳,她不信什么妖邪之物,只是这孔雀前一秒还是鸟兽,后一秒便转瞬成了人形,又该如何解释?莫非……想着想着陈一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她在人界生活了十几年,早该想到魂族中并不全部是人界的天下,这飞禽走兽跟人一样是生命,也难不成这兽类中有些颇有灵性的成为魂族? 想到这里陈一就暗自松了口气,她表面保持镇定地看着那只“孔雀”,打量过去,他坐在对面,身穿一身蓝绿色赤金龙的锦服,长发凌乱散开,月光下似也透着几抹不清不楚的孔雀脖颈内般的亮蓝色,眼角狭长,琥珀色的瞳孔也一样在打量着她。既然只是偶遇,陈一并没有冒犯到他什么,想来只要自己别有什么大动作,也不会有什么冲突,陈一想着便轻轻后退了一下,绕开了那座山石,一边冷冷的警惕着他有什么动静,好在他并没有在此时做什么,陈一就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开。 突然陈一的余光瞥到身后的人快速一个转身,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陈一也同时回过身来,有几丝惊恐,那位男子依然保持着单手撑着脸的动作,对着陈一一脸笑意,这下搞得陈一摸不清头脑了,一直对着自己笑算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孔雀待在御花园太久了,已经疯癫了?还是……它是“自己”以前的一个旧相识? 陈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觉得要打破这僵局,自己要先主动说句话才好,于是便双袖一收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我前几日犯了点小病,卧床了一阵子,也是今日病情刚好才闲来出来走走,只是有些以前的事情,病情好转后也跟着记不太清了……不过眼前这位公子身形变换如此奇妙,是出于什么原因深夜至此还要待在这御花园之中?” 一通话说出去,对方也不见得什么反应,依旧是笑容波澜不惊,陈一心想莫非这孔雀是真的疯了?过了半天没动静,陈一正想退着走开,才见他笑容中终于淡出了一点凉意,夜色之下微微花香在鼻间若有似无,陈一顿时觉得那声音在这无人后花园中,也透着无尽悲绝,只是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他说:“白妃,别来无恙?” 听着他这么问,陈一心里一沉,虽不知他口中白妃是什么人物,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跟他以前确实是认识的,那么也就可能拆穿了自己冒充这位妃子的事实。 她稳了稳步子,看着他轻声道:“我原是以前认识你?” 孔雀又恢复了他波澜不惊的笑容,一脸无赖样儿说着:“娘娘可是认识我,这宫中也就只有我一人知道,娘娘是个与正常人不同的魂族了。” 陈一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语吓了一下,不过想着,既然自己身为人类之躯也没什么太担心的,之后她胆子也大了起来,伸出手指想要试着轻轻碰触他穿着的锦靴,果然如同陈一所料,她的手指只摸到了他身后的冰凉石块,她裹紧了素服轻轻笑了一下,手还未收回,那只孔雀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陈一的指尖只觉微凉,用了几下力气都抽不回来,不禁有点恼了。 孔雀的笑脸压低了下来,凑着陈一的耳朵,连声音也压了下来:“娘娘玉手简直是柔弱得很,小爷我也不忍心弄疼了娘娘,娘娘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考虑考虑放手,如何?” 陈一沉了沉脸色,还没来得及还嘴就被他一闪而过的琥珀色止住了,他拉了拉陈一,顿时又将她拉得靠拢了几分,低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这话一出口陈一也就不再试图挣脱了,那双眼角微扬的丹凤眼冷冽起来,一时眼眸敌得过几个寒冬。孔雀立刻放开了手,脸上又恢复了无赖的笑容,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来:“小爷我不过一问,竟惹得娘娘生气起来了,算是小爷我的错,小的这就给娘娘赔礼道歉。”说着他就跳下山石,高挑的身子一下就蹲了下去,垂首俯肩笑眯眯地望着站立在原地的陈一,陈一不免觉得好气又好笑,素白的袖口一收,不再理会他,找到个石凳坐了下来。 孔雀一看她坐了下来,便也找了个低矮的枝头,一下就荡了上去,半躺着晃着身子,摘下一片树叶来放在嘴边摆弄了起来,不再说话了。 陈一望着远处错落有致的宫殿,挂在正上方一轮明月,月凉如水让陈一心里也跟着古人的种种描述伤感起来,这一次莫名其妙的时空穿梭,现在陈一连自己是谁也是一头的雾水,秦老给自己的那块牌子也让自己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去了,如此一趟能否弄明白秦老所说的封印?如果连封印到底是何物也没弄明白就给召回去了,岂不是又辜负了秦老一片血泪苦心?想到这里,又想起被自己牵连无辜死去的秦老,陈一心中不免又难受起了一阵,难过之余,她还想了起那地府中余晨生和余光的情况,也不知道她那性子,能不能忍得住地狱里的百般折磨?还有她那费了余老先生大半辈子的苦心才得以保存的躯体,真的就在南宫赤薇挥手之间灰飞烟灭了?也不知有没有人能像自己一样,为解脱她想想办法,但是唯一能排得上用场的陈一,也是困在这莫名其妙的时空里手无足措。 轻叹了口气,陈一瞥见挂在枝桠上的孔雀,想起他刚刚说起过的白妃,不免心中又好奇起来,对着他问道:“你刚刚对我说的白妃,指的是谁?怎么也没听人说起过宫里有这号人物?” 孔雀的指间夹起一片绿叶,细细看着陈一,眼神复杂起来,忽然又很飘忽,缓缓说道:“前朝白妃后朝梨世,惊艳了两朝的梨世白妃,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陈一惊了一下,琢磨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发现他话中所指的,确实是自己,此刻已入深夜,颇有凉意,细细想来不觉心里愈加发冷,这么说来自己当真是前朝的遗妃?可是就今天的情况看起来,自己并无子嗣和盛宠,竟可以免受冷宫监禁一生,孤苦终老的待遇,还能坐拥妃子之位,享受荣华富贵,已经算是是非常的不易了,想来那明妃对自己见怪不怪的折辱和讥讽,应该也是因为这个的来由。 可这跟封印有什么关系呢?既然这只孔雀说自己是魂族,肯定是知道自己的魂魄可以随意出体的,那就是说目前自己的魂魄还未被封印,难道秦老把自己送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当时的自己被封印? 看着陈一微微皱着眉头,孔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跳下枝桠,坐在了陈一的面前,眼角一挑轻声,说道:“娘娘可是想听听,娘娘之前是如何纵横两朝的故事?” 陈一看着他,淡淡摇了摇头,关于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入红颜祸水,又是如何跟这后宫之事纠缠不清的,陈一还真不怎么感兴趣,只觉得像是在诉说另一个人的生平,与自己无关,还是少知道为好。只是问过孔雀这宫中除了自己和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接触的魂族,孔雀失望地摇了摇头,像是因为无法将这位娘娘传奇的一生讲出来而感到憋闷。 问罢陈一就站起身来,拉了拉拖地的长袍,张开口,陈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唤他什么才好,于是朝他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孔雀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忽而咧开嘴露出小尖牙:“既然娘娘说病好后一切都忘了,那不如将这一切都重新开始吧……我没有名字,娘娘您愿意唤作什么就是什么了。” 陈一看着他的样子,眼底流转,想了想,道:“孔雀,我以后就叫你孔雀了吧,夜已经入深,今天我就先回去,你想说给我的故事,我改日一定会来听。” 孔雀一听她这么说,脸色就又高兴了起来,露点无赖的坏笑样子,散落在肩头的微蓝色长发被身形带动地轻轻飘着:“那我就在这原处等着娘娘,娘娘只管随时来就是。” 脚步声在这道路里都格外清脆,陈一见那月光洒落屋檐上,像是薄薄一层积雪,清风浮动树叶的声音入耳,像是寂静无人的花园像是有人站在某处吟诗。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陈一再回去,这一觉便是一下睡到天明,醒来陈一只感觉头脑发胀,只由着沁儿为自己梳洗换衣,等她头脑清醒了点之后,就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任凭沁儿装饰完了,她看着繁复花纹的铜镜之前的自己,两鬓青丝被轻轻拢起到脑后,已经梳好的发髻之上平行插着几只镶宝鎏金银簪,中央一块宝玉镶嵌的花钿格外夺目,左右各一只凤钗,后有玉花鸟纹的梳篦挽住披下的长发,一只华贵雅致的步摇斜斜挂在一边,正随着陈一的头部的移动而轻轻摇摆,眉如远山,眼如点漆。 她伸出手碰触着铜镜中的自己,竟感觉这熟悉的张脸有着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你是……谁啊?” 21 当今天子 陈一微微皱眉看着镜中美人,顶着一头琉璃宝石头饰美丽异常,但也是累赘得很,导致陈一的脖子根本不能做些大幅度的动作,缓缓慢慢的感觉让陈一觉得不太自在。 想要拆下来一些,看着沁儿如此煞费苦心的精装打扮,也不忍心看她失落,陈一转头见宫女拿衣裳的时候,瞥见一件宝蓝色的衣料,一时觉得熟悉,对那件衣衫钟意得很,便唤了那宫女将那身衣服拿来穿起,宫女们劝着说,这原是梨世妃以前不太爱穿的一件,再说颜色也不适合自己的年龄,今天还是穿些鲜亮明艳的好。陈一摇了摇头,说就这件了,图案比别的素雅简单一些。 磨蹭着终于穿戴好,宫女们开始催促着陈一好好准备,陈一这才听宫女们说,原来今天是天子回朝的日子。扳指项链一一准备妥当,陈一拾掇完之后,由着沁儿扶着自己,坐着轿撵步步往前面大殿中去,不想路上就碰见了明妃,她那头灿灿金色晃得陈一眼睛发晕,仔细看着她头上的行头,忍不住想问问她的头感觉沉不沉,不过看着她对着自己一脸嫌弃嚣张的模样,陈一也就断了想跟她说话的念头。 终于到了地方,陈一默默跟在明妃身后,总领太监将殿门缓缓打开,她就由着搀扶跟明妃一同进了大殿之内,这殿堂大得离谱,屋顶奇高,有些地方你甚至觉得根本毫无用处,但是不管哪一处,富丽堂皇四个字,还是担得起的。这种毫无依靠的渺小感,大概就是彰显皇帝天威了。 “臣妾恭迎天子回朝。”明妃两手一扣对着上座作揖,姿态俨然千娇百媚,陈一学着她的样子,也同样给圣上作了个揖,等皇帝回应了一声,陈一这才和明妃一同起身,站在一旁。这整个上午,陈一基本没有说话,一直颔首低眉地坐在一旁,听明妃和皇帝时不时说些俏皮话,顶多敷衍几句,桌上那杯茶倒是清新沁人心脾得很,陈一便乐得悠闲,慢慢品茶,总算是熬过了那一上午。 等到回宫之后,陈一才发觉头颈酸涩的厉害,遣下去几个宫女让她们休息去,她们时刻绕在陈一周围,也让她每天都觉得不自在,陈一只留了沁儿在宫殿内,等到其他人都出去了,陈一这才潇洒痛快的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杯茶,沁儿急着过来帮忙,刚伸出手来就让陈一一手拦下,给按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她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跟沁儿说:“你我间就别再拘礼了,坐下来跟我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吧,我刚好有事情想找你问问明白。”沁儿虽几度想要起身,但是陈一执意阻拦,她也就只好安稳坐着了,又突然一脸正色道:“娘娘有话直接问奴婢就是,但凡奴婢知道的,绝不对娘娘隐瞒。” 陈一转转手中茶杯,点点头问道:“我刚才在大殿内就觉得奇怪,刚刚去参见天子的时候,除了明妃和我,就再没看见其他的妃嫔了,难道这后宫之中,只有我和明妃二人?皇后呢?” 沁儿微微一顿,轻轻靠拢了一些,掩了嘴角,道:“娘娘不记得了,当今天子是刚刚夺了这皇位的,本来这后宫的女人就不多,大敌杀进宫中那日就更不剩下多少了,眼下就只有您和明妃独大,至于皇后娘娘……娘娘若是已经忘记了以前那些个伤心事,那奴婢也不愿意再跟娘娘说起了。” 陈一放下茶杯说:“你这小丫头,刚刚还说知无不言呢,你这样说我就更要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了,皇后她怎么了?” 沁儿看着陈一,几次开口又都咽了回去,最后还是叹口气,给说了出来:“前些年娘娘怀有身孕,可是在四个月的时候突然小产了,有人怀疑是明妃动了手脚,可是未等到此事彻查之时,明妃有一天晚上便跑去天子面前哭啼,说是皇后屡屡难为她,实在是不堪其辱才要向天子哭诉,后来天子动怒将皇后打入冷宫,听说是一条白绫给赐死了……当时这件事惊动前朝,为平息风波,娘娘您被害小产的事情,天子他从未再提过。” 陈一听得顿了顿,不想自己投的这幅清瘦的身子当时竟然还差点产下皇子,不免替这位娘娘心惊肉跳,不过更让陈一寒心的,是天子面对自己妻子受苦遭难的无动于衷,当真是让人觉得寒心,既然如此,这位前朝遗妃为何还要在这宫中苦苦捱着?难道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这些事想着陈一都替这位前朝遗妃担忧,又问沁儿:“当时害我人,确实是明妃吗?” “奴婢不敢胡说,但是娘娘确实是在被明妃请入她宫中回来之后出事的,至于娘娘在明妃宫中发生了什么,奴婢实在是不知,只是奴婢看那明妃对娘娘一向不满,想来也肯定是在自己宫中对娘娘百般为难!” “那明妃说的皇后之事,也果真吗?” “沁儿觉得,皇后娘娘向来仁慈,有好几次明妃冲撞娘娘,皇后都会来解围,娘娘您以前身子好的时候,还经常会去皇后宫中坐坐,彼此聊天解闷,可自从皇后娘娘死后,娘娘您就更没了照拂,那明妃倒是比以前更加得意嚣张了。” 如沁儿所说,看来这位宠妃造的恶确实不少,想着她那张酷似南宫赤薇的面孔,陈一觉得就算这次解不了封印,也得找个机会为这位前朝遗妃小小惩戒一下这跋扈骄纵的妃子。 想起封印,陈一倒掉了杯内的凉茶,一下又记起来自己的魂魄刚刚入这体内时有些怪异的感觉,想着不会是这封印其实早就藏在自己体内,只是自己没有发觉吧?难怪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便又转头向沁儿问道:“在我病情好转,苏醒过来之前,我可有什么异样?” 沁儿一听就变了脸,陈一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不会吧,难不成真让自己猜对了,沁儿深吸了一口气:“外边人说些个什么,娘娘不必往心里去。” 陈一想了想近日来听过的闲话,有关于自己的还真不少,不过最荒诞的就是说这位梨妃娘娘其实早就死了,是利用什么巫蛊妖术才从鬼门关里走了出来,实为妖妃。 “是不是我醒来之前,太医院的人都断定我死了?” 沁儿一下表情起伏,咬着牙涨红了脸对外面那些传闲话的人气不打一处来,陈一摆摆手让她缓一缓,流言蜚语有时却不是空穴来风,若是太医院那些个人作假,那倒也不难,据陈一了解,在医学上当真有一种药称为“假死药”,是一种用于麻醉和安眠的药物,使用后,可使人进入深度入睡,甚至昏迷,从而导致脉搏呼吸虚弱,叫唤不醒,不知道这个朝代是不是有同样功效的药物研制出来。 不过细想不对啊,如果这位娘娘不死,那么她的魂魄去哪里了?难不成和自己的融为一体了?陈一又继续细细盘问当时的情况,当她听到沁儿说,自己当时的手脚已经失去了温度的时候,陈一的心就猛地沉了一下,这位梨世妃在自己到来之前,果真是已经断气了。 怎么会断气了呢?这么巧自己就来接替了她,那么她现在的魂魄是归天了呢还是直接就被人蓄意残害了?联想太医院的种种说辞,陈一总觉得这件事恐怕还没那么简单,总之不管梨世妃的魂魄在哪儿,陈一都想去找一找看看,说不定她的魂魄还没有散,关于封印的事情也许她会知道一点,总比自己这样整天闲着得好。 看着窗外天色渐暗,陈一决定先休息片刻,等夜深了,再去宫外四周转转,便招呼了沁儿帮着自己解开这一身的累赘,乌黑的齐腰长发解开,陈一只穿着中衣走去了寝殿,这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来得太过突然,陈一硬是停在了原处没敢动弹,神经紧绷了一下,她慢慢弯下腰去想从打开的窗缝中看外面的情况,结果黑夜之中只有斗大星辰静谧如光,并未有什么异常,心想难道最近精神压抑的都出现幻听了,还没松口气,寝殿的门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一下。 这次陈一看得清楚,不禁后退了几步,拿起梳妆台上一支钗子放在身后,另一只手做好防御的动作,问道:“是谁?” 对方又突然静下来了,陈一脚步轻缓走去想把门栓拉好,手指还未来得及触碰到门框,就被一股怪力冲开了,那扇门到发出一声巨响,一个东西就撞了进来。 慌乱之中陈一退去了墙边,这个东西突然站了起来,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陈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觉得像极了一个人,没想对方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抓住了陈一的肩膀,他的力气惊人,陈一吃痛地皱了皱眉,同时身子一抖,这张脸从散发中探出来,现在陈一终于看清楚了,他正是今早还见过面的当今天子,皇帝老子。 惊讶之余陈一站在那里突然脑子就乱了,皇帝怎么会在这快入夜之时这样狼狈的方式滚了进来?难道平时电视里那些古装剧都是假的,皇帝老子的出场方式就是要如此别出心裁才能体现出皇家的与众不同? 还没问出口,天子一出口第一句话,陈一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没有时间了,不想被封印的话就快跟我走!” 22 故事 陈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开眼的时候,沁儿已经将洗漱的物品放进了寝殿,她坐起身来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沁儿,揉着太阳穴想着昨晚的事情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昨晚皇帝披头散发的滚在自己面前,张开口就要命的提到了封印一事,因为对方的表情太过恳切,陈一并不认为他在唬自己,就跟着他一同快步走出了宫殿,皇帝似乎是着急的选了花园那条小路,陈一走得太过着急,本想跟皇帝打听那只孔雀是怎么回事,但被他牵拉着往前走已经够吃力的,根本就没闲心思去管别的。谁知走着走着,陈一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平时也没觉得这花园有这么繁琐,走了半个钟头居然还在花园里七绕八绕着,仔细看这路也眼熟,似乎是刚刚已经走过了一样,鬼打墙? “这条路我们刚刚好像走过?”陈一想试探地问问皇帝,谁知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额间已经有点点冷汗渗了出来,陈一心猛地一沉,便一把甩开了皇帝的手,拉住他停了下来。 “你先冷静一点,我看得出你着急,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走了那么久,周围景色重叠过很多次了,你没发现吗?” 皇帝身上的黑金色龙袍在微弱光亮下依然威武,一条龙依然赫然盘绕在背上,他背对陈一看着四周,像是在打量四周,接着打出一声很轻的叹息声,他一字一顿地说:“阿梨,终是我对不住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清冷的声音,听得陈一心里一颤。然后皇帝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黑夜里,但是最后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又是如何睡下的,竟然全都不记得了,亦真亦假倒让陈一真的被搞糊涂了,问道沁儿和昨夜守夜的太监,全都是一脸茫然,难道真的是梦吗?可又为什么一切回想起来都如此真实? 思虑来思虑去,陈一忽然觉得自己在白费脑筋,直接去问问皇帝不就清楚了吗!一阵席卷了早餐,说明了自己的去向,沁儿那张小嘴久久没有合拢。谁知赶过去却正逢天子早朝,陈一只好站在一处候着,等了许久,终于总管过来请自己随他去书房,说是皇帝在书房等着。 总管推开门进去,陈一向着坐在正中的天子行了个礼,抬头再看他,却已经发现皇帝老子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全然没有了昨夜的神色,飞扬的眉尽显天威,一派尊贵帝王气场直逼眼球。陈一遣下去其他伺候的奴婢,书房内就只剩下了皇帝和她两个人。 皇帝正在看些什么,过会儿后,他终于放下笔抬起头来,静静看着陈一,就连气氛都在这长久对视中凝住了,皇帝仔细打量了陈一,淡淡道:“你何时喜欢穿这明蓝色的衣裳?孤记得你一向爱素衣素面。” “天子记得我爱素衣素面,想必一定也能记住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发生的事情?” 皇帝的脸疑惑了一下,陈一并没有开口,等着皇帝能想起来然后告诉她实情。结果皇帝想了一会儿,表情好像没得出什么结果,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说话,继续拿起了手中的书卷,像是最后确定一般,看着陈一的脸的问:“你还有什么事情?” 陈一被他堵了一下,索性直接问道:“天子昨夜可曾出行过?”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陈一,他眼神认真地只吐出一个字:“无。”接着顺势拿起手中的书卷继续翻开来阅览,低垂的眉眼和陈一还未进来时分毫不差,看起来就像刚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在这一刻陈一突然觉得,昨夜的一切也许真的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也许是受封印压力所迫,种种事情压在心里,才导致梦魇。 回去的路上陈一想着有点纳闷,根据皇帝老子对自己的态度,看来这位谋朝篡位的皇帝并不怎么喜爱梨世妃,说起风光无限,就算是论起来,明妃还有点可能。先是杀掉仁慈的皇后,后来又因明妃哭啼而对这位梨世妃的小产事故不闻不问,那他在夺得这天下之后,为什么还要将她从前朝皇帝手中捡回来?这一切到底到底有些什么缘由? 陈一这时突然想起了御花园里那只魂族孔雀,答应过要去听他的故事陈一还迟迟没有赴约,正好可以一次弄清楚,说不定这背后的故事里,还能找出一些关于封印的线索,接着就改变了方向直奔御花园去。 树下石桌旁,瓣瓣花开。孔雀果然候在那里,手中一个陶瓷白色小碗,正转悠着在品茶,一看到陈一走过来,立刻露出了几颗尖牙:“呦,可算是想起来了,我还以为娘娘只顾着享受锦衣玉食,早就忘了小爷我呢。” 陈一没顾得跟他回嘴,轻拂衣袖拍了下石墩,将长裙一摆稳稳坐了上去,金玉步摇晃在眉眼间,倒映在瞳孔内一层浅浅的琥珀色。 “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讲讲上一次你想说给我听的故事?” 孔雀看着陈一,像是在她的眼眸中读出了什么,眉眼微动,忽然又笑了,放下手中的小碗一拍大腿说:“好啊,娘娘赏光,小的必定竭尽全力。” 陈一接过孔雀递来的一杯茶水,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听着孔雀慢慢的声音。 “娘娘要听整个故事,就从小爷我知道的时候说起吧,那前朝白妃刚进宫时,我就已经在这里了,小爷我就从这给娘娘说起吧……记得那一天她刚进宫,就惹得宫里流言四起,听宫女们说她曾经是先帝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正因为这样,她刚一进宫,就是各种赏赐和加封,之后更是日日陪伴在先帝左右,后宫之中唯有白妃独享恩宠,二人对诗饮酒,享尽了夫妻举案齐眉的天伦之乐……话说我倒是在这后花园中有幸碰见过一次白妃娘娘,她似乎很喜欢梨花,日日双手合十闭眼就站在这树下,一身素裙,那不沾染尘世纷扰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朵白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白妃娘娘是个道行不浅的魂族。” “这就是她后来为什么叫做梨世妃的原因吗?” “也许吧……但是好景不长,后来闹了场饥荒,结果这个时候有人领兵造反,一路从西北杀进城池,先帝措手不及,在他攻下城门之后,就亲手砍掉了先帝的头颅,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看着陈一思索的样子,孔雀停下来嘬了一口茶。 “后来呢?白妃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他留下来的?” “你别急呀,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话说那日攻城,这一路杀进宫门的人,身边其实还带了一个女子,我隐约能察觉得到那个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魂族味道,也许是她看出了白妃浑厚的魂力,想借此力助长自身魂魄,后来天子也下旨将她留下,大概是受了那女子的央求,又或者是舍不得这样一个美人,不管是什么原因,白妃她就被留了下来,封号梨世,被安排同那女子住在一处……你可知那位女子,就是明妃。” “明妃?怎么可能?我从她身上感觉不出一丝气息。” “这也就是奇怪的地方,不过据我猜想,她当时的魂力太过低微,这宫中人多口杂又不方便时刻动用魂力,久而久之,她那点儿力量可能早就荡然无存了。” “再之后呢?”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梨妃突然小产,为安心养病搬出了原来的宫殿,住在了现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天子他鲜少来这儿,梨妃就一直待在这宫殿中,很少出门,直到前几个月,天子出宫,那明妃有一天端来一碗养生粥来,说是天子答应赏的,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梨妃将那碗放了十足鹤顶红的粥喝了下去,站起来没走几步就倒下去了。” “她死了?” 孔雀点了点头,眼神又转向了陈一。 “天子归朝,人人都道娘娘您是妖异之人,是夺了他人性命重返人间,但是小爷我是知道娘娘的,断不会因为一碗汤药就送了性命,但是如今看来……娘娘与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 “……若我说我并不是梨妃,你信不信?” 孔雀被问得愣了愣,转念道:“娘娘是也好,不是也罢,这都不是小爷我能管的事情……但我只想问一句,你究竟为了什么?” 陈一在此时顿了顿,想着告诉这孔雀也无妨,反正都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定不会猜测得到,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也好疏解一下最近的焦虑。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来只是为了解开我身上,即将要被打上的一个封印。” 话音刚落,孔雀的脸色突然大变。 23 白妃离世 看着孔雀的脸色,陈一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来得突然,导致陈一心里忽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乱成一团,忽的一沉。 “怎么了?” 孔雀长舒一口气坐稳在石墩上,捧着袖子放下手中的那碗凉茶:“无妨,只是小爷我实在是没料到,此时站在面前之人竟跨越了轮回的魂道。” “这很稀奇?” 他愣了一下,不由得被逗得哈哈大笑了几声:“娘娘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随随便便进来了……同时刻的魂道当然可以简单穿行,但是不同时刻可就得另当别论了,这一切都需要很好的时机,还需要一些魂族中格外难求的魂器,而对这种时机分寸的把握也不是简单的魂族之士就可以做到的。” “听你的口气,孔雀小爷倒是胸有成竹。” “那是,小爷我是什么水平,这种事情小爷我尽力一试还是可以做到的。” 看着孔雀小爷越发得意的表情,陈一赶紧跟他甩了甩手,让他克制住那张春风得意的脸,随即又问道:“这么说的话……你能送我回去?” 孔雀小爷收回了一副得意相,双手抱着放在胸前,撇着嘴说:“送娘娘回去倒是不难,但是我连娘娘来自哪个时刻的那个魂道都不知晓,这在大雾之中寻找回去的路,恐怕是太难……娘娘不妨描述一下娘娘是怎么来的?好让小爷我也能帮着想想办法。” 陈一想了想,这只孔雀也算是老实,是个可交之人,就答允了,把自己进来的的经过和经历的种种如实叙述了一遍。期间孔雀小爷听得格外认真,那样子就像是个听着评书入迷了的公子哥儿,导致陈一看着他跌宕起伏的表情,好几次差点讲不下去。 整个事情说完之后,陈一都觉得有些口渴,倒了一碗茶水几口就喝了下去,正倒着第二碗的空档,只听孔雀小爷在对面长舒一口气,凑过来对着陈一问道:“娘娘所说小爷我了解的差不多了,但就算是能推算出娘娘所在的魂道,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既然一时半会儿还走不成,娘娘……想不想去替死去的白妃向明妃报仇?” 陈一这一下惊得不轻,一是惊奇自己讲了那么久,孔雀小爷居然还能抓住明妃这个被她一两句话就带过的人物,二是孔雀小爷最后下的这个结论,白妃死了。 “你不是说以白妃的魂力,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吗?” “确实不容易,但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娘娘以为,娘娘是如何能够安稳地待在白妃的身体之内那么多时日的呢?” 随着孔雀小爷的话去想,陈一才恍然觉得惊奇,确实如他所说,如果白妃没死,那么在自己占据了她的身体之后为什么她不来不夺回去?难道是因为无法夺回?不对,魂魄如果出体太久不回归肉体的话,按道理来说是要归天的,也就是说她就再也没有能够回来的机会了,所以就算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她的魂魄无法注入,也应该出现在陈一面前尝试一次才对,可是至今陈一都没有在宫殿附近感受到任何魂力,也没有见到任何魂族之人,就好像……真正的白妃在自己醒来那一刻,已经消失了一样。 种种说法的唯一可信的解释,确实像孔雀小爷说的那样,白妃娘娘已死。这个享尽了荣华之后凋谢的倾世白梨,就这样在这给予了她幸福和落寞的皇宫里,草草结束了她凄凉的美丽的一生,陈一突然觉得尤为感叹,又带着些许的不肯相信,当时的梨世妃端起那碗毒药喝下去的瞬间,眼里还有没有一丝对这皇宫的眷恋呢。 “既然白妃已死,那我也无法从她身上再探出些什么了……过几日你和我一起去折几支梨花,再拿几坛好酒,我们去祭拜一下这位白妃娘娘吧。” 孔雀小爷眼里荡开了一层薄雾,笑了露出尖牙:“娘娘有如此想法,小爷一定奉陪,只是……娘娘你难道不想去取了那毒妇人的性命吗?” 陈一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虽然我也不喜欢明妃,但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白妃娘娘,我不能替她做决定,如果她当时恨极了明妃,以她的力量,明妃早就魂飞魄散了,又怎么会活到现在?不过自我来到这里,明妃也没少为难我,平日里我还听闻白妃娘娘在世的时候,受了明妃不少的算计,就论起我这笔账,也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位跋扈的明妃娘娘。” 陈一眉目轻挑,抵不住孔雀小爷那张说起来就不会停的嘴,答应了晚上去明妃宫殿的时候约上他一起,走的时候,孔雀小爷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四处飘香的荷叶鸡来,冲着陈一直摇晃,陈一本想摆手,一心想着沁儿这个时候也该饿了,这丫头平时只吃七成饱,还不怎么敢沾荤腥,怕是看见这荷叶鸡,早就要止不住口水了。 于是陈一就提着手中包好的荷叶鸡,一路不停地溜回了宫殿,刚到门口,沁儿看见陈一的时候,着急的神色才猛地放松了下来。 “娘娘让奴婢好找啊,听闻娘娘从天子书房出来就不见了人影,奴婢还以为娘娘出了什么事呢。” 伸手将沁儿拉进宫殿,将包住的包裹打开,顿时香味四溢,看着沁儿不明所以的表情,陈一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吃吧。” 沁儿明白了陈一的用意之后,顿时两只眼睛就泛了红,也不管什么吃相,一顿只管拿起来解馋填饱肚子,在她席卷那只荷叶鸡的时候,陈一慢悠悠地将在天子书房发生的事情跟沁儿讲了一遍,等她说完,那只荷叶鸡也被吃的差不多了。 “娘娘,沁儿还是不明白,娘娘一大清早的非要找天子问那些个问题做什么?” “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明白,我究竟要去做什么才配得上我来的意义……只是有一件事,也许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我觉得你应该明白。” “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娘娘的吩咐沁儿就都明白。” 看着沁儿单纯的表情,像极了余晨生那张向着陈一不停发问的脸,倒让陈一突然不忍心起来:“前几日你告诉我外面那些人的传言,其实有部分是真的,就像他们所说的摄魂之术,现在我就是那个被注入的魂魄,也就是说我其实只是占用了梨世妃的躯体而已,但是这些并不是什么妖术,也不会以伤害他人的性命为代价……沁儿,真正的梨世妃,在喝下那碗钦此的汤羹之后,就已经死了。” 沁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陈一:“你说娘娘她已经死了……?” 陈一沉默的点点头。 沁儿的双眼顿时被激得通红:“那你又是谁?竟在娘娘离世之后还来占用娘娘的千金之躯,即使娘娘真的死了,娘娘也不能得以安息,你这样做究竟是何目的?娘娘的死,又跟你有多少关系?你又怎会知道的如此之多?” 看着沁儿步步回退警惕的模样,陈一叹了口气:“沁儿,我是如何来的,来这儿目的是什么,我也跟你一样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但是现在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你需要了解的也只有这些。” “是你……害了娘娘的吗?” “我只是单纯来到这里,发誓并没有半点陷害他人性命的意图,但是你家娘娘的身躯现在的的确确是为我所用,若是她九泉之下真的不安息,这个错确实是在我,若是你觉得我亵渎了你家娘娘,我这条命过了今晚你也可拿去,算是给梨世妃一个交代。” 沁儿发抖的手已经握不住那把镶金的剪刀,一把扔在陈一的面前,那天她双眼含泪的跑出去,直到半夜也没有回来。 陈一没有等到沁儿,只好一个人掩了房门,吩咐好下人,便使魂魄出了体,当陈一转身看着梨世妃的身躯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晨生以往看着自己,竟是这般觉得陌生,天人两相隔。 魂魄操控的能力,陈一还掌握的不够火候,但是速度却是比平日快了几倍不止,等她一路飘到宫殿外,寻找孔雀小爷的时候,却看见他一个人站在棵梨花树下,不知道望着什么望得出神,陈一玩心兴起,想从后面吓一吓他。 不料陈一刚刚靠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可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陈一觉得已经太晚了。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样的脸凑在自己面前,不带任何表情的冷冷的盯着自己,那青白的面容像极了一个幽怨的死灵,过了好半天陈一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已经死了的梨世白妃。 24 捉弄 陈一立即僵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不怎么好看,直到那股子肢体上的麻木感恢复了之后,面前的那张脸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就只想那么静静地看着陈一,像是一种无言的惩罚。 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或者,站在白妃的立场上,她现在最想干什么?杀了自己?有这种可能,但是陈一直觉白妃并不是这样狠心的人,当然如果她遭遇了什么更大的打击瞬间变了性子也不是不可能,配上她此时这张幽怨的脸,陈一感觉到背后一股寒气。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陈一看看自己,自己此时是个魂魄,可躯体还在寝殿呢!这位白妃娘娘不会是回来跟自己抢回躯体的吧?这节骨眼儿上,她要是真占据了那躯体自己可怎么办?封印之事现在才刚有点眉目,很显然此时还不是物归原主的时候,看着对面慢慢逼近的脸,陈一皱着眉头思虑再三,眼睛一闭,心里默数了三声,转身就拼命地跑。 她也不知道身后的白妃有没有跟着,陈一只害怕一个回头就被白妃超了过去,拼命往前移动,驾驭着这个毫无重量感的身体,陈一就像飞一样的到了寝殿,想来那白妃就算反应再快也总会慢自己几秒,但也只需几秒就够了,只要比她先占据躯体就行了,一路冲进寝殿,陈一还未定住神,便看见在自己的躯体的旁边,白妃悄然静静的站着,以一种异常诡异的笑容看着自己。 几乎是两眼一黑,陈一没空去琢磨她是怎么无声无息地赶在自己前面的,只知道这下完了,不仅封印没解除躯体也没有了,难道要在这魂道里做个荒魂了?如果解不开封印难道就要一直待在这种地方了?秦老最后的嘱托还有一心想要救余晨生的焦虑一股脑全涌了出来,不禁懊恼自己非要跟明妃置这一口气做什么,一时情急之下,陈一做了个连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的动作,她脸色严肃起来,低头行了个礼,才慢慢说:“方才是我得罪娘娘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只是在娘娘回归躯体之前听我一句,我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占据了娘娘的躯体,本是无意之举,也是该归还给娘娘的,但是娘娘若能再宽限我几天时间,我愿意竭尽所能力保娘娘魂魄,并且帮娘娘了却未能了的心愿,不知娘娘能否答应。” 说完陈一几乎是一动没动,就待在原地低头拱手等着白妃的反应,谁知道对方居然笑了起来,那声音让陈一都打了个哆嗦,那种笑声,并不是陈一想象中听到的悦耳的女音,而是一种嘶哑的,浑厚粗犷的闷笑声,从白妃的喉咙里发出来,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陈一抬头,脸色突然大变,只见白妃那张怪笑的脸竟然开始扭曲起来,五官就像是被揉开了一样,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骇人力量向缓慢四周分开,只有那张张开的嘴,一直扭曲着,最后居然占据了她的大半张脸,还好自己现在只是个魂魄,若还是个躯体,也许自己的心跳早就彪到一百八了。 “娘娘还是躺着这样一动不动的比较好看。” 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传进陈一的耳朵,她眼看着那张扭曲的脸逐渐模糊又清晰,眼前的身形还没有变化清楚,陈一脸色一变抬起一脚就踢了过去,只看见孔雀小爷抱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另一边的地板上,边伸出手拦着陈一边继续笑。 这种玩笑当真是开得太大了,陈一对着他又补了一脚之后,气的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才走了不出三百米,孔雀小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娘娘你等等我,小爷我错了还不成吗,想逗娘娘开心,小爷也未曾想过娘娘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陈一猛地一个转身,抬手就想打,孔雀小爷立刻双手抱住头遮了个严严实实,陈一放下手来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赶路。 飞也似的到了明妃的住处,陈一刚想进去,孔雀小爷就拦住了她:“先等等!娘娘可别带着这一肚子怨气进去,小爷我可是打听过了,天子他现在可在里边儿呢,万一娘娘一个不小心露了马脚,这一晚非但没有出气还把自己害苦了,娘娘若还生气……就只管打小爷我吧,保证不还手!打到娘娘消气为止,怎么样?” “打你还白白浪费我力气,哪天让你钻进一个躯体里去,我非打残你不行,现在先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到底跟不跟我进去?” 孔雀小爷一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立刻喜笑颜开:“跟,跟,娘娘想做什么小爷我接应着就是了,放心,小爷我机灵着呢。” 陈一一个闪身就进了殿内,孔雀小爷就在后面紧跟着,殿内烛火通明,明妃正端着笔墨在写字,一旁的皇帝就喝着茶水静静看着,不时指点几句,大部分都在闭目养神。 看着那明妃一身的裙带搭配,定是皇帝来到之前仔细打扮过的,陈一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火气,心里冷笑一声,就走到了明妃的桌前,这种感觉就好像小的时候使坏一样的感觉,最爽的是对方还看不到你。 如果不是现在陈一的心情根本就笑不出来,明妃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能叫她痛快个许多天,那每一个被写上的字体,都被陈一用墨水画了一个草草鬼画符,尤其是明妃这刚落笔,这形状怪异的鬼画符就已经落下了,不过这明妃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明明吓得连刚刚两颊的红晕都惨白了,默默看了眼正在闭目的天子,颤抖着手换了一张纸,换做在一旁冒着冷汗开始研磨。 陈一没了兴致,也不想再三三两两地继续捉弄下去,索性抬起那坛她刚磨好的墨,看了眼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整个儿泼在了明妃的脸上,这一下明妃忍不住了,立刻就大叫了起来,皇帝一下惊醒,看着正在满屋怪叫的明妃,还顶着一脸黑乎乎的墨汁,有点摸不着头脑。 孔雀小爷没忍住第一个笑了,陈一抿着嘴拉着他在侍卫到来之前赶紧出了宫殿门,这才悠哉的看着惊慌失措的侍卫一个个冲进屋内,耳边明妃的喊叫声似乎还没有停下来,在天子面前如此失态,这下她也算是能消停一阵子了,陈一不由得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跟孔雀小爷一路说笑着走到了大殿门口的过道,才刚迈出去一步陈一就立刻僵住了,只见沁儿蹲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脑袋耷拉着埋进双臂,似乎在哭。 早知道沁儿为白妃的事情伤了心,未曾想过她居然会跑来这里哭泣,还整整哭了一天,况且在这里这么多侍卫,就算是有一双眼睛认出了她,追究起来都是个麻烦,陈一想过去搀扶起来她,可无奈现在的状态是碰不得她的,孔雀小爷也看出了陈一的为难,就在侍卫越来越多的时候,孔雀小爷嘴里念了一句:“对不住了。”直接给了沁儿脑后一下,沁儿就保持着双眼含泪的姿势倒了过去,陈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不过反应还算快,和孔雀小爷一起,动用魂力将她快速绕过侍卫,送回了自己宫中。 将沁儿安放在床上陈一才长舒一口气,好在是有惊无险,这才回了自己的躯体内,唤了守在外面的宫人打了盆水,又左推右推将孔雀小爷赶了出去,如今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陈一坐在床边,用毛巾拧干水之后慢慢擦着沁儿挂满了泪痕的脸颊,也不知道她这一天究竟去干了什么,指甲里有些很难清理的泥土,像是用手刨过什么东西,等陈一仔细清理好她的手之后,用药膏简单处理了几处伤口,看着沁儿憔悴发白的面容,陈一不禁叹了口气。 对着沁儿,陈一坐在椅子上想事情,精神恍惚一下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对面床铺上沁儿却早就不见了踪影,陈一在殿内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正奇怪着,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传报声。 “明妃娘娘驾到!” 25 逃出重围 陈一一个回头,心想这明妃也忒不安生了,昨夜被吓得半死今早还能精神抖擞的再来刁难自己,不过想着她昨夜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想来今天的锐气也该消减了不少,估计三言两语又能将她昨晚还未减下去的恐惧给勾起来,这样想着,陈一倒反而想看看她这样虚张声势会是个什么狼狈模样,不由得还有点期待。 但是当明妃进来的时候,眼神竟是陈一没有料到的狠绝,跟随着近来的还有一众太监侍卫,陆陆续续竟然挤满了她的宫殿,陈一一看这阵仗,看起来明妃倒是下了不少功夫来做这些表面功夫,她冷着一张艳丽的脸,似乎是用力咬着后槽牙吐出了几个字:“妖女,还不认罪!” 这下子陈一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明妃娘娘在受了昨夜的屈辱之后,一气之下,便理所应当的将这罪责推到了这位流言缠身的梨妃身上。 不动声色地坐下,陈一冷笑一声:“不认。” 明妃被气得脸一阵白,向后一挥手,又大叫了一声:“来人啊!” 陈一这下一下子站了起来,警惕着这明妃难道还要强行将自己抓走不成?要是真出现几个彪形大汉,恐怕自己还真挣扎不过,要不是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陈一有所顾忌,她早就动用魂力将这明妃一脚踢出紫禁城外了。 没想到进来的人,并没有打算要抓自己,而是压着一位宫人几乎是拖拽着拉了进来,定睛一看陈一就懵了,这不是沁儿吗。 扯她进来的太监一把扯掉她嘴里的布条,明妃看着陈一骤变的脸色不由得得意的牵动了下嘴角,对着跪坐在地上的沁儿说:“好好说话,你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陈一见沁儿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显然不可能是明妃突然抓过去严刑逼供,难道是直接从外面抓回来的?还是……沁儿自己过去的?陈一打从心里根本就不相信这一点,要真是她自己过去的,不可能会被绑成这幅模样拖进来,她被抓之后应该是很想逃,只是她那双手昨夜刚刚被陈一清理过,今天看来,似乎又满是泥泞。 沁儿颤抖着看着明妃,眼神让人看不出什么情感来。 “娘娘叫你说话呢!”身边的太监倒是很会察言观色,一巴掌拍到了沁儿后背上,她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去,几乎同时她又抬起头来看着陈一,面容之中格外的冷静,冷静到陈一都产生了一种,下一秒就会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的感觉。这种表情,在以往沁儿俏皮的脸蛋儿上,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这短短几天,沁儿似乎比陈一猜想的变了许多。 沁儿静静地看着陈一,表情从未变过,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陈一心里捏了一把汗,但是说实话,如果沁儿真的将整件事情说了出来,她并不会怪沁儿,这本来就是陈一欠她的,只是她一想到面对的人是明妃,事情就变得有点棘手了,一会儿该怎么脱身都是个问题,早知道如此,就不着急赶着那孔雀小爷走了,那说不定还有一丝办法。 没想到沁儿冷静的目光,一下就转到了明妃身上,她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什么来历?我家主子就是堂堂正正的梨世妃娘娘,就算再怎么改朝换代,就算再怎么被世人所揣度,娘娘她也始终是娘娘!” 陈一没想到沁儿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吼起来的力量却是惊人,整个大殿都还回荡着她整句话的尾音,就连陈一也被震在原地,震惊过后,陈一不由得心里发酸,但是她再怎么看着沁儿,沁儿也始终不再把头转向自己这一边了。 明妃皱着眉望向她身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立即吓得腿都软了,慌忙又朝沁儿补了两脚:“娘……娘娘赎罪,这该死的贱婢刚刚在那庭院自言自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可方才奴才们可都听得真真儿的,梨世妃娘娘她确实……” 陈一上前直视着那太监,眼神一冷:“确实什么?” 小太监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还有几个抬起头来似乎还想跟明妃解释,都被陈一瞪得又把话吞了回去。陈一顺势扶起沁儿来,不顾几个侍卫的阻挠,硬是把她拽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用多阴冷的表情对着所有人:“谁敢动她,我必定加之十倍奉还。” 冲上前的侍卫一下子停在了原地,明妃脸色一变,忽然又狰狞起来:“昨夜的事情,你和你这个贱婢都有份,一个也别想逃!那贱婢猖狂离开的时候,好在守卫正好瞧见了,不然本宫就要这样被你们白白凌辱一番!你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这是天子脚下的什么地方,岂容得你放肆!来人!把她俩都给我关押起来,好好地审一审!” “是!” 刚刚停住的几个侍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着陈一冲了过来,陈一抓紧了沁儿的胳膊,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否是这连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全身都有点发软。这情形,要不要直接冲出去?自己的体力,肯定跑不过这些侍卫的追捕,何况要拖着沁儿,根本就跑不出几步……怎么办?难道要动用魂力飞出去才能逃离这里吗?当着这么多人飞出去,那不是等于告诉整个皇宫,她就是那个众人疯传的妖女吗?那这跟落在明妃手里有什么区别……突然,一个大胆的方法出现在陈一脑子里,虽然也有可能给他们留下一些把柄,但总比从这里魂魄出体飞出去要好多了。 陈一公主抱抱起了沁儿,几乎是反应异常敏捷的躲过了最前面几个侍卫扑过来的身影,就在要冲出殿门的那一刻,陈一轻声对着沁儿说:“我带你暂时离开这里,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沁儿本就疲累,听罢之后就稍稍眯了一下眼睛,陈一则一个脱身,几乎是瞬间,她用自己的魂魄同时抓住了沁儿和自己的躯体,将那明妃句“快抓住她们!”甩在了身后,虽然一路走得歪歪扭扭,要将自己柔若无骨的身躯保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很不容易,但是她们的速度的确是快了许多,加上突然地冲出包围,那些侍卫本就被甩的比较远,这样从后面看起来,确实像她们两个人同时在逃跑的样子。 陈一控制好速度,几乎是没用多久,那些侍卫就几乎看不到了,这时候她才身形一闪,又回到躯体内,将沁儿一起在一拐角躲进了一座像是被废弃的楼阁里。 将沁儿放平在一处台面上,又解下自己的外衫垫在她头下,听着凌乱的脚步声经过,陈一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一阵暗喜,看来这个办法可行,也不怕被他们抓到了,只是这样躲着显然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陈一将手放在沁儿脖颈处摸了摸脉搏,又翻看了她的眼皮,看来还是需要点儿药物。 魂魄再次出体,将自己的身躯同样安放好,可一下又不放心将沁儿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那些侍卫搜查整个皇宫,沁儿在这儿就等于自投罗网,可也不能将沁儿带在身边去寻些药物,这样更危险。 陈一正想着,突然楼阁一角发出“喀拉”一声,惊得陈一突然回头,只被陈一看见一闪而过的锦服边角,“孔雀?”陈一下意识喊了出来,心想这孔雀小爷神出鬼没的,要真是他那他可能帮自己一个大忙了,心里多了些许欣慰。 只是陈一喊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四下突然一片静寂。 “谁在那?快出来!孔雀,这一次你要再开玩笑,我可真就生气了。”陈一继续冲着那角落喊道。 依旧是安静地让人发毛,陈一现在不得不怀疑是否是自己刚刚跑得太用力,导致眼花了?正想着陈一突然觉得脖子里一阵痒,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里面,陈一用手往后一摸,脸色立即就变得铁青。 她摸到的,是一团带着阴冷湿气的头发。 给读者的话: 积累码字中。静待灵归。此部作品将于2015年1月17爆发式更新。提前收藏,敬请期待。作者在这谢谢所有赏脸的观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