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丛佛影》 引子 从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二年(46年),由于各种原因游牧民族开始不断向内地迁徙,逐渐盘踞长城内外一带,并且势力不断壮大。到魏晋时期,胡人已入居关中及泾水、渭水流域,对晋都洛阳形成包围之势。 在晋惠帝时期的“八王之乱”以后,晋室分裂,国力空虚,民生凋敝,中原汉族的军事力量迅速衰退。胡人趁机起兵南下争夺中原地区的控制权,史称“五胡乱华”。 这天,龟兹国(今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车库县)的国都延城一座寺院里,一位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端坐在佛堂里的蒲团上,忽然惊呼道:“哎呀!中国的中原地区,走上了劫运,将要发生大的乱子:一些人间恶魔降生了,杀戮众生,祸害百姓,十分凄惨!” 随同他一起从天竺来到龟兹的僧徒们见状大惊:“那……那师傅您还去那边传道吗?” 这位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毫不迟疑,他义无反顾地说:“去,当然要去。我要去传播佛法,解救众生。” 门徒们继而问道:“那师傅您赤手空拳怎么降伏那些恶魔,救度中国的人民呢?” 高僧从容不迫,回答说:“为师只好凭着我的神通,使他们对佛法产生信仰,虽然不能立刻消灭那些恶魔们,但是,至少可以使他们减少杀戮!” “可是中原大地,幅员辽阔,师傅又从哪里入手呢?” 得道高僧侃侃而谈:“咳!要让佛法传播,必须先取得君王的信服和支持。与佛有缘的未来君王在并州一带,我要随时保护他。所以我想,就从协助他打天下开始普度众生吧。” “可是,师傅……”众徒弟有太多的问题、太多的担心要劝阻师傅切莫东行啊! 高僧微微一笑,对弟子们说:“大家不用多说,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一是中原一旦战乱纷纷,作为一个老外怎么好去介入呢?二是作为一个四大皆空的僧人,怎么能干预世间的杀戮?三是师傅身单力薄,如何对付得了那些如狼似虎、杀人如麻的魔鬼呢?四是师傅你肯定是危言耸听——几千里之外,你怎么就能预知中原即将闹战乱呢?你们心中有这些疑问,却又都不好意思提出来,对吧?” 徒弟们先是面面相觑,很惊异师傅一下子看透了自己的内心。然后都低下头,难为情地笑了。 高僧说道:“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我劝众位徒弟,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回到天竺。中原那边,你们就别跟随师傅去了,那边确实很危险,而且事情紧急,为师会加快行进速度,你们也跟不上。如果有想去的,可以到襄国、邺城一带找我……” 于是,高僧跟他的徒弟们洒泪而别。 很快,从龟兹到中原的茫茫戈壁沙漠和高山密林的漫漫征途上,多了一位赶脚僧人,别看他已经六、七十岁,却矫健如飞。 “东方大地,多灾多难的人民,我来了!” “神圣的东土,我来传教了!” “我一定要让佛法传遍东方大地!” 他在内心一遍遍呼唤着。强烈地呼唤着。 这人正是从天竺到西域,又从西域到中原的得道高僧佛图澄,他的步履坚定而沉重…… 一、倚门长啸 却遭追捕 三月的洛阳,已是暮春时节,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这个情况下,两个人的出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且说来也怪,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即将成为莫名其妙的仇家。 这两个人,一个是穷人,地地道道的穷人,只有14岁,一身褴褛,生于上党武乡,羯族人,长得高鼻深目,机灵壮实。虽说他的父亲当过酋长一类小头目,但是家里并没有什么余财。他没有大名,别人只知道他的小名叫匍勒。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可能那个时代成年较早,十四岁的匍勒俨然已经像个大人了,是跟着主人郭敬来洛阳贩卖马匹、粮食的。 初次来到洛阳这样繁华的都市,小匍勒心情很激动。他看啥都感觉很新鲜。他衣衫褴褛,满脸尘土,看到这里市井繁华,美女如云,心里好生羡慕,虽然是穷崽子一个,牵着别人的马,穿着补丁衣服,徜徉在大街之上,心里却美滋滋地…… 另一个是富人,他叫王衍,是一个大贵族,人在中年,气度潇洒,风流倜傥。春风得意,官居尚书令。他坐在专用牛车里,不时地透过“车窗”朝外边张望一下。嗯,不错,看到了,也感觉到了,不断有人在牛车的前后左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受人追捧的滋味真的很好。因为“咱”是晋朝的士族领袖,著名的清谈家,当今的名士,是风靡全球、爱死个人儿的大帅哥。 “这……这是王衍的牛车吧?” “是啊,我看见他了,确实够帅的。” “我也看见了,名士风流,他无愧这四个字。” …… 王衍外表文雅清秀,风度翩翩。从小就是一位帅哥儿。不过,也有人从他的帅气当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在幼年时,有一次他去拜访当时的名士山涛。山涛看见他后,一个劲地唉声叹气,别人都很纳闷:“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王衍离开的时候,山涛目送他走出很远,感慨地对别人说:“不知道是哪位妇人,竟然生出了这样精致的儿子!然而后来误尽天下老百姓的,一定也是这个人啊!” 但是没人会相信这种预言,让大家有目共睹的,没别的,就一个字:“帅!” 不信你再听听大街上的议论: “没骗你吧?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 “你看人家那气质那风度,啧啧,怪不得全国上下那么多人崇拜他呢,只看外表就让多少人顶礼膜拜,如果再加上人家的名声、学问等等,肯定就更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 穷人匍勒在大街上牵着马欣喜地行走着,嘴里不断吆喝着:“卖马!卖马!膘肥体壮的好马!”做着观光客的美梦。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其中有不少婀娜少女、摩登少妇,身着五颜六色的各式服装,从他身边风摆杨柳一般一个个飘了过去,似乎比村里的“村花”刘二丫洋气、漂亮多了。 一想到刘二丫,匍勒心里就乐开了花。 “昨晚真是艳福不浅啊,竟梦见了她!” ……当时好像匍勒正在南山砍柴,二丫正在山下的小溪边洗衣服。 二丫的衣服突然被水飘走了,二丫急得大哭。 匍勒赶紧跑过去,说:“别哭!别哭!我去给你追回来。”便“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去,往前紧追。 眼看就要抓住衣服的时候。突然从水里又钻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匍勒的邻居小伙儿李阳,他伸手把衣服抓在手里了。 匍勒赶紧伸手,也抓住了衣服。 两人来到二丫面前,都说是自己抓住的。 二丫说:“我只看见匍勒跳水追赶衣服了,并没见你跳水去捞衣服啊——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这里边没你啥事儿啊。” 李阳委屈地说:“我知道你一直向着他。从小咱们在一块儿玩捉迷藏,过家家儿,都是你让他当你爷们儿。我只能在一边当媒人,在一边给你们当主婚人,就让我喊两句‘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松开那些湿衣服赌气走了。 二丫接过匍勒递上来的衣服说:“谢谢你了。” 匍勒憨笑着说:“没事儿。咱俩……咱俩玩过家家吧。” 二丫红着脸说:“多大了啊,还玩过家家?” 匍勒说:“我喜欢玩过家家。” 二丫低着头,半天才说:“嗯,好吧。” 匍勒抱起了二丫,心花怒放,似乎抱住了整个世界。 匍勒突然感觉一阵激动,从没有过的幸福感喷涌而出…… “吁——,你怎么牵的马啊,都撞到牛车上了?” 一声大喝,打断了匍勒春梦的回忆。 匍勒一抬头,突然看见面前一辆牛车正跟他的几匹马走了个面对面,还好,没有撞上。 赶牛车的“大驴脸”跳下车来就训匍勒:“你没长眼睛吗,往牛车上撞?你知道牛车上是谁吗?这里边可是尚书令大人,撞到牛车了,小心你的狗头!” 匍勒的主人郭敬赶紧过来赔不是:“对不起了,小孩子贪玩,没看见。恕罪恕罪!” “臭要饭的孩子进城,看花眼了吧?浑身痒了找揍的话,我这里可是有鞭子啊。”“大驴脸”不依不饶。 “算了吧!既然没撞上,咱们又都没事儿,就赶紧走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罢了!” 牛车上的主人尚书令说话了。 匍勒抬眼一看尚书令大人,就惊呆了——从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啊——眉目清秀,头戴高筒纱帽,身着锦绣服装,夺人眼目。 这人正是王衍王夷甫。 “大驴脸”跳上牛车说:“这是尚书大人脾气好,饶了你们。赶紧过去吧。哼!” 郭敬赶紧说:“谢谢尚书大人。匍勒,咱们闪过一边去吧。” 于是王衍的牛车过去了。 街上的人又是一阵议论: “看人家的风度和度量,真是大人物啊!” “那是当然,要不能是士族领袖吗。” “大人物就是有大人物的气度,哪能跟咱平民百姓一般见识呢?” …… 其实刚才王衍的大度并不算什么事儿。 在昨天的宴会上,那才叫一个悬呢!他王衍算是脸面丢进了。 王衍曾经托他的同族人王松办一件事儿,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王松也没给办理。两人在昨日的酒宴上碰巧遇上。 王衍趁机问他说:“最近我托您办的那件事儿,怎么还不去办呢?” 没想到王松听罢大怒。大概是仗着酒劲儿发酒疯,他随即抄起酒杯劈头盖脸就冲王衍投了过来。王衍猛然遭此袭击,却一言不发。擦洗了一下受伤的面部,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地跟堂弟王敦手挽手一同坐车走了。 坐在牛车上,王衍揽镜自照,对王敦说:“哈哈,我大度能容、超然物外,不与外人计较,你看我的眼神这不是还在牛背上吗?” 人家的气度确实非凡啊。 现在王衍下了牛车,上了东门附近的得月楼。他凭窗远眺,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颇有高高在上的舒适感,居高临下的幸福感。大概是“高处不胜寒”吧,此刻主导他内心的,却是一种更为强烈的危机感。 今天王衍要在得月楼会见几位重要客人。 说是重要客人,其实是王衍平日的清谈老友。他们整日把清谈作为大事,其他事情一概置之不理,所以这样的客人就成了“重要客人”。 今天前来清谈的或者来得月楼看热闹的有:襄阳王司马范、王澄、裴遐、周馥、裴邈和王衍。 所谓清谈,就是一些风雅之士吃饱喝足之后闲着没事闲磕牙,放着家事国事不说,专门争论有和无、动和静、生与死、圣人有情或无情、声音中有无哀乐、言能否尽意等等的诸多哲学命题。这在魏晋时期,在社会上极为盛行。 士族名流相遇,谁要是议论内政外交,说道柴米油盐,讨论富国强兵,忧虑国计民生,就被大家讽刺讥笑为“俗不可耐”。因此,不谈俗事,专谈老子、庄子、周易,被称为“清言”。 这种对《老子》、《庄子》和《周易》的研究和解说,是道家和儒家融合而出现的一种哲学、文化思潮,也叫玄学。 这种“清言”在当时很流行,特别是统治阶级和有文化的人,更视之为高雅之事,风流之举。他们在一起讨论争辩,各抒己见,以驳倒他人为能事。由于上流社会的普遍参与,“清谈”、玄学成为时尚。 当然这个富贵大人王衍,是清谈的老手。王衍,字夷甫,琅邪临沂(今山东临沂北)人。著名的清谈家,魏晋名士。历任中领军、中书令、尚书令。 王衍才华横溢,容貌俊雅,聪明敏锐有如神人,常常把自己比作孔子的弟子子贡,加上他声誉名气很大,为当世人所倾慕。特别喜欢老庄学说,又居高位,后进仿效,成为当时清谈玄学的代表人物。 王衍解读老庄玄理的时候,手里总是拿着一把玉拂尘,大家惊讶地发现玉拂尘竟然与王衍白玉一样的手浑然一体。他神态从容潇洒,谈论精辟透彻,简直是帅呆了,酷毙了,倾动当时。当他讲错时,却又会随便更改,所以被当时之人称为“口中雌黄”,于是这个王衍就成了成语“信口雌黄”的主角。这个成语就是从他这里产生的…… 没想到清谈还没开始呢,首先听到的是人的破口大骂声。原来是裴邈(字景声)平日就因为跟王衍志趣不合对王衍不满,尤其是他极为反感王衍三番四次劝他进入官场。 如果是现在的平头百姓摊上这种事儿:“哈哈,有人求着咱当官混官场,这不是大白天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事吗!”就跟做梦娶媳妇差不多吧,肯定是重礼奉上外加感谢人家八辈祖宗了。 没想到人家裴邈不但不领“伯乐”的情,还对王衍恨之入骨,说“你王夷甫当了官掌了权,拿着这马尿驴尿当蜜水喝,捧着人屎狗粪吃得津津有味,你自己扳着狗屁股亲嘴——不知道香臭,还非得死拉硬拽,逼着别人也往这粪坑陷阱里边跳,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他全然不顾自己“知识分子”形象,一骂就是一、两个时辰,而且什么难听骂什么,目的就是要逼迫王衍出口成“脏”,形成对骂局面,然后借此机会抓住把柄,以便进一步辱骂王衍,让王衍受到更多人的耻笑和指责。 偏偏人家王衍不吃这一套,骂了半天,人家根本不动声色,毫无反应。裴邈很是泄气。大家看了半天热闹,满指望争斗能够进一步“升级”,增加一些看点儿,现在看来显然是没指望了。清谈的气氛也破坏了。大家都很失望。 于是裴遐劝了裴邈两句。裴邈也很给面子,跟着裴遐撤走了。 王衍见裴遐裴邈走远了,才缓缓说道:“呵呵,今天我终于看见裴景声白眼看人的模样了。” 再来看看街上的穷小伙子匍勒,他跟着主人郭敬转来转去,走到了东门一带,他看到了这些出出进进的达官显贵,也看到了那些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骑马的,坐车的,讨饭的,耍猴的,变戏法的,有打人的,还有挨打的,各色人等。 他站在城门边,望着往来穿梭的人群,傻呆呆,机械地喊着:“卖马,膘肥体壮的好马!” 唉!他太渺小了,他的人和吆喝声淹没在一片噪杂中。人山人海的街面上,竟没有一个人关注他。 面对着这繁华的闹市,熙攘的人群,巍峨壮丽的宫殿群。他的头脑异常发热,他的激情开始燃烧:“这个城市,这些宫殿,早晚会由我来主宰,这里的天空和大地,会永远记住我的名字。”青春的热血,异样的冲动,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呐喊,他想狂啸。 于是,他靠着城门,扯开嗓子,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像是晴天霹雳,龙吟虎啸,震动了喧闹的街市,在洛阳的天空久久回荡,引来很多人关注的目光。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当然这震耳欲聋的一声长啸,也惊动了心情不爽的王衍王夷甫。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东一看,看见大家正在注目一个少年——东门之下的他表情威武庄严,慷慨豪迈。 王衍对他的兄弟王澄、襄阳王司马范等人说:“你们看到了吧,就是这个胡人的小孩子,刚才他的一声长啸,让我听到了他的内心——这是个有奇志的家伙,就是他,恐怕将来会扰乱咱们晋朝天下。” 襄阳王司马范看了看长啸的孩子,又满脸狐疑地看了看王衍,说道:“不会吧?” 王澄说:“那我马上派人把他抓起来吧。” 王衍说:“去吧,一定要快。” 你看,人家说他王衍将来会误尽天下苍生,他就说别人将来会祸国殃民,到底后来谁才是真的罪魁祸首呢?大家不妨拭目以待。 再说那个穷小子匍勒长啸一声,大出了风头之后,还在城门下左顾右盼,自鸣得意呢, 就见跑来了一队官兵,拿着长枪对着城门口大嚷:“刚才是谁在这里大声叫唤了一声啊?快说!” 二、扛活糊口 被掠为奴 匍勒的主人郭敬,悄悄凑过来对他说:“看来这群官兵是冲你来的,骑上这匹马,快走吧孩子,赶紧上马跑吧。” 匍勒一听头“嗡”的一声就大了,大概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说了声:“我先走了,郭叔叔,再见!” 于是赶紧翻身上马,一勒马缰:“驾!驾!”就从这群官兵眼前飞逝而过。 王澄在匍勒上马的同时,也看清了要抓的正是这个孩子,又一看他想逃跑,就想包围他,马上招呼大家:“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士兵们刚想上前去抓人抓马,突然刮来一阵旋风,飞沙走石,眯了这些人的眼,等旋风过后,揉揉眼睛,睁眼再一看,骑马的人早就无影无踪了。 这些官兵说:“我们骑上马追去吧,估计他跑不了多远。” 王澄说:“算了吧,也不是啥真正的罪犯。” “真他妈邪门儿了,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跑了。” “唉!是老天爷不让咱抓他,你看看这旋风来得真是个时候啊。” …… 旁边不远处的一个老僧鄙夷地一笑:“你们想杀他,有那么容易吗?你们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吗?” 就这样,王澄带着一队士兵,扑了个空——本来就是凭直觉来抓“坏人”,现在“坏人”没了,没办法,只好这样回去交差呗。 王澄回来对王衍如此这般一说,王衍也很无奈。他只好说道:“老天爷不让杀,我们也没办法,咳!” ——也只得罢了。 后来唐朝司空图有首诗《洛阳咏古》(一作胡曾诗)写道: 石勒童年有战机,洛阳长啸倚门时。 晋朝不是王夷甫,大智何由得预知。 (诗中的石勒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石勒皇帝,也就是小说中的主角匍勒,诗中的王夷甫,就是王衍,字夷甫。) 谁知历史跟人们开了个玩笑——这个想要追捕杀害匍勒的王衍,后来反而被匍勒杀害,这当然是后话了。 上党武乡北原山下,匍勒的老家。山环水绕,林木茂盛。 两间东倒西歪屋,几个面黄肌瘦人。这正是匍勒家庭的真实写照。贫困潦倒,连年灾荒,这一带家家户户忍饥挨饿,挣扎在死亡线上,有啥好日子过啊? 柴门外边不远处,匍勒正在往壕沟里边泡麻,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干嘛干嘛呢?怎么往我的泡麻坑里乱扔东西啊?” 匍勒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邻居李阳。他知道又是一场恶仗要来了——他们两家年年为了泡麻争夺门口的这个壕沟子。 “怎么是你家的呢?我还说是俺家里的壕沟呢。我爹说是我们家的,因为我爹是酋长。”匍勒说。 “滚你的吧,什么酋长不酋长啊,你看看谁服他呀?没人听他的话。” “没人听话,他也是酋长。咱们找他评理去吧。” “找你爹评理?不行,他当然说是你家的。这里就是我家的。” “不对,就是我家的。” “谁怕谁啊?那些相面的算卦的还说你是什么贵人,我不管那一套,你是我的邻居,我最了解你,不就是个穷小子吗,还没听说过吃糠咽菜的贵人呢,我可不怕你。” “就是,看谁到底怕谁。” 三言两语,两个人就动起手来,你踢我几脚,我打你几拳。来来往往,打了半天,谁也没沾到多少便宜。 “咦!有一两年没怎么见你了,有人说你外出当雇工,有人说你躲到山里练武功去了,今天一动手,发现你确实比往年有了很大进步。呵呵,你当谁没练过吗,所以,我还是不怕你。” 于是,两个人干脆都把破粗布上衣一脱,玩起了“二狗摔跤”,两人扭打在一起,最后倒在地上翻滚了起来,差点滚到水壕里。 这时突然过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抓住李阳的一只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疼的李阳直叫唤。李阳骂道:“小兔崽子,你是狗吗使劲咬人?” 小家伙说:“你跟我叔打架,我就咬你,就是狗,不怕你。” 匍勒说:“季龙,没你的事儿,离远点儿,小心碰着你。你回家吧,甭管了。” 季龙说:“反正我咬了他一口——他的肉太臭,一点也不好吃。叔叔,我走了啊!” 说完就跑回家了。 村里有看打架的,也有劝架拉架的。 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扯开。 两人主要是看到有个拉架的人有点儿“权威”,才停止了武斗。 来人正是“村花”少女刘二丫。她可是李阳和匍勒这帮小青年们眼里的“女神”。 二丫说:“这么个小事儿值当地过招吗?还算个爷们儿吗?” 看到两个人松了手,慢慢站了起来之后,二丫说:“挺好办的事儿啊——你们一家一半,各自都能泡麻不就完了吗?还是邻居呢,为啥非要独占独吞呢?我来分,就以这棵大柳树为界,一家一半,都有十几步长的地方,都能沤麻就行了。你家在这边泡,你家在那边泡。你们看行不?别再为这个打架斗殴了。你们看看你们,打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至于吗?” 两人听了,感觉这么办还算满意。就都点了点头。 于是李阳和匍勒把自家的麻都丢在水里,就都下地干活去了。 今天的农活是为本地财主宁驱家播种小麦,刘大叔跟李阳、匍勒分为一个小组。 这个刘大叔不是别人,正是刘二丫的父亲。 刘大叔说:“我来扶耧,李阳拉耧,匍勒撒种吧。” 一般来说,这三样活儿,扶耧是技术活儿,不能深也不能浅了,也要掌握方向。撒种比较轻巧,只要注意撒得匀,一亩地大约撒多少,差不多即可,数拉耧最辛苦。 所以走了几个来回,李阳有意见了。 他说:“凭啥这累活儿都该我干,轻巧活儿都归匍勒啊?” 刘大叔嘿嘿一笑,说:“李阳啊,你没听见东家说吗,让大家都照顾着匍勒一点儿。说他是贵人,将来比咱们都有出息。” 李阳说:“什么贵人不贵人啊,那些算卦的瞎子,骗钱的相面先生的话,你们就都信啊?他也是两个膀子扛一个脑袋吧?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信这一套。还有个书生模样的算卦先生给他取了个大名叫什么世龙,哈哈,到底‘是龙’是虫还说不准呢。” 刘大叔说:“这一代宁驱和郭敬两个东家比较信,还有赵大蔫和李大白话也特别信,还说这小子将来肯定有造化。前两年匍勒跟着东家郭敬去洛阳城,东家回来说,这小子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当时要抓他的人叫王衍,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大人物啊!” 李阳说:“哈哈,被人家朝廷追着赶着要抓人,算是好事儿吗?还不是倒霉催的?” 刘大叔说:“我还听说匍勒家的小院里不是还长出来了人参吗,好几棵呢,挺神乎的,谁看了谁感觉奇怪。这些东西信则灵,谁也说不清,看不透的东西。” 李阳说:“这有啥稀罕啊,不就是长得有点人模狗样的几棵草吗,也值得大伙儿大惊小怪的。你看看他哪里是贵人啊,是贵人的话,就不跟咱一块儿干这个了。” 刘大叔说:“甭管怎么说吧,宁驱和郭敬两个大财主,还是挺照顾匍勒的,也许这小子将来真是条大龙。” 李阳说:“南山那个大财主张彪就不信这个邪——前几年就把季龙的父母逼死了,匍勒你们两家不是世交吗?你爹那样的暴脾气不是照样忍气吞声吗?反正我不管你将来是啥,现在你还不是贵人吧,那你能不能替我一会儿啊?也让俺干会儿轻巧活儿,倒倒班儿吧。” 李阳说着,就把耧交了出去。 匍勒也不多说什么,走过去就把耧接了过来。 刘大叔说:“你说的这个张彪确实不是啥好东西啊——因为交不了几十斤粮食的租子,就逼死人命,也太没人性了吧?朝廷呢就更不像话了,凭什么乱抓人啊,吹个口哨至于吗?说什么看模样就知道将来可能是扰乱社会分子,真是瞎扯淡!我还说看他们的模样个个都是他妈的强盗呢!” 李阳说:“哈哈,所以也不能看模样就说将来是贵人啊……反正咱村多数人,都认为是无稽之谈。” 干活的过程中,匍勒总是听见金戈铁马的动静,有无数人的喊杀声,马的嘶鸣,兵器的撞击声,咚咚的战鼓声……他四处看看,感觉远处四面山上的草木好像兵马,又好像什么都不是——远处并没有什么兵马厮杀过来啊。 他就问李阳和刘大叔:“你们能听见战马嘶鸣、喊杀震天吗?” 两人说:“啥都没听见啊。你小子想打仗了吧?” 匍勒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李阳:“你真练过武功吗?” 李阳说:“当然练过了,身处乱世当中,不练几手功夫还真不行。要不我打起架来谁也不怕吗?” 匍勒说:“我说呢,你的功夫确实不错。” 李阳说:“还行吧,去年去外地干活,有三个外村的小伙子,看我是一个人,就欺负我,哪知三下五去二,我就把他们几个全打趴下了……还别说,你也肯定练过,我看你身手不错,和你动手,我没占到什么便宜。” 匍勒说:“算了吧,你也没吃什么亏啊。哈哈哈……” 两个富户宁驱和郭敬比较相信相面的那一套,所以在各方面多少能对匍勒及其家庭格外照顾一些。石勒也感激他们的恩德,卖力为他们耕作。 回到家,母亲正在做饭。匍勒把在地里干活儿时又听到金戈铁马之声的事情告诉了他母亲。 他母亲摸了摸他的脑门儿,说:“大概是你干活累了,有些耳鸣,这个也没什么吧,以后干活的时候,别太卖力气,尤其是别累着自己……注意早点休息吧。” 匍勒问:“父亲呢,还没回来吗?” 母亲说:“在里屋呢,喝了点儿酒,正逗季龙玩呢。” 石勒的父亲是这个村胡人部落里的头目,他性格凶恶、粗野,与胡人不合群,爱喝酒。管理胡人,人家并不服气。于是他更憋气,于是常常借酒浇愁。 匍勒进屋,看见父亲坐在小凳子上,季龙骑在父亲大腿上“驾!”“驾”地喊着,当马骑呢! 季龙看见匍勒进来,就跑过来说:“叔叔,今天有野兔吗?我好多天没吃野兔肉了,馋死了。” 匍勒问:“哈哈,你吃李阳的肉比野兔好吃吗?” 季龙摇了摇头,说:“李阳肯定好多天没洗澡,臭死了,一点也不好吃。” 匍勒说:“上去就咬,你不怕他打你吗?” 季龙说:“不怕。” 匍勒捏了捏季龙的小鼻子,说:“好!这几天没去打猎,哪来的野兔啊?下午有空就去打猎,给你弄只野兔回来,让你解解馋。你个小馋猫儿!” 季龙拿起桌子上的弹弓子,说:“报告叔叔,我会射箭了。爷爷教的,还教给我怎么练武呢。你没空打野兔,以后我就自己去打。我还要继续练打弹弓。” 说完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找奶奶去了。 父亲说:“你回来了?几天没见你了,好像又长高了,长壮了。我教你的那套刀法,你还要接着练。前些天让你替我管理部落里那帮兔崽子们,他们竟都相中你了,都他妈的说,儿子比老子还强呢。那正好,以后还是你替我招呼他们去吧,我才不愿搭理那帮兔崽子们呢,我自己打猎也不错。 “没事在家逗逗孩子,多省心啊,你看他娘的这小子命挺硬,五六岁上就没爹没娘了,真他娘的可怜啊,虽然他爹跟我是远房的叔侄关系,可是他活着的时候我们比亲哥俩还亲哪……” 匍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说干就干。他把部落里的胡人集中起来,一起去山中打猎,行使了父亲的管理权。于是周边的山野森林成了他的演习场地和训练基地。 由于他勇敢,箭法准,他总是冲到最前边,也常常是几十个人里打到猎物最多的人。最后他把猎物基本公平地分配到各户,对家里有老弱病残的,也尽量予以照顾,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 西晋太安年间(公元302-303年),并州(山西省大部及邻近的河北、内蒙部分地区)发生饥荒,社会动荡不安。 与匍勒一同做佃客的胡人四散逃亡。 这个时候匍勒的家乡来了一个北泽都尉刘监,他带着兵丁到处寻找年轻健壮能干的胡人,然后抓去倒卖给大地主或者富人为奴。他看见匍勒是个胡人,很健壮,又能说汉话,也挺聪明,于是下令把匍勒捆起来抓走。 匍勒的父亲这些天病了,身体虚弱。但是他拖着病体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拼尽最后力气,保护自己的儿子,他打倒了一个兵丁,用刀割断了捆绑儿子的绳索。他用刀跟几个官兵对峙着,掩护匍勒赶紧逃跑。 匍勒在父亲的背后慢慢往门口移动,然后撒腿就跑。他一口气,跑到了宁驱的家里。 宁驱说:“你怎么来了?” 匍勒说:“兵丁到处在抓我们胡人呢。” 宁驱说:“哦,我家里有个地窖,准备战乱的时候使用的,从没使用过,你赶紧藏进去吧。” 于是宁驱把他藏匿起来。那些兵丁们四处搜寻,最后没有找到。总算是侥幸逃脱了。 在宁驱这里并非长久之计。刘监的士兵每天在村子里搜索抓人。 宁驱说:“我有个朋友,叫李川,是个都尉,我写封信,你去找他吧,让他安排你当个兵,也许能躲过这一劫。” 于是匍勒偷偷去投靠都尉李川。 在路上遇到要去集市上贩卖粮食的郭敬。 匍勒像是遇见亲人和救星,哭着告诉了郭敬大叔自己这几天的不幸遭遇。 看见狼狈逃窜,有家难回的匍勒,郭敬爱心大发,慷慨解囊,把本来想去集市上贩卖的高粱、谷子在附近的小山村贱卖掉,让匍勒先解决了温饱问题。 然后将卖粮食的钱还有备用的几件衣服和行囊里的干粮,都给了匍勒。匍勒流着眼泪,感谢郭敬的救命之恩。但是以后怎么办呢?到处是逃荒的逃难的,该往哪里逃呢? 还是匍勒有主意,他对郭敬说:“咱们不如这样,现在这一带正在闹饥荒,不能在这里等死了,这里的胡人都饿坏了,再在这里呆下去就完了。不如诱骗他们,然后把他们集中卖到冀州一带,卖了他们,既可以得到一些钱,也能让他们找到饭吃。” 郭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但是,这个计划还没有施行,就发生情况了。 (晋朝)建威将军阎粹给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出了个主意,把各部落的胡人抓到山东去卖掉以换取军饷,于是司马腾命令将军郭阳、张隆等把胡人中的劳力抓起来。卖到冀州,或者卖到山东。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匍勒跟着郭敬半夜偷偷回了家,才知道父亲为了掩护自己逃跑,被那伙兵丁打死了。已经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安葬了。 石勒悲痛欲绝。但是紧接着他就被张隆等人抓获了。 匍勒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刚刚逃出老虎口,如今又进豺狼窝。人一下子犹如坠下了万丈深渊。真他娘的命苦啊,自己的命运不知掌握在谁的手里,我他娘的还算个人吗?人家踩死自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条小命稀烂贱,猪狗不如,说没就没了。 这是他娘的什么世道啊?他后悔自己太自私,父亲舍命保住了自己,到最后还是没能逃出去。真是枉送了父亲一条命。 “不!你救儿救得值!你种下了复仇的种子,放心吧老爹,你儿子会记住的……” 匍勒与母亲和七八岁的小侄季虎依依惜别,还有好心的郭敬等众乡亲。二十出头的穷小子匍勒,成了被拐卖的奴隶。 天上飘着小雪。 匍勒妈妈拉着匍勒的双手,哭着不愿放手,哽咽着说:“你这一走,咱娘儿俩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哪……天已经冷了,想着照顾自己啊。” 小季龙说:“奶奶,我们会和匍勒叔见面的,他还答应让我吃他给我打的野兔呢,那野兔肉真香啊!匍勒叔你赶紧回来,我也跟着你一起去打猎,你用弓箭,我就用弹弓子,我现在打得可准了。” 匍勒流着泪对母亲说:“父亲不在了,你和季龙多保重啊!” 张隆和士兵们不断挥舞着皮鞭,大声吼叫着催促着这群奴隶尽快上路。 郭敬对驱赶他的一位将军说:“大哥,这是我的一个好哥们儿,叫匍勒。你和郭时在路上好好照顾他。我就拜托你们了。” 又对匍勒说:“这是我本家的郭阳老兄,那边那一位是我的侄子郭时,有他们在这里边陪你去,我就放心了。多保重吧。” 匍勒含着热泪告别了好心的郭敬大叔。 匍勒在送别的人群中意外地看见了刘二丫,她两眼泪汪汪地。看见匍勒看她,羞红了脸,便扭转了头。这令匍勒内心一振:“二丫,保重吧!我会回来的。” 将军郭阳和张隆抓了不少胡人,也有一部分汉人。他们把两个胡人共锁于一枷,这一大批胡人和汉人被他们驱赶着踏上了去往山东、冀州的道路。 匍勒作为奴隶被买卖,无奈离开了母亲和侄子季龙。 风呼呼地刮着,雪越下越大,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留下了一行人艰难杂乱的脚印,随即又被风雪掩埋了。 这生离死别的一幕被路过的一位老僧看了个真真切切,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家,像是喃喃自语:“劫数啊,都去经经人世间的风霜雨雪吧!我在这里建个寺庙等等你们。” 三、活佛建寺 惩恶扬善 老僧在匍勒老家附近转来转去,最后他相中了南山:“这里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嗯,就是这里了,确实是个建造寺庙的上好地方。” 但是,他还是晚来了一步。 “咦!怎么这里有了一大堆砖瓦木料呢?” 哦,原来是一个小沙弥干的! 他发现在他来之前,这里便来了个游方的小沙弥。他偷偷地跟着小沙弥转了转,发现他每天出去募化布施。但他一不化钱,二不化粮,化的全是砖头瓦块。他早出晚归,日复一日,饿了,向百姓讨点剩菜剩饭或者吃点山里的野菜野果子,渴了就喝山上的清泉。 他布施的时候向施主们说:“贫僧喜欢南山景色优美,想在这里修一座寺院。” 这天,小沙弥刚背着一摞化来的砖瓦回来,便见砖瓦木料堆旁边那棵盖天松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相貌清真的老和尚。老和尚眯缝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小沙弥走过来的时候,老和尚便站起来迎上去对小沙弥说:“老僧还饿着肚子呢,你化的斋呢?也让老僧吃点喝点吧。” 你想这小沙弥每天出去并不化斋,只化砖瓦,就是自己平时用水也得到山下漳河里去打,哪有饭吃呢? 再说,你老和尚有手有脚,要想吃饭,不会自己去化斋吗,真是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啊,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但是小和尚却并不恼怒,他向老和尚深深行了一个弟子礼道:“师父,饭菜这会儿可没有,一会儿弟子去给你化点儿,要饮水弟子可以马上下山去取!” 不料想这老和尚一听没饭吃就恼了,他跑到小和尚化来的这一堆砖瓦上边,发了疯一般,蹦蹦跳跳,几下子,就把小和尚化来的那些砖瓦踩了个稀巴烂。 小和尚极为愤怒,想赶过去阻拦,但已经迟了。小和尚难过极了,哭着说道:“这是我一年辛辛苦苦化来的啊。” 老和尚见小和尚愤怒、难过,但并没有冲他发作,便微微点头一笑。 老和尚走过去对小沙弥说:“苦,苦,苦,口苦,心苦,到头不苦;碎,碎,碎,砖碎,瓦碎,原来不碎。” 只见他匍勒说:“好多年了,在地里干活我就无数次地听见过这样的厮杀声音。” 把手中那根禅杖一挥,被打碎的砖瓦顿时变成了一堆新砖新瓦,像小山一样,比原来的那一堆大了好多倍。 小沙弥破涕为笑了。 小沙弥见此情景,知道是活佛来了,连忙擦干眼泪,跪在地上叩拜为师。 老和尚扶起了小沙弥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想到要在这个地方修建寺庙呢?” 小沙弥说:“我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是一个老和尚,法号无明,收留抚养了我。他有一个心愿,就是要在这里建一个寺院。不幸的是他在去年病死了。我一定要实现师父的遗愿。” 老和尚点了点头,说:“好吧。那我就收下你了。来到中土,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有法号了吗?” 小沙弥说:“还没呢?” 老和尚说:“这个无明和尚,自己‘无名’,怎么也懒得给徒弟起名呢?那你就叫法和吧。” 法和跪下叩谢了师父。 这时,老和尚弯腰折了一节芦根,转身往山崖上一插,一股珍珠般的泉水顿时汩汩流出,接着又把锡钵往泉头下一抛,锡钵便变作一个水池,还听得他口中念念有词:“流金泉,澄金地,一天送你两石米;澄金池,流金泉,三月一座大寺院。” 果然,泉水中夹着闪闪发光的金沙,在澄金池内沉下一层黄灿灿的金子。 法和高兴地一个劲儿蹦高。 法和把这些金子淘出来,正好每天能买两石米。老和尚和法和省吃俭用,剩下的金子便买些砖瓦木料。 没多久,两个人便在这风景秀丽之地盖起了一座小巧玲珑的圣佛堂,佛堂旁边盖起了简陋的茅屋,圣佛堂的山岩上还造了三尊石佛像。整个佛寺就算基本完整了。由于佛寺很简陋,佛图澄和法和为佛寺起名茅蓬寺。 原来,这位神通广大的老和尚,便是高僧竺佛图澄,这位小和尚便是他的徒弟法和。 《高僧传》卷九《佛图澄传》中记述:佛图澄是西域人,本姓帛氏。少年时出家学道,能背诵经文数百万言,善解文义。虽然没有读汉地儒学史书,而与诸位学者高士辩论质疑,全能符合理义,没有人能难倒他。 他自己说,曾两次到罽宾国学法,受诲名师。西域的人都称说他已经得道。七、八十岁来到东土,志在弘法。 佛图澄在南山居茅蓬,面石壁,治病救人,良行善举,普度众生,远近轰传,奉者如云。朝山拜佛、听法诵经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十分旺盛。除了法和之外,佛图澄又收了法首、法祚、法常、法佐、僧慧、僧朗、法汰等十几个徒弟 但是,佛图澄在南山首建的茅蓬寺,既放不下几尊佛像,又住不了多少僧人,更容纳不下成百上千的人来听大师讲经说法。所以,佛图澄看中了北原山下南亭川(今故县村)张彪家那所山环水绕、富丽堂皇的庄院。 这个张彪,是将军张隆的叔叔,有权有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却被罩上了罪恶的阴影。 佛图澄并不是存心欺负张彪,关键是这个张彪作恶多端。你想啊,恶人若不度化,众善就难以奉行。若在此修一座佛教寺院,度化四方众生,岂不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吗? 但“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这张财主老奸巨滑,绝不会轻易让出;即便肯让,也得耗几多钱财,费若干口舌……想来想去,觉得倒不如请佛祖出面,亲自到张家跑一趟,把这罪恶之所在变成行善之场地。 这天是大年三十,佛图澄跏趺盘坐在蒲团上。跏趺,就是盘腿而坐,脚背放在股上,是佛教徒的一种坐法。“结跏趺坐”的略称。只见他双目微闭,手捻数珠,口中念起了咒语。 刹那间,乌云翻滚,北风怒号,天下起了鹅毛大雪。 除夕之夜,鸡不叫,狗不咬。张家的人们都躲在屋里烤火取暖,饮酒作乐,山野一片寂静。 这时,南山茅蓬寺的庙门“吱扭”一声打开,佛图澄背着佛祖如来的大石像走下山来。他跨过漳河,穿过树林,把佛祖的大像靠放在张家那紧紧关闭的朱漆大门扇上,然后将麻耳草鞋反绑在脚上──鞋的后跟朝前,脚尖朝后。 然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南山茅蓬寺去了。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脚印。 夜交五更,云散雾霁。鞭炮声此伏彼起。为了迎接大年初一起五更拜年的人,张家也要早早开门。可大门一开,石雕的如来大佛像便一个翻身睡卧在他的院子里。 看门的家丁赶紧去向张财主报告。这可把张财主吓了一大跳!他走过来朝大门外一看,啊呀──雪地上的脚印清清楚楚,只有来的,没有去的…… 很快前来张家拜年的老乡们陆陆续续也都知道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天明全村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就都知道了。人们奔走相告,都说佛祖嫌南山茅蓬寺庙小,容不下大佛,想到张财主家那块宝地上安家,除夕夜显灵,冒着风雪找上门来了。 于是村民好多人跑来看稀罕。 “看见了吧?我没骗你们,昨天这佛还在南山呢,一夜之间翻山越岭到了这里了。” “是啊,如果不是佛会走的话,谁能弄得动这么大的石佛呢?” “听说很多人都查脚印了,一尺多深的脚印啊,只有来的,没有去的——说明就是佛自己过来的。” …… 张彪慌了手脚,连忙命令家人设香案,摆供品,念“阿弥陀佛”,叩头作揖告罪。哈哈,他也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想用尊敬之法让如来大佛自行“告辞”。 但是他们发现无论怎样烧香念佛,这尊大佛并没有半点要“挪窝”的意思。于是他找来几个壮汉子,一边祷告,一边让几个壮汉使劲搬抬如来石佛,但折腾半天,如来佛像却纹丝不动。又增加到十几个壮汉,一起使劲儿,如来佛像还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稳如泰山一般。 张彪心想,看来他是一定要在这里安家了,那我们一家可怎么办啊?嗯,有了,他是哪里来的,我就找哪里吧。于是,准备立即上南山茅棚寺找佛图澄大师讨教。 谁知佛图澄不请自到,已带着法和、法首、法汰几个徒弟出现在张家院内。 张彪家里的“狗腿子”一窝蜂似的拿着刀剑冲了上去,团团围住了佛图澄师徒。 佛图澄微微一笑,缓缓伸出两手拨开面前的刀剑,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对张彪说:“阿弥陀佛!张施主,恭喜你老人家福寿齐天!今早贫僧和徒儿发现佛祖不见了,幸亏天下大雪,佛祖留下脚印,我们是一路沿着佛祖脚印找到这里来的。显然是佛祖看上了你这块宝地,亲自来和你商量。你让他在这里安身,可以保佑你子孙安荣,百世其昌……” 张彪长叹一声:“咳,也罢。这佛主我可不敢得罪,如不答应,难免大祸临头,乃至殃及子孙。我不求有多大功德,但求全家平安即可。” 佛图澄说:“张施主说得好啊,全家平安,新春吉祥。很好……你们听,佛祖说话了啊。” 张彪仔细听了听,说:“听不到啊。” 佛图澄说:“我能听到——他说感谢施主这么热情地邀请他到这里过年。” 张彪苦笑了一声,那笑比哭都难看。 佛图澄说:“佛说过年了,大家都要高高兴兴,团团圆圆,有一个人不喜欢不高兴也不好,对吧张施主?” 张彪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 佛图澄说:“佛说那就别捆绑着人家,别让人家又哭又闹了吧。” 张彪一惊,随即镇静下来,说:“谁呀?哪里有啊?” 佛图澄说:“佛是不好欺瞒的。他说,就在你的西厢房里,有两个姑娘,‘请’你赶紧放了她们……” 张彪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说:“啊!这个……这个他……他也知道?这都是过年讨债讨来的。” 佛图澄说:“还不赶紧放人吗?” 张彪赶紧冲那几个“狗腿子”叫喊道:“没听见吗?佛让你们放人,谁敢不放?把刘二丫和李喜儿两个丫头放出来吧。” 几个“狗腿子”赶紧跑到西厢房,解开了捆绑着两个少女的绳子,并把她们放了出来。 佛图澄说:“阿弥陀佛!佛说过年了讨个吉利,一起送个人情吧——她们两家欠的那点儿债呢?” 张彪低下头,咬了咬牙,不太情愿地说道:“免……免了。” 佛图澄说:“两位女施主听清了啊,佛祖保佑你们,在这里的父老乡亲也可以作证,你们家原来欠张财主的债已经一笔勾销了,你们也可以回家过年,全家团圆了。” 两位姑娘转身就跑,却又被佛图澄叫住了。 佛图澄说:“女施主们慢走!佛说今天过年,张财主家里准备了很丰盛的酒宴,还有很多的水饺、包子等等好吃的,佛说他这么大的肚子,张财主准备的再丰盛也不够他一个人吃的。他说如果凡是在这里的人都去里边吃,肯定有富余。佛祖保佑大家,让张财主做东,过年图个大吉大利。张施主,你看这事儿……” 张彪涨红了脸,无奈地说道:“佛祖这么说了,是看得起我,大家屋里请吧……” 在这里看稀罕的人多数都是穷苦人,过年也未必能吃到一顿饺子,未必能吃到一点儿白面。他们看热闹看到这份上,才感觉到了什么是过年,什么才叫爽。大家“哄”一下,一窝蜂似的往屋里闯。 佛图澄对张彪说:“佛说,他对有你这样虔诚的施主很满意。趁着过年。那贫僧就再奉送施主几句吉言——莫作恶,多行善,佛主早晚都保佑着你呢!” 那意思是,无论你搬到哪里,都有佛主监督着你,还是多多烧香多磕头,莫问前程莫滑头吧。 不久,张财主就搬走了。佛图澄就在他的庄院上,修起了一座宏伟壮观的普济寺。 从此,佛图澄常由南山茅蓬寺来这里讲经说法,和他的门徒们普济苍生。 一日,佛图澄,正在和徒弟们说法,突然他皱着眉头说:“不好,那位人主病了,我要救他一救。”他用锡杖沾了一下钵中水,往东方一挥。然后念了几声咒语。点了点头,说道:“嗯,他已经好了。” (后来,几百年后,历经唐朝的唐武宗“会昌法难”,各处寺庙多数遭到破坏。佛图澄后世的门徒们便将普济寺迁往南山茅蓬寺的旧址,使茅蓬寺的慧灯不灭,香火接续。 然而,佛祖如来那苔痕斑驳的丈八大石像,却再没有人能移动到南山,至今仍孤零零地伫立在故县西关的寺庙遗址上,俯视着这一方土地上的春夏秋冬、是是非非,见证着人世间的桑海桑田、人情冷暖,闪烁着佛教文化艺术之光,记载着天竺高僧佛图澄在此弘法建寺的优美动人的传说……) 四、师欢买奴 汲桑相马 一队兵士押着一群奴隶,艰难地行走着。一路上风餐露宿,跋山涉水。 每两个人用一个枷子锁在一起,一路上既缺少食物又缺少衣服,不少被抓的人都冻饿而死。 匍勒正走着,就感觉浑身没劲,眼前发黑,浑身发热。难受的是感觉时冷时热。脚底下像踩在棉花堆里,绵软无力,摇摇摆摆。走了没多远,就连带跟他锁一个枷的人摔倒了。 两人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跟他锁一个枷的人想发火,但触到他火热的身体,就忍住了,只是嘟囔了一句:“真倒霉!两个人的事儿,你提前打个招呼行吗?” 这家伙说话瓮声瓮气的。但是匍勒啥话也没说。他无精打采的,没有气力说话了。 但是张隆将军的皮鞭却已经到了。两个倒地的人劈头盖脸就挨了一顿皮鞭。 见两个人挨了鞭子还起不来,张隆就下了马,大骂道“他妈的,挨了鞭子也不过河,找死吗?”走过去就踹了他们几脚。 “住手!”(其实应该是“住脚”) 原来是郭阳将军赶了过来,喊了一声,止住了张隆的暴力行为。他说:“这个小伙子是我哥哥交代的,跟我们亲戚呢。不能打他。” 张隆说道:“我不知道。说罢便上马往前扬长而去。” 郭阳走过去,喊过两个士兵,把他们两个扶起来。 郭阳一看匍勒面色极差,上前摸了摸脑门,热得烫手。便说:“这个时候,他还病了,这是郭敬老弟交代过的人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叫我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突然阴云四合,天突然下起了雨。 郭阳怕这雨一下,更加重了匍勒的病情,就弄了个斗笠为匍勒临时遮一下雨。 但是雨霎时就停了。 就见匍勒浑身打了个激灵,脸上的鞭痕都被雨水冲没了,整个人慢慢恢复了精气神。 “我好了,刚才就像做了一场梦。本来感觉浑身有气无力呢,不知怎么回事,现在突然之间精神倍增,皮鞭打的地方也不疼了。” 一同挨皮鞭的那个人,也瓮声瓮气地说:“咦!我的鞭伤也不见了,真他妈的奇怪。” 郭阳说:“真邪门!小小的一阵雨,竟然治好了他的病。便说道,哦,那既然你们没事了,那咱们就赶紧追上去吧。” 当快走到山东的时候,四百多人的奴隶,减少到二百多人。几乎饿死冻死了一半。多亏郭阳将军和郭时照顾匍勒,让他吃点偏饭。 “前边就是临清了,大家再走快点儿。” “我走不动了,歇一会再走吧?”一位大叔哀求道。 “不行!到了临清可以休息一会儿。”张隆的皮鞭劈头盖脸就又下来了。 “别打了,我叔不是在走着吗?”一个小伙子劝了一句。这是个破锣嗓子。 张隆的鞭子也就停了——光打人就不消耗力气吗?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多卖一点力气也是不划算的。 进了临清城,就在大街上,每个奴隶一碗水,一个高粱面掺着山药面的小饼子,而且这么个小饼子还是冰凉梆硬的。 那位大叔只咬了一口饼子,就递给了侄子,说:“阳子,你饭量大,给你吧,我不饿。” 那个“破锣嗓子”叫阳子。他没好意思要,把递到面前的饼子推了回去,说:“你吃吧叔,我也不饿,瞎对付吧。” 匍勒说:“把这半块饼子你吃了吧,刚才郭阳将军多照顾我的,我没吃。” 阳子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匍勒好半天,手终于伸了过来,说了一声“谢”字,半个饼子就已经进肚里了。 阳子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匍勒。你呢?” “我叫王阳。这是我叔,叫王祥。” “你挺够哥们儿的,讲义气。” “应该的啊,咱们都是受苦受难的,就该互相帮助。” “老哥说得好。咱们就该互相帮助。我记住你了,以后我就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老家哪里的呢?” “是武乡的。” “哦?武乡哪个村的?” “寨上村。” “啊!是不是和北山东边那个寨上呢?” “是啊,你怎么知道啊?” “咱们距离没多远啊,我打猎的时候,还从你们村走过呢?我也是武乡人,北山马牧村。” “啊,不远,隔着一座小山包,二十几里地吧。” “你们是武乡的,我也是。距离你们两个的村远一点儿。有七八十里吧。”跟匍勒同抗一个枷的那个瓮声瓮气的人说道。 “嗯,都是老乡啊。互相照顾吧。” 就这样,几个老乡互相聊着天,走到了茌平。 集市上,奴隶们站成一排,任凭买主卖主们指指点点,讨价还价。 “你会说汉话吗?”一个中年男人问匍勒。 “会。”匍勒回答 “看这个挺精明的,身体也挺结实,我就要他了。” “大叔,行行好,连我一块儿买走吧。我是汉人,也挺壮实的。”王阳主动出击了。 “呵呵,你这身价骨太肥大,比我还肥实呢,肯定吃的多。” “不多不多,主要是能干能说。没毛病。” “好吧,那我就要你们两个了。交钱算账了!” 交了钱,士兵把这两个卖出去的奴隶匍勒和王阳枷在一起,交给了中年男人。 这时候,王阳指着他叔王祥说:“大叔啊,能不能行行好,把这一位,也买回去呢?我们一块来的。他也挺能干的。而且也不怕吃苦,脏活累活啥都能干……” 中年男人说:“走吧,不能再要了,本来就是想要一个,现在还多要了呢。咱们走吧……” 匍勒用眼睛看了半天,寻找郭阳郭时,想表示一下感谢,却没看到人影。只好对士兵喊道:“请转告郭阳将军,谢谢他们对我的照顾,他们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我匍勒会报答他们的……” 他的话也是喊给自己听的——让自己永远记住这些好心人的恩德。 这样王阳只好洒泪跟叔叔告别,和匍勒一起走进了一个新的家庭。 后来他们知道,他们的新主人叫师欢,是茌平的一个财主。 师欢买他们来,主要是为了让他们白天种地干农活,此外晚上还可以看家护院。 师欢家里有几百亩地,除了匍勒和王阳干活之外,还有本地的几十个农民佃户。 什么是地主,什么是奴隶,这下匍勒就更明白了。 早晨天没亮,师欢家的大管家就招呼这些奴隶和农民佃户起床,该去地里干活的去地里,该在家里忙乎的在家里忙乎。如果磨蹭的时间长了,就有家丁过来用皮鞭“招呼”你了。因为一个佃户刘膺爱睡觉,是个呼噜大王,人送外号“睡不醒”可没少挨皮鞭。 偏偏这个刘膺又是个“炮筒子”,挨了皮鞭就要跟家丁较劲,他的朋友逯明也跟着帮腔助威。这个时候,匍勒就会及时劝解。 在这个地主庄园里,当奴隶的地位最低,整天像个重孙子,见了谁都要矮三分。说话低声下气,不能高声。谁的话都得听,见了谁都得点头哈腰,表示尊重。 除了分包给你的每天的日常事务之外,看着活儿就要干,也就是说“革命”工作不分份內份外,只要你发现了,又没有其他要紧的事儿,你就要顺手把它干了。不能闲磕牙。放下笤帚就是簸箕,放下排插就要拿起木锨,放下铁锨就要背起粪筐。 田野里的劳动更是如此,不管你风吹日晒,天寒地冻,只要具备田间劳动的基本条件,你就别想在家里享清福。 这也没什么可怕的,都是匍勒干过的。 只是有一点儿,在田间劳作的时候,匍勒还是时常隐隐听见鼓角齐鸣,杀声震天,武器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和人的惨叫声。 匍勒说:“又打仗了?” 王阳愣了,问道:“哪里打仗了?” 匍勒说:“我总是听见远方打仗的声音,你们都听不见吗?” 王阳跟逯明、刘膺等佃户们都说:“听不见。” 匍勒说:“好多年了,在地里干活我就无数次地听见过这样的厮杀声音。” 有个佃户孔苌接过话茬说道:“那说明老兄你是特殊人物,我们怎么啥也听不到呢?” 匍勒也看出孔苌读过书,很稳重,有主见,不像王阳、逯明和刘膺那样莽撞行事。所以凡事就跟孔苌商量。孔苌发现匍勒虽然没上过学,但是求知欲和自学能力都很强,所以也愿意跟匍勒交流。两人成了好朋友。 共同“打工”没多久,孔苌所学的那点儿历史文化、社会知识等就要被匍勒掏空了。 于是佃户们纷纷议论匍勒不同一般。师欢也听说了,他早就感觉这个人相貌和行事不同寻常,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时间一长,师欢了解到匍勒在老家就喜欢骑马射箭,还当过小头目。发现匍勒不但人长得相貌奇特,也肯卖力气,头脑灵活,能说会道,而且善于动脑筋,有组织领导能力。那些干活的佃户自觉不自觉地,都对匍勒言听计从地。大家都很尊重他。 于是师欢和家里人都对他高看一眼,根本不把他当奴隶了。地里家里有什么活儿都交代给匍勒,然后匍勒很有次序地按时稳妥地布置给这些农民,从来不耽误一件事。俨然成了师欢家的大管家了。 这天,正在玉米地里干活掰玉米的匍勒,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那是个白胡子老头,头发眉毛也是白花花的。 老人家对他说:“你这条旱地里的鱼早晚会变成呼风唤雨的巨龙,现在已经修炼到了四成。过几年到了火候就会成为人主了……你要记住,甲戌之年,你就可以对王彭祖下手了……” 匍勒说:“如果真想您说的这样,我绝不会忘掉你的大恩大德。” 匍勒正想问王彭祖是谁,怎么成为人主……仔细一看,面前站的那个老者忽然就没了踪影。 匍勒正在纳闷,王阳等人走过来说:“你跟谁说话呢?” 匍勒没敢说实话,只是说:“咳!像做梦一样,见了个白胡子老头……” 王阳见匍勒不肯说,也就没再追问。 根据观察和了解,匍勒知道佃户里边孔苌、刘膺、逯明都是读过书,练过武的人,他们曾经走南闯北,有的到处打短工,有的逃荒要过饭。所以匍勒认为他们更了解外面的世界。 有一次,晚上睡觉前,匍勒问孔苌、刘膺和逯明,你们听说过王彭祖这个人吗? 他们说似乎听说过,但是又不记得是个什么人。 咳!等于白说。 这天,匍勒正带着佃户们在棉花地里锄地,不料突然跑过来几匹马,在棉花地里,乱跑乱撞,后边一个人也骑着马紧追,在棉花地里追到了,套住了其中一匹,其他几匹也都被拦住了。却把棉花趟倒了一大片。 王阳的破锣嗓子开始响了,他说,哎,你怎么搞的啊,把棉花都踩坏了。 没想到那个骑马的却挺横,说,又不是你家的,踩坏几棵棉花嚷嚷什么啊? 王阳说,别管谁家的,踩坏了,应该赔偿吧? “骑马的”哈哈大笑,赔偿?赔偿个屁。说着就要带着几匹马离开。 王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拦住了“骑马人”。 王阳说,踩了人家的庄稼,不赔偿人家损失,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就想跑吗?没门儿! “骑马的”说,闪开!如果不闪开,别怪老子不客气。 王阳说,你想怎么样啊?我不闪开。 “骑马的”挥舞着马鞭子就打了过来。 王阳一挥手,就把马鞭子拽住了,把“骑马的”拽下马来。 两个人在棉花地里你来我往大战起来。 匍勒一看,没想到两个人都有武功,但是很明显,王阳的功夫略胜一筹。 不一会,王阳瞅准机会,使了一个扫堂腿,把“骑马人”摔了个大跟头。 匍勒正在暗自庆祝胜利,突然又过来了几个“骑马人”。为首的是个大个子,长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其他几个明显看出是他的随从。 几个人来到匍勒他们几个面前,其中一个随从说,谁把李丰打倒了呢?这不算什么本事。你们谁敢跟我们头领比比? “大个子”说:“住口!还没问清是怎么回事呢,就随便打架吗?”然后冲这边人群问道,“怎么回事呢,怎么打起来了?” 王阳说:“这小子在庄稼地里跑马,踩坏了这么多棉花,还发横!” “大个子”问李丰:“是这么回事吗?” 李丰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听见“大个子”问他,便涨红着脸说:“嗯……嗯……”半天也吭哧不出一句话来。 王阳接着说:“还是他先动的手。” “大个子”说:“李丰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来是他的不对。诸位,虽然都叫不上名字,但都看着面熟,你们是师欢的雇工吧?” 匍勒这才仔细看了一下来人,确实感觉面熟,好像在师欢家里见过的。于是匍勒就说:“是的,我也觉着面熟,没外人啊。” “大个子”说:“我经常去师欢家里串门的,我们两家是邻居,也是朋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大家多包涵。” 匍勒说:“看来刚才是有点儿误会,都是熟人,不用客气。” “大个子”说:“那就不耽误你们干活了,我们回去了,有机会我再去拜访师欢,当面致歉吧。” 说吧,和原先来的李丰等人一齐上马,回去了。 这群扛活的当中有当地人告诉匍勒,这个“大个子”就是汲桑。是这一带的暴发户。 后来匍勒才知道,师欢家的东邻是个牧马场,马场的主人正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汲桑,是这一带牧民的头头儿。 由于和师欢是邻居,汲桑空闲下来,就来师欢家里串门。 匍勒和王阳从师欢的口里了解到汲桑是个人物,是个大人物,在这一带很有影响力。经常走南闯北,是个见过大世面、干大事的人。这一说,很符合石勒喜欢冒险的性格,他对汲桑心向往之。 这天晚上,师欢正和匍勒、王阳、孔苌等人在一起闲聊,又说到了汲桑。师欢神秘地说,你们知道汲桑是干什么的吗? 王阳说,不是大家都说他是做大买卖的吗? 师欢说,嗯,不错,是做大买卖的。可是眼下做什么大买卖能够一夜暴富呢? 匍勒和王阳摇了摇头。 师欢说,这兵荒马乱的,什么买卖能做安稳呢?什么买卖能够一本万利呢? 匍勒和王阳等人还是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外边喊了一声,汲桑大头领来访。 呵呵,说曹操,曹操到,正是汲桑又来串门。 主客寒暄已毕。 匍勒等人要回避,汲桑说,没事儿,人多了聊天热闹。 师欢借此把匍勒介绍给他:“这是匍勒,在我这里管事的。也会相马。” “这位是咱们的邻居,牧民大头领汲桑。是相马的老行家。” 汲桑上下打量着匍勒,说道:“嗯,前几天见过了。小伙子不错,挺精明的。怎么你也喜欢相马?” “小时候就跟马打交道,知道一点皮毛。” 汲桑说:“你就别谦虚了,说说看吧,哈哈哈。” 匍勒说:“说不好,我就班门弄斧,瞎说说吧。这相马无非就是望、闻、问、切而已……” 王阳一听,“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说:“哈哈哈,这又不是看病……” 其实这“望闻问切”这种词还是匍勒从孔苌那里学来的,但是人家会活学活用。 汲桑说:“让人家说下去,别打断人家。” 匍勒说道:“所谓‘望’,就是观察,看它几岁口,看它的血统,看他的肌肉骨骼是否长得匀实健壮,看它走路跑跳的姿势是否威武雄壮,观察它的浑身包括眼、耳、鼻、口、身、腿、蹄、尾等等;‘闻’就是听,听它的各种声音,包括嘶鸣的声音,是否高亢洪亮;‘问’就是通过骑乘的感觉了解它的品性是否温驯,跑得快慢,弹跳如何,耐力如何;‘切’就是用手抚摸,看它跑跳干活前后的变化,出汗的情况,浑身的骨架情况,以确定是好马劣马……” 汲桑说:“你的骑术怎么样?” 匍勒说:“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从小就会瞎折腾。” 汲桑高兴地说:“哈哈哈,我就喜欢瞎折腾的人。嗯,不错,有两把刷子。挺好,不用说了,确实还是个行家里手。” 汲桑对师欢说:“老兄,不知你舍不舍得,我要夺你所爱了,把匍勒小伙子让给我吧,我让他给我当助手,我那边人马倒是不少,我也留心找了好几年,就是没有一个称心的,今天见到匍勒这小子,我感觉这就是我要找的干大事的好材料。我可以用我那边的两个人换他一个。” 师欢说:“哈哈,舍得舍不得,还不得听老弟你的吩咐吗?行了,匍勒,人往高处走,跟着汲桑头领干去吧!” 王阳说:“还有我呢,跟匍勒老哥咱俩可是一把儿烂韭菜不能破捆儿啊,再说,我也会相马。” 师欢、孔苌、汲桑和匍勒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阳说:“你们笑什么啊?我真的会相马!” 师欢说:“那你说说吧,不过不许重复刚才人家别人说过的话。” 王阳说:“当然不重复匍勒老兄的相马经了。我相马主要是看它会不会叫唤——越叫唤越是好马。闷声不响的马绝对不是好马。” 师欢、石勒、孔苌和汲桑等人又大笑起来。 师欢说:“那有时候马病了或者受伤了,疼得厉害,当然会一个劲儿叫唤了,这种马就都是好马,对吧?哈哈哈。” 汲桑说:“好了,不谈相马了。我看这小伙子好像也有两下子。不过一家伙要从你大财主这里挖走两个人,你肯定心疼吧?明天我就让手下给你补充两个人——我看你这边主要还是缺少女人,就给你换成两个女仆怎么样?另外再给你两匹马,是赔是赚就别多计较了,行吗师欢老兄?” 师欢说:“岂敢岂敢,汲桑老弟太客气了。这里你看中的随便拿,咱们兄弟什么你的我的,咱们不分彼此,哈哈哈。”心想:你这么强硬的“人物”,我一个小老百姓敢不从命? 五、刘渊起事 汲桑失货 匍勒跟汲桑实际一接触,发现汲桑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人物。 他领着匍勒围着他的牧场,转了半天,让匍勒参观了一番。牧场里大概有几百匹马,上千亩地,几十口子雇工,有弄饲料的,有种草的,种庄稼的,放马的,做饭的,护院的等等,人口众多,事务繁多,却井井有条,杂而不乱。汲桑的四五个老婆,有织布的,纺棉花的,绣花的,也有喝茶聊天的。身边还有六七个小丫头,专门负责伺候陪伴这位牧场主。 王阳看了这个阵势,一个劲地咋舌:“俺的娘哎!” 中午汲桑特意让厨子准备了一桌酒席,盛情欢迎匍勒。 正准备开宴,忽然来人通报,说师爷张敬回来了。 汲桑说,哈哈哈,正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让他过来吧。 张敬进来。 匍勒一看张敬大约30岁左右,精精神神,斯斯文文的,就知道是个知识分子。 汲桑介绍:“这是我的师爷张敬先生,前几年在冀州跟着太守当过“高参”,读过书,见识广,我是凡事都要向他请教的。” 张敬赶忙说:“哈哈,不敢,不敢。” 汲桑介绍匍勒说“这是我新找来的伙计,听名字好像叫匍勒,我发音可能不太准。我看有时间要改个名字,这个名和姓不怎么好。嗯,他会相马,我想让他当我的助手,你看行吗?” 张敬说:“主公相中的肯定错不了,这小伙子精明利索,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物。” 然后见过王阳。一起入席就坐。 一入席王阳就两眼盯住了八仙桌上摆的几盘子菜,还没等别人动手呢,就拿起筷子,说:“饿坏了,俺的娘哎!这些东西真好看,俺从来没吃过啊。”先吃了几口炒鸡蛋和猪头肉,说,“真香啊。”看了一眼匍勒,见匍勒正向他使眼色,就乖乖地放下了筷子。 匍勒说:“感谢主公对我的高抬和信任。我和王阳没啥可说的,既然跟着主公混,就一定会把主公交代的事情办好,只要主公需要,不管是水里去火里钻咱哥们儿决不含糊。有什么事主公就请尽管吩咐吧,我和王阳决没有二话。” 汲桑点了点头。 张敬对汲桑说:“我是先来报个信的,李丰、桃豹他们还在后边,又弄了不少好东西,两辆马车拉着,十几匹马。” 汲桑说:“好啊。” 张敬说:“这次出去五六天,可长了见识了。” 汲桑说:“我前两天只听几个从洛阳那边过来的人说外边挺热闹的,也没仔细打听明白,你说说看,能让大家明白不。” 张敬说:“先让我陪大家喝几杯,吃点儿菜,好好垫补一下,再慢慢说。” 汲桑说:“哈哈,我忘了还有个饿坏的人啊。大家先陪着你吃喝一阵。再听听外边都有啥故事。” 于是大家陪他猛吃喝了一阵,然后听他慢慢讲述外边的故事…… “这次出去了几天,主要就是感觉朝廷乱成一锅粥了----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及长沙王司马乂先后以军事力量上台掌权,司马伦还曾经篡位当过几天皇帝。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哈哈,当然,大家也是被逼无奈才做的盗贼。谁不想浑水摸鱼啊?刘渊的一个叔祖父刘宣见此,决心乘著晋朝朝政混乱振兴匈奴,于是秘密推举刘渊为大单于汉皇帝,又派遣呼延攸到邺城通知刘渊。刘渊跟司马颖关系不错,司马颖还指望刘渊为他保驾呢,所以没放他回去。于是刘渊只好派呼延攸先回并州,命刘宣召集五部匈奴和在宜阳的众胡人,名为支持司马颖,实质上却图谋叛变。” 王阳问道:”我知道这姓司马的都是皇族,可是这刘渊是谁啊?” 张敬接着说:“刘渊是西汉冒顿单于的后代,说白了,就是匈奴的后代。本姓挛鞮,因汉高祖刘邦嫁公主给冒顿单于和婚并约为兄弟而改姓刘。他是南匈奴单于于夫罗的孙子,匈奴左贤王刘豹的儿子,呼延氏所生。刘渊在父亲刘豹死后接管了下边的部属。 “刘渊字元海。听人们说,这小子出生前就有祥瑞出现。刘豹之妻呼延氏婚后多年没生育,便去龙门求子,忽然有一条大鱼,头顶上有两角,进了龙门,这就是传说的鱼跃龙门啊!当天晚上,呼延氏作梦,梦见有鱼变人,在十三个月后,便生下了一个男孩,起名叫元海。元海之名,就是按照梦后应验起的,这就是刘渊的大名。” 王阳插话说:“别人都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倒好,是十三个月才出生的,也真够磨蹭的。” “哈哈,人家怎么说,咱就怎么听呗……据说,刘渊从小就很聪明,七岁时他母亲呼延氏去世,刘渊伤心得捶胸顿足地号叫,旁人都被其哀伤所感染,族人都因其表现而对他十分欣赏。连当时司空王昶听到他的行为后都赞赏他,又派人吊唁和送礼物。刘渊也十分好学,拜崔游为师,学习《毛诗》、《京氏易》和《马氏尚书》,刘渊尤其喜欢《春秋左氏传》及《孙吴兵法》,《史记》、《汉书》等历史典籍也一一看过。同时,刘渊自以书传中都因随何、陆贾无武功;周勃、灌婴没文才而都遭后人看不起,认为文武兼备才能获世人欣赏,因而习武。刘渊臂力过人,精于射箭,可谓文武双全。崔懿之、公师彧、王浑这些名人等都与他结交。” 王阳说:“随何、陆贾又是谁啊?” “嗯,看来你确实需要看点书了。刚才我说的随何、陆贾、周勃、灌婴都是汉初跟着刘邦打天下的文臣武将,其中随何、陆贾是著名的说客,足智多谋,富有文才却没有武功。他俩立了很多大功劳,却因没有在战场杀敌,得不到封侯;周勃、灌婴呢,就是都因为立了战功,被封了侯,却又都因为文化修养不行,无法在文帝一朝倡导文治,也就是说只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所以说,人家刘渊看不起这两种人,而喜欢文武兼备的人物。你们先这么听吧,不明白的地方,自己看点儿书,或者以后单独来问我。 “咱接着说刘渊,先是被当做人质被扣在洛阳的。魏咸熙年间(264年—265年),刘渊以侍子(即人质)身份留居洛阳。受到当时曹魏权臣司马昭厚待。司马炎篡魏建立晋朝后,王浑向司马炎推荐刘渊,武帝接见刘渊后也对他十分欣赏,打算任命他参与平灭东吴的事,但因孔恂和杨珧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由,担心一旦向刘渊委以重任并平灭东吴,他会在当地叛晋自立。武帝听后才搁置这打算。 “晋泰始初年,鲜卑秃发树机能在凉州起兵反晋。(上党人)大臣李熹向皇帝建议让刘渊担任大将军,发五部匈奴,西征凉州。而大臣孔恂说:‘元海若能平凉州、斩树几能,恐凉州方有难耳,蛟龙得云雨,非复池中物也。’意思是平乱能成功的话,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怕他自己闹事。遂未成行。” 这时匍勒突然想起那个白胡子老头说的什么“王彭祖”,这个张敬是个真正的读书人,见多识广,有可能认识或者听说过这么个人,见张敬中间稍微停顿,便插了一句嘴,问道:“先生认识王彭祖吗?” 张敬反问道:“怎么,你认识王彭祖?” 匍勒困惑地说:“不认识,听别人提到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什么人,才插了一句嘴。” 张敬说:“快说到他了,我继续说下去吧。当时在洛阳流浪的侠客王弥正要回故乡东莱,与刘渊饯别时,两个胸有大志的人,惺惺相惜,刘渊泣诉被人屡进谗言中伤,恐怕将会在洛阳遇害而不能再见到他。刘渊于是跟王弥纵酒长啸,同坐的其他人都因他流泪。齐王司马攸见刘渊才智出众,劝晋武帝司马炎说:‘陛下不除刘元海,臣恐并州不得久安。’刘渊依靠王浑等人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帮忙,才幸免于难。 “刘渊之父刘豹去世,刘渊于是回到并州接替左部帅之位。太康末年刘渊官拜北部都尉。刘渊在当地申明刑法,禁止奸邪恶行,而且诚心与人交往,于是匈奴五部中的俊才都投归刘渊,连幽州和冀州的名儒和寒门秀士都前来与他结交。永熙元年(290年),晋惠帝司马衷继位,由外戚杨骏辅政。杨骏便任命刘渊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封汉光乡侯。但至元康末年刘渊便因部下族人叛变出塞受连带而被免官。不久成都王司马颖出镇邺城,因为过去他跟刘渊关系好,又上表推荐刘渊当了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 “由于中原战乱,并州境内的汉族居民大都流徙江南,在并州胡汉势力的分布和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匈奴刘氏贵族见有机可乘,开始策划‘兴邦复业’,起兵反晋。(公元304年8月)刘渊的堂祖父、右贤王刘宣看到晋庭大乱,认为反叛的时机已到,便鼓动族人说:‘自从汉朝灭亡以来,我们的单于都是徒有虚名,不再有一寸土地。其余的王侯,地位却降到与老百姓一样。现在司马氏骨肉亲人互相残杀,四海动乱如同鼎中沸腾的开水,光复呼韩邪的事业,这正是时候!左贤王元海正好是一条真龙,来带领我们完成先人的事业’。于是互相谋划,推举刘渊为大单于,并派他的心腹呼延攸到邺城去告知他。刘渊知道后,十分高兴,当时他正在邺城,便以族中有丧事为借口要求北归。司马颖不允许。刘渊只好密令呼延攸先回去,通知刘宣等人,让他们召集五部匈奴以及各小民族的积蓄力量,加紧准备,伺机反晋。 “永安元年(304年)司马颖击败司马乂,成为皇太弟,任命刘渊为屯骑校尉。不久东海王司马越和陈昣等与惠帝征讨司马颖,司马颖又任命刘渊为辅国将军、督北城守事。及至惠帝兵败荡阴被俘至邺城,司马颖再任命刘渊为冠军将军,封卢奴伯。但在荡阴大战后不久,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和安北将军王浚等就起兵讨伐司马颖,刘渊趁机向司马颖建议让他回匈奴五部领部众支援司马颖,共同抵抗司马腾和王浚的讨伐部队。司马颖同意并拜刘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 “听清楚了,刚才我提到的这个安北将军王浚,字彭祖,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王彭祖。” 匍勒“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但是匍勒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 “这下刘渊就等于蛟龙入海了,刘渊回左国城(今山西吕梁市离石区)后,刘宣以及重要谋士张宾等便为刘渊上了大单于称号,二十天的时间就聚众五万。西晋永兴元年(304年)自称大汉皇帝,改年号为元熙,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立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为神主以祭之,立妻魏延之女呼廷氏为王后。署置百官,以从祖父刘宣为丞相,经师崔游为御史大夫,宗室刘宏为太尉,建立汉国。定都离石。及后刘渊被司马腾盟友拓跋猗卢击败,同时司马颖亦因受不住王浚大军的进逼而弃守邺城,带惠帝逃回洛阳。刘渊在刘宣的反对下,最终决定不援救司马颖,称帝建国后,又吸引数万人归附。 “并州刺史司马腾闻讯,忙率兵前往镇压,部将聂玄与刘渊战于大陵(今山西文水县),聂玄大败,司马腾大为恐惧,遂率并州三万余户下山东逃难。刘渊乘胜进军,接连攻下法氏(今山西高平县)、屯留(今山西长子县)、中都(今山西太原市)等地……” 王阳说:“接着讲啊师爷,真过瘾!虽然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是爱听,非常爱听。” 张敬说:“没了,关于刘渊,我也是道听途说,就知道这些了。” “哦,还没听够呢。”王阳说,“正听到关键时候,没了,咳!” 汲桑说:“大家听完了故事,咱别忘了喝酒啊。来,把这杯中酒都干了!” 似乎刘渊曲折的经历、大胆的举动感染了大家,大家一饮而尽,连干三杯。 汲桑突然话锋一转:“匍勒老弟,你知道为兄是干什么的吗?” 匍勒一愣——这个问题他当然很好奇,那天他听师欢谈到汲桑一夜暴富时欲言又止、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他感觉汲桑的牧场里一定有更多的秘密,更加重了他的好奇。 他说:“知道,主公是干大事业的,走南闯北,养马卖马,是这一带的牧民首领。” 汲桑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又连续喝了三、四杯。而后直直地看着匍勒和王阳,从容说道:“不错,为兄是干大事业的,不过,为兄干的跟刘渊造反一样的勾当,也是杀人越货,劫财害命的行当。” 匍勒和王阳对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因为他们早已猜出了七、八分,身处乱世,他们和大多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们一样,眼下面对的只是如何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问题。之所以想方设法从师欢那里转到汲桑这里,无非是为自己谋生增加点儿希望罢了,大树底下好乘凉,谁的大腿粗就抱谁的而已。 见二人没有大惊小怪,汲桑感觉自己看对了人。 匍勒说道:“不管主公干什么,我们都会听从主公安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阳嚼着一口猪头肉,说道:“是的是的,主公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没说的。” 汲桑点点头,表示满意。他说:“很好。匍勒兄弟,你刚才听见没有?人家刘渊反了,自己打天下,坐天下了。为兄我现在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扩大我们的力量,扩充我们的人马,然后去寻找一个大的靠山。刘渊就是一个,关键时候,我们就可以考虑是否需要去投奔他。” 匍勒说:“是的,主要是没个搭桥的,不认识他,贸然前去,怕人家不待见咱。” 汲桑“忽”一下站起来,豪情满怀地大喊,说道:“没人收留咱们,咱们也有胳膊有腿,咱们也是俩膀子扛着个脑袋。没人看得起,老子就自己打天下!” 正在这时,外边有人来报:“桃豹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个壮汉子晃了进来,只见他浑身是土,满脸是汗。慌慌张张地说:“主公,不好了,咱们刚到手的货物和马匹,都被人家抢走了!” 六、牛刀小试 大有斩获 汲桑问:“李丰呢?” 桃豹说:“被人家活捉了。” 汲桑恼羞成怒地说:“那几个弟兄呢?就剩下你了?看来就你命大,自个跑回来了?” 桃豹说:“咳,那几个弟兄跟人家一打照面,就成了刀下之鬼了。嗯……我也跟他们打了半天,是李丰一看快招架不住了,才叫我跑来给你送信的。” 汲桑说:“送信?东西都丢了,送信顶屁用?做梦娶媳妇,空欢喜一场!到手的宝贝,就这样打了水漂了。咳!上哪里再去寻找啊?” 桃豹说:“主公,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汲桑一激灵:“哦?你跟踪他们了?哈哈,看来你小子他妈的不傻啊,刚才把我气坏了,打算不叫你桃豹给你改名叫‘逃跑’呢。快点说,他们去了哪里?” 桃豹说:“距离咱这里往东不远,大约四、五十里地,有个平原镇,我看见那七、八个人,把咱的东西抢了之后,弄到镇西北角赤龙马苑去了。我一看人家人多势众,便故意假装受伤败退,上马就跑,他们也没人追赶,我跑不多远就悄悄调转马头回去跟踪了,看见他们把李丰捆起来,我一路偷偷跟着他们,眼看着他们赶着马车和马匹,最后进了赤龙马苑里边。” 汲桑说:“那就行了,走吧,弟兄们,跟着我赶紧去给我抢夺回来!”,说话间,就要往外走,被匍勒和张敬拦住了。 匍勒说:“主公且慢!不要着急。” 张敬也说不能着急。 汲桑把眼一瞪,说:“不急?不急我的宝贝就没了。” 匍勒说:“少不了的。我可以谈谈我的想法吗?” 汲桑说:“那你快点说吧。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去呢。” 匍勒说道:“好吧。兄长这会儿就去,你打算怎么干?大白天就跟他们强抢吗?那咱们能有多大把握取胜呢?” 汲桑说:“这……这还真不好说。” 匍勒说:“是的,在人家的地盘上,咱们人马未必比他们多,环境不如人家熟悉。动起手来,咱们很可能占不到便宜。” 汲桑说:“那依老弟,咱们该怎么办呢?” 匍勒说:“那咱们先让桃豹兄弟吃饱肚子,稍微休息一下,再派一个兄弟跟他一起,去那里监视着,能进到他的牧场里了解一下情况就最好了。其余人马先做好准备,天黑之后,再杀他们个出其不意。兄长看这样行不行?” 汲桑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嗯,挺好的。那就让桃豹跟王阳饭后先过去吧,在那里偷偷监视着。看有没有其他情况。师爷去通知咱们的弟兄们,做好晚上拼命的准备。” 匍勒听了张敬讲述的这一课,让他豁然开朗。他想到,自己多年来就像是井底之蛙,没知识没文化,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边发生的大事出现的大人物,跟睁眼瞎也差不多。他感到自己要想成点儿气候,一是本身要了解更多的东西,二是身边要有一些张敬这样的知识型人才。 黄昏时分,汲桑带领他的十人作战骑兵小分队提早吃了晚饭,“集合完毕,马上就要出发了。 不料这时汲桑的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过来说:“老爷,不好了,出事了!大奶奶跟七奶奶打起来了。大奶奶头上都流血了,七奶奶也昏过去了……” 七奶奶是他新纳的姨太太,一听她昏过去了,转身就要过去。但是刚一转身,就觉得不好意思。 匍勒说:“人命关天,你赶紧过去吧,有我们几个去平原镇就可以了。” 汲桑说:“这些娘们儿真是累赘,瞎扯淡,总是关键时候,扯我的后腿。那……那你们去吧,有劳弟兄们了。” 汲桑急匆匆赶到后堂屋,进门一看,大夫人和几个姨太太正在有说有笑地吃晚饭呢,没有一丝打架闹事的紧张空气。汲桑看吧转身欲走,被几个丫环扯住了衣裳。 大太太和姨太太们一下子统统跪倒。 汲桑说:“你们这是啥意思啊,我可有急事要出门呢?” 大太太说:“知道你要出门,我们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留住你——外边刀枪不长眼,万一老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这些娘们儿孩子可怎么过呀?” 汲桑说:“噢,老爷的命值钱,那些弟兄们的命就不值钱了吗?让他们为我拼命我在家里也坐不安稳。” 大太太说:“老爷的命当然比那些奴隶佃户的命金贵。他们没家没业,无儿无女一个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外出打仗,无牵无挂,也没后顾之忧。他们哪能跟老爷相比呢?原来老爷出去跟人打架的时候,我们都吃不下睡不着。现在咱们家大业大,不愁吃不愁喝的,还雇了这么多人。以后打架拼命的事儿千万千万你不能再去了,放着这些雇工干啥?他们就是替主子卖命的,你现在跟前些年穷困的时候不能比了。我们坚决不让你冒险去了……” 汲桑想想也有道理,就没再坚持。 四、五十里的路程,由于匍勒他们都是骑马的行家里手,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快进入平原镇的西北路口上,遇见了前来接应了桃豹,他说:“里边没什么动静,王阳还在大门口附近盯着呢。” 于是大家继续前行,接近了赤龙马苑。跟王阳见了面。 匍勒问:“里边是什么情况摸清楚了吗?” 王阳和桃豹说:“下午我们想了好几个办法,想混进去,看大门的说不认识,不让进,我们怕打草惊蛇,就没再进去。” 匍勒“哦”了一声,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了解里边什么情况,咱们就不太好下手。” 张敬说:“是的。知己知彼,才有希望成功。” 匍勒想了一会儿,说道:“嗯,有办法了。”他把大家招呼过来说,“咱们进不去不要紧,可以在其他人身上打主意。都盯紧点儿,凡是进出这个马苑的,肯定都比咱了解里边情况,咱们能抓过来一两个,问问不就行了吗?” 大家都高兴地说:“对啊,这是个好主意。” 天已经黑了。 大家等了半天,才等着一个人提着灯笼从里边走了出来。看样子是个妇女。 匍勒说:“咱们等她走一段,再悄悄捉住她问问吧。” 匍勒让其他人暂时别动,他跟张敬、王阳、桃豹几个人悄悄靠近那位妇女,看看前后没人,而后猛然把她围住,几把钢刀同时对准了她的前胸后背。 那妇女吓得一哆嗦,刚想喊叫。匍勒厉声斥责:“不得声张!只想问你几句话,老实回答就会放你走。” 妇女点点头,说道:“行,行,好汉饶命,你们问啥我就说啥。” 匍勒说:“你跟赤龙马苑啥关系呢?” 那妇女回答:“没啥关系,我只是一个奶妈子,每天去喂牧场主的孩子吃几次奶。” “哦,里边有多少人?” “白天干活的比较多,大概二、三十口子吧。晚上就少多了,除了牧场主一家,就剩下六七个看家护院的了。” “他们都在哪个房子里?” “大门口这边好像有两个,再往里边是护院的住,再往后边是东家一家子和粮仓、库房,最后边是马棚和草料棚。” “见到绑什么人进去了吗?” “嗯,上午是见绑着一个人进来了,后来看见好像关进了马棚。” “……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现在门口这边好像就一个人。其余的看家护院的正跟主人一起喝酒呢” “马苑主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东家姓罗,别人都称呼罗老板,不知道叫什么,是个小个子。” …… 情况基本摸清了。 匍勒把大家召集到一块,进行了简单布置。 他们让妇女头前带路,前去叫门。 “谁啊?” “是我,张婶。” “怎么又回来了?” “忘了一件衣裳。” “哦。” 刚打开门,王阳一刀就把把门儿的砍了。 然后,一个人去后面马棚救人和放火,其余的人悄悄靠近了主人跟护院们喝酒的房间。 过了没一会儿,就见后面有了火光,他们知道,李丰得救了,而且他们把草料棚点着了! 然后是后面娘们儿孩子的叫喊:“着火了!着火了!” 紧接着,就是这喝酒的五、六个人往外跑。 一个小个子急急忙忙地跳了出来,说了一句:“哪里着火了?” 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家伙跑了出来,说:“不知道啊,咱们都看看去” “小个子”走了几步,说道:“是草料棚着火了,大家赶紧去救。” 看来这就是那个东家了。 挺好,趁着火光,匍勒冲着这位主人就是一箭,正中罗东家面门,罗东家应声倒下,当场毙命。 大家暗箭齐发,又射伤了两个家丁。 剩下的那几个前后脚跟出来的护院家丁一看有“情况”,马上喊了一声:“抄家伙!” 他们也顾不上到后面去救火了,返回屋里拿兵器去了。 他们跑回屋里,却吓得半天不敢出屋。 匍勒说:“是爷们儿的就赶紧给爷爷滚出来,咱们比比谁到底有功夫。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在床底下躲着。” 那个瓮声瓮气的家伙说:“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啊?有本事一对一明着来。” 匍勒说:“好啊,绝对一对一。你不敢出来你就是孙子。” 话音未落,从屋里跳出来三个人影。 匍勒、王阳和桃豹挺身而出。 张敬把匍勒拦住了,他说:“我来打头阵。” 这让匍勒深感意外——这读书人也会玩刀弄枪的吗? 转眼间就见他们六个人各持刀剑,捉对厮杀起来。 匍勒一看,这张敬还真不含糊。 打斗了半天,匍勒怕张敬有闪失,便说:“张先生稍歇,让我来试试这位老兄的大刀。”说罢一跃而起,跟对手打在了一起,替下了张敬。 那家伙瓮声瓮气地说:“哦,想玩车轮战啊,车轮战老子也不怕你们?” 两人你来我往,又打了几个回合。 突然,瓮声瓮气的家伙喊了一声:“住手!”,就主动跳到了圈外。 他说:“大家都住手吧,听我说。” 那两对厮杀的,也都住了手,静静地等他说话,不知他有什么新发现。 他瓮声瓮气地对匍勒说:“我怎么感觉你有些面熟呢?” 匍勒想了想,说道:“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不错,是有些面熟。” “嗯……哈哈,我想起来了,咱们都是老乡,武乡的,你想起来了吗?” 这么一说,匍勒也想起来了,借着这火光,他看清了这确实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哈哈,咱们共同扛着一个枷,从武乡逃难过来的,都是被人家买卖的奴隶啊。王阳你也过来看看,是不是面熟啊?” 王阳凑过来一看:“确实是老熟人,老乡。” 瓮声瓮气的家伙说:“是啊,那我们还打什么啊?夔安,冀保,你们也过来,看看是否面熟。” 几个人凑过来,借着火光,都感觉很面熟。 “记得你们当时说叫什么匍勒,还有王阳,过了两三年了,都忘了。我叫支雄。既然都是老熟人,现在马苑主人已经死了,咱们还打什么啊?” 匍勒说:“支雄说的好!咱们不能再打了,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现在咱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救火,别让火蔓延烧坏了马匹和其他东西,大家有意见吗?” 大家都同意赶紧救火。 支雄喊了一声:“冀保,你去看看吴豫和张越两个兄弟伤势如何。”说罢,便跟匍勒一伙儿一起进行了紧张救火。 好在马棚后面不远处有个饮马的小池塘,他们利用里边的水,很快扑灭了火。 然后匍勒、张敬在支雄、夔安的带领下,对粮仓,各种布匹等库房还有马棚里的马匹进行了清查,并连夜行动,招呼众弟兄一起动手,能装车的都打包装车。 到了黎明,除了给马苑主人一家留下必须的生活用品之外,能带走的东西,都已整理完毕,六、七辆车,装满了粮食、布匹、丝绸、珍珠、金银,外带五、六十匹马。 王阳、李丰凑过来对匍勒、张敬说道:“从这家马苑女眷里边挑了六、七个比较顺眼的女人,回去送给主公,主公肯定喜欢。你们两个先看看,这几个是否还都算漂亮呢?” 匍勒和郭敬逐个看了看,感觉还不错。 当匍勒看到最后两个女人时,他惊呆了:“咦?怎么会是你们呢?你们啥时候也来到了这里啊?” 七、二丫成婚 石勒定名 竟然是刘二丫和李喜儿! 李喜儿虽然跟匍勒不是一个村寨的,但是他们却有亲戚关系——她是匍勒的表姐。 李喜儿说:“我们来这里半年多了——昨夜你见过张越了吗?那就是你姐夫。他也在这家马苑帮工,靠着有点儿功夫,当了护院家丁。我们是前两年结婚的。你这几年一直在外边打工,四处漂泊,所以你一直没见过他。咱们都是穷亲戚,虽然是邻村,来往也很少……二丫你肯定认识吧?你们一个村的,打从你被绑走之后,她说她总是想你。她家里好几次催她、逼她结婚,她都坚决拒绝了。这次出来逃荒,她主要是为了找你……” 匍勒看了一眼二丫,二丫低着头,眼睛里泪光闪闪。 匍勒问道:“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吗?” 二丫说:“你走了之后,你妈天天哭。后来家里穷的实在混不下去了,你妈也只好带着季龙出去逃荒去了——现在咱们村,已经没多少人了。能走动的就四处逃荒要饭,走不动的有的有家人照顾,有的只好饿死啊。” 匍勒听了,“咳”了一声,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 张敬说:“都收拾好了,趁着天没亮,咱们赶紧回去吧。” 匍勒说:“走!是该回去了。” 经过大半夜的交往,支雄、夔安、冀保、吴豫和张越几个人对匍勒、张敬有了更深的了解。匍勒问他们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干,他们很痛快地答应了。当然,身处那个乱世,也没有什么更多的选择。 匍勒、张敬等人对马苑主人一家进行了“安抚”。因为这家马苑的主人指使手下抢劫别人在先,才导致人家找上门来复仇,平日了也干了不少这样的坏事,所以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又担心眼前这伙儿强盗要了他们的小命,所以这群可怜的娘们儿、孩子眼看着家里的东西被人家抢走,也不敢说啥。 好在这伙儿“强人”似乎还讲点儿人性,没杀光抢光,给他们一家留下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咳,自认倒霉啊! 于是这个临时组成的队伍,赶着五、六辆装满粮食、布匹、珠宝的马车,赶着马群,浩浩荡荡凯旋而归。 见到匍勒、张敬等人把这么多的东西拉到自己的牧场里,他们的大老板汲桑高兴地合不拢嘴。 张敬简单地把情况介绍了一番。 汲桑挨个端详着这几个新入伙的弟兄。 汲桑先跟两个受伤的弟兄拉了拉手。 见张越是个“小白脸”,中等身材,相貌英俊,便拍了拍张越的肩膀,说:“我的牧场里也有帅小伙了,你腿上的伤要紧吗?” 张越说:“没多大事儿,休息几天就好了。” 吴豫是个矮胖子,大眼睛,络腮胡。他嘟嘟囔囔,说道:“平常咱就是鼓捣暗箭伤人的人,没想到反而被暗箭伤着了,真他娘的倒霉!” 汲桑、匍勒等弟兄都哈哈大笑 汲桑说:“伤到胳膊了,正好不能打暗器了吧?” 吴豫低下头,沮丧地说道:“可不是咋的,正好伤到右胳膊,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几个弟兄们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汲桑说:“好好养伤吧,好了之后,好好给我们露一手。” 冀保细高个,胳膊长,身体轻,像一只猿猴。支雄中等个,敦实雄壮,像一头野猪。 夔安对汲桑说:“这两个人,冀保善于接打暗器,支雄射箭水平高。” 汲桑笑着说:“很好啊,都是挺棒的小伙子。那你呢?” 夔安说:“我就没啥可说的了,你看我长得身材高大威猛,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 汲桑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说:“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夔安说:“好啊。” 大家都来到院子里,看他们如何比划。 夔安说:“主公说怎么比吧,你说怎么比咱就怎么比。” 汲桑说:“就比比摔跤吧。” 两个人双手都抓住对方膀子上边的衣服,头顶着头,开始较劲儿。 两个人在场子里转了好几圈,谁也没把对方撂倒。 汲桑哈哈大笑,说道:“过瘾啊,好多年没遇见过对手了,咱们算是平手吧。今天牧场里又多了个大力士啊。” 中午汲桑就在牧场里举行了庆功宴。 汲桑已经详细了解了昨夜的整个战斗过程,他得意地对大家说:“你们看,我选的助手匍勒怎么样啊?” 没等大家回答,他就抢着自我答复:“哈哈,匍勒确实是个人才啊!第一他是个弓箭手,射得准;第二打仗有计谋,会安排。这样足智多谋,智勇双全的人真是不可多得啊。这次不但夺回了李丰、桃豹被人家劫走的货物,而且还扩大了战果,马匹、货物成倍增多。” 汲桑停顿了一下,提高了嗓门说道:“更可喜的是,咱们一夜之间新增加了夔安、支雄、吴豫、冀保和张越5员猛将,都是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英雄惜英雄,大家相聚在一起,都是缘分。最后匍勒还意外地救了他的女朋友,白捡了个媳妇儿,这说明什么呢?这充分说明老天爷都在帮助他呀,所以我说,匍勒不但是一位奇人能人,而且还是一员福将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大家七嘴大舌都说:“是啊。”“是啊。” 匍勒说道:“谢谢主公夸奖。其实这次行动有所斩获,一是主公安排得当,选择了夜间搞突然袭击。这样他们在明处,咱们在暗处,咱们占了大便宜;二是正好赶上赤龙马苑夜间人马不多,咱们了解他们的情况,他们却不知道咱去了多少人;三是弟兄们奋勇争先,不怕死伤,团结一致,总之,这都是托主公的洪福,才取得了这样的战果。以后主公有什么安排,我们还是坚决按主公的命令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汲桑说道:“什么‘主公’‘主公’的啊,今后不许这样称呼了——现在我宣布:今天是‘双喜临门’啊。” 大家一下子都愣了。 汲桑说:“第一喜,就是我要和匍勒结拜为兄弟;第二喜,我要为匍勒和刘二丫举办婚礼。大家说,好不好啊?” 大家一听人心大快。汲桑的整个牧场沸腾了。 洞房里,匍勒紧紧抱着刘二丫,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一带啊?” 二丫骄傲地说:“老天爷说的呗。要不怎么会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那你怎么跟我表姐走到一块儿了?” “前两年有一次大年三十了,我们都被大财主张彪绑到他的西厢房了,一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差点儿冻死,多亏了南山寺里的老和尚救了我们。从此我们就熟了。后来我和我爹又在逃荒要饭的路上遇见了他两口子。” “你爹呢?” “咳,去年冬天连冻带饿病死了。” “你们直接来的山东吗?” “不是。听说你们这群被绑的奴隶,有的卖到了冀州,有的卖到了山东,我们反正是要饭,先在冀州转了大半年,后来才来到了山东。” “你说你也是的,我一个受苦受难的奴隶,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三岁看老,我也会算卦。” “你算卦算出来的一定能当俺媳妇?” “是啊。” “哈哈,年轻时候,我跟咱村的李阳等好几个小哥们儿在一块儿吹牛,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个他妈的都说给你亲过嘴儿。你说说,有几个是真的呢?当时我们那帮穷哥们的最终目标都是娶你当媳妇。” “有几个是真的,你还不知道吗?首先就是你自己吹牛,他们就更是白日做梦了。” “都是穷苦人,而且我还当了奴隶,对这种人你还一直惦记着,也真够有意思的了。” “现在还是奴隶吗?汲桑那样牛气的牧场主都跟你结拜了,你哪里还算是奴隶啊?我早就看你不是一般人儿了。从小的时候,咱们村很多人说算卦的算出你如何如何,将来肯定是贵人,我不信那一套,我是看你敢打敢拼,而且代替你爹管理牧民挺有一套,所以感觉你将来是个人物……” “哈哈,看来你比我厉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却感觉我将来是个人物。” “你什么时候,都不是个东西,我说你是东西,你才是个东西……” “好啊,你敢骂人?” 两人抱得更紧了…… 见牧场主人很喜欢结交更多的英雄好汉,匍勒和王阳趁机向汲桑介绍说师欢庄园里还有几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于是汲桑使用老办法,把孔苌、刘膺和逯明都“挖”了过来,又壮大了牧场的力量。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匍勒就带着这些弟兄尽量到几百里地之外的地方去抢掠丝绸、财宝和马匹,不断壮大牧场实力。 短短几个月,就使汲桑牧场拥有了三、四百匹良马。 公元305年(西晋永兴二年),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到了他们的头上。 听说公师籓在清河隃县(今山东平原南)起兵反晋了,到处招兵买马,转眼间已经拥有了几万人的队伍。 这个消息令汲桑和匍勒豪情万丈,激情满怀。 他们马上商议是否也趁这个机会把队伍拉出去,翻天覆地痛痛快快干他一场。 汲桑问:“这个公师籓跟咱距离很近,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他们都反了,咱们干不干?” 匍勒说:“听哥哥的,说干就干!咱们势单力薄,自己干怎么干也干不出个名堂。找个靠山,干上一票,管他是输是赢呢。” 汲桑说:“好,就凭咱们这久经考验、能征惯战的几百号人马,咱们怕谁啊?” 匍勒知道汲桑的话有些夸张——他们现有的马匹倒是有几百匹,能拉出去的人却是只有几十个而已。 但匍勒并没有“纠正”,只是说:“嗯,干了。” 汲桑说:“把弟兄们都叫过来吧,看看他们都是怎么个想法。” 匍勒说“是的。看看大家愿干不愿干。不过最后干还是不干,还是由老兄你最后拿主意,弟兄们没有不服从的。” 张敬、孔苌、夔安、张越等众弟兄来了之后,汲桑把情况简单一说,大家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支雄瓮声瓮气地说:“干呗,闲着也是闲着。” 孔苌说:“干,不应该盲目地干,如果盲目干风险自然就大,应该了解战场态势,弄清咱们到底该投奔谁。” 匍勒说:“最起码应该了解一下他们为啥打起来,谁在跟谁打,谁占了上风,谁的力量大,谁的后台硬,谁将来有可能取胜。” 王阳扯着破锣嗓子说:“谁胜谁负,这个谁也说不准,谁也猜不透。” 汲桑说:“那就先了解一下,当下谁占上风头,还有这个公师籓为啥起义造反吧。孔苌,张敬你们几个读书人,了解的比较透彻,表达起来也比较清楚,你们谁来介绍一下啊?” 孔苌说:“还是张敬师爷说吧,他研究这个也好几年了,不断地做笔记,真是个有心人啊。” 匍勒说:“咱们就让师爷给咱们上上课吧,人家明白是怎么回事。” 汲桑说:“好啊,他们给我简单说过,把我说得迷迷瞪瞪的。让他仔细讲讲吧。” 张敬师爷拿过他的记录本,就又给他们上了一课: 张敬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你想啊,说是‘八王之乱’,其实不只八个王,来来往往,你上去我下来,你下来我上去,听起来还真是稀里糊涂的,大家知道现在是司马越胜利了,现在掌权;司马颖失败了,现在靠边站了,甚至有生命危险就行了,所以才导致司马颖的部下公师籓起兵造反……” 汲桑说:“开始我也是听见是这个王跟那个王不对付,这个欺负了皇帝,那个看不顺眼了,这个上台了,那个又看不惯了。反正是他们司马家族的事情,咱们也倒扯不清。” 匍勒说:“听了半天,也听不出到底谁是谁非,我看就是他们一家子搞窝里斗,都认为自己有理,其实都是为了争夺皇权。咱才不管他们‘四马’‘五马’‘八王’‘王八’呢,反正都是皇室子弟,咱们押对了宝,就可以大富大贵了,如果押错了,咱们能改过来就改,改不过来的话,也能轰轰烈烈地干一家伙。汲桑老兄,你决定吧,大家都听你的,说干就干他娘的了!” 孔苌说:“咱们如果去投奔公师籓,咱们当中有没有和他军队里边相熟的人呢?有个熟人比较好说话啊。” 汲桑说:“几年以前,我在邺城倒卖马匹时倒是跟公师籓还有司马颖有过一面之交,谁知道他们现在还记得不记得我这个乡村土老帽呢?” 汲桑接着说;“哈哈,对了,原来我就说过,匍勒老弟,干大事了,你也该有个大名儿了,别总是叫‘匍勒’‘匍勒’的了,这是个小名儿。” 匍勒说:“我不懂什么大名儿小名儿,哥哥你说吧,给我起个大名儿。” 汲桑说:“我考虑过多次了,按照你名字的读音,我想了又想,嗯……想起来了,你就姓石吧,石头的石,名字就叫石勒。咱哥俩有山有水,这才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呢!” 匍勒说:“嗯,谢谢哥哥赐名,这个名字挺好,那我就改成这个名字吧。” 匍勒,不,现在就该改口叫石勒了,石勒说:“很好,就按哥哥说的,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汲桑说道:“大家听好了,咱们就这么定了,今天抓紧收拾一下,跟家人、朋友告个别,收拾一下东西,带好自己应手的兵器,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直接投奔公师籓将军。” 入夜,汲桑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装,想到明天就要远行了,准备好好跟七太太亲热一番,然后早早休息呢,刚躺下,突然,听见小丫头在门外喊了一声:“李丰来见老爷。” 汲桑就是一惊----这个时候了,他来干什么呢?莫非有急事?于是便坐了起来,穿好睡衣,下了床,冲外边说:“让他进来吧。” 李丰进来之后,汲桑问道:“这么晚了,明天还要出远门呢,你不早点休息,却跑到这里来,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李丰凑近汲桑的耳朵边,神秘兮兮地说:“主公,我是来告诉你,匍勒,不,现在叫石勒了——石勒,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我劝主公现在就把他干掉!” 八、义薄云天 初战失利 汲桑一听,火了:“你是什么意思啊,你不知道我和石勒是结拜兄弟吗?” 李丰说:“我当然知道。主公,石勒心眼太多,打起仗来又不怕死,招来的这些弟兄都整天跟他形影不离的,以后这牧场恐怕都认识石勒,都不认得主公了啊。” 汲桑说:“你小子长了几个脑袋啊,敢挑拨我们的兄弟关系?我看人不会走眼的,他是个讲义气的好汉。你说石勒玩命似的带着众弟兄抢夺宝物,他自己能得着点儿啥?我让他最后一天抓紧招兵,他今天一天都没顾上休息,总算凑够了几百号弟兄。他这样不辞辛苦还不是为了我和弟兄们吗?” 七太太说:“我也看出来了,他的本事太大,对老爷不是个威胁吗?” 汲桑说道:“妇道人家不知道我们大老爷们儿的事儿,别瞎插嘴。他的本事越大,我的福分也越大,越说明我会看人。我非常信任他,我对他一百个放心。” 汲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当大哥的,不信任下边的弟兄们,你让他们扎手扎脚地怎么干啊?用你就要信任你,整天怀疑你,你我都不好受吧?明白了吗?好吧,赶紧去休息吧。以后少在我面前像个娘们似的摆弄口舌是非。” 李丰只得怏怏而退。 第二天,汲桑的一大堆老婆孩子,拉着他依依不舍地告别。大老婆说:“别玩儿命,咱是有身份的人,点到为止做做样子就行了,不许你亲自上阵。” 汲桑说:“你们知道个屁。我这样的算什么有身份?咱们是去寻找大富贵去了。不拼命能行吗?” 大老婆跟一堆儿小老婆都哭哭啼啼地说:“那你也得想着我们这些娘们儿孩子还都等着你过日子呢,千万不能有个好歹儿的。” 汲桑说:“好了好了,行了,记住了。” 石勒也在跟老婆刘二丫告别。 刘二丫挺着大肚子说:“小心点儿,刀剑不长眼啊!” 石勒笑着说:“没事儿,你不是会算卦吗,算算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刘二丫拍了拍肚皮说:“当然不会有啥事儿了。这里边的臭小子,还等着喊爹呢。” 石勒说:“好吧,回来咱们有了时间,弄一大群孩子,喊爹叫娘的,拽胳膊扯腿的,让咱们应付不过来才好呢。” 刘二丫说:“就等着看你的本事了。” 石勒也拍了拍媳妇的大肚皮,说:“先说这一个吧。等我回来,如果你还没给我生出个臭小子,我可饶不了你。” …… 汲桑和石勒率领自己的三、四百号人马出发了。 不一日,他们在汲郡与公师籓的大军会合了。 公师籓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将,但精神矍铄。他听说汲桑带领三四百人马来投奔,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汲桑。汲桑说原来见过,他也就马马虎虎地应承了。他想:乡村民夫没接受过正规训练,人员又少,不会有什么战斗力。不过,既然有心来帮忙,就是好事儿,重在参与嘛。便把这几百人随便编入部下大将楼权的手下。 没想到几仗下来,他们就感到这几百人的队伍战斗力并不弱。 在公师籓进行的攻打郡县的战役中,汲桑、石勒带领他的几百名骑兵总是冲杀到最前边,他们参与攻陷了阳平郡、汲郡、平原郡、清河郡,杀害了阳平太守李志、汲郡太守张延、平原太守王景、清河太守冯熊。跟公师籓的部下楼权配合得也不错。 汲桑跟石勒说:“哈哈,没想到,打仗挺好玩的,这些郡守真他妈的草包。” 石勒说:“是啊,晋朝的军队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呢?” 汲桑说:“这么打下去,用不了一年半载的,咱们就把晋朝灭了。” “哈哈哈……”两个人得意地大笑起来。 楼权将军对他们的表现极为满意。他对公师籓说:“别看汲桑、石勒他们是临时组成的乡野骑兵,可比咱们的正规部队,厉害多了。” 这令公师籓大吃一惊。他马上把汲桑封为将军,封石勒为前队督,“前队督”的意思就是开路先锋就是前锋官呗。 公师籓对楼权、汲桑、石勒等人说:“咱们最近取得了辉煌战果,为我们的恩公成都王司马颖报了仇,引起了朝廷的恐慌和重视。我得到了一些信息——朝廷看到有这么多老部下,有这么多军队仍然拥戴成都王,不得不做出了重大调整,最近已经下诏为司马颖回复了王位,并任命他为振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让他在河北作为驻地。还重新任命卢志为魏郡太守,随从司马颖镇守邺城。” 楼权激动地说:“这么说,咱们的成都王,还有咱们的老同事卢志,又能回到当年的老根据地了?” 公师籓说:“是的,这就是我们打出来的成果。看来朝廷是想以此来安慰咱们一下。” 汲桑说:“既然我们让恩公回复了王位,达到了我们起兵的目的,那我们是否还继续攻打郡县,继续造反呢?” 公师籓笑了:“哈哈,老弟,让咱们罢兵正是朝廷想达到的目的。咱们一打,朝廷听了咱们的话,恢复了司马颖的职位,好像就天下太平无事了。但是,咱们现在还没撤军,圣旨墨迹未干,朝廷就已经收回成命,又调成都王回洛阳了。” 楼权说:“啊?朝廷跟河间王司马颙真是朝三暮四。先恢复恩公的王位,使用的是缓兵之计;然后出尔反尔,收回成命,使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怕成都王跟咱们联合起来,在根据地做大。” 汲桑说:“朝廷这么做,这不是无赖吗?” 公师籓说:“所以,我们不但不能撤兵,还要继续大干。下一步,我们不能小打小闹攻取郡县了,我们弄点儿大动静,攻打一下邺城吧。” 石勒说:“听说邺城在司马越的弟弟司马模的手里控制着,不知道他们的驻军布防实力到底如何。” 公师籓说:“咱们先把声势弄大,不管攻下攻不下,吓唬吓唬他们小朝廷再说吧。” 于是他们就对邺城进行了攻打。 公师籓采取了围城战略,以手下三万多人从四面包围了邺城,然后伺机寻找突破口。 在邺城镇守的宁北将军、都督冀州、平昌公司马模吓坏了,他一面赶紧命令将军赵骧关闭城门,固守城池,一面向朝廷告急。 果然这个邺城远比那些个郡县难以攻破。公师籓和汲桑等人率军攻打了三四天,也不见进展。 公师籓又得到一个消息:先是成都王司马颖不想去朝廷任职,去了怕有生命危险,便采取了四处逃亡的办法。于是朝廷下令,对司马颖进行通缉。皇帝下诏专门命令镇南将军刘弘、南中郎将刘陶等人在司马颖回京的路途上收捕他。 后来司马颖不得不抛弃了母亲和妻子,和他的两个儿子渡河赶赴朝歌。他收拢了过去的将士500人,并了解到公师籓在攻打邺城,想来与公师籓会合。 这个时候,公师籓意外地遇见了他的“老战友”、司马颖身边的红人卢志。 故友重逢,两个人都热泪盈眶。 公师籓说:“祝贺你,官复原职。” 哪知卢志摇了摇头,叹道:“是官复原职了,可是又撤下来了——不但把职务全没了,而且跟咱们成都王一样,现在都变成了通缉犯——我也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啊。” 公师籓吃惊不小:“他们皇族的争斗,怎么也把大臣弄成通缉犯啊。” 卢志说:“老兄,人家皇族的争斗,你不是也搀和进来了吗?”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公师籓说:“我给你介绍两个英雄人物吧,也都是为咱们主公高举义旗的——这位是汲桑将军,这位是石勒将军,他们两个别看来自乡野草莽,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啊。这次起事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多亏了他们。” 卢志拉着汲桑、石勒的手,说道:“我替主公谢谢你们了。” 公师籓说:“说实话,这些皇族当中,没人比咱们的成都王司马颖更贤明的了。” 卢志说:“是的。这也就是他深受将士和百姓爱戴的原因吧。” 公师籓说:“也跟你的忠心辅佐有关系吧。要不是你的深谋远虑,成都王,也不会这么受人欢迎。” 卢志说:“可是他有时也不肯听我的劝谏啊!” 公师籓叹口气:“咳!如果从一开始,一直到最后,他都能够对你言听计从,也断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卢志说:“咳,可不是吗。我主要是做了两点,让主公天下归心:一是在主公跟齐王取得胜利,我劝主公放弃了掌控全国大权的机会,而让给了齐王,避免了跟齐王共同辅政造成的内乱;二是建议主公从王府里和国库里出点儿银子,掩埋因为战争死亡的平民和士卒的遗体。让主公受到了全国称颂。所以后来齐王骄横失掉民心,主公才取代了他掌控了朝廷。” 汲桑说:“卢太守真是深谋远虑啊。” 石勒说:“我也听说过卢太守您的不少传奇故事啊。张方为了逼迫惠帝去长安,要放火烧了洛阳城,是您义正词严,劝他不要效仿董卓焚毁洛阳,以免受到万民唾骂,从而保住了洛阳城;还有,在惠帝受到张方等人的威胁,前往长安时,大臣们明哲保身,没人陪同,又是你挺身而出,不怕刀剑加身,日夜陪伴、伺候在惠帝身边。真是难得的忠臣啊!” 公师籓说:“咳!全怪皇帝脑残、窝囊,让整个皇族你争我夺,好人不得好报。主公王位被废,四处流浪。卢太守也成了通缉犯。” 卢志说:“为了保咱们的主子,咱们已经尽心尽力了。” 他们惺惺相惜,都深深地为对方的义举所倾倒:一个为了皇帝为了主公殚精竭虑,出谋划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个为了报答主公的知遇之恩,在花甲之年,愤然举兵,慷慨起事,这是何等的豪迈,这是何等的潇洒啊! 公师籓说:“是的,这些年我看透了:一个人不管干什么,只要有一件事,是发自内心的,出自真诚的,是用他的全副身心面对的,是他不遗余力坚持的,不管这个事儿是成是败,不管有多少人给他评论是非功过,他都不必后悔,他都不必辩解,他都应该懂得有两个字会给他安慰,这辈子——值了!” 卢志上去拉住公师籓的手,说道:“是啊是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无论名也好,利也罢,功也好,业也罢,我们只要曾经思考过,追求过,努力过,奋斗过,挣扎过,不管结局怎样,无愧吾心即可。” 两个人会心地大笑“哈哈哈…………” 这爽朗的笑声声震云天、直冲九霄。 这笑声也深深地感染了汲桑和石勒。 石勒问道:“卢太守,您看这朝廷内乱不止,战乱四起,怎么才能平息纷争,让老百姓享受太平呢?” 卢太守惊异地看着石勒:“这个问题太好了。后生可畏啊,我看将来这天下就靠你了。要想回到太平时代确非易事。必须采取‘两手’:一是‘霸道’,二是‘王道’。以霸道对付屠杀,以王道安抚民心。” 石勒默默地思考着,大脑飞快地旋转着。 汲桑说:“反正我记住了——恩公成都王在您的辅佐下,是最得民心的一个王。” 卢志、公师籓,石勒和汲桑几个人都笑了。 公师籓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这里。” 卢志说:“嗯,不过我还是打算单独行动,去寻找主公成都王。” 公师籓说:“好吧,我不强留你,你多保重!” …… 送走了卢志,公师籓还沉浸在唤起的回忆和惋惜之中。 咳!真是多灾多难的恩公啊。公师籓不住地感叹。 但他又为即将与司马颖的重逢而高兴。 于是他下令加快进攻邺城的力度。 但是,这时候他已经处于被动了。 范阳王司马虓派遣大将苟晞从北边率部前来增援,广干太守丁绍从东面赶来,顿丘太守冯嵩从南面赶来,三路援军一齐掩杀过来。城内赵骧一看援军到了,也打开城门,对公师籓的攻城部队进行了里应外合,分割包围。公师籓部遭到惨败。只得向东南方向撤退,以便接应主人司马颖。 但是司马颖真是命运不济,在赶往邺城的途中被顿丘太守冯嵩抓获了。 公师籓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正在休整。突然见到司马颖的一名士兵前来报信。送信人说司马颖正在向白马渡口前进,双方可以到那里会合。 公师籓大喜:“终于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恩公了!” 他马上集合队伍,日夜兼程,赶往黄河白马渡口。 离白马渡口越来越近了。 看见了,终于看见了,是他,确实是他——公师籓日思夜想的恩公司马颖。他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在烈日下焦急地等着他呢。 他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突然,四面鼓角齐鸣,喊声震天。 公师籓一看东西南北都是晋朝旗号——又是将军苟晞、广干太守丁绍和顿丘太守冯嵩的大军。 公师籓的义军被人家晋军“包饺子”了。 九、群鹿救生 攻破邺城 原来是顿丘太守冯嵩活捉司马颖之后,从司马颖的部下口里了解到司马颖想投奔公师籓的意图,便从司马颖身边找了一名愿意投诚的士兵,去给公师籓报信儿,诱骗公师藩前来“会师”,从而上演了一场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戏。 公师籓一看四面围得跟铁桶一般,知道大势已去,还想率军突围,结果正遇见了晋朝猛将苟晞,老将公师籓哪里是晋朝名将苟晞的对手啊,跟人家打了一个照面,苟晞只一刀,便了却了公师籓救助恩公的忠心义举。 公师籓的将士在晋军四面包围下,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逃命。 石勒在重重包围中,杀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了突破口,他看看右边不远处就是一片山林,心想这里就是逃跑躲藏的上好路线,于是边杀边往那边跑。好不容易才跳出了包围圈。他看不到任何自己的弟兄了,心想这个时候,都是自己顾自己了,跑吧,就没命的从山路上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跑去。 咳!终于离开那些缠人的冤家了。 他确定认为比较安全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哈哈,我跳出重围了!真是万幸!”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两个晋兵手拿大刀摸索过来,他拔腿就跑,那两个晋兵同时也看到了他,便大声招呼起来:这里有个叛匪!快来啊! 石勒跑了几步,没法跑了——七八个晋兵手提大刀、长矛把他包围了。 如果在平时,他会一跃而起,跟他们死打硬拼——这几个毛贼可不够他的一盘儿菜! 但是他刚才拼了一个多时辰,加上刚才一阵猛跑,感觉现在有些体力不支了。 嗯,对了,不如跟他们逗逗乐子吧,也能趁机喘口气儿。 “弟兄们,别误会啊,咱都是自己人啊。”石勒笑咪咪地对包围上来的晋兵说道。 大概听到了刚才的喊声,包围上来的晋兵更多了,大约三四十人。他们一步步向石勒靠近,要活捉石勒。 其中有个面相凶恶的“刀疤脸”好像是个小头目。他乜斜着眼,狞笑了一声:“自己人?你是自己人?” 石勒说:“是啊,我是自己人啊。” “刀疤脸”说:“那你说你是谁的属下呢?” “苟晞苟将军。” “哦,请问是母狗将军还是公狗将军呢?” 包围上来的士兵大笑起来。 石勒说:“看样子像是公狗吧,我没检查过。那你们是谁的属下呢?” “刀疤脸”笑嘻嘻地说:“我们是狗将军的主人,所以想领着你见见你的狗将军。弟兄们,把他给我绑了!” 石勒说:“不用你们动手捆人,我又不想跑,你们说往哪里走,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他从容地把手中刀往地上一扔,说道:“咱们走吧,你们看你们这么多人,我又没武器了,我想跑也跑不了啊,四、五十口子人看一个人还看不住吗?” “刀疤脸”说道:“好吧,谅你也飞不了。弟兄们,咱们撤吧,” 他们沿着下山的路往回走,准备找头头儿领赏去。 正走着,突然从两边树丛里走出一群鹿,它们自由自在、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看到这么多人,一点儿也不慌张,有的似乎故意停下来,跟这些人“相面”。 这伙子晋兵都看花了眼,他们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动物。 “刀疤脸”第一个醒过盹来:“这是梅花鹿——这东西浑身是宝啊,弟兄们,快去给我捉呀。捉到了有重赏!” 晋兵“呼啦”一下子就冲着群鹿扑了过去,似乎忘记了石勒的存在。 石勒一看身边,一个人也没了,他扭身撒丫子就跑。 跑了几百米之后,他就不慌不忙了,然后边观察边隐蔽边逃命。走了好远之后,咳,他长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捡了条命 他坐在树丛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谛听外边的动静,慢慢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咳,这次应该安全了吧?”他心里这样问自己。 “是的,这次确实安全了,不用怕!”竟然有人回答自己。 石勒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冲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啊。 他再次转过身来,看到一棵小树后面站着一个人——一个红胡子老头。 “您是哪位?怎么没听见你的脚步声呢?” 老人笑笑,说道:“我是刚才那一群鹿啊——我把他们引开,你才能逃脱啊。” 石勒吃惊地看着老人,似乎想从老人慈祥的脸上找到答案:“为啥要这样救我呢?” 老人说:“因为你是将来的中州之主啊。你现在平安了,一会儿沿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就能找到你们的人……” 石勒赶紧跪下磕头致谢,抬头一看,老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石勒休息片刻,便沿着老人指引的小路一直前行。在即将下山的时候,果然遇到了张敬、王阳、夔安几个人。 王阳上来拉住石勒,说道:“你没事儿吧?我那娘哎,这是打的什么仗啊?真他娘的窝囊。都打散了。他们两个也是刚遇上的,在这里等着,看看能不能再多找到几个弟兄。” 石勒说:“嗯,大家没事儿就好。那咱们再等一夜吧,也许还能碰上几个。过了今夜,估计就不会有人落到后面了,再说,晋兵说不定啥时还来拉网搜捕呢,明天咱们早点走吧。” 王阳说:“咱们往哪里走啊?” 石勒说:“你说呢,往回里走呗——哪里摔倒哪里爬,重新回到开始。” 等了一晚上,果然又陆续等来了两个人:冀保和吴豫。 石勒说:“咱们不能再等了,天明了,他们随时有可能来搜查。” 于是他们踏上了重回茌平牧场的路。 果然,汲桑和大部分弟兄已经提前回到了牧场,见石勒又带着几个弟兄安全回来,大家高兴坏了。后来,随着孔苌、支雄的归队,牧场主要的骨干算是都活着回来了,除了几个受点轻伤的,大家总算并无大碍。 大家一起笑着,闹着,回忆着这场梦幻一般的战争,谈着自己如何从敌人的重围中冲出来的过程。 通过跟着公师藩参加这几次战役,从后来招募的兵卒中,汲桑和石勒又发现了十来个勇士,有郭黑略、郭敖、张一仆、刘征、刘宝、支屈六、呼延莫、赵鹿等,他们的骑射功夫都不错。 汲桑头领说:“经过这次硬仗,咱们弟兄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这次虽然我们吃了败仗,但是也有了经验教训。我和石勒兄弟商量,决定咱们休整几天之后,咱们还要接着干:一是选派刘征、刘宝、支雄、支屈六各带领几个人负责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监视路口,保持警惕,并向十几里地之外派出探马,小心防备朝廷对咱们发动突然袭击;二是选派张敬、张越、郭黑略、郭敖四个人作为‘情报员’,负责到外边了解朝廷和外边的动向;三是由石勒兄弟带领其余的弟兄继续扩大战果,一方面招兵买马,一方面攻打郡县。” 接下来,汲桑、石勒开始攻击抢掠郡县——因为他们跟公师籓的队伍学会了这一手。在攻取郡县得手之后,他们收纳降兵和监狱囚犯,又召集山野流寇。时日不多,就聚集了几千人的武装。 顿丘太守冯嵩将司马颖抓住之后,押送到邺城,范阳王司马虓不忍心杀司马颖,把他幽禁起来。 十月,范阳王司马虓去世。他的部下、长史刘舆因为过去邺城人一直归附司马颖,所以秘不发丧,却派人假装成朝廷使者宣读假诏书,夜间将司马颖赐死,并且杀了他的两个儿子。 司马颖的部属已全部逃散。司马颖死了,竟然没人收尸。 这时还是卢志也只有卢志站了出来——他为司马颖收了尸。他把老主人的尸体安放到老牛破车上边的一口棺材里,然后独自一人披麻戴孝,进行了庄严的送丧,并安葬了他。 他的内心激荡着公师籓的铿锵话语:“一个人一生不管干什么,只要有一件事儿是发自内心的,出自真诚的,用全副身心对待的,不遗余力坚持的,不论失败还是成功,不管别人怎么评判是非功过,他都不必后悔,他都不必辩解,他都会知道有两个字给他安慰,这辈子——值了。” 十一月,控制朝廷的司马越毒死了惠帝。这个窝囊、智障皇帝的死亡和司马越的最终掌权,标志着“八王之乱”终于结束了。 太弟司马炽即皇帝位,宣布大赦,尊奉先帝的皇后羊皇后为惠皇后,安排在弘训宫。追尊母亲王才人为皇太后。册立妃梁氏为皇后。 怀帝司马炽开始遵奉旧制,在东堂听政。每到朝廷会集群臣宴会时,就与大臣官员们商讨各种政务,探讨经典的内容。大臣们似乎看到了一点儿中兴的希望,纷纷感叹道:“今天又看到了武帝的时代了。” 皇帝换了,老百姓的苦日子,并没有什么改善。东燕王、并州刺史司马腾率领“乞活军”从井陉东下——当时并州饥荒,多次遭到外族强盗的抢掠,各郡县没有能够保卫自己的。州属部将田甄、田甄弟田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人以及官吏百姓一万多人,依靠这种半官方半民间的自发组织,都跟随着司马腾到冀州找饭吃,称为“乞活”。剩下的不足两万户。 因为当时强盗、窃贼到处横行,道路交通阻断。“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所以不结成武装,真的没有活路可走。(从名字来看,大概这伙人求生的欲望非常强吧,所以战斗力也相当厉害,成为晋朝在北方的一直劲旅,后来也成了汲桑和石勒的冤家对头)。 汲桑得到司马颖被害的消息如获至宝。他感觉又有了一个进攻的好机会——这叫出师有名。河北这一带都是过去司马颖的地盘,在这一带,非常得人心。再加上上次汲桑他们就是在公师籓手下为司马颖打抱不平去了。 于是,汲桑又跟石勒商量起兵的事儿。 石勒说:““现在咱们力量又壮大了,兵强马壮了,有了这样的机会,为啥不加以利用呢?” 汲桑说:“对,就以为司马颖报仇为名义起兵吧!” 石勒说:“怪不得前些年干农活的时候,老是听到打仗的声音呢,原来我就是天生要打仗的材料。” 汲桑说:“呵呵,可不是咋的,原来感觉打仗挺可怕的,现在怎么感觉不打仗就没意思了呢?还是他娘的打仗刺激、过瘾……” 于是,汲桑的部队就这样进入了战斗状态。汲桑自称大将军,声称要为成都王司马颖报仇,以诛杀东海王司马越、东嬴公司马腾为名。汲桑大将军命令石勒担任先锋官。 看来石勒不但是打仗的命,也是当先锋官的命。他担任先锋以来,干得是相当出色。沿路到各郡县抢劫掠夺,所向无敌。于是汲桑又升任石勒为讨虏将军,忠明亭侯。他们很顺利地逼近了邺城。 当时邺城里官仓已经空了,而从并州来邺城镇守的新蔡武哀王司马腾的用度却很奢侈。司马腾品性吝啬,他的部下虽然替他玩儿命,但是却得不到什么好处。临到军情紧急时,才赐给将士每人几升米,一丈左右的布帛,所以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当然不肯出力。汲桑、石勒一攻城,他们稍微“表示”了一下守卫的姿态,就很快投降了。 这次,石勒为先锋的部队,没有给汲桑丢脸。他们重创了过去的老对手,司马腾的大将、魏郡太守冯嵩,长驱直入,攻进邺城。 司马腾一看情势不妙,于混乱之中,匆忙轻装骑马出逃。正好遇上汲桑的部将李丰,狭路相逢,李丰跃马冲上前去,一刀结果了司马腾的小命。但是李丰也没逃脱司马腾卫兵的反击,被卫兵们的乱箭射死了。 跟随司马腾鞍前马后的建威将军阎粹、北泽都尉刘监、将军郭时、张隆和郭阳都在邺城被汲桑的士兵抓获。 石勒宴请了郭时和郭阳,感谢他们在前往山东贩卖奴隶的路途上的照顾。两个人并不想留在石勒跟汲桑的队伍里,于是石勒尊重他们的意愿,就放走了他们。 石勒把建威将军阎粹和将军张隆交给王阳,说:“把咱们卖到山东冀州去以换取军饷和粮食,把咱们折腾个臭死的罪魁祸首,就是司马腾和这些王八蛋。杀害我父亲,把咱们逼得家破人亡的也是刘监、阎粹这些王八蛋。司马腾靠贩卖奴隶发了财,在他的府库里存着大批粮食布匹和金银,看看司马腾对部下这么吝啬和苛刻,这帮爪牙能得到啥好处呢?刘监这个王八蛋归我处理,这两个王八蛋就交给你们了,好好修理修理他们吧。” 石勒一刀结果了刘监的狗命,并摆上香案,拿刘监的头祭奠了父亲的亡灵。他说:“父亲,杀害你的凶手,儿子已经把他灭了,替你老报了仇。你就安息吧!” 王阳让士兵把阎粹、张隆绑在树上,派士兵用马鞭“伺候”他们,以报当年之仇。 支雄、夔安等当年被贩卖的奴隶,一齐都过来找张隆等人算账。 阎粹说:“且慢动手,当年我给司马腾出主意是说的贩卖胡奴,不是贩卖将军。谁能想到贩卖的奴隶当中会有你们这样杰出的将军呢?” 张隆也赶紧说:“是啊是啊,小的有眼无珠,当年谁能知道奴隶当中会有将军呢?如果知道,就不会办出当年的傻事儿来了。” 王阳扯着破锣嗓子说:“世界上啥都有卖的——有卖奴隶的,也可能有卖将军的,就是没卖后悔药的。你们卖的奴隶就永远是奴隶吗?你们欺负的孩子就永远是孩子吗?你们自认为是大官、将军就永远是大官、将军吗?弟兄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畜生,让他们都他妈的长长记性,下辈子千万别随便欺负人了……” 汲桑的队伍占领了邺城,将士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疯狂,对大门大户挨家翻箱倒柜,到处寻找并掠夺金银财宝。 郭黑略虽然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的,面似黑锅底,人送外号“黑铁锅”,却长着一副菩萨心肠。他忧心忡忡地对汲桑、石勒说:“咱们这样到处……到处烧杀抢掠,这……这合适吗?” 汲桑说:“打仗嘛,就是你死我活。鬼挡杀鬼,佛挡杀佛。就是要让所有人都长点儿记性:咱们汲桑、石勒大军所到之处,谁他妈的敢于抵抗,就让他立马见阎王。烧吧,杀吧,为了咱们屈死的成都王,为了咱们今后的军威,干大点儿,再干大点儿!” 汲桑找到司马颖的坟茔,哭个昏天黑地。然后命令士兵起出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装到车上,比供奉自己的老祖宗都上心,每件事都要向司马颖棺材祷告后才去办。 眼看着汲桑大哥这么一个大活人,总是嘟嘟囔囔地没日没夜地跟一个死人说话。石勒很着急,但也无可奈何。 汲桑大军焚烧了邺城王宫,大火着了十天才熄灭。他们又杀掉一万多土人百姓,然后带着抢夺的珍珠宝贝,王室宫女,在延津渡过黄河,准备向南攻打兖州。 张敬、孔苌忧心忡忡地来找石勒,说道:“大将军(汲桑)总是这样跟一个死人商量计策,咱们的仗还能打胜吗?” 十、苟晞建功 汲桑毙命 石勒笑眯眯地说:“咱的大头领仅仅是用司马颖的棺材和尸体争取更多支持者罢了。” 孔苌听了困惑地摇了摇头。 张敬听了只是叹息了一声。 得到汲桑大军即将攻打兖州的战报太傅司马越大吃一惊,非常惧怕。他马上传令,让人把兖州刺史苟晞召来洛阳见驾。 苟晞字道将,河内山阳人。西晋名将,精通兵法,屡克强敌,当时的人们将他比作韩信、白起。在八王之乱中,先后投靠过多个王,曾战败汲桑、吕朗、刘根、公师藩、石勒等,杀人如麻,威名甚盛,人称“屠伯”。 所以朝廷遇见了紧急军情,苟晞将军当然是领兵作战的首选人物。 苟晞奉旨来到长安,见到了此时主持朝政的“实权派”人物司马越。司马越跟他手拉着手亲切交谈,并带他面见皇上,聆听圣训,又与他手挽手来到后堂,跟苟晞结拜为兄弟。 司马越对兖州刺史苟晞和王赞将军说:“这次汲桑和石勒起兵攻打各郡县,说实在的我当初没把他们当回事儿,没想到他们一路高奏凯歌,势如破竹,后来还攻破了邺城,杀死了我的弟弟司马腾,真是令人痛心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这次朝廷急招你们来,就是让你们马上出兵,把他们彻底消灭。晋朝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然后朝廷下旨派苟晞和将军王赞去讨伐汲桑。并任命苟晞为前锋。 汲桑听探马来报,说苟晞作为先锋,带领朝廷大军杀了过来,有些害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不就是败在了这家伙手里吗?于是他对着司马颖的棺材嘀咕了半天,然后急匆匆命令属下从黄河南岸匆匆撤军,回到邺城外设置层层栅栏加强防卫。 谁知苟晞带兵赶到邺城汲桑大营附近,并不急于跟叛军厮杀。而是暂时安营扎寨,整顿军队,休养士兵,派出单个嗓门亮的士兵向汲桑的叛军宣传叛乱的祸福。 苟晞将军派出的几个骑兵轮流冲汲桑大营和防护栅栏喊话,说道:“汲桑将军,石勒将军,你们不要顽抗到底!咱们现在不是第一次交手了,你们不是苟晞将军和朝廷大军的对手,放下武器,回老家吧!朝廷大军派出来十多万大军,趁现在还没包围你们,赶紧跑吧!” 苟晞将军每天操练兵马,由于距离汲桑大营很近,朝廷几万人的军马排列开来,漫山遍野,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喊声嘹亮,鼓声震天。汲桑的将士看得清清楚楚,内心自然十分慌乱。 在这时苟晞的营帐里有个小插曲,苟晞的姑姑带着儿子找上门来了。 姑姑说:“道将(苟晞的字)啊,我听说你当将军了,让你弟弟希佑跟着你吧,在你手下也给他弄个部将当当,日后肯定也有个出息。” 苟晞说:“不行啊,在家我对你尽孝赡养你,没的说吧?唯独这个事儿,不好办。” 姑姑说:“你确实孝敬我,可是现在姑姑就这一个要求,你都不答应,还能算孝顺吗?你这么威风,官儿这么大,安排个自己人,还不容易吗?” 苟晞说:“不行的,姑姑,我这里军法太严,我实在是怕希佑表弟违反了军规,到时候我没法留情啊!” 姑姑说:“没事儿,军规再严也不怕,让他留下吧,姑姑求你了!” 见姑姑要跪下,苟晞赶紧扶住了她。 苟晞犹豫再三,对姑姑和表弟希佑说:“我不会拿王法去随便宽容别人的,万一表弟希佑犯了罪过,我照样不会留情面的,到那时候,你们可不要后悔呀!” 姑姑说:“不会后悔的,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苟晞一看实在推辞不了,就说:“那就先留下吧,让表弟担任督护吧,大小也是个官了。” 姑姑一听,欢天喜地离开苟晞大营走了。 接着说苟晞对汲桑大营采取的“缓兵之计”。苟晞的这一招“攻心战术”还真见效了——不但部队总头领汲桑惧怕苟晞,汲桑、石勒的许多部下都受到了惊吓,纷纷趁着夜色逃走,有的赶紧逃入邺城之中。 十天之内,汲桑设在邺城外围的兵员减少了一半。 苟晞不愧是学过孙子兵法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见自己的宣传立竿见影,于是苟晞突然对汲桑的营栅进行袭击,很容易就攻陷了外围九层防御工事。汲桑大军不得已退入邺城。 苟晞把邺城三面包围起来,故意留着北面放敌逃走,然后故伎重演,进行“围而不打,网开一面”,继续展开更强大的宣传攻势。 结果汲桑跟部分部下又惊又怕。汲桑又跟司马颖的棺材商量了好长时间。 半夜里,苟晞大军突然听见城楼上战鼓齐鸣,城门大开,汲桑大军对苟晞围城部队进行了偷袭。南门,东门,西门都有大军杀出。杀了一个多时辰,偷袭部队纷纷撤回城中。 第二天,苟晞发现邺城静悄悄的,心想,可能是汲桑大军已经撤走了,派大军一攻打,果然如此,便轻松拿下了邺城。 这可不是汲桑跟司马颖商量的计策,而是石勒、张敬、孔苌向汲桑提出的建议。于是他们“将计就计”,放弃了邺城,巧妙地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带领全军以及司马颖的“宝贝棺材”突然撤离,往北“逃窜”而去。 他们并不是逃跑,而是进攻! 他们于一夜之间突然撤出邺城,然后马不停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现在幽州城下,对幽州发起了突然袭击,打了幽州一个出其不意。 幽州刺史石鲜眼看幽州城池即将被攻破,仓皇出逃,刚出城不远,迎面碰见汲桑部将夔安,二马错蹬,一个照面,被夔安一枪刺死在马下。 “乞活军”将领田禋帅众五万,欲帮幽州解围,救助幽州刺史石鲜,但是他来晚了。同时他率领的“乞活军”受到了石勒的迎头痛击,损失惨重,只得草草收兵,狼狈逃窜。 这时候,苟晞的“狗”鼻子闻着味儿追随而来。 这次苟晞趁人之危,在汲桑石勒连续作战的情况下,一接触就对汲桑大军进行了猛烈的冲击。出人意料的是,汲桑大军硬是顶住了苟晞的攻击,而且在苟晞大军稍有喘息的当口,还不断发起主动冲击。这是苟晞所没料到的,他不得不叹息一声:咳!汲桑大军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灭的!这是一支劲敌啊! 石勒与苟晞在平原、阳平之间相持对垒几个月,大小三十余战,双方互有胜负。 朝中“实权人物”、太傅司马越,见苟晞不能一时得手,心里很急。于是于这年七月,司马越亲自率兵在官渡屯兵驻扎,声援苟晞。 八月(初一),苟晞率大军在东面,太傅司马越和王赞率大军从西面,逐渐对汲桑大军形成合围,两军在武阳围攻汲桑,汲桑大败。 就在这次战役中,苟晞的表弟希佑临阵脱逃,当真犯了军法!苟晞把表弟监押起来,等待战后处理。 汲桑撤退到清渊防守。苟晞乘胜追击,攻破汲桑的八个营垒,打死一万多人。汲桑与石勒收拾残余部众,打算投奔刘渊。 没想到冀州刺史谯国人丁绍得知汲桑大军兵败逃窜的战报,预先进行了战略部署,让汲桑、石勒吃到了中埋伏的滋味。丁绍预先在赤桥设伏拦截。 也是该着这小子走运气,由于上次丁绍跟其他将领联合战胜了汲桑石勒,所以从太守升任刺史,所以工作积极性更高了,战场上为主子更卖命了。这样石勒、汲桑本来就是疲于应付,连续作战,已成惊弓之鸟,再加上没有防备,一旦遭受伏击,损失惨重。汲桑近两年积攒的家底基本已经拼光。 看来丁绍是汲桑跟石勒的克星,啥时遇见啥时倒霉啊。 经过这一仗,汲桑跟石勒数数自己的部属,兵员从攻打邺城之后的三万多人到现在已经剩下几千人了。而且南有苟晞的追兵,北有丁绍部队的拦截。基本处于包围之下。 危急关头,汲桑说:“石勒老弟,咱们别在一块儿了,分开突围吧。” 石勒说:“我不想跟老哥分开,这样可以互相照顾啊。” 汲桑说:“这种形势下,分开走,人少比较机动。谁能走出去就是谁的福分。” 石勒说:“……好吧,咱们分头冲出去。我想咱们可以先各回各的老家,进行休整。最后在刘渊那里碰头吧。这些人马你先挑吧,挑完剩下的归我。” “挑啥啊?在这边的你带,那边的我带着。兄弟保重,后会有期!” “哥哥保重!” 两人各带一、两千人,洒泪而别。 没想到,这一分别竟是两人的诀别! 还算幸运,两人还都顺利地带着残余兵将冲出了晋兵的包围。汲桑逃奔回到老家马牧,石勒先逃奔到了乐平。 当然汲桑不会忘记带着司马颖的那口棺材,即便逃命也是如此。 回到老家马牧村他的牧场,汲桑不断扩大自己的实力,也开始了更加奢侈的生活。同时为了躲避官府追捕,有时也到附近乐陵的桃园牧场过上一段新鲜的隐居生活。 即便在大夏天,汲桑大将军也穿着大皮袄,坐在皮毛褥子上。难道他不热吗?不要紧,有扇扇子的啊,十多个小姑娘呢,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扇扇子的,太享受了!如果感觉不到凉爽,汲桑大将军立刻就把扇扇子的姑娘杀掉几个。你想谁不怕死啊,哪个姑娘还敢不卖命地使劲呼扇啊!? 他享受生活的同时,也没忘记他的石勒兄弟。他安排张越、夔安带领十几个兵士保护刘二丫母子(已经生下了一子,取名石兴)和李喜儿母子回上当武乡老家一带,与石勒团聚。 战事已经平息,太傅司马越返回他的驻地许昌,代表朝廷给苟晞加官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给丁绍加官为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都授给符节。 苟晞没忘记将他的表弟明正典刑。他手持符节坚持要把表弟杀掉。 苟晞的姑姑听说后,急急忙忙来找苟晞。她伏地向苟晞叩头不止,泪如雨下,再三哭求苟晞,请求留下她儿子的性命。 苟晞坚决不听。他对姑姑说:“当时我就说过,我是发誓不留任何情面的,表弟这次是死罪,我岂能容情?”于是就把表弟杀了。 然后苟晞又换上丧服,去哭他的这位表弟。 他抚摸着表弟的尸体,鼻涕一把泪一把,简直是声泪俱下。他还振振有词,说道:“表弟啊,杀你的,是兖州刺史,来哭表弟的,是你的表哥苟晞苟道将啊。”(道将是苟晞的字)。 苟晞就是这样执法无情。 苟晞又率军平定了其他地方的叛乱,这时的苟晞“威名甚盛”,当时的人把他比称韩信再世。朝廷又将他升职,任命他为抚军将军,出入有仪仗,都督青、兖二州诸军事,“封东平郡侯,邑万户”。 为了巴结朝廷官员,苟晞使用千里牛,经常把自己平时搜刮的珍珠宝贝主动献给洛阳京城的当权派有关官僚,想不断巩固提升自己的地位。 但是在功成名就之下,也包含着危机。起初太傅司马越与苟晞关系很亲近,是当时形势需要,司马越还带他进入后堂,两个人结拜为兄弟。 现在热乎劲儿过了,战场形势不那么紧张了,这时城中传出了两首歌谣,其中说道:“洛中大鼠长尺二,若不早去天狗至。”又云:“元超兄弟大洛度,上桑打椹为苟作。”当时的人非常在乎这些流传的谶言,认为很灵验,很多都是上天的暗示。所以司马越(字元超)听见了这些歌谣感觉心里极为厌恶。 司马越的“高参”、左司马潘滔对司马越说:“兖州地处险要,魏武帝就是从这里创业的。咱们能看出来,苟晞有大志向,也有大本事,不是纯粹的臣下,让他在这里呆久了,就会成为心腹祸患。如果把他调迁到青州,提高他的名号,苟晞一定高兴。您亲自管理兖州,规划治理全国,藩卫朝廷,这就是所谓防患于未然。” 司马越认为说得有道理。十二月,司马越自任丞相,兼充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让苟晞任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任侍中,授予符节,都督青州诸军事、兼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 兖州这个地方很重要,苟晞显然不愿离开。于是司马越、苟晞之间因此产生了怨恨,而且二人越走越远,直到水火不容。 随司马腾“乞活”的州将田甄、田兰、薄盛等人在乐陵一带生活,有时听从晋朝廷命令,有时打家劫舍,手下又聚集了一万人左右的“乞活”队伍。 这天手下来报:“发现汲桑也在乐陵。” 一听说杀害了司马腾的汲桑来到乐陵,头领田兰、薄盛等人兴奋起来。田兰马上命令:“多去几个人,跟踪汲桑,盯紧他。看看他身边有几个人,在什么地方住。”他们要杀掉汲桑,为带领他们离开并州到冀州一带“乞活”的主子、新蔡王司马腾报仇,同时也为前一段被汲桑大军打败报仇雪恨。 到晚上,手下来报:“汲桑就住在附近的桃园牧场里,身边只有几十个人。” 田兰、薄盛说:“哈哈,这不是小菜一碟吗。那好,传令下去,今晚咱们半夜就动手。” 田兰、薄盛为稳妥起见,他们带领着一千多人的队伍,悄悄包围了桃园牧场。汲桑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力能扛鼎,他面对突如其来的强敌,身边没有现成的兵器,他并不慌乱,他躲避着刀枪,把逼近身边的士兵一个个提溜起来,作为武器,抛向敌人。但最后终因寡不敌众,被田兰杀死。 田兰、薄盛把汲桑尊奉的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丢弃到牧场的一个废井里(后来又被司马颖的老部下弄了出来安葬了)。 一首民谣流传开来,说的就是田兰等人杀死将军汲桑为并州刺史复仇的故事: 并州歌 士为将军何可羞! 六月重裀披豹裘, 不识寒暑断人头。 雄儿田兰为报仇, 中夜斩首谢并州。 咳!一个本来豪爽、勇猛的大将军,后来怎么就如此变态,落了个如此下场呢? 给读者的话: 苟晞将军跟“乞活军”以后还将是石勒的劲敌! 十一、一身是胆 两入虎穴 再说石勒,带着几百名残兵败将,狼狈逃到乐平。一边进行队伍休整,一边打听外边的情况。他感觉乐平这地方比较陌生,于是带领这几百人来到了自己的老家上党武乡。 石勒来到自己的故居一看,几间茅草棚,早就墙倒屋塌了。旧地重游,睹物思人,想到死去的父亲和四处漂泊、生死不知的母亲和侄子季龙,石勒禁不住泪水直流。 因旧宅院面积小,石勒跟孔苌等人另选了一处场地,建起了几十间简易房。这几百号弟兄算是有了新家。 没过多久他就跟他的妻子刘二丫、表姐李喜儿等人团聚了。看见自己有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石勒很高兴,为儿子取名石兴。 跟着汲桑老兄撤退的那些豪杰谋士张敬、桃豹、夔安等人也都投奔过来。 石勒一见他们来了,既高兴又非常吃惊,便问张敬:“汲桑大哥呢?怎么不好好跟着保护汲桑头领,说来就都过来了呢?汲桑大哥身边一个将领也没了?” 张敬说:“咳,别提了。你也知道的,咱这位汲桑将军越来越神经兮兮了,撤退也带着所谓恩公司马颖的棺材,大夏天尸体太臭了,他也不在乎,真佩服人家这鼻子的忍耐力。 “在牧场,后来可能他也受不了这臭味儿了吧,好歹是给司马颖大人的棺材找了个单间,但是他每天总是不忘过去向司马颖大王嘘寒问暖,每天跟他的亡灵聊上半天,早请示晚汇报。天知道司马颖都说了些什么,真让人受不了! “还有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呢——他每天喝点儿酒,喝了酒就训人,见谁训谁,还说不定骂谁,所以他越骂人越少,我们开始发展的兵丁让他连打带骂轰出去了一大部分。 “他的大小老婆都不让他再打仗了,劝他说‘打了两次败了两次啊!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了。两次都能顺利脱险,第三次你敢打包票说还能活着回来吗?有儿有女有家有业的,还折腾啥呢?吃不愁穿不愁,后半辈子安安稳稳在家享受就行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进取心了。哪里还考虑跟你说好的投奔刘渊的事呢?他自己也说以后不再打仗了,太他妈的危险了。想起来还真有点儿后怕。 “现在他非常贪图享受,丫鬟们伺候不好,还要杀头的;我们几个都劝了他多次,谁劝他谁就挨骂,所以谁也受不了。但是想想又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一走了之,所以我们写了个留言条,就告辞了……” 石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没多久,就传来汲桑首领被害的消息,石勒等众弟兄很难过,但是他们除了能为汲桑报仇,还能做什么呢? 在老家,石勒一方面进行队伍休整,另一方面对下一步如何打算召集大家也进行了热烈讨论。 石勒说:“咱们两次起事两次失败,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孔苌说:“第一次主要是公师藩担任总指挥,咱们也不了解情况啊。打谁,什么时间打,怎么打,事先不知道,打了一顿迷迷糊糊地,稀里糊涂就败了。” 夔安说:“是啊,跟着公师藩打仗,不听他的听谁的呢?咱们都做不了主。” 张敬说道:“第二次是跟着汲桑主公打的,虽然了解点儿情况,但是后来对方军队越来越多,咱们人数却越来越少,所以就失败了。” 石勒说:“嗯,你们说的有道理。我想,人家为什么越打越多,咱们却越打越少呢?不仅仅是因为失败了,就越来越少,关键是咱们没有后续部队,没有友军,也没有后台。在力量弱小的情况下,没有可靠的后台,是很可怕的事情。” 张敬说:“这叫孤军深入啊,又不了解对方的情况,打败仗也是必然的了。” 石勒说:“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寻找靠山,按照过去的计划执行,去投奔刘渊。” 孔苌说:“哈哈,对啊,如果我们早点儿投奔刘渊,打仗未必败得这么惨。” 石勒说:“那咱们现在就去投奔他吗?” 夔安瓮声瓮气地说:“说干就干呗,晚去不如早去。” 石勒看了张敬和孔苌一眼,说:“你们的意见呢?” 孔苌、张敬说:“听主公的,你说怎么办就下令吧。” 石勒自有他的“小算盘儿”。他笑着说:“你们看咱现在就这点儿人,这点儿实力,加上才打了败仗,就去投奔他,哈哈,你们说合适吗?” 张敬说:“嗯,主公说的没错,确实不太合适。人家会说咱是穷要饭的,嘲笑咱是败军之将,一无所有。但是……” 孔苌说:“我明白了,主公是想先扩大势力,然后再投靠过去。” “如何先扩充咱们的实力呢?”石勒笑眯眯地问。 夔安说:“哈哈,我知道了。主公是不是在打张督、冯莫突的主意呢?” 石勒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说:“看来夔安不但四肢发达,脑瓜也挺好使的啊。” 原来石勒这几天正好得到了一个信息,说胡人首领张督、冯莫突等人,在上党(山西襄垣县东)安营扎寨,手下有部众几千人。 于是石勒说道:“我要独自去投奔张督和冯莫突,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王阳说:“兄弟愿意一同前去。” 支雄、吴豫等人也都说:“我们也都愿意跟随护驾。” 桃豹说:“咱们这几百号精锐弟兄杀他们几千人,简直是小菜一碟啊。” 张敬说:“先给他们写封信吧,探探虚实怎么样呢?” 孔苌说:“主公的意思是不是要空手套白狼啊?” 石勒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孔苌说:“这样的话,一,去的人不宜多,但要保证主公安全;二,两天之后如果没有消息,我们就开始攻击,吃掉他们。” 张敬说:“那就让夔安和冀保两个人陪着去吧。夔安身强力壮,武术是多面手;冀保是玩暗器的高手啊。一明一暗,一轻一重,相得益彰。” 石勒笑着说:“好吧,那就按张敬说的办吧。我就带着夔安和冀保两个人去。有这两位负责安全保卫,有‘安’有‘保’,就是‘安保’,我的安全肯定有保证了啊。哈哈哈……” 于是石勒就去投奔他们。意思是想劝他们与他共同投奔刘渊。 石勒带着夔安和冀保来到张督的军营。 哨兵进去一通报,说石勒求见,张督和冯莫突就大吃一惊。显然他们听说过石勒这两年创下的大大名气。 冯莫突猛地站起来,喊道:“弟兄们,抄家伙,准备战斗!” 张督比较沉得住气,说道:“坐下坐下,大家先别慌张。” 冯莫突这才感觉自己太唐突了,慢慢坐了下来。 张督接着问通报的卫兵:“外边石勒来了多少人呢?” 士兵回答:“三个人。” “哦,才三个人啊。”张督和冯莫突都松了一口气。 张督说:“那就让他进来吧。嗯……不,还是我和冯头领一起去迎接他吧。” 于是,张督跟冯莫突两个人,在贴身士兵簇拥下随着哨兵迎了出来。 双方见面一拱手,寒暄已毕,进入大帐,分宾主坐定。 张督说:“石将军神勇无敌,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前来,真乃贵脚踏贱地啊,肯定对我等有所教益吧。” 石勒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张将军真是快人快语,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张督说:“正要领教石将军高论。” 石勒对张督等人说:“想必诸位也知道,我石勒也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单于刘渊举兵攻打晋朝,你们抗拒而不随从,你们考虑过能够最终独立吗?” 张督等人回答说:“不能,肯定不能啊。” 石勒说:“那怎么能不早点儿找一个靠山呢?现在这一代各部落都已经接受了单于刘渊的赏赐招募,我也听说你们一些头领常常在一起商议,想背叛头领而投归单于。不如大家一起行动,早作打算,免得最后弄得四分五裂,伤了弟兄们的情义。” 张督等人认为说得对,不住地点头。 张督说:“前几次刘渊确实派人来说过,让我们归顺于他。可是看看来人那架势,我们就退避三舍了——来人都是气冲冲的,动不动就说,赶紧归顺我们,否则的话,我们就立刻灭了你们。我们一想,这家伙不得了啊,不听话就要灭我们,即便跟随了他们,也可能随时被吃掉啊,所以好几次都对那些气势汹汹的将军不予答复。今天你过来了,一看就感觉跟咱山寨的弟兄是一条心,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架势,还别说,这些穷弟兄还就是不怕横的怕来敬的。道理一说就明白,很好接触,弟兄们就听你的了,你的名头在这一带,谁人不知啊?我们也服气。” 冯莫突说:“我们也曾多次考虑过我们这支队伍的出路。距离晋王朝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这几年形势就更不好了,附近好几个大头领大将军都是占山为王,有晋朝的,也有反晋朝的,我们很犯愁,不知道投奔谁啊? 石勒说:“有奶便是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胳膊拧不过大腿,咱就看谁的大腿粗就跟谁吧。” 张督说:“是的,将军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目前确实数单于刘渊势力最大,我们也很想投奔他。无奈我们名气小,不敢盲目前去。所以正在犹豫之中。今日将军前来,以你的名望,带领我们前去投奔,肯定大家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冯莫突说:“是啊是啊,正好就由你领着我们一起投奔单于吧,我们弟兄们谢谢你给我们找到了归宿。” 正说话间,突然有一支飞镖冲石勒头部飞来,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冀保手在石勒头前一挥,飞镖就接到了手里。 同时夔安魁梧的身子已经飞了出去,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揪住了暗器伤人的山寨“黑老三”,夔安的宝剑和冯莫突的大刀几乎同时架在了“黑老三”的脖子上。 张督说:“老三你这是干啥呢?即便不同意去投奔刘渊,也可以自找活路呀,干嘛暗箭伤人啊?弟兄们!来人,给我把黑老三拉出去砍了他!” 石勒说:“不可!刚才虽然他对我们有所冒犯,所幸未曾造成伤害。咱还是留他一条小命吧,还有谁不愿去归顺刘渊的,一并给他们发点儿东西,让他们各奔前程。自由选择去处吧。” “黑老三”一听,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谢谢石将军不杀之恩,因为我还有手下一些弟兄跟刘渊手下的个别人有仇恨,所以本来不想加入他的队伍,现在看你这样讲义气,我们就不说那个了,有你这样讲义气的老大罩着,我们怕啥啊?就跟着你同生共死吧。弟兄们,是不是啊?” 有十几个弟兄一起欢呼:“是啊。” 石勒哈哈大笑,说:“好的,想通了就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张督说:“咱们说干就干,明天大家收拾一下,后天咱们就出发吧……为了石勒将军前来帮忙,为了我们找到新靠山,找到大部队,今晚咱们痛痛快快痛饮一场,来个一醉方休!” 嘿!这事儿就这么搞定了。 张督、冯莫突等人跟石勒的几百人马合兵一处,随同石勒一起骑马投归刘渊。 汉王刘渊封张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任石勒为辅汉将军,并封平晋王,以统率他们。意思是,石勒带来的这些人马还是统统归石勒统帅。 石勒特意拜张督为兄,并给他赐姓石氏,改名字叫石会――意思是张督跟石勒这是一场幸会。这样就亲如一家了。 这天,刘渊举行朝会,他说:“乌桓人张伏利度有二千部众,在乐平设置军垒,我每次派人去招募,都没有成功。由于他距离这里比较近,也算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吧,不能收编这群乌合之众,就要彻底清除他。免得在我们身边惹出祸端,我们也睡不安稳啊。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刘渊的大将和臣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啥好主意。 石勒说:“我有办法。”只见他悄悄地跟刘渊耳语一阵,刘渊会意,微笑着点点头。 几天后,刘渊在宫中宴请了石勒和石会等人。席间,石勒外出去“洗手间”。 石勒醉醺醺地,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下站着一位美丽的小宫女,石勒仗着几分醉意,上去就抱了过来,随后就是一阵狂亲乱摸。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小宫女是又急又臊,随即就是没命地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喊声惊动了喝酒谈笑的刘渊、石会等人。刘渊一看是石勒在调戏宫女,大怒,马上命令卫兵把石勒捆绑起来。 第二天在朝会上,刘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虽然把石勒放了,但是还是狠狠地大骂了石勒一顿。 石勒于是负气出走,带着张敬、夔安和冀保三个人,就去投奔张伏利度。 见石勒这样有名的将军前来投奔,张伏利度既高兴又怀疑:心想这样的能人怎么有大头目不当,却来他的“小庙里”甘愿受屈呢?他偷偷派人前去查访,而后得知:哦,原来石勒在刘渊那里犯了事儿,得罪了单于刘渊,被刘渊大骂了一顿,没法在那里混下去了。难怪放着将军不当呢。 于是张伏利度不再怀疑,不久还与石勒结拜成兄弟。 他派石勒带领各部胡人去抢劫,这可是石勒的老本行了。自然轻车熟路,手到擒来,所以只要他带领弟兄们一出马,就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所向无敌。 张伏利度的手下将士还有各部胡人对石勒都敬畏佩服,他们跟随石勒四处抢劫,而后满载而归,高兴地对大头领张伏利度说:“你不知道啊,人家石勒将军打起仗来那个勇猛劲儿就别提了,真是勇不可挡啊!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拼命三郎’。”(现在这一带还有很多以“三郎”命名的村庄呢!) 张伏利度大喜:“我也看出这小子能说能干,敢说敢干,无人能敌啊!有他在我们这里边,我们还怕谁呢?” 没多久,石勒跟张敬都看出张伏利度部下的心都已归向自己,于是趁各部胡人聚会时石勒大喝一声,就让夔安制服了张伏利度。 石勒大声对各部胡人说:“今天我把大头领制服了,大家放心,不是为了对大家不利,而是为了要带领大家干大事。大家说吧,我与张伏利度谁能够成为大家的首领?谁更有本事让大家得到更大的好处呢?在我俩之间,大伙儿都愿意跟谁干呢?” 各部胡人都纷纷推举石勒。 石勒仍然宽以待人,竟然放走了张伏利度。 然后石勒率领这些收服的部众投归汉王刘渊,正好给汉王刘渊举行登基大典送上了一份“厚礼”。刘渊大喜,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来石勒醉酒调戏宫女以及刘渊痛骂石勒,是他们为了让石勒取得张伏利度的信任而上演的一出好戏。 公元308年,刘渊正式称帝,迁都平阳,国号为汉。给石勒加职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又把张伏利度的部众交给石勒指挥。 刘渊的儿子刘聪、侄子刘曜都和石勒来往密切,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纵论天下。 唯独太子刘和看着石勒不顺眼。他对父皇刘渊说:“我看石勒这个人气度非凡,有勇有谋,咱们应该尽早除掉他,以免夜长梦多,毁了咱们的大汉江山。” 十二、王弥投汉 刘琨退敌 太子刘和向父皇刘渊提出建议,要杀掉石勒。 刘渊说:“呵呵,猎人饲养鹰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它们为猎人捕捉猎物。咱的‘猎物’是什么呢?是晋朝,是洛阳。孩子,咱把鹰犬都杀了,咱自己去撵兔子吗?你处事温和,对长辈尊重,唯一一点不足就是度量不大,对手下没有恩德,今后你要注意这些。石勒是个人物,值得借重,另外还有一个人物,也不可小瞧,那就是要投奔咱的王弥。” 刘和说道:“谢父皇垂训。”就退下了。 王弥跟石勒一样,也是造反起家,唯一不同的是,王弥有文化,而石勒是个大老粗。 王弥,东莱(今山东莱州)人。王弥有才干,阅读过不少不同类型的书籍。年轻时游侠于洛阳,跟当时困居洛阳的刘渊关系相当不错。两人有时一起喝酒畅谈,有时一起吟啸高歌,诉说人生困苦,成了莫逆之交。 永兴三年(306年),东莱郡惤县县令刘柏根叛乱,自称惤公。王弥则带着家僮去追随他,并被任命为长史。及后刘柏根进攻临淄,击败驻守的将军刘暾并逼走青州都督司马略。但不久就被安北将军王浚所派的军队击败,刘柏根也在此战中阵亡。 王弥于是聚众于海岛之上,但被兖州刺史苟晞的弟弟苟纯击败,唯有逃到长广山作盗贼。 永嘉元年(307年),王弥与部众在青州和徐州掳掠,自称征东大将军,并杀害了两个太守。太傅司马越派鞠羡任东莱太守以讨伐王弥,但反被王弥所杀。后来苟晞率兵进攻并大败王弥。 失败了,就想起要投靠昔日的好友、如今的汉王刘渊。刘渊得到王弥投靠的信件十分高兴,任命他担任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为东莱公。 王弥经历了短暂的失败后,逐渐收拢聚集流亡逃散的残兵,军队重新大为振作。于是王弥派遣部将们分别攻打抢掠青州、徐州、兖州、豫州等地,攻陷郡和县,把郡守、县令大多杀掉,聚集了几万部众。这个时候苟晞再与王弥过招,双方已经旗鼓相当,互有胜负了。 所以,王弥大军势如破竹,攻入许昌。并从朝廷在许昌的武库里挑选了最好的武器,然后带领大军进逼洛阳。他逼近洛阳的消息令洛阳人心震动,宫城门白天也关闭。 晋朝“实权派”、太傅司马越派遣担任司马的王斌带领五千兵卒进京城防卫,并派遣督护北宫纯带兵保卫京城。晋朝廷诏令以王衍指挥征讨王弥的各项军事行动。 北宫纯招募一百多勇士,组成“敢死队”,利用王弥一路旗开得胜,顺风顺水,骄傲轻敌的心理,半夜突袭王弥兵阵,令王弥的军队不战自乱,而后王斌趁乱也从侧翼高声呐喊着杀入王弥大军之中。由于是深夜,分不清敌我,王弥大军慌乱之中自相践踏自相残杀,军队受到重创。王弥重新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见进攻洛阳失利,王弥黔驴技穷、恼羞成怒,将洛阳建春门放火烧着之后向东逃窜。王衍派左卫将军王秉追击他,在七里涧追上了王弥大军,双方激战中,北宫纯和王斌突率大军赶来增援,王弥已是强弩之末,丧失了抵抗力,只得仓皇败退。 经过两次惨败的王弥带领残兵败将逃跑渡过黄河,无路可走,只好投奔刘渊而来。汉王刘渊派侍中兼御史大夫等大臣到郊外迎接,刘渊下旨说:“我将亲自去将军的府第,擦拭座席清洗酒器,诚心诚意对待将军。” 刘渊接见王弥时,王弥惭愧地说:“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刘渊哈哈大笑:“王将军此言差矣——我军之内,目前能打到晋朝都城洛阳城下的,王将军是第一人啊!” 刘渊对王弥极为重用,任命他为司隶校尉、兼侍中,并授以特进职位。 刘渊的军事力量有了石勒、王弥等人加入之后,力量大大增强。便派刘聪攻打壶关、并州等地,命令石勒带领着手下的七千人为刘聪的前锋都督。 石勒当先锋,好像也是老熟套子活儿了。现在有了新主子,当然考虑要有新气象。 石勒跟张敬、孔苌等人协商自己治军的一些整体思路和注意事项。 石勒说:“咱现在依靠着刘渊这棵大树,当然要服从人家指挥,完成人家分派给咱的战略任务。但是,咱们也应该有自己的一些长远打算。这也是你们平时给我讲过的。” 张敬说:“我认为,主公带领我们要成就一番事业,还是要学刘邦的约法三章,也就是说在一般情况下,尽量维护胡人部众和汉族百姓的利益,争取民心。” 石勒说:“嗯,很对。还有呢。” 孔苌说:“我考虑,咱们队伍里是否也多吸收一部分读书人呢。猛冲猛打要靠武将,可是要治理地方,安抚百姓,在军事上出谋划策,还需要有一定经验的文官和读书人。晋朝注重门第,一些下层有能力的书生人才都被埋没了,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些失意文人,把他们收拢起来,加以利用。” 石勒说:“我也有这个意思。咱们不妨把这部分失意文官和读书人收拢过来,集中到一起,为咱们打仗和安抚百姓出谋划策。就专门成立一个机构收拢这些人才,起名叫‘君子营’吧。你们看怎么样呢?” 张敬和孔苌都很高兴,说挺好的。 当时的并州刺史刘琨派遣护军黄秀率军援救壶关,被石勒大败于白田,并且杀死了黄秀。于是石勒攻陷了壶关,在壶关一战中立下了头功。 然后石勒和刘聪兵分两路——石勒率领三万人进犯魏郡、汲郡、顿丘等地,刘聪带领三万多人去攻打并州等地。 这些地方都是前两年石勒跟汲桑大军攻打过的地方。 石勒对这些村寨堡垒,也学着苟晞将军的样子,围而不打,搞心理攻势。没想到还真起作用——这五十多个村垒的百姓和兵将都知道石勒将军的厉害,便望风而降。石勒对全部村垒头目都授给将军、都尉的印章和绶带,并从百姓中挑选了五万强壮者作为兵士,对老弱病残的百姓仍让他们在原地安居。石勒在三台抓住并杀了顽抗到底的魏郡太守王粹。 由于注重了对老百姓的保护,因此,石勒大军不但自身得以壮大,而且在百姓心中留下爱民的好名声。 当石勒进军常山郡后,西晋安北将军王浚,派他的大将祁弘,带领鲜卑段务勿尘等十余万骑兵来攻打石勒,由于兵力悬殊,新招的兵士缺乏战场经验,石勒在常山的飞龙山上,被祁弘和鲜卑联军打得大败,死伤万余人。石勒只得退据黎阳(河南浚县东) 就在这时,乞活军活动在黎阳的一支在和匈奴刘渊帝国的战斗中被打败,遇见了也是败军的石勒大军。 石勒得知汲桑被乞活军杀死的讯息,正好要找乞活军报仇,石勒是七万多人,而乞活军只不过一万多人。但是“乞活军”旺盛的战斗力,还是让石勒及其众将大吃一惊。 论一对一厮杀,郝亭对王阳,都是长枪对长枪;田禋对支雄,正好是大刀对大刀;田兰对桃豹,是长枪对大刀;薄盛对郭敖,是方天画戟对长枪。 几个回合过去,石勒一看,自己这一方显得力不从心。所以,冲其他大将一打招呼,吴豫,郭黑略、刘膺、逯明四人就加入了战团。 “乞活军”一看对方以多欺少,两人打一个。于是,冉隆、冉襄冲了出来,但是,石勒大军仗着兵多将广,随之,张群、张敬、刘征、刘宝截住他二人又以二对一投入战斗。 这样一打,石勒一方依靠人多优势,自然占了上风。没半个时辰,杀死了田禋、薄盛、冉隆和冉襄。 刘膺使用的兵器特殊,先使用的是长枪,等看准时机,趁对手不备,换成了七节长鞭,长鞭一轮出去,缠住了对手田兰,使劲一拽,把他扯下马来,活捉了他。 吴豫和王阳对付郝亭。吴豫瞅准了机会,投出去一直飞镖。郝亭突见一道亮光闪过,知道对方使用了暗器,身子轻轻一躲,但是飞镖不是冲他本人打过去的,而是冲着他的坐骑。飞镖打在马头上,马倒地毙命,郝亭被掀下马来。王阳和吴豫活捉了他。 然后石勒率领大军向“乞活军”掩杀过去,把“乞活军”杀得溃不成军,四处逃窜。 石勒问田兰和郝亭:“是谁杀死了汲桑头领呢?” 田兰说:“是我杀死的,难道汲桑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石勒说:“为啥说他该死呢?” 郝亭说:“第一是他杀死了带领我们‘乞活军’一路东行的恩公司马腾;第二是他为了贪图个人享受,残酷压迫杀害了多少无辜百姓啊?而且他是拿着无辜平民的性命开玩笑——大夏天穿皮袄,做皮褥子,还让十多个小姑娘扇扇子,感觉不凉快了就杀人,你说该死不该死啊!” 田兰说:“你们是为兄弟报仇,我们是为恩公报仇。反正都是报仇杀人。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不必废话。” 于是石勒把他们杀了。 石勒拿着这些“乞活军”头领的人头,带领众弟兄祭奠了汲桑大哥。 然后石勒厚葬了“乞活军”的这几个头领,说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父亲冉隆和哥哥冉襄等亲人都在这一战役中壮烈牺牲,11岁的冉瞻勇敢地挑起了领导这支“乞活军”的重担。冉瞻带领所部乞活余部继续与胡人英勇战斗。(石勒杀死了乞活军头领为汲桑报了仇,后来这个冉瞻的儿子冉闵作为“乞活军”头领的后代,他又杀了众多胡人,几乎灭绝了羯族。这是后话) 石勒随即转而进攻信都(河北冀县),杀了晋朝冀州刺史王斌,并连败多名赶来支援的晋军将帅。刘渊因此提升石勒为镇东大将军。 石勒打仗连连获胜,但是,刘聪进攻并州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强硬的对手——历史上有名的爱国志士刘琨。 这天,匈奴骑兵三万多人马在车骑大将军刘聪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杀奔并州,消灭了周围的散兵游勇之后,大兵迅速包围了晋阳(今太原),他们知道并州刺史是刘琨,但是不知道刘琨还是个很有才能的将领。 说起刘琨,大家应该相当熟悉,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闻鸡起舞的“先行者”之一。西晋文学家、音乐家、军事家。“金谷二十四友”成员之一。西晋著名的爱国将领。 能成为一“家”就了不起,人家占了三“家”,可见刘琨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当时晋阳城里守军不过两千,刘琨一面调集军队准备死守,一面派人出城求援。刘琨心想,如与敌军硬拼,敌众我寡,必然兵败城破,还是先等等援军吧。可是过了七天援军仍然未到,城内粮草不济、兵士恐慌万状。 刘琨登上城楼,明月之下,俯视城外敌营,苦思对敌良策。他久久凝视远方,英雄的胸襟,寂寞的壮怀,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长啸。慢慢地他借着皎洁的月光,发现匈奴兵有些骚动——“哦,看来是我的长啸惊醒了他们。” 这一下启发了刘琨,忽然他想起“四面楚歌”的故事:“嗯,对了,咱也这么办。” 于是刘琨叫人取来匈奴人最喜爱的乐器——胡笳,朝匈奴兵营吹奏起来。刘琨本来就是个音乐家,他自己弹奏的胡笳曲是那么悦耳动听,又是那么哀伤凄婉,就像是年老的慈母在呼唤久别的孩子,又像是年轻的妻子在思念在外的丈夫…… 刘琨精通音律,他创作的作品称为《胡笳五弄》,包括《登陇》、《望秦》、《竹吟风》、《哀松露》、《悲汉月》五首琴曲,琴曲中融入胡笳音调,描写了塞外荒漠苍凉的景象,抒发了思乡和爱国之情。 《胡笳五弄》一直流传到唐代,当时的著名琴师赵耶利,曾将它们加以修订并编入谱集,现存唐人手写的《幽兰》文字谱后列有这五个曲目,唐代盛行的《大胡笳》、《小胡笳》也有可能是吸收了《胡笳五弄》的艺术成果,曲中也包含着胡笳音调。 刘琨一遍遍地吹奏着他创作的的乐曲,连他自己也被感动得流下了热泪。这时,忽然有人发现匈奴兵营有了动静,传来“呜呜”的哭泣声。 “报告刘将军,敌营有人在哭。”卫兵报告刘琨。 刘琨说道:“有效果就好。命令会吹卷叶胡笳的军士全部到城楼上来报到。” 于是刘琨很快组成了一个胡笳乐队,朝着敌营那边一遍遍吹起了《胡笳五弄》。他们吹得既哀伤、又凄婉,匈奴兵听了军心骚动。他们的哭声更大了。 第二天一早,卫兵赶来报告:“匈奴兵已经全部撤走了。” 刘琨听了,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原来,胡笳本来流行于北方少数民族地区,只不过是被汉族将领、音乐人才刘琨刺史发扬光大并加以利用了。昨夜刘琨的胡笳曲勾起了匈奴人的思乡之情,并很快感染了大部分将士。尽管大将刘聪对他们百般打骂,劝说,但是他们依旧思乡心切,士气低落,有人还结伙逃回去了。大将刘聪眼看将士们已无心作战,就下令连夜撤兵,退回家乡去了。 凭着一首胡笳曲子,救了一座孤城,刘琨胡曲退敌的故事被传为千古佳话。 给读者的话: 王弥、刘琨后来都是石勒的强敌啊。 十三、内丘洗肠 指点迷津 石勒大军打到了信都,惊动了附近大小州县。 近来他的“君子营”里又增加了新俘获的或者主动投奔的“知识分子”,他们都来自冀州、信都一带,包括郭殷、程琅、徐光、程遐、王波、郭荣等一批智囊精英人物——充分说明石勒具有战略眼光,这些人在建国前是谋士是将军,建国后则是股肱之臣,成了后赵的顶梁柱和奠基石,为他的后赵建国和治国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石勒妻子刘二丫发现新来的程遐有个妹子,很是漂亮贤惠,便主动向石勒提出建议,让石勒收纳“二房”。石勒当然高兴坏了——摊上这样心胸宽阔的老婆,就是有福啊! 石勒老婆除了帮助老公讨小老婆之外,还负责为老公和自己发展下一代,积极培养接班人:在生养了一个儿子(石兴)的基础上,又抱养了一个男婴,取名叫石堪。 在石勒妻子刘二丫的亲自张罗下,石勒和程氏很快“成其好事”。 有了新媳妇,石勒干革命工作的劲头当然更足了。 从信都往西边走没多远的中丘(今河北内丘),张宾正在中丘的龙腾山上游山玩水。 张宾(?—322年),字孟孙,东晋后赵赵郡南和(今邢台南和)张相人(乾隆十四年《南和县志》),一说邢台内丘人。十六国时期后赵大臣、著名谋士和政治家。张宾胸怀大志,谋略过人。 张宾的父亲张瑶,曾任中山太守。张宾自幼好学,“博涉经史,不为章句,阔达有大节”(《晋书?张宾载记》)。他常对其兄弟说:“吾自言智算鉴识不后子房,但不遇高祖耳”(《晋书?张宾载记》)。为五胡十六国第一流的谋士。 张宾曾在刘渊的帐下担任过高级参谋,很受皇帝刘渊的器重。但是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被疏远了。咳,真是“高处不胜寒”啊!一句话一个事儿,不对领导心思,就会导致感情“破裂”。这里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因素。说不透的玄机,莫名其妙啊! 莫非刘渊多数依靠的是匈奴文武官员,像他这样的汉族小吏,根本得不到信任和重用?莫非有人在其中挑拨是非,向刘渊进了谗言?刘渊一纸诏书命他担任中丘王帐下都督,他一头雾水,不知为啥这样安排——这明明就是充军发配嘛。于是他长时间郁郁不得志。尽管走马上任了,但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消极应付呗。 所以张宾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就病了,这一病就是半年,他的官职也被免去了——对于官职的丢失他倒并不在意,倒是感觉优哉游哉,乐得自在。真的是“无官一身轻”吗?也不是。他心情很郁闷,平日里不是看书,就是下棋,再就是寄情山水,寻求心灵的寄托。 今天他又信步登上龙腾山,锻炼身体,磨练意志,把自己放归自然。 他爬到山顶,走过扁鹊庙,在山顶极目远眺,望西南,襄国城(今邢台西南)仿佛就在脚下,望西边是绵延不绝茫茫苍苍的太行山脉,再看东、南、北方,是一望无垠的千里大平原,他从心底里感叹了一声,壮哉!我们的大中华。但是紧接着就是无尽地忧思:可惜呀,战乱四起,生灵涂炭,刀光剑影,无止无休……唉!在这壮美的天地间,在这惨绝人寰的争斗中,自己真是太渺小了,有志难伸,无能为力啊! 感慨良久。 眼看夕阳即将西下,他才开始下山。 “这里风景不错,进扁鹊庙烧个香吧,听说很灵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咦!什么时间身边多了个人呢?他浑然不知。 他扭头一看,是个僧人,看样子年岁已经不小,大约七八十岁的样子,但精神矍铄。 “嗯……是挺灵的,扁鹊是个好大夫,不过我没病,不用上香。” “在山清水秀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也能祛病健身,益寿延年。” “是的,我经常在这里游玩。咦!几天没来,这里怎么多了块石头?呵呵,还有题字?叫洗肠渊。嗯,名字不错,含义丰富婉转——不明说这里清冽甘甜,却说能‘洗肠’,嗯,不错不错,别致新颖,意境深邃,名字改得好,妙哉!” 于是二人就这样聊着,一边走着。 又往前走了几步。 来到了半山腰,一条小河边。 只见老人家,脱下上衣,蹲在小河边,手往左乳下一摸,就掏出了一挂肠子。 张宾看见这么大年纪的僧人,掏出了肠子,大吃一惊: “老人家,别玩儿命,赶紧放回去!” 僧人哈哈大笑,说道:“没事,已经掏出来了。”(莫高窟初唐第323窟北壁东侧中部故事画下层左侧,描绘的就是佛图澄在河边以水洗肠的情景。) 张宾看了看,说道:“怎么没看见你开膛破肚啊?咦,怎么回事啊,也没看见流血啊?” 僧人指了指左乳下边说:“看吧,这里有个洞,想洗的时候,就从这里掏出来,洗好之后再从这里放回去。然后用一团棉絮堵住这个口儿就行了……不会流血的,我是经常要洗的。” 张宾说:“经常洗?洗它干什么呀?” 僧人说:“当然是为了去除污垢垃圾了?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都很容易受到污染的。要保持六根清净,心明眼亮,心如明镜,清净自身,才能慧眼独具,看清万物——这庙里的主持真差劲,我在这里洗那么多次肠子,只有一次让他看见了,就把这里改名了,真讨厌!” 张宾说:“看清万物?哈哈哈,那你看看我,能看清吗?……别当真,我是开个玩笑。嗯,我明白了,洗肠渊的名字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哦,我想起来了。原来这里是不叫龙腾山的,叫篷雀山,都是因为一个得道高僧的到来改的名字。 “听说前些天因为这方圆百里之内,干旱少雨,地里的庄稼半死不活,老百姓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眼看着一年的收成又将没有指望。中丘县令组织过好几次规模宏大的求雨仪式,但是滴雨未下。恰好这个时候,中丘县令听说这个山上来了一个高僧神通广大,能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亲自登门,请求这个得道高僧作法,为这一带求雨。 “还得说人家这个得道高僧真不含糊,人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让县令找来几个壮汉子,手拿锨子一类的工具,来到山坡下。在农田里转悠了一会儿,高僧用手一指,说道:‘就在这里,你们可以往下挖掘了。’县令和壮工也不知道下边有什么,就按高僧的命令,开始挖掘,才挖了一米深,就被高僧叫停了。 “高僧走到坑边,轻轻地用袈裟一忽闪,坑里边立刻暴露出一条小龙。这小龙一动不动,好像在冬眠一般。身长大约一两米长。高僧嘱咐大家不要去碰。他自己走近小龙,用一根木棍指着这条龙念了几声咒语。顷刻之间,把龙唤醒,醒后的小龙腾空而起。又是顷刻之间,就见风云突变,电闪雷鸣,片刻之间,大雨倾盆,遍地流水。 “老天下了这一场透雨,方圆百里之内都缓解了旱情。得道高僧真是功德无量,解民于倒悬啊!中丘县令于是把这座蓬鹊山改名叫龙腾山,而且还在此山建了龙兴寺。哈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位人人称颂的圣僧佛图澄大师了吧。失敬失敬!” 僧人并没理会掘龙咒雨的话茬,说道:“这个龙兴寺,如果贫僧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在这几年在中华大地上修建的第57座寺庙了。” 张宾说:“战乱时代,人人自危,确实需要精神安慰。但是,灾荒不断,兵荒马乱,随时都有可能刀剑加身,朝不保夕,人心不稳,你能在这种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在刀丛箭雨中矢志弘法,普度众生,真是了不起的英雄啊!” 僧人对张宾的夸赞置若罔闻。他仔细看了看张宾,似乎要把他看穿,他突然说:“你没病,当然可以装病。其实嘛,你心里也确实有病……” 张宾大吃一惊,因为这句话一下子点到了他的要害——他从来到中丘任职以来一直就是装病。 僧人说:“积存了过多的货物,总是找不到买主,心里肯定会急出病来的,也影响到你身体的五脏六腑,而且也会让你减少寿命。可惜啊,阿弥陀佛!” 张宾说:“我很气愤,不愿跟那些泛泛之辈称兄道弟,更不愿让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呼来喝去……” 僧人说:“人才与泛泛之辈怎么区别?千里马跟劣马怎么区分?别说你脸上没写着,就是你脸皮或身上用刀子刻着‘人才’、‘千里马’字样,没人认可事小,弄不好还会有人把你当成神经病呢。” 张宾说:“咳!也是。” 僧人说:“哈哈,不过也有办法区分——让马跑起来啊!” 张宾说:“没有合适的主人,即便是千里马,跑的劲头儿也不会很大。” 僧人说:“可是眼下,一个跟你非常投缘的‘买主’,即将到来,马上就要跟你风云际会了。” 张宾非常惊奇,说道:“真的吗?我等他很久了。” 高僧说道:“哈哈,‘张良’马上就要见到‘刘邦’了,可喜可贺!” 张宾更加诧异:“这个……这个你也知道?我确实说过这话,也经常自比张子房,还说可惜遇不见沛公呢!” 僧人说:“下个月,他们就该过来了,就在城东三十里的柳树村扎营。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你的心愿也就可以‘圆’起来了。” 张宾说:“哦,时间、地点挺准确的。那个人是刘渊吗?” 僧人摇了摇头。 张宾说:“是王弥吗?” 僧人继续摇头。 张宾说:“那该是王浚吧?” 僧人说:“那当然不是了——这个你心里明白。” 张宾说:“难道是石勒?” 僧人终于点了点头。 张宾哈哈大笑,他双手合十,弯腰向老僧深施一礼,说道:“真神僧也!在下张宾,对圣僧佩服之至。我总感觉颇有一肚子智谋学识,自比张良韩信,一直感叹难以遇见高祖刘邦。这几年天下纷争,我仔细研究琢磨了好多将领头目,最近才发觉只有一个将领胸有大志,值得我辅佐——就是这个石勒将军。前几天有个老乡要给我引荐一下……” 僧人“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张宾说:“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靠别人引荐呢?哈哈哈……” 笑声在山谷回响,人已经远去了。 再看老僧,他两眼望着远方,依然是那样端庄而飘渺。 给读者的话: “佛影”日渐明朗起来。稍安勿躁! 十四、提剑军门 大呼请见 八月十五,中秋节。 一大早,张宾背着行囊,提着宝剑,踏上了投奔石勒的道路,接近中午来到了城东柳树村石勒大帐前。 沿途他已向盘查他的士兵打听过了,圣僧说的没错,这里确实驻扎着石勒的部队。 他心里暗自感叹:圣僧厉害啊,能掐会算,料事如神,确实比我张宾强那么一点点儿…… 嗯,这个大帐,应该就是石勒的营帐吧。 营帐前面是两个威武雄壮的卫兵。 张宾问候了他们一声。然后问道:“这里是不是石勒将军的大帐。” 两个卫兵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问这个干啥?” 张宾对站岗的军士说:“我知道石勒将军就在这里,请你们向石勒将军通报一下,就说张宾前来报到。” 士兵说:“你是谁啊,就让我去通报。” 张宾说:“我说了啊,我是张宾。” 两个士兵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没听说过……你有名刺(名片)吗?” “没有!” “那……你有介绍信吗?” “没有——我知道自己该去找谁,干嘛让人介绍呢?” “你有推荐信吗?” “没有?” 两个士兵笑了:“哈哈哈,怎么啥都没有啊?” 一个士兵解释说:“哦,这么说吧——没人推荐没人介绍,你怎么就找上门来了呢?” 张宾说:“为啥一定要有人推荐有人介绍才能来呢?” “这……”这个问题把两个士兵问住了,“因为……因为,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这种瞎碰乱撞主动送上门来的。” 看来是“老革命”遇见了新问题啊,张宾笑了,他说:“那你们就赶紧进去通报吧。” 两个卫兵也笑了,说道:“嗯,对不起,我们不能去——因为你啥都没有。” 张宾“咳”了一声,说道:“那好吧,你们到底通报不通报?你们不通报,那我就自己进去了。”说着作势就要往里走。 两个卫兵急忙拦住:“别胡闹!你不知道吗?擅闯军营是要被砍头的。” “那……那我自己也有办法,我大声喊起来,他听见了就会出来见我的。”看来张宾有些急了。 两个卫兵对视了一眼,笑道:“你喊吧,没人理你的。” “嗨,我说两位怎么这样呢?那我就真大声招呼了。”这个时候张宾真急了,他一手按着剑柄,一手叉腰,昂首挺立,豪气万丈。这架势真好似一座豪侠义士的巨型浮雕。 他只好扯开嗓门大声喊叫:“石勒石将军石将军,我是张宾。石将军,张宾特来投奔。张宾特来拜见石勒石将军!” 整个营帐静悄悄的,根本没人应声。 两个卫兵笑了:“哈哈,别喊了,喊破嗓子也没人理你!上哪里去没熟人也是不好办事的。” 这句话更激起了张宾的斗志——我满怀希望,一心想投奔他,想献出我的智慧,难道就真的没人接受吗?难道我的平生所学就这样跟着我一起终结一起腐烂吗?不会的! 张宾气冲斗牛,豪气干云,他继续大声呐喊:“石勒将军,在下张宾,特来拜见!石将军,我是张宾啊,一定要见到您!” 豪迈的声音在军营上空久久回荡。 两个士兵说:“算了吧,别喊了,影响了将军的大事,肯定饶不了你……快走吧!”边说边过来推搡他。 张宾挣扎着,继续大声喊:“石将军,石将军,我是张宾,我一定要见石将军……” “……是谁在军营门前大声喧哗?”军营里边一个声音高声喝问。 “是我,张宾。是我特地前来拜见石勒将军!”张宾大声对答,丝毫没有胆怯。 军营里走出来了一个黑大个子。 两个卫兵赶紧站好,向“黑大个”敬礼。卫兵说道:“报告郭将军,是这个人大喊大叫的,吵着要见石将军。” 这人正是郭黑略将军,由于浑身生得黑,再按他名字的谐音,人便送其外号“锅黑铁”、“黑铁锅”等等。 郭黑略上下打量了张宾一下,见张宾神清气朗、器宇不凡。便问张宾:“找石将军干啥呀?” 张宾从容说道:“来投奔他,为他出谋划策。” 郭黑略“嘿嘿”一笑,说道:“哦,‘君子营’里有一大堆文人墨客了,不缺出主意的。既然你来了,那就进去见见石将军吧。” 张宾哈哈一笑:“看来唯独缺我一个最管事儿的了。” 郭黑略一听很惊讶:“听你说话口气不小啊,不知你的本事是否跟你的口气一样大?” 两个人走进中军大帐。 张宾见到中军大帐的主帅位置,坐着一个威武雄壮、高鼻深目的将军,便知是石勒无疑,于是上前深施一礼,从容说道:“中丘张宾见过石将军——我今天是特来投奔石将军的。” 石勒上下打量了张宾一番,见他背着行囊,提着宝剑,文质彬彬,器宇轩昂。既有书生气,又有豪侠气概。便说:“嗯,欢迎!来了就好,让他们先安排到‘君子营’吧——原来你干过什么呢?” 张宾说,原来在中丘王帐下当过将军。也在刘渊手下当过参谋。 石勒说:“嗯,知道了,那你就先去‘君子营’吧。这个‘君子营’原来由张敬、孔苌两个人负责了,前些天来了个刁膺,‘君子营’里都说他有些聪明才智,现在他是总头目……你先做个军功曹吧。” 张斌说:“知道了。那……将军没别的吩咐,卑职即当告退。” 对石勒的安排,张宾依然没有说什么——你封个什么,就算个什么吧。即便你什么官儿也不给,反正我也是冲你来了。 石勒吩咐衙门将军王波把张宾领了过去。 石勒对郭黑略说:“新鲜,有创意,这种主动来投靠,喊着要见我的人,还是头一个吧?这样的会面,别具一格啊!” 郭黑略说道:“听那些秀才们说过,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言;有非常之言,必有非常之行;有非常之行,必有非常之功。这个人决非常人!” 石勒说:“哈哈,前些天,有些人还说刁膺不是常人呢——人家天天洗澡,走起路来,像个娘们儿。姿势中规中矩,没有两个人驾着看来真不敢瞧蚂蚁窝——怕掉到井里去。这两个人走到一起,还真是一对儿活宝啊。” 郭黑略说:“哈哈,这一回‘君子营’可就热闹了。” 再说张宾来到“君子营”,那几个同僚刁膺、王波、程琅、程遐、郭殷等人正闲的蛋疼呢,见刚过来个生个子,何不拿他涮涮开开心呢?于是就与他开始了“盘道”: “听说你是不用人介绍,自己过来的,对吧?” 张宾说:“是的,这么大了,不用让父母抱着背着来了。” “哦,听说是大呼小叫着要见石勒将军——你看看,这些来了半年一年的,也没怎么跟石勒将军打过照面呢,你一来,就见到了一把手,也真够给你面子了。你这样做,跟古代的毛遂差不多了,你这是当代的毛遂啊,可喜可贺!” 张宾说:“嗯,我也很佩服毛遂的,尤其是毛遂自荐,成为一段历史佳话。我佩服这种精神,敢于在主公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说明他有胆有识。” “呵呵,今天你这行为,足以说明你也是有胆有识了? “呵呵,我有无胆识,以后大家会知道答案。今天咱还是说毛遂吧,我也有不佩服他的地方。” “哦?你看这人刚来,真够牛的,还敢说自己不佩服毛遂。” 于是有人就把嘴撇到了后脑勺:“那你为啥不佩服毛遂呢,他怎么惹你了?” “哈哈,他并没有惹我,他是惹了大伙儿,比如他说的话,有的我就不太赞成——他就不怕众怒难犯吗?” “哦?哪句呢?” “战国时期,赵国的宰相平原君势力庞大,家中养了几千名食客。其中有位叫毛遂的食客,待了三年,都没有什么别的贡献,平原君虽然觉得很奇怪,却也没有埋怨,任由他在家中吃住。” 后来,赵国的国都邯郸被秦军包围,情势非常危急。于是赵王派平原君到楚国,劝说楚王和赵国合作,共同出兵对抗秦国。平原君回家后,准备从食客中选出二十个文武全才的人一同前往,可是选来选去只有十九人合格,还差一个人。平原君正伤脑筋,毛遂突然走上前对平原君说:‘我是最适合的人选,愿意跟从公子前往。’ “平原君说:‘有才能的人在人群中,就好象一把锋利的锥子放在袋子里,立刻就会穿破袋子,显露锋芒。而你在我这三年,却没有杰出的表现,我看你还是留下吧!’毛遂回答:‘我是现在才要进入袋子里,不然我这把锥子早就穿破袋子,显露出它的锋利,而且连锥柄都要穿出袋子了。’平原君心想,反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适合的人选,于是平原君就带着毛遂等二十人赶往楚国。那十九个人一个劲地讥笑毛遂自不量力。 见到楚王,平原君说明了局势和利害得失,费尽口舌,却都无法说服楚王,同行的十九名食客也没有办法、想不出好点子。他们便一齐把矛头对准毛遂说‘上吧,老弟,现在可是你的锥子尖露头的时候了! “哪知毛遂当真挺身而出了。这时候他手按宝剑,走到楚王前面说:‘大王的性命现在掌握在我的手中!楚国有几百万精兵,然而在上次的战役中却被秦国几万人的军队打败,夺去了许多城池与土地,连我们赵国都替你们感到羞愤。赵国提议两国联合抗秦,是在替你们楚国报仇啊。’ “楚王听了觉得毛遂说得有理,再加上毛遂拿着宝剑威胁,就同意结盟,订下和约。并立刻发兵支持赵国,解了邯郸之围。 从此,平原君再也没有小看过毛遂,而是夸赞毛遂三寸之舌,强似百万之兵,并把他当作上宾招待……” 刁膺、程琅听了,鄙夷一笑,说“这个大家都知道啊,毛遂说这些怎么会得罪大家呢?” 张宾平静地说道:“诸位莫慌,关键的地方到了——回来后他对十九个同伴说道‘公等录录,所谓因人成事者也。’你说这话气人不气人呢。” 张宾接着说:“一件大事儿最后干成功了,他就把功劳一股脑儿都算到自己头上,说什么‘你们都是因人成事,跟着混饭、滥竽充数的酒囊饭袋,这件事能这样顺利,就是我自己的功劳’诸位想想,这样就不太好了。 “即便你的功劳很大,主要功劳确实是你的,大家确实没出啥力,真的是跟着你沾光了,你也不能说到人家脸上啊。再说人家都跟着捧场去了,没有混到出场费,没有当上主角当上明星,也该混个脸熟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啊。”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宾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众人拾柴火焰高,你毛遂再能,也不该一棍子打死一船人,下次如果你毛遂要自荐,大家连个机会也不给你,看你还怎么在事后自卖自夸!?” 大家又哄堂大笑起来。 来到石勒大军,从此张宾就有了他大显身手的舞台。 十五、刘渊死亡 刘聪夺位 自从石勒设立“君子营”以来,战争之初和战争进程中多次听取读书人意见,你还别说,当真见效啊。又连续打了几个胜仗。石勒又被任命为汉东安大将军。军内可以设置机构。于是石勒任命张敬、刁膺为左右长史,任命夔安、孔苌为左右司马,张宾为军功曹,支雄、桃豹、逯明等为将军。 这天石勒跟这些骨干一起召开了军事会议,讨论了当前形势和下一步打算。 张敬说:“最近听说,刘渊身体不太好,一个劲儿在考虑安排后事呢。” 桃豹说:“皇帝都不长寿啊,每天那些宫中美女要压榨他多少油水啊?” 刁膺说:“不会吧?你看人家不是还安排大家攻打洛阳吗?” 孔苌说:“那也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吧。攻打洛阳,消灭晋朝一直是他的心愿。恐怕他的心愿难以在有生之年落实了吧。” 石勒说:“他死之后,谁会接班呢?” 张敬说:“看来是刘和无疑。” 张宾说:“只是这个刘和水平并不咋的,只会把汉带到茄子地里去。” 石勒说:“那正好啊,咱们可以乱中取利。” 夔安说:“我看这个刘渊有点外待咱——安排给咱的差事儿,不是担任先锋,就是攻打侧翼。正面交锋的事儿,打主攻的任务,从来不会交给咱。” “哈哈哈……夔安看问题挺透彻地,咱本来就不是人家刘渊的嫡系部队和心腹啊,这也就难怪了,”石勒说道。 张宾说:“尽管如此,也没影响咱实力大发展,已经十多万人了。刘渊就是怕咱发展太快,才不让咱担任主攻呢。” 孔苌说:“王弥也在发展自己的实力,最近派曹嶷带兵5000人东下,似乎有很深的的战略意图。” 石勒说:“这个王弥是我最担心的。咱们要尽早想法除掉他。” 郭黑略说:“嗯……据我推算,刘渊安排的两次攻打洛阳都将会无功而返。” “啊!”一个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黑将军”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家都很吃惊。 王阳摸了摸郭黑略的额头,扯着破锣嗓子说道:“这黑小子不发烧啊,怎么也敢说胡话了呢?” 支雄瓮声瓮气地说:“你啥时学会算卦了呢?” 郭黑略说:“昨夜做了个梦,这句话是有个人告诉我的。” “是个仙女吧?”王阳说。 郭黑略说:“是啊,你怎么知道呢?不是仙女,是个白胡子老头。” 大家哄一下笑了,谁也没当回事。 刘渊自建立“汉”朝小朝廷以来,就有一个梦想——赶紧把晋朝灭了,弄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自己当皇帝。 虽然建国好几年都是东征西讨,地盘扩展不小,可是晋朝的根基未动啊,所以令刘渊心急火燎的。 这天朝会上,侍中刘殷、王育等向刘渊进言说:“殿下自起兵以来,已历数载,但仍偏守一方,军威未震。如能集四方兵力,并力一战,拿下河东,再挥师西南,攻克长安,然后以此为都城,征发关中之兵,取洛阳,灭西晋则易如反掌了。这也正是高祖皇帝创立基业的方略。” 你听这话,从文臣嘴里说出来是多么轻松啊!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你们到战场上尝尝那滋味试试。有几个不吓尿裤子的?话容易说,牛也不难吹,天下可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可人家大人物就喜欢这种大话。 看见了吧——刘渊听了大喜,因为这是他多年的心愿。于是他马上就进行了布置。派刘聪等人领兵攻打洛阳。 晋朝廷得知刘渊大军进攻的战报,下诏命令平北将军曹武等人抵御刘聪,好几道防线都被刘聪突破。而后刘聪长驱直入到达宜阳。 人太顺利的时候,就容易犯浑。这次刘聪就犯了一个大错误,刘“聪”就没“聪”起来:他自己倚仗着已经多次取胜,骄傲轻敌,懈怠而不进行防备。九月,弘农太守垣延假装投降,夜间突袭刘聪的军队,刘聪大败而归。 刘聪回朝,刘渊身穿素服,出城五里来迎接。这令刘聪等众将士非常惭愧。 刘渊对大败仗归来的将士们说:“失败了,怕什么?咱们打了多少次?不是胜仗远远多于败仗吗?休整几天,继续打,一定能把洛阳拿下来!” 几天之后,汉主刘渊再次派遣楚王刘聪、王弥、始安王刘曜、汝阴王刘景率领五万精锐骑兵进犯洛阳,大司空雁门刚穆公呼延翼带领步兵作为后续军队。 刘聪等人长驱直入,很快就到达宜阳。 晋朝廷因为汉军刚刚失败,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快又来了,大为恐慌。兵贵神速嘛,敌人可是不按你的套路出牌。 这次果然顺利,刘聪率兵很快到达洛阳城下。并屯兵西明门。 晋朝军队组织起来,也都不是吃干饭的。北宫纯等人带领一千多勇士趁黑夜突袭汉军营垒,杀了刘聪的征虏将军呼延颢。让刘聪折去一员大将,也挫了匈奴大军的锐气。 于是,刘聪向南到洛水驻扎。他的部将呼延翼由于鞭打士兵,侮辱偏将,结果夜间被自己的部下杀死,其部众从大阳溃散逃回。 刘渊接到刘聪出师不利的战报,下令让刘聪等人撤兵回来。 但是刘聪上奏表说:“晋朝军队微弱,不能因为呼延翼、呼延颢死了而撤兵。”坚持要留下来进攻洛阳。刘渊同意了。 这时候,晋朝太傅司马越加强了环城防守。 刘聪一看短期内难以奏效,就把洛阳围得铁桶一般,每天喊上几嗓子,或者敲敲战鼓,进行一番佯攻,吓唬一下城里的守军。然后自己悄悄到嵩山祈祷,留下平晋将军安阳哀王刘厉、冠军将军呼延朗代理指挥留守的军队。 太傅司马越的参军孙询得知这一重要情报,便劝司马越乘虚出兵袭击呼延朗,于是司马越果断命令孙询带兵出击,一举杀死了呼延朗,另一个匈奴大将刘厉怕刘聪追究责任主动跳入洛水而死。 这时大将王弥过来对刘聪说:“现在咱们军队既然失利,洛阳的防守又很坚固,而我们的运粮车还在陕地,粮食支持不了几天,殿下不如与龙骧大将军刘曜退还平阳,筹备粮食发给兵士,再进行下一步行动。我也收兵筹谷,在兖、豫地区待命,你看怎么样呢?” 刘聪说:“本来父皇有旨意让我撤兵,是我主动要求留下的,现在怎么好意思出尔反尔呢?” 正巧太史令宣于之对刘渊说:“我夜观天象,发现现在晋朝气运还旺盛,到了辛未年,咱们才能得到洛阳,现在大军如果不撤回来,一定失败。”刘渊于是召刘聪等人回来。刘聪这才顺坡下驴,退军回来。 汉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回到平阳。 王阳、支雄、夔安等将军对郭黑略说:“蒙对了一次,成神仙了,继续算卦吧,还能算对啥呢?” 郭黑略说:“反正是瞎蒙的,再蒙几次怕啥呢?我算计着刘渊快死了,刘和接班后干不了几天,刘聪就上台了。” 王阳说:“这次是仙女告诉你的吗?” 郭黑略说:“看不清是不是仙女,如果能看清,我还想让她当俺媳妇呢。”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永嘉四年(310年)七月,刘渊病重。刘渊及时做了后事安排:不久刘渊病卒。(十八日)刘渊一死,太子刘和即位。 正像刘渊评论的那样,这个太子刘和性格多疑,对下没有恩德,而且理政能力严重不足。 先帝的棺椁还没下葬,烦心事儿,就立刻找到刘和这个新皇帝头上了。 原来是国舅呼延攸、侍中刘乘和卫尉西昌王刘锐主动找上门来“献计献策”来了。 这对于新皇帝来说,是个好事啊——“朕刚登基,就有人主动请示汇报工作,就凭这工作态度,也该嘉奖升职吧!这真是忠心耿耿、赤胆忠心的股肱之臣啊!” 刘和激动地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 呵呵,还是先别激动,来看看这几个人有什么军国大事要禀告,有什么治国治军良策要为新皇帝表忠心吧。 呼延攸长着一双“三角眼”,官不大,但他的身份是新皇帝刘和的舅舅,所以,就由他代表他们三人进行了陈述:“……先帝走的匆匆忙忙,也没把后事安排妥当,现在的形势,对陛下你是大大地不利啊!” 刘和大吃一惊:“啊!出什么事儿了?” “老鼠眼”刘乘担任侍中,平时就在皇帝身边,用他那老鼠眼察言观色。“绿豆眼”卫尉刘锐已经是西昌王了,但是欲壑难填。这两个人一看刘和惊讶的神态,就知道大功有了五成把握——新皇帝太嫩了,很好对付。 于是“老鼠眼”和“绿豆眼”赶紧随声附和:“是啊,非常不利!” “三角眼”赶紧把设置的悬念,加以展开:“先帝不考虑轻重的情势,使三王在皇城里统领强兵,大司马刘聪拥兵十万在近郊驻扎,这样陛下不过是在他人那里寄寓的皇帝罢了。应当尽早考虑对付这些人啊。” “三角眼”所说的“三王”是齐王刘裕、鲁王刘隆和北海王刘义。三人都在都城掌握着重兵。 皇帝一听,一思量:“嗯,是这么个道理。那你们说怎么对付他们啊?” “三角眼”一听皇帝问这个,正中下怀,马上来了精神:“马上动手,宰了他们!” “老鼠眼”跟“绿豆眼”也赶紧随声附和:“对,对,宜早不宜迟,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这个时候,就该知道,这几个是什么货色了吧——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和精。 看看他们上朝面圣的初衷吧:“三角眼”宗正呼延攸是呼延翼的儿子,刘渊因为他没有才能和德行,终身没有给他这个舅子升官,所以这家伙一直心怀不满;“老鼠眼”侍中刘乘,因为大将刘聪看不起他,不耐理他,就一直怨恨楚王刘聪;卫尉西昌王刘锐,对没有受到刘渊临终任命感到羞耻,就对刘渊心怀怨恨。 简直就是一群“报复狂”啊。 于是鱼找鱼,虾找虾,泥鳅专找疥蛤蟆。这几个人利用老皇帝晏驾,新皇帝登基之际,在一起密谋,决定给皇帝灌点迷糊汤,看他是否容易中招,一旦新皇上钩,他们几个就能够奉旨行事了。然后来个重新洗牌,推到一切重新另来,以便乱中夺权——谁叫你老皇帝不肯给我呢,莫怪老夫自己动手了! 要知道,他们提议要杀的这四个王包括楚王刘聪(兼大司马、大单于)、齐王刘裕、鲁王刘隆、北海王刘义可都是刘和的亲兄弟啊! 刘和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呢?加上他本人是“三角眼”呼延攸的外甥,所以就对他舅舅深信不疑。这里就可看出——什么亲情友情等等等等,在权力和皇帝的宝座面前统统都是可以一笔勾销的,无需考虑。 于是一场屠杀开始了。 (二十日)夜,刘和宣召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进宫面圣,然后刘和下旨让刘盛、刘钦做先锋官马上动手去杀“三王”和刘聪。 岂知刘盛一听就火了,他拒绝这么干。 刘盛说:“先帝的棺椁还没有安葬,要杀这四个带兵的王,有啥道理呢?他们也没有造反啊,一旦自相残杀,天下会怎么说陛下?再说大业还没有成功呢,陛下不要听信挑拨离间的谣言啊。” “三角眼”呼延攸、“老鼠眼”刘乘对他发怒道:“今天把你招来商议,没有别的道理可讲,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话!抗旨不尊,你就是奸臣!你就是反贼!来人啊,给我把这个乱臣贼子推出去斩了。” 刘盛说道:“陛下啊,这些可都是小人啊,小人的谗言能相信吗?陛下随便怀疑兄弟,就大肆杀戮。这不是手足兄弟,自相残杀吗?兄弟尚且都不能相信,那别人谁还值得相信呢?陛下可要三思啊!” 但是,皇帝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左右随从把刘盛拖出去杀了。 刘盛死后,刘钦害怕了,赶紧表态,他说:“在下愿听从陛下的旨意。” 哈哈,甭管对与错,你服从、你温柔,那就好办了。 (二十一日),几个“报复狂”按着圣旨上的“合理”分工举起了屠刀:“老鼠眼”刘乘带领将军马景在单于台攻打楚王刘聪,“三角眼”呼延攸带领永安王刘安国到司徒府攻打齐王刘裕,“绿豆眼”刘锐带领安邑王刘钦攻打鲁王刘隆,并派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豪攻打北海王刘义。 但是田密根本没想过要自相残杀,便伙同刘义带着刘豪一起冲过关卡归附刘聪。于是刘聪马上命令手下将士穿上铠甲严阵以待。 (刘聪带领战士们做好了“一级战斗准备”,但是等了一整天,也没有动静。马上抓住机会,进行了安排部署。) “老鼠眼”刘乘得知刘聪已有防备,便迅速回师,与“三角眼”呼延攸、“绿豆眼”刘锐一起攻打刘隆、刘裕。 但是可笑的是,他们又不信任他们的同伴,“三角眼”呼延攸、“绿豆眼”刘锐怀疑刘安国、刘钦有异心,就杀了他们。然后他们的报复,也算顺利:在当天,杀了刘裕。(二十二日),杀了刘隆。 但是接下来,他们就该倒血霉了。 二十三日,刘聪在光极殿西室,抓住了他的哥哥——皇帝刘和。二十四日,在南宫抓到了逃跑躲藏的“老鼠眼”刘乘、“三角眼”呼延攸、“绿豆眼”刘锐。 他指着刘和的鼻子怒气冲冲地大骂:“你怎么就这么晕啊,这几个人的话,都是鬼话连篇,你也敢听?你也相信?耳朵根子太软,疑心这么大,听风就是雨,还不如小孩子心眼多呢,父皇把江山交给你才是真看走了眼啊?兄弟情分算什么?说杀就杀?” 刘和说:“咳,朕前几天,一登上这个位子,就感觉迷迷瞪瞪的、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哪头炕热了。这几天就像一场大梦,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干了什么。只听说,晋朝司马兄弟他们为了这个大印,打了十多年,朕也闹不清兄弟情分是个什么东西……” 刘聪说:“前有车,后有辙啊,你想效仿司马兄弟你争我夺,互相残杀啊?那兄弟我就成全你吧。”说着“咔嚓”一刀,刘和人头落地。 刘聪然后用刀指着“三角眼”、“老鼠眼”和“绿豆眼”说:“这场灾难都是你们三人引起的,现在你们三人还有何话讲?” “三角眼”呼延攸、“绿豆眼”刘锐说道:“该干的都干了,没啥可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鼠眼”刘乘说:“你有啥了不起的啊,平时在我们跟前耀武扬威、牛B哄哄的?不就是仗着是皇子吗,平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也就是那狗尿苔长到金銮殿上而已。这次行动晚这么一步,没把你宰了。如果早一步行动,你现在可是我们的阶下囚。” 刘聪哈哈一笑:“这都是命啊!你不服又有什么关系?看不起你的人多了,跟你有矛盾有过节的人也多了,你抓住机会了,就都把他们宰巴了?你还有脸在这里嘚吧呢,都是他娘的无耻小人啊!父皇不重用你们才是他老人家有眼光呢。来人,把他们拖出去宰了!” 于是把他们三个在交通要道上斩首并悬挂起来。 屈指来算,刘和当皇帝才六天,还不到一星期呢。 大臣们请刘聪登上皇位,刘聪因为北海王刘义是单太后的儿子,就把皇位让给刘义。 刘义很是感动,他流着泪坚持请刘聪即位,刘聪推辞了好久后才同意了。 刘聪说:“刘义和诸公正是因为祸乱困扰还多,看重我年纪大几岁罢了。这是国家的事业。我怎么敢推辞!等刘义长大,我将把大业交还于他。” 于是刘聪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光兴。尊奉单氏为皇太后,尊奉刘聪的母亲张氏为帝太后。以刘义为皇太弟,兼大单于、大司徒。立自己的妻子呼延氏为皇后。呼延氏是刘渊皇后的堂妹。封儿子刘粲为河内王,刘易为河间王,刘翼为彭城王,刘悝为高平王。仍以粲任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以石勒任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九月(十一日),在永光陵安葬汉主刘渊,谥号为光文皇帝,庙号为高祖。不容易啊,这位老同志还停着灵呢,下边儿子们就几乎拼了个精光,现在终于入土为安了, 这次上任的皇帝刘聪跟刘和有本质的不同了。 刘聪是匈奴汉国开创者刘渊的第四子,年幼时就很聪明和好学。刘聪非但通晓经史和百家之学,更熟读《孙吴兵法》,而且善写文章,又习书法,擅长草书和隶书;另外,刘聪亦学习武艺,擅长射箭,能张开三百斤的弓,勇猛矫捷,冠绝一时。可谓文武皆能。 本来这些年刘聪就是刘渊打天下的得力干将,为父亲建“汉”大业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他的才能毋庸置疑。 一上任,刘聪就对蒲洪采取了招抚策略。 略阳郡临渭县氐人酋长蒲洪,骁勇而善于权变谋略,氐人都敬畏而服从他。汉主刘聪派使者任命蒲洪为平远将军,蒲洪不接受,而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 你蒲洪这是谦虚还是有点儿不识抬举呢?不打紧,有了机会再收拾你——暂时咱两家保持相安无事吧。 因为刘聪有他自己更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继续攻打洛阳,一方面是实现父亲的遗愿,另一方面也是想把晋朝灭掉,以便让自己宏图大展。 冬季,十月,刘聪即位刚刚三个月,就进行了战略部署,派出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曜以及王弥率领四万人对洛阳进行第三次攻打。 王阳、支雄等大将、读书人把郭黑略团团包围了。 大家纷纷问道:“郭神仙,第三次攻打洛阳的结果如何呢?” 郭黑略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把大家都弄迷糊了。 十六、前方吃紧 后方紧吃 王阳说:“郭神仙,你又摇头又点头的,是啥意思啊?总不能两头都占吧?” 支雄说:“是啊,这一卦算不出来就明说算不出来不就结了?不应该忽悠我们啊。” 郭黑略说:“谁忽悠你们了?既然蒙了两回,都差不多,那怎么就不敢蒙第三回呢?” 夔安说:“那你接着蒙啊,大伙儿可等着呢。” 郭黑略说:“可我已经说过结果了呀。” 王阳说:“那第三次进攻洛阳究竟会是啥结果呢?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郭黑略点点头,说:“对,这就是结果。” 支雄说:“摇头啥意思啊?” 郭黑略说:“咳,惨不忍睹啊!”边说边摇了摇头。 夔安问道:“那点头呢,啥意思?” 郭黑略点着头说:“嗯,还算顺利吧。” 王阳说:“这就是结果呀?还能具体点儿不?” 郭黑略说:“就是这个了,没别的了,我也不知道啥意思。也许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这几个将军说道:“哈哈,还‘神仙’呢,这次连‘半仙’都不如了吧。”他们嘟嘟囔囔、满腹狐疑地走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答案。 在刘聪大军又一次进攻晋朝首都洛阳的紧要关头,晋朝的老帅哥王衍忙啥呢? 宰相王衍把亲兄弟王澄、族弟王敦、征南将军山简招来,说是让他们看一场好戏,看看他是如何战胜彭城王司马权的。 原来昨天他和司马权两人说好今天要进行射箭比赛,同时说好赌司马权的那头快牛和王衍的一把宝刀。 结果王衍射箭技高一筹,赢了彭城王司马权那头快牛。 彭城王司马权非常惋惜——他平日非常喜欢这头快牛。于是他就试探着问王衍:“你赢了这头牛,如果你要自己骑乘也就罢了,如果你要杀掉它吃牛肉的话,我愿意用二十头肥牛交换它,那样你能吃的牛肉又多,又能存下我喜爱的东西,两全其美啊!行不行呢?” 王衍对王澄、王敦说:“弟兄们拿个意见,我听听吧。” 王澄说:“挺合算的,能吃好多天牛肉呢,还能给彭城王一个面子。” 王敦说:“自己骑着玩呗——你那辆牛车太慢了,该升级换代了。” 王衍哈哈一笑,对彭城王司马权说,你先走吧,如果同意交换,我再找你。 彭城王司马权从头到尾,抚摸了这头牛好几遍,恋恋不舍地走了。 彭城王司马权刚走,王衍就吩咐手下:“找两个屠夫,马上给我把这头牛宰了,一会儿,我们要痛痛快快吃它的肉。” 熟牛肉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于是他们一边吃着牛肉,喝着酒,一边聊天。 王衍对山简说:“昨天皇帝下旨了,说流民作乱,让你和南中郎将杜蕤立即把他们遣返回老家,免得闹事。” 山简迷迷糊糊地说:“哈哈,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见了酒就醉,走到哪里喝到哪里,喝到哪里醉到哪里。谁说的事儿,也会忘记的一干二净啊。” 王衍说:“反正明天有圣旨给你,你自己看吧。今天喊你来,就是让你一醉方休的。” 山简(253年—312年)字季伦,河内怀人,晋朝名士山涛第五子。性温雅,有父风。最初担任太子舍人。永嘉中,累迁至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后外放为镇南将军,镇襄阳。 山简平时嗜酒如命,大概是他能喝又能醉的名气太大吧,当时有一首歌谣,就是专门说他的:“山公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暮倒载归,酩酊无所知。复能乘骏马,倒著白接篱。举手问葛彊,何如并州儿。”高阳池在襄阳,葛彊是其爱将,是个并州人。 果然,不一会儿,山简就醉醺醺的人事不省了。王衍于是派人把他送走了。 于是王衍悄悄对他的这两个弟弟吩咐道:“我已经跟皇帝还有东海王司马越说好了,让王澄担任青州刺史,王敦担任荆州刺史。青州和荆州都是战略军事要地,物产也很丰饶。荆州有长江汉水的坚固,青州有背靠大海的险要。你们两个镇守外地,而我留在京师,就可以称得上狡兔三窟了。” 于是就从王衍嘴里诞生了一个成语“狡兔三窟”,意思是狡猾的兔子有好几个窝。 王衍担任国家宰相的重任,却不认真考虑国家的治理,他考虑的只是在纷繁变乱的局势中,如何能够使自己和自己家族长久生存下去,因此他这是在为自己精心营造一个退路。 当时他对东海王司马越冠冕堂皇地说:“中原现在已经大乱,应该依靠各地的负责大臣,因此应该选择文武兼备的人才出任地方长官。”然后就推荐弟弟王澄为荆州刺史,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 这种任人唯亲、为自己谋求退路的做法让当时有见识的人都很鄙视。 这一举措,事实证明,这么多的“窝”也没有让王衍的富贵维持多久。但对以后的东晋局势却造成了重大影响。以后王敦渡江,作为荆州刺史。他逐渐手握重兵,慢慢走上反叛的道路,不能不说这里边没有王衍的责任。 严格来讲,不仅仅是狡兔“三”窟,王衍跟司马越另外还精心建设了“一窟”,就是派出了他们的心腹司马睿、王导为“组合”的在建业(今南京)营造了江东后方基地,事后证明,这一个天才“创意”简直妙极了! 晋朝廷下诏书让征南将军山简、南中郎将杜蕤分别派兵遣送南阳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流民,催促他们限期出发。 但是这些雍州流民大多在南阳谋生,要把他们遣返回故乡雍州,因为关中地区荒芜残败,流民们都不愿意回去。 于是京兆人王如暗地联系精壮勇士,趁夜袭击山简、杜蕤二军,并且打败了他们。 见流民中有人出头反抗朝廷的遣返命令,于是冯翊人严嶷、京兆人侯脱也分别聚众攻打城镇,杀死县令等官员来响应王如,没有多久,聚众达四五万人,王如自己号称大将军,兼司、雍二州牧,自称藩属于汉。 同样是晋朝的大官僚,王衍在都城大吃大喝玩潇洒,作为地方官的山简也可以天天大醉,饮酒作乐。而当上并州刺史的刘琨这些天急得想上吊。 因为原来归属于晋朝的刘虎及白部鲜卑投向刘聪的“汉朝”了。 刘琨想去讨伐他,可是并州兵力屈指一算不过几千人,而白部鲜卑有精兵两三万人。“咳!我这点儿兵力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嗨哟,可怎么办啊,急死个人呦!” 刘琨在他的刺史衙门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嗨,有了。”刘琨高兴地一拍大腿,“嗯,可以去找拓跋猗卢帮忙啊!” 鲜卑拓跋部跟白部鲜卑都是鲜卑的一部。鲜卑拓跋部一直以来都基本效忠与晋朝,而白部鲜卑一直游移不定。 于是刘琨派儿子刘遵作为人质跟随使者莫含,带着携带丰厚的礼物,用谦卑的言辞劝说鲜卑拓跋猗卢派兵----为保疆土,咱刘琨豁出去了。想当年作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的时候,每天挥金如土,夜夜笙歌艳舞,哪里用得着咱作难?哪里用得着求爷爷告奶奶?现在孤军奋战在晋朝最前沿,咱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咱不当孙子谁当孙子? 好在拓跋猗卢也很顾全大局。他发现刘琨豪爽真诚,派来的使者莫含不但对这一带熟悉,而且足智多谋,很有才能。便答应了刘琨、莫含。派他弟弟拓跋弗的儿子拓跋郁律率领二万骑兵来援助刘琨。 这样刘琨亲自率兵和拓跋郁律联合,趁刘聪派大兵出征洛阳,后方兵力空虚之时,共同讨伐刘虎及白部鲜卑,很快就攻破刘虎、白部鲜卑的营垒,在他的营垒中大肆屠杀。取得了胜仗。解了刘琨燃眉之急。 显然这事让刘琨对拓跋猗卢充满感激。于是他与拓跋猗卢撮土为香,结拜为兄弟。 刘琨向朝廷表奏拓跋猗卢为大单于,把代郡封给他并封为代公。 但是当时代郡属于幽州,幽州刺史王浚不同意。虽然都属于晋朝管辖,但也许当时没什么好协商的,唯有靠“打架”解决问题。便派兵打拓跋猗卢。 没想到拓跋猗卢战斗力挺强,他抵御并打败了王浚的军队。于是王浚不但对拓跋猗卢有了仇恨,也与刘琨产生了矛盾。这样闹不团结的后果,便是很容易被敌人吃掉。 拓跋猗卢因为封邑代郡距离自己的国家遥远,百姓连接不在一起,显然还是不太满意。于是率领部落一万多家从云中进入雁门,向刘琨索求陉岭以北地区。刘琨不能控制他,但是又想依靠他作为自己的后援,就把楼烦、马邑、阴馆、繁、崞县等五个县的百姓迁徙到陉岭以南,把这些地方给予拓跋猗卢。 拓跋猗卢从此更加强盛。 刘琨派使者去告诉太傅司马越,请求出兵一起讨伐刘聪、石勒,以便形成南北夹攻之势。但是司马越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是因为疑忌苟晞以及豫州刺史冯嵩,担心他们在自己率军全力对付石勒、刘聪的时候会成为晋朝内部的后患,也就没有同意。 这样就失去了北面刘琨和拓跋鲜卑的大力协助——后来司马越面对刘聪、石勒大军步步紧逼首都洛阳的时候,肯定为今天的这个决定悔青了肠子。 于是刘琨就辞谢拓跋猗卢的军队,让他们回到了他们的驻地。 十月,晋朝廷以刘琨任平北大将军,王浚任司空,把鲜卑段务勿尘封为大单于。 公元310年十月,伴随着河内王刘璨、始安王刘曜以及将军王弥向洛阳一带的进攻,石勒率领二万骑兵首当其冲,甘当开路先锋,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进军路上,王阳一直夸赞郭黑略:“神仙啊,神卦!果然几仗打得都很顺利。” 郭黑略一个劲儿低着头憨笑,啥也不说。 石勒与刘曜两人在河南重门会师。 重门这个地方曾是曹芳被司马氏贬为齐王时候的驻地。两人为在此地的胜利会师感到异常兴奋。 “石将军,你的速度好快啊。” “刘将军的大军进展也够神速的啊。” “看来拿下洛阳城之日可待啊。” “哈哈哈……” “听说石将军手下猛士如云,谋士如雨啊,有名的叫什么‘十八骑’,还有‘君子营’。这两个称呼可都是如雷贯耳啊。” “呵呵,那是故意吓唬晋朝廷的。别听他们瞎说瞎传,咱们是故意虚张声势的——这样一来,攻打晋朝,不就让他们吓破狗胆了吗?你还不了解我这点儿战斗力吗,远远比不上刘将军啊,如果我有这么能干的属下,还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吗?哈哈哈……” “不过听说石将军箭术高超,能否比试一下呢?” “哈哈,当然不如刘将军厉害了,我可早就听说将军‘神射’的雅号了。” “石兄不必过谦,我先抛砖引玉了。”说吧,刘曜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前方的大柳树。 众人喝了一声彩。 石勒也只好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和刘曜的箭正好射到一个点上。两箭形成一个“八”字。 众人又发一声喊。齐赞“神箭!”“神箭!”。 “听说刘将军曾被朝廷追捕过,逃亡到了朝鲜?” “哈哈,是的,我也听说石将军被朝廷缉捕,躲藏起来练了好几年武功呢。” “看来我们真有相似的命运了啊。” “是的,同病相怜啊。哈哈……” “石兄若不嫌弃,咱们结拜为兄弟如何?” “好啊,愚兄正有此意。” 两人就在这棵柳树下,结拜为异性兄弟。誓言说:“共同对敌,绝不相互加害,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谁若违背誓言,将死于刀剑之下。” 刘曜说道:“我有一件宝贝,想请石兄欣赏一下。”说着让卫兵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卷轴,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原来是几幅画。每幅画里都是一名绝色美女,衣带飘飘,明眸皓齿,犹如仙女临凡。 石勒看了大加赞叹。口称:“果然宝贝,超尘脱俗、清丽婉约、美不胜收啊。” 刘曜见石勒赞不绝口,便说:“石兄可知画中人是谁吗?” 石勒摇了摇头:“愚兄没这个艳福啊。这些个美女,愚兄一个也没见过,更别说认识了。” “哈哈哈……不必谦虚了。石兄名闻天下,啥美女没见过啊?”刘曜颇为得意地说,“不瞒石兄说,这画上的美女我都认识,而且我只是认为她们只不过就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嘛……也许过不多久,咱们就会遇见的。” 说到了跟这个美女见面,刘曜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 石勒说:“哈哈,想不到老弟英雄本色,经历美女无数,心中却始终惦记着这一个人,真是情有独钟,痴情英雄啊!” 刘曜说:“咳!我也闹不清这个人是生是死,近况如何,只是隐约听人说过,前些年,她确实受苦了……我已经十年没见过她了。” 石勒吃惊地说道:“十年相思,真想不到老弟还是个情种呢!能够让老弟如此牵肠挂肚地,看来这个人福分不小啊,哈哈哈……” 刘曜说:“嗯,如果见到她,我会让她享受幸福快乐,决不让她再受半点儿委屈了。” 石勒说:“那就求老天帮忙,让你们这对儿有情人早点儿见面吧,我也好早日知道这个绝色美女是谁啊……” 石勒刘曜两个人盟誓的地点在今天的河南辉县重门遗址(辉县市高庄乡大史村附近)。 然后石勒、刘曜两军在渑池打败晋朝监军裴邈大军,长驱直入进入洛川。 同时刘粲从辕出兵,在梁、陈、汝、颍等地区攻掠。逐渐靠近了洛阳。 不久石勒从成皋关出兵,在仓垣包围陈留太守王赞,结果又被石勒的这个老对手王赞打败,于是石勒退到文石津驻扎。 石勒举兵渡过黄河,将要去南阳,王如、侯脱、严嶷等听说后,调遣一万人驻扎襄城来抵御石勒。这些人虽然勇猛,但毕竟缺少正规训练。属于一帮乌合之众。石勒想攻击他们,进入宛城之北驻扎。 石勒说:“既然他们自称是刘渊、刘聪的属下,怎么还来抵御自己人呢?” 侯脱、王如回话说:“名义上说是刘渊、刘聪的部队,这完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其实谁愿意让人管着呢?自己独立,享受自由多好啊。” 这时,侯脱据守宛城,王如据守襄城,王如与侯脱一直关系不和。王如便派使者用重金贿赂石勒,并与石勒结为兄弟,让他攻打侯脱。 石勒很快攻克了宛城。严嶷率兵救援宛城,没来得及救援,侯脱便投降了,于是严嶷也投降了。石勒杀了侯脱,囚禁了严嶷,把严嶷送到平阳,向皇帝刘聪献功。把他们的部众全部兼并到自己的军队里。于是向南进犯襄阳,攻克拔除长江以西的营垒三十多处。 石勒回师,开赴襄城,王如怕石勒把自己吃掉,便派弟弟王璃,率领骑兵二万五千人,名义上说是来犒赏慰问的,真实意图是想趁机袭击石勒。没想到石勒在张宾的提醒下,早有防备。给予他们以迎头攻击,并消灭了王璃的军队。 石勒派手下人向刘聪献俘、报捷、请功,汉皇帝刘聪正忙啥呢? 虽然是后方,他也在艰苦“鏖战”。 首先,他趁他亲哥哥刘恭睡大觉的时候,偷偷派人凿穿墙壁,过去杀死了他。原因很简单,按年龄来说,刘恭大几岁,本来该人家登基。 当时是刘聪杀了皇帝刘和。见刘聪大军当前,大臣将军,一个个只好“劝”刘聪登基。刘聪当时假意向弟弟刘义推让了半天,根本没提这个刘恭的事儿——他不敢提,怕的是弄假成真吧。 这一直是他刘聪当皇帝以来的心病,现在终于把他干掉了,自然,这个本来挺恭顺的哥哥刘恭以后将要更“恭”顺了! 其次,就是在另一方面,也表现了刘聪“挖墙打洞”的高超本领——与太后单氏“私通”。 按说太后单氏是刘渊的妻子,虽然不是刘聪的亲生母亲,也算是后妈了。看来是“军情”太紧急了,也就顾不了许多了——刘聪渴望好多年了。 单氏貌美如花,虽然已过而立,但是似乎风韵更艳了。尤其是老父撒手,单氏新寡,刘聪感觉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所以一个心猿意马,一个干渴难忍,正是干柴烈火,两个人很快就撞击出了爱的火花。 但是皇帝、太后偷情、“相好”毕竟不像平民那样没什么人关注,他们目标太大,即便在宫中走两步,都要有太监、宫女相随。所以他们的乱伦奸情没几天就在宫中弄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了。 当然,单氏的亲生儿子、太弟刘义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他想规劝他们,但是这话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咳!也怪单氏太迷人了。不迷人,也不会经过千挑万选,被皇帝封为皇后,成为太后。所以刘聪一见难忘,难以自拔,尤其是尝到了美味之后,就更是难舍难分了——因为这是个真正的尤物。 所以刘聪一有空闲,就会来亲近照顾“美人花”,他对这项“工作”很上心,很痴迷,很努力,一刻也不敢懈怠。 这天,他一过来,就急不可待地抱住单氏,却被单氏轻轻推开了。 单氏嗔道:“以后别这样了,总这样不好,人家会笑话的。” 刘聪哈哈一笑:“笑话咱们?谁敢?我是皇上,他们长着几个脑袋啊?”说着就又张开双臂搂抱单氏,单氏笑着躲开了。 单氏一嗔一笑,刘聪的心里乐开了花;单氏的一推一躲,让刘聪欲心更炽。这叫半推半就,调情老手的惯用手法啊。所以刘聪心里情欲的小火苗燃烧得更旺了。 刘聪再也顾不了太多了,奋力一扑,就像老狼扑向了羊群…… 两人刚刚完事,还在为刚才的激情陶醉。就听外边太监喊了一声:“太弟来了。” 十七、苦县很苦 王衍被俘 话音刚落,太弟已经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在床上翻滚的皇帝刘聪和自己的母亲单氏。他火冒三丈,随手把墙角的花架、花盆摔了个粉碎,气愤地“哼”了一声,掉头走了。 不久,宫里传来单氏惭愧吊死的讯息。 爱屋及乌的刘聪,慢慢对太弟刘义的宠信减弱了。但因为单氏的缘故,还没有废黜他。因为汉太后单氏去世,汉主刘聪尊奉母亲张氏为皇太后。 皇后呼延氏对刘聪说:“父亲死后由儿子继承,是古今通常的道理。陛下继承高祖刘渊的事业,太弟算干什么的?陛下百年之后,如果你让太弟即位,咱们的儿子刘粲兄弟几个一定不会有后代存世了。” 刘聪说:“嗯,确实有道理,容我慢慢考虑这个问题吧。” 呼延氏说:“事情久拖不决,就会发生变故。太弟看到刘粲兄弟逐步长大,内心一定会感到不安,万一有小人在其中挑拨离间,祸患说不定就会在今天发生。” 刘聪似乎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看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刘义的舅父光禄大夫单冲大概听到了什么风声,他哭着对刘义说:“关系疏远的人不能替代关系亲近的。皇上有让河内王刘粲当太子的心思,而现在名义上的储君却是你,殿下为什么不躲避呢?” 刘义被表面的现象所迷惑,他说:“当初刘聪即位时,他考虑到嫡、庶的区别,想把大位辞让给我,我因为皇上年长,所以推奉他即位。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哥哥死了弟弟来继承,有什么不可以的?等刘粲兄弟长大,还应该像今天这样,再说父子和兄弟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亲疏?皇上难道真的有这个意思吗?” 人生如梦,总是在梦中不愿醒来就危险了。 由于王弥、刘曜、刘粲和石勒在外围四处攻伐,京城洛阳饥饿困顿的情况日益严重,控制朝政的太傅司马越派遣使者带着插羽毛的檄文征召全国军队,让他们来救援京城。 京城洛阳危在旦夕! 怀帝对使者说:“替我告诉各州、郡,今天还可以援救,迟了就来不及了!”但后来终究没有军队到达。 其实也不是没有军队响应,征南将军山简就曾派遣督护王万带兵前来救援,先在涅阳驻军,结果被王如搞了个突然袭击,吃了个败仗,王万带着军队便掉头回去了。王如于是在沔水、汉水地区大肆抢掠,进逼襄阳,山简只能围绕城墙进行防守。 怀帝因为王弥、石勒进犯逼临京城地区,就下诏令让苟晞、苟纯率领州郡的军队去讨伐他们。正遇上王弥的部下曹嶷攻陷琅邪,向北攻占齐郡地区,兵势非常强盛,苟纯只能关闭城门防守。苟晞也只好回师救援青州。苟晞出马与曹嶷接连交战,才打败了曹嶷。 荆州刺史王澄亲自带兵,也想来救援京城,走到半路上,听到山简的军队失败的消息,部众溃散,也只好回师,优哉游哉地到长江上钓鱼去了。 危机时刻,没有军队一心一意前来护驾,都是“地方保护主义”盛行,首先保护自己的固有地盘为上策。 于是晋朝君臣惶惶不可终日,在朝堂之上,大臣们争的是面红耳赤——多数朝臣都建议迁都逃难,但是只有王衍似乎稳如泰山,胸有成竹。 他力排众议,慷慨陈词:“那样做绝对不行,京城乃一国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举妄动。必须首先安定民心,稳定军心。这个时候首先要沉稳镇定,不能失了君臣的仪态,乱了心志。” 一番话,让大家无话可说——还是人家王衍,不愧士族领袖、名士风流啊,堪称朝臣表率、中流砥柱啊! 人家不但在朝堂上鹤立鸡群,在市井人群中也是十足另类…… 王衍让他的“驾驶员”“开”着他的唯一“座驾”——牛车一辆,带着一帮子家仆,在繁华闹市区大张旗鼓大造声势,喊着“王太尉卖牛车了!”“太尉卖牛车了!” 大街上的人纷纷聚拢过来,看个热闹。 “哪个王太尉啊?” “就是才被皇帝任命为大都督和太尉的王衍王夷甫。” “不是很多大臣都想逃跑吗?听说要迁都了。” “卖掉牛车还怎么逃跑啊?” “那肯定是谣传了——要不王衍太尉会卖掉牛车吗?” “哦,也就是说,保住保不住洛阳城,全靠他了。他是咱全城的主心骨和希望啊!” “上两次叛军攻打洛阳,听说都是这个王衍指挥的,打退了十多万攻城部队呢!” “大家不用人心惶惶,也不用急着逃跑了。” “回家吧,别逃难了。” “穷家难舍,谁愿意逃难啊?去哪里都没准儿,听说到处都在打仗。” “是啊是啊,朝廷主要人物都不走,咱着什么急啊?” “对了,人家就是咱老百姓的主心骨啊。” “他把牛车都处理了,说明他要誓死保卫洛阳城了。” “对,与洛阳城共存亡!” “人家太尉都下决心了,咱们还有啥犹豫的呢?大家众志成城,坚决不让匈奴打进来。” 牛车可能没卖出去,但是声势造出去了。 …… 永嘉三年(309年)以来,司马越专擅朝政,却又怀疑朝臣背叛自己,疑心病越来越厉害,凭感觉断定皇帝的舅舅王延等人作乱,派遣将军王景率甲士三千人入宫收押王延等人,交给廷尉将王延等人杀死。 这样无端杀死大臣,非常不得人心,造成朝野离心离德、怨声载道。散骑侍郎高韬在朝堂发了一番牢骚,说“王延等大臣死的不明不白,以后大臣们还有敢做事敢说话的吗……”便遭到司马越诬谄,以讪谤时政罪将他杀害,但是司马越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起来。 朝政之事让司马越惴惴不安的同时,外敌胡人日益强盛,且加紧了对京城洛阳的骚扰和攻击,司马越越加感到惶恐。况且他知道,京城洛阳是对手称帝的最大障碍和第一攻击目标。 于是他穿上戎装进宫拜见皇帝,请求讨伐石勒,并且屯兵镇守到兖州、豫州一带。 怀帝说:“京城洛阳是咱晋朝的根本啊。现在胡人强盗侵入,逼临京城郊外,军人百姓都没有了坚守的心思,朝廷社稷依赖于你,怎么能远征而远离根本呢?” 司马越回答说:“我出战,如果能侥幸打败贼寇,就可以振奋国威,这比在都城坐以待毙不强吗?” 怀帝知道自己是傀儡,多说无益,也就不再多言。 公元310年十一月,司马越率领四万兵士向许昌进发,留下妃子裴氏、长子司马毗以及龙骧将军李恽、右卫将军何伦守卫京城,防卫察看宫廷,以潘滔任河南尹,总管留守事务。司马越上奏表让朝廷以行尚书台跟随自己,任用太尉王衍为军司,朝廷中享有声望的贤臣,都用作佐吏,名将勇士,全部纳入自己官署。 那个在闹市作秀卖牛车的王衍,竟然也在这“逃跑”大军之中! 还是那辆牛车,既能在繁华街市上作秀,也能在主人逃跑的时候,载着主人在土路上颠沛流离。 这样,宫廷中实际再没有什么守卫,饥饿日益严重,宫殿中死人横七竖八,盗贼公然抢劫,各府、寺、营、署,都挖掘壕堑自卫。司马越向东驻扎在项县,以冯嵩为左司马,自己兼任豫州牧。 扬州都督周馥因为洛阳孤单危险,上书请求迁都寿春。太傅司马越因为周馥不先通过自己而直接上书皇帝,勃然大怒,宣召周馥与淮南太守裴硕。周馥不肯去,让裴硕率兵先去。裴硕假称得到司马越的密令,袭击周馥。结果被周馥打败,裴硕退到东城县防守。 不仅仅是各地州、郡不来支援京城,不服从调遣,而且君臣、大臣之间早就勾心斗角、貌合神离了。 司马越与苟晞产生怨恨后,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人又附和司马越并挑拨他与苟晞的关系。 后来苟晞知道了,气冲斗牛,向朝廷公然上表索求潘滔等人的头颅,扬言说道:“司马元超身为宰相而不公正,造成天下混乱,我难道能够不坚持正义而听任他宰割吗?” 而且苟晞还向各州传布檄文,称颂自己的功绩,列举司马越的罪状。两人一下子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怀帝对司马越专权,多次违抗诏书旨意,也感到厌恶,并且得知司马越留下来的部将兵士何伦等人,竟敢抢掠公卿大臣,逼迫污辱公主,对司马越已经忍无可忍。 怀帝秘密赐给苟晞亲笔诏书,让苟晞征讨司马越。苟晞多次与怀帝有文书往来,司马越对此也起了疑心,便派游动的骑兵在成皋地区监视,果然查获了苟晞的使者以及诏书。 于是司马越也下达檄文公布苟晞的罪状,以从事中郎杨瑁担任兖州刺史,让他与徐州刺史裴盾一同征讨苟晞。苟晞派骑兵拘捕潘滔,潘滔连夜逃跑,得以逃脱。苟晞抓住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把他们都杀了。 于是司马越忧愤成疾,把后事托付给王衍。 公元311年三月(十九日),司马越在项县病死,但大家根据当前的形势,决定秘不发丧。大家共同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接受,因为他认为这时战事非常吃紧,惧怕因而不敢担当。 王衍推辞说:“我年少时就没有做官的愿望,然而积年累月,升迁到现在的地位。今天这样的大事,这样危机的时刻,怎能让我这样一个没有才能的人来担任统帅呢?” 王衍辞让给襄阳王司马范,司马范也不接受。于是王衍等人一起侍奉司马越的灵柩送往东海郡安葬。 何伦、李恽等人听说司马越去世,就侍奉着司马越的裴妃以及长子司马毗从洛阳向东行进。城中士人百姓争相跟随他们。 怀帝追贬司马越为县王,以苟晞担任大将军、大都督及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很显然,京都洛阳的防卫力量更加虚弱了。 王衍为首的“逃跑禁卫军”逶迤东行,沿路除了接受了一些前来支援的各地军队十几万人外,还增加了几万逃难的百姓。他们的目标是司马越的封地东海郡,不料想他们正在向着死亡一步步靠近。 公元311年正月,石勒图谋占据江、汉地区,说:“最近我们接连打了多次胜仗,在这一带没有对手,让刘聪他们在北边折腾去吧,咱们把这里好好经营一下,作为我们的基地。” 张宾说:“这样做恐怕行不通。咱们多数都是北方人,气候不太适应,水土也不服,虽然一路上的晋军都不是咱们的对手,但是我们在这里未必能够站稳脚跟。现在咱们是孤军深入,潜藏着风险。我劝主公应该早作决断,早日北归,继续跟刘曜、刘粲、王弥协同作战,相互照应比较好。” 石勒说:“怎么咱们就不能长久驻扎呢?已经一个多月了,也没见有多大问题啊。咱们怕谁啊?”于是没有采纳张宾的意见。 但是石勒仍然升任张宾担任参军都尉,领记室,职位比司马低一点儿,此时张宾基本成为石勒大军的谋主。 没过多久,军中既缺乏粮食又流行瘟疫,军士有一大半都死了,并且琅邪王司马睿又派兵前来抗击。石勒只好依谋主张宾之策,渡过沔水,进犯江夏,并攻克江夏。 二月,石勒攻打新蔡,在南顿杀掉新蔡王司马确,又进兵攻克许昌,杀了平东将军王康。 四月,石勒得知晋朝精锐大军十多万,正在王衍等人的带领下向司马越的封地东海郡前进。于是马上率轻装骑兵进行追击,在苦县宁平城追上太傅司马越的灵车。王衍派出将军钱端率军抵抗石勒的进攻。石勒把钱端大军杀得大败。钱端被夔安杀死。 晋兵在将军钱端战败死亡后四散溃逃。石勒派兵追击,放开骑兵把晋兵团团包围并用弓箭射击,十多万晋朝官兵成了石勒铁骑的活靶子,他们互相践踏堆积如山,无一人幸免。 王弥的弟弟、大将王璋更加残忍。他命令士兵把剩下的活着的士兵百姓,活生生烧死,然后吃了一顿烧烤。 在这次苦县战役中,死亡的晋朝士兵、百姓达二十多万人。 石勒活捉了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武陵庄王司马澹、西河王司马喜、梁怀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等人,让他们在中军大帐中坐下,询问晋朝内乱、衰败的原因。 石勒、王衍,这两个很早就结下不解之缘的人就这样相见了。 十八、仇人相见 王衍玩完 石勒俘虏了晋朝太尉王衍,这两个似乎上辈子就有仇的人这个时候相见了。 石勒是个大老粗,但是他好学上进的精神任谁也比不了。 他一下子捉住了晋朝这么多王公大臣,感觉正是一个探讨学问的大好机会。便把这些被俘获的大人们“请”进中军大帐,让他们坐下,让自己军中孔苌、刁膺、张宾、夔安等一些“领导同志”参加,召开了一个小型理论研讨会。 会议是由石勒同志主持的。 石勒端坐在“主席台”上问道:“你们都是晋朝的当权派,东海王司马越死了之后,就属你们官高爵显了。你们谈谈晋朝衰败的原因吧。” 这帮子本是阶下囚自以为马上要变成刀下鬼的人物,忽然之间成了座上客,又见对方主要领导真诚地向自己“请教”治国理念和经验教训,似乎从中看到了一线生机,便一个个从战战兢兢中恢复了精气神。“哦,耍嘴皮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打打杀杀。因为谈话、清谈那是咱的看家本领啊,这里边哪一个不是清谈高手呢?如果谈得好,兴许饶咱一命,甚至还会继续让咱享受荣华富贵呢。” 太尉王衍扫视了一眼简陋的中军大帐,说道:“怎么没准备点儿茶呢?这是待客之道吗?” 士兵看了一眼石勒,石勒点了点头。 于是士兵端上了茶水,并给每位被俘高官倒了一杯。 王衍端起杯子,掀开杯盖,吹了吹茶水表面浮着的茶叶,感觉并不是太烫,便喝了一口,说道:“嗯,有点儿味道。我平时都喝碧螺春,今天就凑合一点儿,尝尝这乱七八糟的花茶茶叶末吧。” 太尉王衍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水,便带头发了言,他说:“大家也可以尝尝这种茶叶水的味道,跟咱平时喝的茶大不相同,别有一番滋味。要我说,晋朝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原因很多。我以为主要是‘八王之乱’、司马家族自相残杀造成的。连年战争,灾荒不断,让你们北方匈奴有了可乘之机。这些祸乱,我虽然也知道一点儿,但朝廷大政方针不是我制定的。我从小就淡泊名利,没有当官从政的欲望,也不参与朝廷事务,所以基本不理朝政,晋朝兴盛与衰败与我无关。” 石勒说:“你年轻力壮时就成为朝廷高官,名扬四海,身居重任,怎么说没有当官从政的欲望呢?把天下的事情搞坏搞糟,不是你那又是谁呢?想推卸责任那也是不可能的。” 任城王司马济、西河王司马喜一看石勒冲王衍发火,便赶紧顺着主持人的意思往下进行,说道:“对啊,晋朝的兴旺衰败,怎么能说没有你王夷甫的责任呢?当了这么多年高官,不替国家分忧,不为国家兴亡担责,难道你是白吃国家俸禄的吗?” 吏部尚书刘望、豫州刺史刘乔说:“应该说,王太尉作为朝廷大员没有尽职尽责,没有起到中流砥柱作用。但是作为士族领袖,整天坐而论道、谈玄自保,确实误导了不少青年才俊,影响到了社稷安危。空谈误国,这也是晋朝走向衰落的一条重要原因吧。” 王衍环顾了一下同僚,不急不躁地说:“怎么一下子都冲我来了呢?责任都推给我了,你们把自己都择干净了,就都没有任何罪过了,对吧?” 他的那些同僚一下子都低下了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襄阳王司马范在被俘后表情严峻,镇静自若,也算是名副其实吧——司马范还确实有范儿。这时他环顾四周,大声喝道:“今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要再罗里啰嗦,说个不停?”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一气喝完,然后往面前的长几上一撴,逼视着石勒、孔苌、张宾、王衍等人,说道:“哈哈哈……怎么都没有一点儿破甑不顾的潇洒风度啊?失败了,被俘了,要杀要剐都随便!嘚吧嘚吧烦人不烦人啊?磨破嘴皮子还有啥用呢?能来点儿痛快的不?” 石勒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接他的话茬儿。 石勒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王衍和被俘高官们的面前。 “哦,对了,王太尉,你还记得不记得二十年前,洛阳东门之下有个倚门长啸遭到追捕的孩子呢?”石勒突然改变了话题。 “啊!”王衍吃了一惊。他说,“记得啊,怎么了?” 司马范也来了精神,说道:“嗯,我也知道这个事儿,当时我正好在场。” 石勒淡淡地说:“嗯,那你们知道这孩子是谁吗?现在他在哪里?” 王衍说:“不知道啊,这么多年了,早忘了……哦,想起来了,只记得是一个胡人孩子,啊!不会的……难道……真是,你……” “哈哈哈……”石勒仰天放声大笑,他说:“怎么不可能?怎么不会?你没有猜错,那个倚门长啸的孩子,那个当时臭要饭的孩子,确实是我!的的确确就是我,就是今天的石勒!” “啊!没想到啊,人生如梦啊!”王衍说道,“应该说当时想到了,预料到了,所以才要追捕你。那个人也应该就是你。” 王衍跟司马范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又盯着石勒“相”了好半天,说道:“嗯,不错,眉宇之间仍然带着那么一股霸王之气,依稀可见当年仰天长啸的勃勃英姿。” 石勒哈哈大笑:“什么霸王之气啊,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成了你们刀下的冤死鬼魂了。咱们还能有今天戏剧性的会面吗?” 王衍点了点头,洋洋自得地对司马范说:“嗯,这就对了。看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啊。如果当年把你除掉,晋朝难道不是太平天下吗?天下大乱确实是你带来的。” 石勒大怒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你们连年征战,争权夺利,老百姓灾荒不断,卖儿卖女,胡人更是为你们当牛做马,猪狗不如。如果不造反,我们还有活路可走吗?如果晋朝没有‘八王之乱’,没有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作威作福,大兵压境的时候不知道加强戒备,享乐的时候,不知道未雨绸缪。只知道整天摇唇鼓舌,夸夸其谈,滔滔不绝,吃喝享乐,自私自利,不知道忧国忧民,以攻为守,在其位不谋其政,占着茅坑不拉屎。 “如果多几个刘琨这样的报国志士和栋梁之才,如果没有你们这些蠢材在后面给他们拉后腿,我们是绝对不会这样顺利打败你们的。你们清谈误国,自毁长城,你们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的败家子和千古罪人哪!” 石勒慢慢地把中军大帐的艺术沙龙转变成了审判法庭。 王衍见风使舵,说道:“晋朝气数已尽,气息奄奄。石将军转战黄河南北,中原大地,如入无人之境。德能兼备,智力超群,文武全才。手下将帅谋士众多,攻城略地,百姓拥戴,现在称帝的机会已经成熟了。请石将军尽快登基,不要辜负了苍天大地和黎民百姓的殷切期望。” “哈哈哈……”石勒又一次仰天大笑,他说,“你这孩子倒挺乖的,知道我石勒爱听什么,想听什么。不错,想当年,我对你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也算是你的忠实粉丝吧。不过你今天算卦算错了,我石勒没想过要当皇帝。你说的这些话确实让人很受用,但我还是要继续揭发你。” 石勒停顿了片刻,继续他的批判:“王衍你是个既卖矛又卖盾的人啊,虽然非常能说会道,但是信口雌黄,也难以掩饰你的口是心非。难以掩盖你的虚伪。多么英俊的大帅哥啊!曾经迷倒过无数的靓女美妇。可是你的道貌岸然折损了你一世英名。” 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说道:“难道石将军比我们更了解王夷甫吗?” 石勒说:“也不好说,我了解的也许并不全面。但是,在他作为士族领袖,著名清谈家,英俊潇洒名士的盛名之下,我也看到了他很多的肮脏一面:一直喊着清高,却身居高位,贪恋富贵;为了自保,狡兔三窟,让自己的亲属担任荆州和青州刺史;为了自保,在紧急关头隐藏太子的信件。明知太子受了冤枉,昧着良心,让自己的女儿跟太子离婚,不能勇敢地为太子洗清冤屈;面对洛阳军情紧急的情况,装腔作势,吆喝卖牛车以稳定军心民心,欺骗大家留守,但自己见势不妙,匆匆溜走,比兔子跑得都快;作为晋朝太尉,被俘之后,没有一点儿节操,反而劝我称帝登基。大家说说,他的做作所为,跟他俊美的外表,高高的官职相称相配吗?” 梁怀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豫州刺史刘乔说道:“还别说,你这一说,我们也都明白了。你了解的情况还真不少啊。不瞒石将军说,在朝堂之上,我们也曾经向皇帝说过这些,弹劾过王夷甫。但是没起什么作用啊。” 石勒接着说:“你王夷甫名声传遍天下,身居显要职位,年轻时即被朝廷重用,一直到现在头生白发,怎么能说没参与朝廷政事呢?如今天下大乱,晋军连吃败仗,你这样的首席大臣竟说没有责任?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巧舌如簧,铁嘴钢牙,破坏天下,正是你的罪过。现在你被我俘虏,就来了个脑筋急转弯儿,赶紧劝我当皇帝。你劝别人称帝是假,想苟全你的小命儿以求自保是真。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耍弄你的小聪明,真是恬不知耻!” 于是石勒让左右手下把他们一个个押了出去。 研讨会和批判会到此结束。 如何处理晋朝的这几个上层人士,石勒犹豫不定。他对孔苌说:“我在天下行走的地方多了,从未见过这类人,官职高,能力强,名气大,有气度。应当让他们留在世上吗?” 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的王公大臣,终究不能为我们所用。” 石勒说:“虽然这样,但也不要用刀杀了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特殊人物,尽量不要见血。” 当夜,孔苌派出士兵在半夜里推倒土墙把这些王公大臣统统压死了。 王衍临死时,对司马范说:“唉!我们即使不如古人,平时如果不崇尚夸夸其谈,不做那些表面文章,全心全意来匡扶天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当年我看透了那个长啸孩子的内心,知道他会颠覆世界。如今他看透了我,深入了我的内心。当年我要追捕加害于他,如今咱们却成了人家脚下的一只蚂蚁。人世沧桑啊!” 司马范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咳!” 听到别人的惨叫,王衍忍着剧痛,鄙夷地用尽浑身气力正了正帽子,说:“死了,也要保持自己以往的雍容气度,遗容决不能丝毫显示出自己的狼狈。” 王衍和其他被俘的同僚们慢慢停止了呼吸,结伴儿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清谈去了。 石勒又剖开司马越的灵柩,焚烧了司马越的尸体,说:“搞乱天下的就是这个人,我要为天下人报仇,所以现在焚烧他的遗骨来通告天地。” 这样,石勒大军就基本解决了晋朝的主力部队,扫清了外围障碍。那么,攻破晋朝的京都洛阳应该是易如反掌了吧。 十九、攻破洛阳 情人入怀 攻打晋朝都城洛阳的战役进行得酣畅淋漓。 汉主刘聪分派四路大军一齐向洛阳发动总攻,并约定王弥大军、石勒大军、始安王刘曜大军在洛阳跟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大军会合,一起攻进洛阳城。 除石勒大军之外,另三路大军进入河南,进展基本顺利。晋朝军队进行了十二次进攻,先后都以失败告终,死了三万多人。 公元311年五月,苟晞上奏表请求迁都仓垣,派从事中郎刘会带领几十艘船、五百禁卫兵、一千斛谷子去迎接怀帝。 怀帝打算听从这个安排,而公卿大臣们犹豫不决。其实这些近臣随从都是贪恋家资财产,属于“舍命不舍财”那一类人。于是怀弟没有成行。 周围都在闹战乱,各种粮食蔬菜各种物资根本没法运进来,所以在京城洛阳,这一千斛谷子简直不够塞牙缝儿的。不久后洛阳城中饥饿困乏,甚至了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于是文武百官十有八九都流亡了。 怀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打算出行,但禁卫随从却不完备,人手明显不足。怀帝叹息连连,说道:“为什么竟没有车子乘舆呢?”于是派傅祗出城到河阴县,整理置办船只。 在朝廷官员几十人充当前导和随从的情况下,怀帝步行出西掖门,到铜驼街,不料遭到强盗掠扰,不能前进,只好回宫。 度支校尉、东郡人魏浚率领几百家流民在河阴的峡石防卫,当时曾抢劫掠夺了一些麦子,听置办船只的傅祗说,宫中缺少粮食,就把一些麦子献给怀帝。遇见这种雪中送炭的忠臣,怀帝很是感激,于是提拔任用魏浚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仍兼度支校尉。 本来说好,四路大军在洛阳周边会合的,但是,始安王刘曜、王弥、石勒迟迟没有到达,而呼延晏大军先行到达洛阳,呼延晏工作非常积极主动,没等其他三路大军前来配合支援,就开始攻打平昌门,第二天就攻克平昌门。大概感觉等人的滋味不好受,也为了显示自己的军威,就焚烧东阳门以及各府寺等房屋建筑。 石勒带兵从辕出击,还是负责外线作战。司马越当初在洛阳的留守将军何伦、李恽等人,听说司马越去世,就侍奉着司马越的裴妃以及长子司马毗从洛阳向东行进,正好与石勒大军相遇。石勒大军打败了他们之后,来到许昌驻扎。 晋光禄大夫刘蕃、尚书卢志在洛阳混战中侥幸逃出,投奔并州刘琨。 六月初一,呼延晏因为外面援兵还没有到,俘掠了一些人和财物而离去。也算是没白来一趟吧。 怀帝在洛水安排准备了一些船只,准备向东逃难,呼延晏都给焚烧了。 六月初五,王弥到达宣阳门。(初六),始安王刘曜到达西明门。(十一日),王弥、呼延晏攻克宣阳门,进入南宫,登上太极前殿,放纵士兵大肆抢掠,把宫人、珍宝收罗干净。 怀帝出华林园门,想逃奔长安,汉兵追上把他抓住,囚禁在端门。刘曜从西明门进城到武库驻扎。(十二日),刘曜杀死晋太子司马诠、吴孝王司马晏、竟陵王司马、右仆射曹馥、尚书闾丘冲、河南尹刘默等人,百官、百姓被屠杀,死了三万多人。 刘曜嫌王弥不等自己就开始大肆掠夺洛阳的各种物资宝贝,便派人向王弥下令,禁止王弥大军四处抢掠。 王弥气坏了,说道:“我先攻下的洛阳城,为啥不允许我们获得战利品啊?小的们,不要听他们的鬼话,咱们继续搜寻珍珠宝贝吧——谁他妈的怕谁啊?” 刘曜一看,王弥不听招呼,也急了:“你王弥胆大包天,一点儿也不给我面子啊?前边已经让你抢掠的差不多了,你还不知足啊?” 正好刘曜看到王弥的牙门将军王延在宫里指挥着一帮士兵在抢夺搬运物资,便一刀把王延宰巴了。 王延手下的士兵迅速把这个情况报告了王弥。 王弥火冒三丈,马上下令攻打刘曜大军。 双方在洛阳宫殿里打了一个多时辰,死了一千多人。 这时,王弥的长史张嵩劝谏王弥,说道:“主公与始安王刘曜都是共同为国家出力的,现在咱们的事业如火如荼,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咱们内部就开始了攻伐残杀,有何面目去见皇帝刘聪、先皇刘渊呢?攻陷洛阳的功劳虽然首推将军您,但是刘曜是皇族,咱们应该稍稍让他一点儿。如果这样自相残杀下去,咱们的子弟宗族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呢?” 王弥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说道:“幸亏你提醒得及时啊,否则就铸成大错了。”于是赶紧命令手下停止与刘曜的对攻。 王弥亲自找到刘曜,说道:“刚才都是我一时昏了头,做的傻事,请始安王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刘曜一见王弥主动承担责任,也很激动,说道:“我也不冷静,王将军,咱们互谅互让吧!” 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和好如初了。 王弥说:“让我认识到这个错误的,是我的长史张嵩啊。” 刘曜拉着张嵩的手说:“我也很感谢你。正因为你的远见卓识,才免除了一场更大的灾祸。” 于是王弥、刘曜都赐给张嵩黄金一百斤。 王弥对刘曜说:“洛阳处于全国中心,四面的要塞、城池以及宫室都用不着修葺营建,应当上报君主从平阳迁都到这里。” 刘曜因为天下还未平定,洛阳四面受敌,不能守御,因此不听王弥的计策而放火焚烧了洛阳。刘曜又派兵挖掘各个陵墓,把宫庙、官府也都焚烧光了。把怀帝以及皇帝专用的六方玉玺都送往平阳。 王弥骂道:“这个蠢猪屠夫!难道还有作帝王的心思吗?”于是对刘曜产生那种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就带兵向东到项关驻扎。 本来始安王刘曜因为王弥不等到自己到达就抢先进入洛阳,对王弥产生了怨恨。经人劝解,从表面上,两人好像已经和好如初,没有了芥蒂,但是内心都把对方恨到牙根疼。现在又加上了这一层怨恨,这个在双方心中形成的大疙瘩已经不容易解开了。 但王弥攻打洛阳除得到很多珍珠、金银、宫女等等之外,也有另一项重大收获,那就是找到并救下了他的老乡、前司隶校尉刘暾。这个刘暾以清廉正直闻名于朝野。汉军攻下洛阳,百官逃亡了一大部分,留在城中的除刘暾因与王弥是同乡关系,留下了性命之外,全部被杀害了。 他针对王弥遇到的尴尬情况,对王弥说:“现在九州像沸腾的粥锅一样动乱纷扰,各路英豪逐鹿中原,将军您为汉建立了无与伦比的功劳,却又和始安王刘曜失和,那将把自己放到什么地方?不如在东边占据自己的青州,慢慢地观察天下的趋势,上计能够以此统一全国,下计也不失去占据一方与人鼎立抗衡的资本,这是上策。” 王弥非常赞同,说道:“这个主意好啊,刘聪可以作为依靠,咱就依靠,没法依靠的话,咱们就在青州独立,也许比他们更有霸气呢!” 刘曜的最大收获是找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心上人——惠皇后羊献容。十多年的相思,十多年的痴情终于有了结果。 此时的羊皇后被幽禁在弘信宫,自从她的丈夫惠帝被司马越毒死之后,已经当了五、六年的寡妇了。天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刘曜带兵杀进弘信宫的时候,羊皇后正在孤零零、静悄悄地打扫眼前被狂风骤雨摧残的一朵朵牡丹花。对乱糟糟、凌乱的脚步声和大队人马的光临根本就没有在意。 突然,大队人马停止了前进,只有一个人靠近过来。 她依旧低着头,打扫着落花——外来的人她见的多了,这些似乎都与她无关。 那个人就站在她身边,很近很近。 半晌,她耳边才想起了一句非常温柔的话语:“这些年,你还好吗?” 她这时才抬起头来,扫视了面前的人一眼——是个胡人,似乎是个将军,很精神,似乎有点儿面熟,但又想不起来。甭管如何,也回答一句吧:“你是跟我说话吗?” 嗯,不错,是她,十多年了,准确点说是十一年了,她还是那么漂亮,像个仙女。日夜思念的美女。刘曜强忍着巨大的冲动,说道:“是的,我在跟你说话,我想跟你说话已经十一年了。今天终于见到你了,我可找到你了。羊献容!多么亲切的名字啊,今天终于喊出来了。憋在我心里十一年了啊!” 羊献容凝视着面前的这位胡人将军,疑惑地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咱们……咱们认识吗?你是……你是哪位?” “认识!当然认识,我是胡人将军,始安王刘曜。十一年前,就是在你结婚那天,我从你家门前经过,正赶上你新婚大喜。你刚走出家门想上车,突然你的结婚礼服意外起火。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傻了,手足失措。我急中生智,猛跑过去,抱着你,就地打了个滚,救灭了火,救下了你,从那天起,我就认识你了,就天天跟你说话,天天想你在干什么,天天打听你怎么样了,羊献容,我知道你,这些年,你受苦了……” 刘曜说着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羊皇后。 羊皇后一头扎进刘曜的怀里,小拳头雨点般地砸向刘曜的前胸和后背。她哭喊着说:“胡人……混蛋……将军……你混蛋啊,你个大混蛋啊胡人,你怎么才来啊?我的身边睡了个傻子,我的梦里却都是你啊,你个大混蛋,刘曜,你怎么才来啊?” 那是公元300年的十一月初七,虽是冬天,但是天气温和,一轮暖阳照耀着羊家热闹的府第,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 鞭炮声中,新娘在伴娘和家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了闺房。 但是就在新娘走出府门刚要走上牛车的当口,新娘漂亮的嫁衣突然起火了,由于事出突然,新娘及送亲的人们都一时惊呆了,手足失措。 就在这时,突然从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扑上来一位小伙子,他二话没说,抱住新娘就地来了个十八滚,这才把新娘身上的火扑灭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看见有人帮助新娘灭了火,大家随即松了口气。 大伙子松开手,自己站起来,然后拉起了新娘羊献容——幸亏是冬天,穿得厚,但是新娘的结婚礼服已经烧坏了。 小伙子看了一眼新娘——只一眼,就令他记住了一辈子:这是一张艳若桃花,美如天仙的面容啊! 新娘看了一眼小伙子,发现他竟是一位胡人,却长得威武雄壮,英气勃勃,姑娘想到刚刚被他抱着在地上满地打滚,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等家里人明白过来之后,并没追究小伙子“熊抱”他们家小姐的“过错”,也没对小伙子救火的义举表示感谢。只是赶紧过来催促新娘羊献容回去换衣服。 羊献容似乎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小伙子一眼,秋波一转,就扭头随着家人回府换新嫁衣去了。 这个小伙子,被姑娘的美貌惊呆了,丢了魂儿一样,半晌没回过味儿来。 “老弟,别发呆了,走吧。”又一个胡人小伙子走了过来。他们走了几步,离开了羊家的府第大门口之后,才接着说,“知道吗?这辈子你没指望了,人家是皇后,听说叫羊献容,跟你无缘。哈哈……” “哦,也许有缘吧,要不怎么是我救了她呢?你说对吧聪哥?哈哈……” 这位救人的小伙子是匈奴人,他的名字叫做刘曜,是匈奴首领刘渊的侄子。他的这位“聪哥”就是刘渊的儿子刘聪。 结婚这天,嫁衣无端起火,给人们的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词——不祥之兆。 但是婚礼照样举行,新皇后也就这样产生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跟一个年过四十的弱智男(晋惠帝)走到了一起。一朵鲜花插到了一滩稀牛粪上,这就是命运。 而这个弱智皇帝呢,是先吃黄连后吃蜜,渐入佳境,准确说叫一步登天:先是一个丑女无敌的人(贾皇后),后来换了一个美若天仙的人,相继当他的皇后。这种天壤之别的姻缘,也真真算是人间的奇遇了吧…… 两个人抱了很久,刘曜把多年来的相思都倾注在紧紧地拥抱上了,好像一松手,这个美好的梦就会破碎一样。 随之他用雨点般的吻在“梦中仙女”的脸上、粉颈上、耳根上、小嘴上使劲地发泄着,把美人的泪一一吸进了自己嘴里。 而后,他就开始进行脱掉美女服装的一系列步骤,好像两人已经进了洞房,不远处几百名士兵根本不存在一样。当他试探性地撩起美女裙摆,要进一步发动总攻击的时候,不料美女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见他似乎不死心,还要继续纠缠不休的时候,她还勇敢地给了刘曜一个响亮的耳光。 刘曜猝不及防,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可从来没受过这个,但是他忍住了。他陪着小心、低声下气地问道:“好好地,怎么发脾气了呢?” 羊献容后退了几步,正色说道:“没什么。这要问你——你把我当什么人啊?玩偶?玩物?玩意儿?还是什么东西都不是啊?” 刘曜说:“天地良心啊,我能拿你当什么呢?我就拿你当我最亲爱的人——十多年啊,你知道我十多年的相思苦吗?你说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羊献容说道:“好吧,我也知道你的真情真意,既然如此,我要你正儿八经地举行婚礼,娶我过门儿!” 刘曜说:“当然好,我就是这个意思。跟我走吧,今后我决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儿委屈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二十一日),攻破洛阳,俘虏怀帝的捷报传来,汉主刘聪大喜,当即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嘉平。并安排晋怀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封为平阿公。 经过这几次战役后,石勒、孔苌、张宾以及武将王阳、夔安等人都对郭黑略将军有了新的认识和新的怀疑。 王阳扯着破锣嗓子对郭黑略喊道:“行啊,好个黑小子黑将军啊,算卦还真有一套,我不得不服你了。开始我还不了解呢,问你第三次进攻洛阳结果会是怎么样,你是又摇头又点头的,我那娘哎!原来那是哑语啊,都叫你给说中了。” 支雄瓮声瓮气地说:“什么哑语啊。人家后来不明说了嘛——一个是惨不忍睹,一个是基本顺利。大家想想可不就是惨不忍睹嘛:杀死多少人啊!不过结局不错,没费什么劲儿,解决了晋朝守卫大军,打下了洛阳城。两句话都应了。” 夔安说:“不愧是‘活神仙’啊。‘郭黑子’就是行。我们都服了。” 郭黑略依旧低着头,嘿嘿地憨笑。有时也补充一句:“俺还是瞎蒙的。” 终于有一天,石勒把郭黑略叫了过来,问道:“你小子平常智力也很一般化啊,怎么你就能料事如神呢?老实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二十、刘曜成婚 羊妃献容 见主公石勒对他的算卦能力起了疑心,郭黑略仍然不慌不忙,他说:“主公,我也承认我的智力一般,跟别人比,并不怎么聪明,可是你听说过没有,俗话说‘兔子走运气,城墙挡不住’,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感觉做梦还是有点灵气儿的。” 石勒把桌子一拍:“少给我啰嗦些个没用的,老实说,仗还没打呢,你是怎么知道结果的?不说实话,我就宰了你。” 郭黑略说:“主公啊,我郭黑略违抗军令了吗?违反军规了吗?因为做梦有点儿灵气儿,就杀我吗?这样杀俺俺不服,再说也难以服众啊!” 石勒说道:“好吧,不想说拉倒。暂时也不杀你,我看你还能蒙对几回。” 郭黑略低着头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自言自语:“嘿嘿!紧拉风箱慢揭锅,揭锅早了饭夹生啊。” 郭黑略嘟嘟囔囔地走出了中军大帐。 张宾说:“也许另有玄机。” 石勒说:“谁知道呢。那就等等看吧,看他能玩出什么鬼花狐。” 正在这时,士兵来报,平阳始安王刘曜来信。 石勒打开一看,原来是刘曜邀请他去参加后天举行的新婚大典。 石勒问信使:“谁要结婚啊?” 信使回答:“始安王。” 石勒说:“嗯,原来的王妃死了,也该再娶一个。那你知道娶得是哪家的美女吗?” 信使回答:“这个……始安王说,暂时让保密,我们当属下的也实在闹不清楚。反正是让大家大吃一惊的美人儿。” 石勒说:“那我就非去不可了,他是故意吊我的胃口啊。好吧,你先回吧,告诉始安王,我随后就去。” 汉都城平阳始安王府。 始安王刘曜作为新郎官,逐个向各位到来的贵宾敬酒致谢。 他拉着石勒的手,眉飞色舞地说:“石兄,谢谢你来捧场,特地赶来参加老弟的婚礼,同时我更要感谢你把攻打洛阳的大功让给了我们几个。” 石勒笑着说:“怎么回事啊?我把功劳送给你们了?没有啊,你喝多了吧老弟?” 始安王刘曜哈哈大笑,说:“我不傻,你石兄真是个憨厚人,明明打到了洛阳城门外,却没有越雷池一步,功劳都让给了我们几个,你真是好样儿的,人品一流啊?而且明明知道洛阳作为晋朝多年的都城,肯定宝贝多多,美女无数,但石兄丝毫不动心,真是英雄豪杰啊,老弟佩服之极!” 石勒说:“英雄爱美女,人人爱珍宝,天经地义,自古而然啊,我也不是傻子啊,关键是我在外围打仗,顾不过来啊,要不也就给你争功抢宝贝夺美女去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哈哈哈……” 刘曜说:“老兄这么忠厚,但是相比之下,你看看那两个人可就不太忠厚了,又争又抢的,差点儿火并了。王弥他们比我进城早一天,就把宫里的美女珍宝都已经抢完了,我让王弥住手,人家还不服气。要不是他王弥及时认错早点儿罢手,我就把他灭族了。咳,时间长了,就知道谁忠厚不忠厚了。” 正说着,夔安在石勒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石勒说:“拿过来吧,我看看。” 原来是王弥給石勒刚送来的一封信。 刘曜说:“啥事儿啊?” 石勒看完信件,随手递给刘曜,说道:“自己的结拜弟兄,没什么保密的,你看看吧。” 刘曜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向石勒寒暄的话,主要内容是向石勒赠送了晋朝宫殿里的一百名美女。 刘曜又是哈哈大笑,对石勒说道:“看来是王弥跟我闹翻了,就想跟你拉关系套近乎啊,也让你享受一下掠夺洛阳的战利品。一百名美女啊,厉害!虽然我打进洛阳城的时候,王弥他们已经搜刮的差不多了,但是我还是多少弄了几件宝贝。如果石兄感兴趣的话,我领你去我的府库看看,随便挑一些拿回去吧。” 石勒也大笑起来,说道:“老弟不用客气。一百名美女算什么?哈哈,对了,让大家看看新娘子吧,看看让老弟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相思十几年的美女美到啥程度吧。” 刘曜说:“好吧,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新娘子,有请!” 话音刚落,两个婢女陪着一位艳丽夺目的大美女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前来参加婚礼的众亲友、贵宾霎时停止了喧哗,大家的眼睛似乎都长到了美女身上,都看傻了,看呆了。 半晌,石勒才对刘曜说:“难以形容,美到难以形容啊!老弟,这就是那几张画上的美人吗?” 刘曜说:“嘿嘿,这是秘密。”并反问了一句,“你看呢,石兄?” 石勒说:“我怎么看着跟那几张画都不一样呢。” 刘曜拍着巴掌,笑着说:“石兄高见!那几张画我确实是找名画家随便画的,我说你们见过晋惠帝的美丽皇后吗?他们说没有,我说那你们就随便画美女吧,怎么漂亮怎么画。当然不像她了,但是这些个不同的美女画有助于我再展开进一步的想象。” 石勒说:“怎么?这是那个传说中的羊皇后吗?我说怎么这么惊艳呢,原来是她呀?你这是找人画了几十张,估计你再找人画几百张几万张,也没人能超过这个羊皇后的美丽。” 刘曜得意地说:“比王弥送你的一百美女怎么样啊?” 石勒说:“那还用说?一万个石头、坷垃也比不上一粒珍珠啊。那老弟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呢?” 刘曜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平时问过不少人,攻打洛阳的时候不住地打听,打进洛阳城还打听,终于得知这羊皇后被软禁在弘信宫。” 石勒说:“这就是老天对痴情者的厚报。你看王弥抢了这么多的美女,居然不知道宫里边还有这么个无价之宝。” 刘曜哈哈大笑,说道:“这也是缘分啊。” 两人正聊得起劲儿,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圣旨到!” 石勒、刘曜等众人都匆忙跪倒接旨。 原来是刘聪下诏,让刘曜尽快攻击镇守长安的南阳王司马模,让石勒攻击蒙城的大将苟晞和豫章王司马端,因为这几个地方还有残余的晋朝司马家族。看来是要斩草除根,彻底推翻司马氏的晋朝统治,以防死灰复燃吧。 石勒对刘曜说:“咱们来个比赛,看谁先取胜吧。” 刘曜说:“好啊,谁输了谁请客。” 石勒说:“行,一醉方休。” 刘曜说:“那你可就有点儿吃亏了——我这边可有个有利条件。” 石勒很吃惊,说道:“有啥有利条件啊?” 刘曜说道:“有个南阳王司马模的手下,叫赵染,是司马模的牙门将军。司马模派他领兵去蒲阪(今山西省永济市)守备,他便趁机向司马模提出,请求担任冯翊太守一职,但被司马模拒绝了。一气之下,赵染投奔到咱汉国。我有这个‘活地图’攻打长安岂不方便多了?” 石勒说:“是的,那咱就别比赛了吧?免得老兄我输了脸上不好看。” 刘曜说:“哈哈,那可不行,说了算,定了干,一口吐沫一个钉。看谁先取胜。” 石勒说:“好吧。谅你有个有利条件,你也未必能赢啊。” 石勒酒足饭饱之后,告辞刘曜走了。 红罗帐里,刘曜紧紧搂着千娇百媚、莺声燕语的羊献容羊皇后,不,现在该叫羊妃了。 羊献容紧紧依偎在刘曜的怀里撒娇撒痴,莺声燕语地说:“白天跟你在一起吃酒的那个胡人是谁啊?” 刘曜说:“怎么了?” 羊献容说:“我在宫廷这么些年,虽然起起落落,但是对大臣将军也已经阅人无数了,像这样的英雄豪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曜说道:“怎么?你能看出来他是个英雄?” 羊献容说:“那当然!我从他的举手投足和眉宇之间就可以看到他的豪情壮志和英雄气概。” 刘曜说:“那你看,他跟为夫比,怎么样?” 羊献容说:“嗯,从面容上看,都是英武不凡,就是他的胡子比你的胡子长得多而已。从英雄气概上来说,还真是难分伯仲。” 刘曜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人人传颂的英雄石勒。” 羊献容说:“我说呢,果然英雄了得。” 刘曜说:“没想到,爱妻还有一双识别英雄的慧眼哩。” 羊献容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石勒早晚是你们汉朝的克星和劲敌。” 刘曜哈哈大笑:“爱妻果然目光远大。但是即便如此,目前咱们也不能伤害他,还要想法利用他。王弥那头儿我看快利用不上了。晋朝还没有彻底完蛋呢,也许只能依靠石勒帮咱们汉军打天下了。” 羊献容说:“王弥怎么不能利用了?” 刘曜说道:“他比我早攻进洛阳仅仅一天,就把宫里的美女珍宝一抢而空,我说了他几句,还跟我动武了。后来他承认了错误。你看石勒就不这样,他驻军许昌,没过来抢掠战利品,还把功劳都让给了我们。” 羊献容说:“看来还是石勒比王弥眼界高啊,他不爱珍宝也不爱美人……嗨,也真是的,他们这个抢那个夺,怎么除了你就没有一个人想着还有一个年老色衰的羊献容呢?” 刘曜说:“如果他们都惦记着去抢你,还有我什么事儿啊?再说,即便有更多的人惦记着你,他们也是懒蛤蟆吃不上天鹅肉。” 羊献容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冥冥之中,神灵自有安排,吉人自有天相啊。否则你的一片痴情岂不是都要付之东流了吗? 刘曜说:“是的,神灵帮助咱俩走到了一起。谁说你年老色衰呢?我怎么越看越爱,越看越愿看呢?在弘信宫没人理会,闲置了这么多年,这无价之宝该是更升值了吧?” 羊献容轻轻一推刘曜的身子:“离我远点儿,我还想继续闲置呢。” 刘曜说:“休想!跟了我,还想享受清闲寂寞那是不可能了,多享受一下夫妻恩爱和鱼水之欢吧!听着,你这小绵‘羊’,从今天开始,这‘容’以后就永远‘献’给我刘曜了,别人谁也别想了……” 两人坠入爱河,在急流险摊上颠簸起伏,一浪接着一浪。爱的是那样激烈,爱的是那样持久。 激情过后,羊献容坐在红纱帐里,如梦似幻,竟“嘤嘤”地哭泣起来。 二一、才擒王赞 又俘苟晞 见羊献容坐起来之后,独自哭泣。刘曜也坐了起来,看着好似梨花带雨的爱妃,顿生万千爱怜。他轻轻地抱住羊献容,温柔地说:“你怎么了?” 羊献容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我是喜极而泣。想想这么多年,原来过的那个日子,咳,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天天担惊受怕,夜夜不得安宁,一会儿被废去皇后,一会儿又被立为皇后,好像我当皇后有瘾似的。那个时候真窝囊啊,寻死觅活好多回,都没死成。现在我是一个亡国奴啊,你却把我奉为上宾,把我当作至宝,把我看成仙女,我也感觉确实像到了天上一样,真正享受了人的生活,所以我高兴——刚才我是高兴地流泪。” “哦。”刘曜一听,这才放心了。他说:“回来吧仙女,这一切不是梦。如果你把现在的生活当成天堂,那你以后会永远是这样的天堂生活,放心吧,不会回到过去了。来,咱们休息吧,我要抱你一晚上,弥补我十一年来的相思之苦。” “不!”羊献容说,“只要你在家,我就让你抱着我,直到永远……” 刘曜同志愉快地接受了这个“邀请”。 石勒从平阳参加婚庆大典之后回来就组织了对苟晞的进攻。 王阳、支雄等大将去问郭黑略,说道:“郭黑子,这次攻打苟晞,咱们顺利吗?能打赢吗?” 郭黑略低着头,闷闷不乐,说道:“咳,让我想想啊,嗯……好像这几天我没做什么梦……” 王阳急了,扯着破锣嗓子大骂:“你个郭黑子,关键时候,你怎么就不做梦了呢?” 郭黑子“嘿嘿”一笑,说:“你别急嘛,我是说,我没做梦,是没做恶梦,净做好梦了。” 支雄说:“你小子也学会卖关子了啊,说吧,啥好梦呢?咱们能打赢吗?” 郭黑子说:“人家也没多说,好像就说了四个字。” 王阳说:“怎么说的?” 郭黑子说:“意外之喜。” 支雄说:“没了?就这么简单?” 郭黑子两手一摊说:“没了啊。我就是这么‘买’过来的,也就这么‘卖’,没有任何贪污和缺斤短两的行为啊,要不你们自己梦见神人去吧,让他直接告诉你们吧。” 支雄和王阳说:“要是没什么‘喜’的话,看我们几个怎么扒你的皮,怎么吃了你!” 郭黑略两手抱头,身子向下一蹲,说道“那要不就等于俺啥也没说吧,可别要了俺的小命儿啊……” 石勒要攻打苟晞所在的蒙城,从江夏路过的时候,没遭遇什么“意外之喜”呢,就意外遭遇了自己的老对手王赞。 当探马来报,前面十里有王赞的军队驻扎的时候,刁膺向石勒提出:“咱们可以绕过去,不跟他纠缠。” 但是石勒摇了摇头。 石勒说:“咱们虽然是王赞的手下败将,但是不应该怕他。如果要躲着走的话,他万一追着咱的屁股打咱们,咱们就更被动了。他打败过咱们,现在咱找他还怕找不到呢,干嘛躲着他呢?再跟他较量较量就一定还是他胜吗?还有,刘聪交给咱们的任务就是攻打苟晞,我们过去也是苟晞的手下败将啊,一听是他,难道就乖乖投降吗?” 张宾对石勒说:“咱们不如这样,让中军跟他正面交锋,然后诈败,引诱他过来追击,然后两翼伏兵切断其退路。主公你看这样如何?” 石勒说:“这样挺好。王赞是咱的老对手,他以为咱怕他,这次咱就利用他这种心理,跟他打一场。” 于是石勒派出张敬、张越、支雄、支屈六四位将军带领5000人马从左面向前迂回穿插;派郭敖、郭黑略、刘征、刘宝四位将军带5000人马从右面向前迂回穿插。击鼓为号,一起合围出击。 分派一定,石勒自领中军,向王赞的大营前进。 王赞探马早就探知石勒大军杀了过来,所以已经严阵以待。两军相逢,石勒跟王赞在马上相见了。 石勒说:“王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王赞哈哈大笑:“败军之将,见多少次也是败军之将啊。” 石勒说:“那可未必!现在你们皇帝都没了,你还在为晋朝守尸干啥呀,卖多大力气,也没人给你提职加薪了,有啥意思啊?” 王赞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帝早就有了。即便没有皇帝,我们也要为老百姓杀光你们这些野蛮胡人,纳命来吧!”说着,催动坐骑冲石勒杀来。 早有逯明催马迎了过去,战不了三五回合,便退了下来。 张一仆接着跟王赞较量,打了十几个回合,招架不住,便狼狈逃回。 王赞一看,哈哈大笑:“还是如此不堪一击啊,弟兄们给我杀!”手中大刀一挥,带头冲杀上来。 石勒大军掉头就跑,四散逃命。 王赞正在拼命追杀石勒逃兵。忽听石勒大军战鼓“咚咚”敲响。 正在溃逃的石勒大军竟一齐掉头杀了回来。 王赞大军正不知怎么回事儿呢,就见自己两侧也有石勒大军包抄过来。霎时间,石勒大军伏兵齐出,杀声震天,并迅速将王赞大军包围起来。王赞军队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不战自乱,自相践踏。 大杀一阵之后,王赞被石勒大军围在核心。逯明和张一仆上前,一左一右,跟王赞战到一起。 杀了十几个回合之后,石勒喊道:“王赞,你降还是不降?” 王赞说:“没投降的习惯,也没这个爱好。” 张一仆一听这人还挺顽固,便一个镫里藏身,冲着王赞的坐骑就是一刀,砍到马的前腿上。王赞坐骑一下子就趴下了,把王赞摔下马来。 早有石勒兵将上去,把王赞捆了个结结实实。 石勒打败王赞,攻下江夏。然后面对的是苟晞大军。 此时的苟晞,因为在怀帝被俘之后,在仓垣迎立太子司马端,被司马端任命为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后来转移到蒙城。 至此,苟晞登上了他仕宦生涯的顶峰。苟晞出身特别贫困,任职初期,还能够刚直不阿,清正廉洁。但随着权位的升高,他逐渐腐化堕落了。现在急剧攀升,当了国家上将,因此志满意得,家中雇佣丫头婆子近千人,侍妾数十人。他整日纵情玩乐,奢侈无度。对待百姓却非常残暴。 苟晞的部将、辽西人阎亨劝苟晞:“将军,你要谨慎小心,不可过分骄奢放纵啊。” 苟晞二话不说,将阎亨当场杀死。 苟晞的下属、从事中郎明预在家养病,听说这件事后,就带病登车,过来向苟晞说道:“晋朝正值危难之际,您身为执政,正应日夜谋划如何挽救国家于狂澜颓败之中。而您不但安于享乐,而且无罪滥杀贤能之士,这是非常危险的。” 苟晞大怒,说道:“我就是想杀阎亨,又关你屁事?你有必要带病来骂我吗?” 左右侍从看到苟晞又要杀人,无不战战兢兢,浑身如筛糠。 明预估计自己劝谏这样有名的“屠夫”,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就又说道:“当时您以礼引荐我,任用我,我也要以礼报答您。我知道我说这些您肯定非常恼火,但是您在痛恨我的时候,大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如何咒骂您呢!先前尧舜在位,以顺天应人而兴;桀纣在位,以背道逆天而亡。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人臣呢?” 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苟晞这次听了逆耳之言,却并没发作。也许是良心发现吧,忽然面有愧色,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明预于是得以死里逃生。但从此苟晞的幕僚和下属开始纷纷逃离,志得意满的苟晞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石勒问“君子营”的“智囊”们有啥良策。 张宾对石勒指指大路上来来往往的逃难大军,说:“主公明白了吗?” 石勒说:“还没想起来。” 张宾说:“咱们不妨派几员大将带领一些士兵冒充逃难人员,混进蒙城,来个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石勒一拍大腿,说道:“此计甚妙!” 当即安排王阳、冀保、吴豫、刘膺、赵鹿、呼延莫、郭敖、郭黑略八员大将带领五百名精壮士兵,化装成逃难的百姓,随着逃难大军,混进蒙城。自己带领大部队,在离蒙城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天刚蒙蒙亮,就听蒙城方向战鼓“咚咚”乱响,原来是苟晞率领一万多将士冲出城来,想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杀石勒大军一个出其不意。 没想到石勒大军早有准备,苟晞杀气腾腾冲过来,石勒大军稳如泰山,严阵以待。两军进行了一番弓箭对攻。然后,两军列阵,两边将军对话。 苟晞说:“石勒,十次相见,你九次狼狈逃窜,你还有何面目来跟我对阵?” 石勒哈哈大笑:“一万次对阵,有九千次失败也没什么,反正是你们晋朝的皇帝被俘了,吃败仗的是你们。现在你给谁卖命啊?你的官也不小了,升到头了吧?” 苟晞说:“我身边就是太子,我拥戴他成了皇上的话,我还会继续高升的,你也投降过来吧,我把我现在的位置让给你,怎么样?” 石勒说:“对不起,我不稀罕。我只希望你过来投诚,咱们一起攻取天下,那么晋朝灭亡的步子一定会加快吧。” 苟晞说:“你做梦吧,晋朝虽受挫折,但气数正旺,谁想灭掉晋朝,也是白日做梦。你还是赶紧投降吧,免得老夫动手,让你丢盔卸甲,不知东南西北。” 石勒说:“你倒挺自信的,也不想想,上边没有皇上,下边没有帮手,一个光杆大将军,还折腾啥呢?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吧,让你显示一下你的功力,知道自己宝刀不老就算了。夔安,上去陪苟将军玩玩儿!” 夔安应了一声“得令!”就冲了上去。 夔安和苟晞刚要开打,就见蒙城跑来几个士兵,大声喊道:“将军,不好了,蒙城被石勒大军占领了。他们抓住了太子司马端,还有……还有将军的家人。” 石勒说:“苟将军,那咱们还打不打呢?乖乖下马投降吧——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打还是不打呢?自己已经心力交瘁,即便现在对攻一下,也是自己惨败无疑。咳,天意啊,天意不可违啊!”苟晞犹豫了片刻,自己翻身下了马。他的士兵见状,纷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石勒将士一拥而上,把苟晞捆了起来。然后押解着苟晞进了蒙城。 石勒端坐在苟晞的大帐里,问苟晞:“苟将军,末将怜惜你是个人才,指望与你共同打江山,你意下如何呢?” 苟晞说:“我苟道将生是大晋朝的人,死是大晋朝的鬼,与你们胡狗没什么关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石勒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让你当我的助手,你就得当,不当不行!” 苟晞说:“哈哈,我就是不当,大不了一死啊。” 石勒恼怒非常,也失态了。他上去掐着苟晞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不答应试试看?我要将你灭族,我还要让你生不如死。” 掐得苟晞直翻白眼。 半天,石勒才松了手。 石勒说:“苟晞,你没什么可选择的了,你就当我的左司马吧。跟着我,可以继续充分发挥你的军事才能,肯定会有你的大好前途。” 苟晞低着头,没再说什么。这也就算默认了吧。 石勒活捉了王赞、苟晞,于是赶紧向刘聪上表报捷。 石勒又立了大功,于是,汉君主刘聪任命石勒为幽州牧。 石勒没忘记跟刘曜打赌的事儿。赶紧向刘曜通报战况,表示自己已经捷足先登,但是信还没有送出。刘曜的信使就到了,刘曜说,他进攻长安十分顺利,几天就拿下了长安城。 石勒对张宾等人说:“咳,看来这次给刘曜打赌咱们输定了,还是人家早一步啊。” 原来,刘聪让刘曜攻取长安,同时命令赵染担任先锋官,又命刘曜和刘粲领兵跟随。随后,攻打长安十分顺利。司马模兵败投降,被刘粲杀掉,刘曜则升任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并改封中山王,镇守长安。 但是,进攻顺利当中却包含着重重危机。 刘曜取得长安后,司马模的从事中郎索林投靠安定太守贾匹,并与贾匹等人图谋复兴晋室,于是推举贾匹为平西将军,率五万兵攻向长安。 当时拒绝投降汉国的晋雍州刺史曲特等人也趁机领兵与贾匹会合。刘曜于是领兵在黄丘与贾匹大战,但被击败。 汉军的梁州刺史彭荡仲和驻守新丰(今陕西西安市临潼区)的刘粲也都先后被贾匹等人所击败,彭荡仲被杀死而刘粲逃回到汉都城平阳。 贾匹、索林等人于是声势大振,关西胡人和汉人都纷纷响应。刘曜虽然占据长安城,但是四面处于晋军包围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王弥得知石勒攻灭并俘获晋朝大将军苟晞,心里极为酸溜溜地,那可真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哪!但他还是不失时机地特意来信向他的竞争对手石勒表示祝贺。 王弥的贺词非常低调卑下,十分肉麻。 王弥在贺信中说道:“你擒获苟晞并任用了他,多么神奇美妙呀!如果让苟晞当你的左长史,我当你的右长史,那么咱们取得天下,就会易如反掌了呀!” 石勒让张宾等谋士、将军看了王弥的贺信。 “谋主”张宾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王弥这么尊贵的身份,却说出这么谦虚低调的言辞,必然是想图谋算计咱们,但是现在反而是咱们干掉他的机会已经逐渐成熟了。” 二二、诱杀王弥 威震江南 石勒笑着对张宾说:“怎么?你又有啥好主意了吗?为啥说咱们有了干掉王弥的机会了呢?” 张宾说:“咱们得到情报,王弥最近跟他的两个老部下徐邈、高粱闹了别扭,这两个老部下一气之下,带领部分兵力离开了王弥,所以目前王弥的实力有所消弱,这不就是给咱提供了好机会了吗?” 石勒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是现在动手名不正言不顺啊。” 张宾说道:“是的,咱们目前的形势是,在北方能与咱争雄的除了咱依附刘聪的汉朝之外,就剩下了晋朝的两个大将幽州王浚和并州的刘琨,然后就是这个王弥。现在咱和王弥之间,是你提防着我,我提防着你。咱们在算计对方的同时,他也肯定在想方设法算计咱。给咱送这封贺信就是这个意思,一方面试探咱们,另一方面给咱灌迷糊汤。所以我建议,咱们应该派出流星探马,在他的驻地周围,探听消息,随时了解他的动向。” 石勒说:“对,就这样做。派支雄、支屈六、刘征、刘宝四个将军带领100名探马去吧。” 果然没几天,派出去探听情况的支雄、支屈六押着王弥的“高级参谋”刘暾来到石勒大帐。 正像张宾所说的那样,刘暾前些天也给王弥分析了当前形势,说:“你面前面临的最大对手是石勒,必须抓紧机会把他除掉。现在徐邈、高粱走了,咱们力量明显不足,应该抓紧联合过去的老部下曹嶷,让他跟咱会合起来。除掉石勒之后,咱们回到青州,就没后顾之忧了。” 于是王弥就写了一封信,让刘暾去青州找曹嶷,让曹嶷过来汇合,以便加强力量,除掉石勒。 不料出城没多远,就遇见了支雄、支屈六他们。双方交手没几下,刘暾就成了支雄的俘虏。 石勒从刘暾身上搜出了王弥写给曹嶷的信件,知道了王弥的真实意图。于是命令保守秘密,不让王弥知道刘暾被俘的事情。 张宾对石勒说:“主公看到了吧?王弥提早一步让曹嶷去青州发展,是想在自己的老家作为基地,站稳脚跟,就跟你思念故乡并州,想在并州做基地是一样的心思。之所以王弥迟迟没回去,就是担心你跟在他屁股后面,对他不利。他不动,也有防备你、谋害你的心思,只是不凑便罢了。咱们不迅速铲除王弥,还真不行啊。恐怕等曹嶷归来,成为王弥的羽翼,到那时,咱们再动手,就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正好发生一件战事。王弥的大军和石勒的大军都遭遇了“乞活军”的攻击。只不过王弥需要对付的是“乞活军”的刘瑞将军,而石勒面对的是“乞活军”的陈午将军。“乞活军”的作战能力都很强,这样四支大军都处于胶着状态。 最先吃不消的是王弥的军队,由于他的属下的离去,实力确实弱小了很多,被刘瑞大军打得喘不过气来。他当然不知道刘暾和信件都被石勒截获了,于是便派人向石勒求救。 石勒因为见到了刘暾捎给曹嶷的信件,知道王弥想杀自己的图谋。所以石勒就想:“好小子啊,你这个总想害我的人,还想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让我去救你?没门儿!哈哈,我就来个隔山观虎斗,看看人家怎么把你弄死,即便把你弄个半死,我也高兴。” “谋主”张宾却不同意这样做,他对石勒说:“咱们不应该不去救他。让他们之间打消耗战,虽然也消耗他们一定的实力,但是并不能真正让王弥大军伤筋动骨。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咱们先帮他一把,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再想法干掉他,就容易了。” 听了张宾的主意,石勒还是有些犹豫。 石勒跟陈午交战,俘获了他的部将李头,这个李头还真有些见识。他对石勒说:“石将军天生神武,应当平定四海,四海官僚百姓都很敬佩将军您啊,都把救民于水火的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将军应当全力去对付那些有可能跟你争天下的人。至于像我们这些二流的随风倒的人,你不必过分放在心上。等那些关键人物被您解决之后,我们这些人,自然而然就都归顺您了,何必把精力都用来对付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李头这句话提醒了石勒。石勒也正想对影响他将来夺取天下的障碍人物下手。 石勒听了,心花怒放,当场“告诫”了李头一番,让他以后不要再跟石勒大军作对。就把他放了。 张宾也对石勒再三陈述:“主公平常恐怕得不到引诱王弥的便利条件,现在上天把王弥交给我们了。陈午这小子,不值得忧虑;王弥却是人中豪杰,是咱的心腹之患,应当尽早除掉。” 于是,石勒采取张宾的计谋。放下陈午这头,不去理他,去帮助王弥去对付刘瑞。于是,石勒对刘瑞的部队实施了突袭,很轻松地打败了刘瑞的队伍,一举把刘瑞灭了。 见多年的好哥们儿石勒,关键时候帮了自己的大忙,王弥非常高兴。他认为石勒确实和自己亲近,也不怀疑石勒有什么别的心思。 十月,石勒在己吾县(今河南睢县东南)宴请王弥。 王弥正打算前往,长史张嵩劝谏说道:“石勒恐怕是想对主公不利吧。此去凶多吉少。我劝主公打消赴宴的念头。” 王弥说道:“关键时候救我的人,还会害我吗?长史多虑了。”于是不顾张嵩的劝说依然前往。 石勒和王弥喝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石勒帐下伏兵齐出,十几个士兵用刀枪逼住了王弥。王弥仰天大笑,说:“我前来赴宴动身之时,我的部下长史张嵩再三劝我不要来,说你石勒不厚道,没想到,你果然不厚道。” 石勒哈哈大笑:“厚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厚道,有个老师才给我上了一课,我才知道什么叫厚道了。来人,给我带刘暾!” 士兵把绑着的刘暾带了过来。石勒把王弥给曹嶷的信在王弥眼前晃了晃,说:“哈哈哈,看到了吧王弥将军?什么是厚道?这就是老师,这就是厚道!此刻,还用刘暾再揭露你的厚道的本质吗?” 王弥羞惭地低下头。 石勒亲手杀了王弥和刘暾,兼并了他的军队又表奏汉主刘聪,称说王弥反叛。这样,石勒就除掉了他逐鹿中原的一大对手。 刘聪勃然大怒,派使者责备石勒“擅自害死朝廷重要辅佐官员,心中没有君主”。刘聪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但还是给石勒加上了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兼并州刺史等职,来安慰石勒的心。 石勒自此实力大增。 一个多月后,苟晞和王赞图谋反叛石勒,石勒于是将他们杀死了。 自杀王弥后,在名义上石勒仍为汉刘氏之臣,实际上他已在独立行动了。在张宾等人的辅佐下,他已经在朝着自己的政治目标迈进了。 再说刘曜在长安,因贾匹围困长安已经数月,且连续多次战败了刘曜,于是刘曜只好以退为进。劫持着长安八万多名平民弃守长安,逃奔到平阳。 刘曜及后因长安失守而被刘聪贬为龙骧大将军、大司马。 不久,晋并州刺史刘琨部下令狐泥因为刘琨误杀了他的父亲令狐盛,一气之下叛归汉国。刘聪于是让令狐泥作向导,以刘粲和刘曜领兵进攻并州治所晋阳(今山西太原市)。二人最终乘虚攻陷晋阳,夺取了刘琨的根据地。因为有了这一功绩,刘曜才恢复担任车骑大将军。 仅仅过了两个月后,刘琨与拓跋猗卢联手反攻晋阳。刘曜在汾河以东与拓跋六交战,但兵败坠马并受重伤,因得到讨虏将军傅虎协助才得以逃回晋阳。刘曜及后掠晋阳城中人民逃归平阳,但遭拓跋猗卢追击,在蓝谷交战又遭惨败。但仍成功逃回到平阳。 石勒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内,消灭了晋朝在中原最后的一支力量苟晞部,随即又铲除汉军在中原地区的主要对手王弥部,遂乘胜南下,于这年十月率兵攻掠晋朝的豫州(治今河南淮阳)诸郡,兵临长江而还,屯于葛坡(今河南新蔡西北),威震江南。然后在葛坡修筑营垒,向当地农民征税征粮,修造舟船,打算进攻建业。 因为驻军的需要,石勒相中了山脚下的普济庙。庙里有二十多个和尚,石勒打算把这些个僧人,全都杀掉。 他看了这个看那个,都说不顺眼,最后说只剩下三四个人可以留在寺里,要把其他的统统杀掉。 石勒说:“养你们这些僧人有什么用呢?白吃饭,不干活,都像你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个世界,不都成了懒汉了吗?给我拉出去,都给我砍了。” “主公,且慢动手。” 石勒一看,竟是郭黑略将军。 石勒眉头一皱,说道:“你怎么竟敢阻拦本将军下达军令呢?” 郭黑略说:“我要禀告主公,杀这几个僧人,对我军不利啊。” 石勒说:“要杀掉区区几个僧人,对我大军会有什么不利呢?” 郭黑略说:“这……主公,咱这么说吧,我前几次在打仗之前说的对胜负的预测是否准确呢?” 石勒思忖了一下,说道:“嗯,是挺准的。大家都称呼你是“神仙”了。这次又是你预测的吗?” 二三、圣僧现身 口吐莲花 郭黑略说:“嗯……说实话,这都不是我预测的,是我遇见了一位高人,这些东西都是他预先告诉我的。” 石勒一听,大吃一惊,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这个高人是谁呢?” 郭黑略说:“是一位得道高僧,名字叫做佛图澄,他的神通很广大……他还说主公以后会占有中原,成为中原之主。他还打算做你的军师呢。” 张宾说:“奇了怪了,我来投奔主公之前,也遇见了一个圣僧,他预先就知道主公八月十五,将要在中丘东边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他也好像知道我要投奔主公,所以特地告诉了我主公的营地。当时我还以为他是蒙的呢,也就没多在意。” 石勒问郭黑略:“那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高僧的呢?” 郭黑略说:“就是上次咱们打到这一带的时候,我来这个寺庙烧香,想保佑瘫痪了三、四年的母亲早日康复,没成想,还没说话,就遇见了这位圣僧,他主动问我‘施主家里好像有病人吧?’我大吃一惊,便实话实说了。他说,我过去给你母亲看看去吧。然后跟着我到了我家。他也不用开药方,用他的锡杖沾了一点儿水,往我母亲腿上只甩了几下。不一会儿,我母亲就能下地走路了。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他。我还跟他受了戒,成了一名俗家僧人。” 石勒问道:“那些打仗之前就预测的准确结果,都是他告诉你的吗?” 郭黑略说:“是的,都是他教给我的。什么‘意外之喜’啊,什么‘惨不忍睹’、‘基本顺利’啊,都是他告诉我的。他说时机不成熟,不让我告诉你实情。所以,我隐瞒了实际情况,请主公责罚。” 石勒说:“你有功,怎么能责罚呢?那……那圣僧怎么从一开始不直接找我呢?” 郭黑略答道:“圣僧说了,如果贸然去找你,你未必会相信他,所以才先找的我,通过我,为咱们大军出战预测吉凶胜负。” 石勒说:“这样的能人当我的军师,好啊!那他现在在哪里啊?我能不能马上就见到他呢?” 郭黑略说:“他现在就在寺庙门口呢,那我马上就去喊他吧。” “不劳将军迎候,老衲不请自到了!” 郭黑略话音未落呢,佛图澄的声音和人几乎同时来到了石勒和郭黑略面前。 这令石勒和郭黑略都大吃一惊。石勒看了看殿里的卫士,他们也恍如梦中——进来个大块头的人好像压根就没看见,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勒打量了佛图澄一番,看他这人年纪大约在七、八十岁,但是精神矍铄,双目灼灼且安详,似乎能看透一切。石勒仔细对着佛图澄看了又看,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佛图澄来到石勒面前,并不施礼,只是在大堂上凛然一站,手提锡杖,泰然自若。 石勒也不怪罪,他慌忙站起,走过来,向佛图澄主动施礼。 “不知圣僧前来,有失远迎。圣僧请坐。” “不用客气。石将军请坐。” 两人都坐下之后,石勒问道:“不知圣僧从何而来,多大年龄了呢?” 从走近石勒的第一步起,佛图澄就知道此后的岁月会是如何漫长而又充满惊心动魄的色彩。这是他自愿的选择,要弘扬道法,就得借助王者之力,要普济众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现在一看庙中人物个个凶神一般,“主神”石勒更是目露凶光。 但是佛图澄浑然不惧,气定神闲。给人一种超尘拔俗、空明澄澈的感觉。 佛图澄说道:“老衲西域人。本姓帛。九岁在乌苌国出家,后来两次到罽宾(北天竺境笳毕试国,今喀什米尔地区)学法。晋怀帝永嘉四年(公元310)到过洛阳,现在年已过八旬了。” 石勒说:“也怪了,怎么老是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你似的,但长短想不起来。” 佛图澄大笑起来:“哈哈,这就是你与佛有缘啊,我们神交已久啊。” 石勒见他从容自如,虽然年纪明显己老,但并无龙钟之态,八尺之躯挺直如松柏,心下便生三分敬意,开口问道:“佛法是什么?佛有什么灵验呢?” 佛阁澄深知,象石勒这种杀人成性的人,对他讲说佛法无异于对“牛”弹琴,弄不好还可能被牛抵一下或者被牛尥蹶子踢两蹄子,便说:“佛法虽然高妙深远,但也可以用浅近的事实来验证一下。至于大法,容我日后慢慢讲说也不迟。” 石勒说:“哦,高僧将用啥事实验证一下呢?” 见石勒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佛图澄便吩咐堂上站着的一个僧人去用钵装点儿水来。 然后佛图澄开始烧香并对着钵中水振振有词地念咒。顷刻之间水中便生出一朵莲花,而且这朵莲花光彩夺目,灿若朝霞。 这一招果然灵验,石勒当下信服,周围的人张宾、郭黑略还有士兵、僧人也都惊呼不止——这些素重巫术的游牧人,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事。 成语“口吐莲花”就是这样来的。 佛图澄见石勒兴致高起来,便趁机劝谏:“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如果以德服人治国,吉祥的四灵(龙、凤、麟、龟)就会出现;如果为政残暴,草菅人命,不祥的慧星就要出来。这些东西一来,聚集的好运气就要随之而变,这是自古而然的道理和事实啊。” 石勒说道:“现在我的大军确实势如破竹,所向无敌,确实聚集了很多好运气。” 佛图澄说:“吉人自有天相。将军从小到大,不都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吗?” 石勒恍然大悟,说道:“是啊,有很多危难时候,我都会莫名其妙地得到帮助,是否都是你在背后一直保佑着我呢?小时候面对面从官兵手里逃脱,战败后被官兵围困之时有群鹿相救等等,都是你在背后默默帮助我吗?” 佛图澄哈哈大笑:“居心光明的人,自有神佛保佑。至于对你的救助,有些确实老衲所为,有些未必是。老衲不敢贪天之功。再说这个并不重要,将军也不必为此区区小事儿耿耿于怀。” 石勒一听,点头称是,于是他下令:“把那些拉出去的僧人全部释放吧。” 佛图澄对石勒说道:“今天你还将有个喜事呢。” 石勒说:“以后圣僧就是我的军师了啊!有了圣僧前来帮助,这本身就是天大的喜事啊!” 佛图澄摇了摇头,说道:“呵呵,另一件喜事,也许更大吧。” 正说着,外边来报:“刘琨遣人送书信来,并且说给你找到了两位亲人。” 石勒一听,高兴地站了起来,问道:“信使何在?” 卫兵答道:“正在庙门外边等候。” 石勒说了声:“快请!” 信使张儒、一个老太,还有一个小伙子一起走了进来。 石勒仔细一看,就扑了过去,激动地喊了一声“母亲”,就“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母亲脚下,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失声痛哭。 石勒激动了半晌,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半大小子——这小子对这样的久别重逢似乎无动于衷。他呆立着,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久别重逢,没有哭泣,也没有喜悦,好像与己无关,又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已经麻木。 石勒对母亲说:“这是季龙?都长这么高了。” 母亲说:“是啊。季龙,快喊叔叔啊,这是你天天念叨的,想念了十来年的匍勒叔叔啊。” 季龙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喊出来,便低下了头。不吭气了。 石勒把他拉到跟前,说:“嗯,分别都十年了,那时候才六、七岁,这么点儿。现在可长高了,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然后对母亲说:“我前几年改姓石了,给这孩子也改姓石吧,我叫石勒,就叫他石虎吧。他的字季龙没变,我的字叫做世龙,从来也没有告诉过别人啊。今天这两条龙又凑到一起了,可喜可贺!万分感谢刘琨将军啊!” 当初,石勒被人抢走卖掉,然后就和他母亲王氏失去了联系。刘琨得知这一情况,千方百计为石勒找到了母亲,就把他母亲和侄子石虎送到石勒那里,打算趁机收买石勒。 石勒让张宾、郭黑略等人去安排母亲和石虎住下,不提。 张儒道:“刘公一向敬重将军勇武而有韬略,用兵如神,所向无敌,得知将军母子离散,寝食难安,故而费尽周折,寻得令慈,待如己母,他的意思正欲与将军共扶晋室,因此命我前来,特授将军侍中、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之职,封为襄城郡公,望将军接受!”说罢,就将刘琨书信呈上。 其书曰: “将军发迹河朔,席卷兖豫,饮马江淮,折冲汉沔,用兵如神,所向无敌,虽自古名将,未足为喻。所以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翕尔云合,忽复星散,将军岂知其然哉?盖存亡决在得主,成败要在所附;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故也。义兵虽败而功业必成,贼众虽克而终归殄灭。 昔赤眉、黄巾横逆宇宙,所以一旦败亡者,正以兵出无名,聚而为乱也。成败之数,有似呼吸,吹之则寒,嘘之则温。将军以天挺之姿,威振宇内,择有德而推崇,随时望而归之,勋义堂堂,长享遐贵。背聪则祸除,向主则福至。采纳往诲,翻然改图,天下不足定,蚁寇不足扫。今相授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总内外之任,兼华戎之号,显封大郡,以表殊能,将军其受之,副远近之望也。 自古以来诚无戎人而为帝王者,至于名臣而建功业者则有之矣。今之望风怀想,盖以天下大乱,当须雄才。遥闻将军攻城野战,合于机神,虽不视兵书,暗与孙吴同契,所谓生而知之者上,学而知之者次。但得精骑五千,以将军之才,何向不摧?至心实事,皆张儒所具知,合当面述,伫待复音。” 刘琨书信的大体意思是“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之所以在天下周游不定而没有立足之地,百战百胜却没有一点儿功劳,完全是因为报效于正统的主人就是正义之师,而依附于叛逆者就成为贼寇之众的缘故。一个人成败的道理,如同呼吸,急促地吹气就感到寒冷,徐缓地嘘气则感到温暖。现在授予你侍中、车骑大将军,兼护匈奴中郎将等职务,封为襄城郡公,希望将军接受!” 刘琨的来信文才飞扬,将石勒大赞一番,极尽劝说、拉拢之能事,这明明就是一封劝降书啊。但石勒本就是个雄霸之才,而且,在石勒眼里,刘琨虽有文才武略,但还算不得什么角色,更算不得一代英豪,石勒怎会屈居于刘琨之下,受你刘琨摆布呢?更看不上这破落朝廷有名无实的一个破官爵。 刘琨的来信也确实大大刺激了石勒,点到了石勒的要害:打仗多年,飘忽不定,虽然立功无数,胜仗无数,但是没有人民、没有地盘,也就等于没有立国之本。这对石勒启发很大。 然而毕竟刘琨对自己有寻母、送母之恩。石勒稍一思忖,提笔回书道:“事功殊途,非腐儒所闻。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 意思是说:“从事建功立业的大事,道路不同,不是迂腐的儒生可能了解的。您应当为自己的朝廷保持发扬气节,我是夷人难以为你效劳。” 石勒将书信封好,交张儒带回,款待信使张儒并厚赠刘琨名马、珍宝等物,以此谢绝了刘琨的拉拢。 刘琨见到石勒的回信,知道石勒决心已下,根本没有效力于晋朝的半点儿意思,于是仰天长叹道:“唉!这是老天爷不帮助我晋朝啊!” 佛图澄来到石勒大营,成为石勒的军师,是不是就意味着石勒及其大军一路顺风,诸事顺遂了呢?不是的,佛图澄的到来,正好赶上了石勒大军的一次大劫难! 二四、不畏舌战 何惧考验 那些“君子营”的精英们,听说来了个高僧。他们整天闲得吱吱地,正嫌吃饱了饭没事儿干呢,马上就过来看个稀罕儿,也想顺便盘盘道,也许其中还会有人认为机会来了——想为主子立一大功前来把把关,看看千里迢迢外来的和尚,是否徒有虚名,是不是地地道道的冒牌货呢?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外来的和尚,不但会念经,而且懂得中华文化,甚至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三三两两,像逛市场、赶庙会一样,来到佛图澄所在的普济寺里。 十几口子挤了满满一屋子人。 佛图澄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慢慢吞吞地走进来,看着最后一个坐牢稳之后,微微一笑,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诸位都是想来考考老衲的吧?” 一句话就说中了他们的心事儿,他们不禁一怔。 这些人面面相觑——被别人看穿了自己而感觉灰溜溜地。但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来之能战,不能白来吧。 佛图澄说:“既来之则安之,各位施主有何指教,请讲吧。” 程琅来“君子营”较早,对佛图澄比较客气,说道:“圣僧不远万里,来到东土,为我大军出谋划策,预测吉凶,辛苦了。” 佛图澄说:“贫僧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何谈辛苦?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张离是个新来的,长着个大长驴脸。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有啥就说啥:“咳!我们过来探望你,其实主要是出于好奇——你一个老外,又是一个老僧,怎么也介入了中原战争了呢?而且还是主动找上门来为我们主公当军师?” 王波个子不高,整个人长得很“圆润”。他说道:“是啊,《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来自遥远的西域甚至更远的罽宾(北天竺境笳毕试国,今喀什米尔地区),那么心地就更难测了吧?” 佛图澄微微一笑,说道:“这话可真经不起推敲啊。就拿咱军营里边来说吧,将士本来就是有多种民族合成的,有匈奴的,也有汉族的,还有羯、狄、羌等族的人。咱的主公本身是羯族,所以,谁要说咱的大营里因为不是一族就不一心,这就是动摇军心之言辞啊。这是其一;其二,同族同姓同一家人,就真的会是同心同德吗?未必如此吧?有道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还有,刚过去几年的司马氏的‘八王之乱’不正是同室操戈的典型吗?所以,这些话不值一驳。” 张离拉长了驴脸,说道:“我听说,僧人讲究‘四大皆空’,那么僧人掺和到战争中,是否妥当呢?” 佛图澄说道:“这也是我过去思考过的问题,不过现在一点儿也不纠结了,因为时移世易,情况变了,观念、制度也要随着情况而变化,要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保护人的生命,普度众生比什么都重要。战乱四起,生灵涂炭。如果生灵都消失了,还向谁弘扬佛法?还怎么普度众生呢?” 朱轨是个老学究,也担任过多年豫州刺史大人的幕僚。他开口说道:“我们这里都知道‘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主公好像也很信任你,如果你真的能当军师,那我们想问问你:我们这些本地的很多读书人,一肚子学问,还不配担任主公军师呢,你一个外地僧人,就自告奋勇说是军师,你研究过中国兵法吗?了解中华战争史的规律吗?” 佛图澄说道:“是啊,有的时候,就该承认‘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也是事实。大家也知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吧?有时候自己看不透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造成‘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于是‘虽楚有才,晋实用之’,这也就不稀罕了。” 霍皓也是新投奔来的,曾在王弥手下担任过“高参”。他说:“圣僧是依靠佛家的神通来参与军事吗?听说你很能预测战争的结果,这是不是跟中国传统的《易经》有关系呢?” 佛图澄说道:“说实话,我很佩服《易经》的高深,我也确实钻研过,不过仅仅知道一点儿皮毛。所以我不会使用《易经》推测判断。只好使用别的方法。不过大家都知道‘良剑期乎断,不期乎镆铘’的道理。对吧?” 这个时候,张离、王波,朱轨等人,都已经不得不深深佩服佛图澄的学问和口才了。都纷纷点头称是。说道:“圣僧确实高才,决非徒有虚名、欺世盗名之辈。虽然来自遥远的外邦,却深知中华文化,又能与自己的佛学融会贯通、巧妙结合,实在令人钦佩啊!圣僧才能之高,不是我们这些愚笨读书人所能了解的。” 来拷问佛图澄真才实学的人们一个个心悦诚服的走了。 当然,最对佛图澄不相信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军中主帅——石勒。 大凡作为一方诸侯生性都是多疑的,石勒也不例外,他还想试一试佛图澄的神通。 一天夜里,他在帐中披甲戴冑,执刀而坐,派人去告诉佛图澄,说大将军找不见了。石勒心想:“你不是说你有神通吗?你若有神通能测出来,还算罢了,若是晕头晕脑地撞到这里寻找大将军,看我不一刀切了你。” 使者刚走到佛图澄面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佛图澄就大声说:“哈哈,并没有盗贼,也没有敌情啊。石将军自己披甲戴胄,在帐里弄得那么戒备森严做什么呢?” 石勒听使者回来一说,当下惊出一身冷汗:“神僧,果然是神僧!”由此对佛图澄更加敬重。 不过,时间一长,石勒对佛图澄的猜疑又从另一个方向冒了出来。 石勒翻来覆去总在想:“养这么一个料事如神的神僧在身边,是利大呢还是弊大呢?固然他可帮我出谋划策,创建基业,不过,这种人我怎能控制得住呢?他看我一清二楚,我看他一片模糊,若是他收拾我可怎么办呢?不行,我得先下手。” 于是,石勒就想杀掉佛图澄。 对石勒内心的变化,佛图澄马上心知肚明了。等石勒派兵士搜寻他时,他早已悄悄躲到郭黑略家中,对寺庙中的弟子说:“若石公问我的去处,就说不知道。” 结果众多士兵四处搜寻,无论如何找不到。 石勒又是一惊:“我对圣人心存恶意,他怎会不知道呢?一定是他知道我将对他不利,他离我而去了。咳!”他整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感觉对不起佛图澄,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帮助自己打天下的高僧,就这样让人家离开自己了,太不应该了。于是他就想马上见到佛图澄。 佛图澄知道石勒已有悔意,一早就去拜访他。 石勒一见,又惊又喜:“昨晚大师到哪里去了?教我好找啊!” 佛图澄哈哈大笑:“老衲当时发现石公心存怒意,所以权且避了一避,知道现在石公心意已改,我就又回来了。” 石勒一听,脸上挂不住,只得尴尬地打哈哈:“哪里哪里,大师误会了啊!” 石勒从此也就对佛图澄大师深信不疑。 现在该说季龙了,石勒给他改了名字,叫做石虎。他现在找到了叔叔,一个相当有权利的叔叔,真是飞来的洪福啊——石虎感觉如鱼得水,为所欲为。他本人结束了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四处漂泊的生活。石勒先把他放到军营中去适应,去锻炼。 这时石虎只有十七岁,谁也没想到他竟残忍得没有限度。他基本上也能接受正规训练,也有扎实的武功基础。为此他的头头儿夔安,很高兴,说咱们的队伍里将来又会有一个猛将了,对石虎的孔武有力,武艺高强,给予高度评价。但是也不得不遗憾地说,这孩子(或者说青年)就是有一个毛病,还是太损太缺德的大毛病——拿着别人寻开心。要按现在的说法该是叫做“虐待狂”吧。他专门爱“吃”这一口儿。 比如他从小就喜欢玩弹弓子,到了现在,也不知玩坏了多少,反正现在的水平,已经弹无虚发了,跟他的骑射水平相当。这在对敌作战的时候,发挥好了,确实是好事,可是他偏偏在平时训练的间歇,或者休闲的时候,他就拿这种本领在战友们身上搞“演习”,说不定把哪个战友当靶子,因为他的这项技艺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往往打得稳、准、狠,堪称一绝。看吧,那些哼哼嗨哟的弄个满脸青的,身上青一块肿一块的士兵,都来源于石虎的“馈赠”。 遗憾的是,这种“虐待狂”的疾病,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心理医生给以治疗。 他的直接上级,多次将这些情况,向上反映。最后到了石勒那里,忙里偷闲的石勒也是摸住机会了才把石虎训斥一顿。虽然在石勒的严厉训导之下,石虎有所收敛,但是,他的这个毛病最终也没有根本好转。 军中都以他为祸患,很多将军、士兵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佛图澄也告诫石勒,说:“这小子杀气太重,应当好好劝解他。” 石勒告诉母亲说:“这个小子简直就是个凶暴无赖啊!假如军队的人把他杀了,有损咱的声名,还不如让咱自家人来除掉他。小时候,我看他是个挺可爱的小孩啊,长大了,怎么这样啊?” 没想到母亲却说:“快捷能干的牛在起初还是牛犊子的时候,大多都会把车弄坏。你稍微忍耐一下吧!估计你将来就会有好的收获。” 石勒想了想,也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 后来的事实证明,老人家真是有社会经验和独特眼光啊!但是就因为这句话,也把他们的家族和事业彻底葬送了。 二五、临危献计 战略转折 石勒在葛坡(河南新蔡一带)修筑营垒,向农民征税修造舟船,打算进攻建业。也就是想吃掉晋朝残留的最大的一块根据地。 永嘉六年(312年)二月,石勒军准备南攻建业。镇守建业的司马睿会集江南兵力于寿春(今安徽寿县),派扬威将军纪瞻统领各军队以防御、征讨石勒。当时江淮地区连降大雨,汉军石勒部队因饥饿和瘟疫疾病,死伤大半,军情十分紧急。 当时的石勒十分焦躁不安,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面临他军队的生死存亡,石勒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他冲大帐外边喊了一声:“来人!” 外边的卫兵应声而入。石勒气恼地吩咐道:“什么他妈的神僧啊圣僧啊,都是他妈的饭桶。给我传令,叫王阳将军,带上一千人,到普济寺去,立刻把那个什么什么狗屁神僧佛图澄给我砍了他,提头来见。” 卫兵应了一声“是!”,掉头就走了。 石勒想:“还说是什么军师,什么有神通,什么能掐会算,怎么我的大军得了瘟疫,死伤一大半,就不能算出来啊?这次明明不顺利啊。还有,江东派出这么多人来征讨我们,这个也怎么也不能提醒一下呢?弄得我们四面受敌,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我石勒好久没打过这么惨的败仗了啊。咳!关键是我们还没给对手交战呢,就败成这个德行了,这还是我石勒吗?” 石勒继续想下去:“我石勒什么困难没遇见过,什么苦没吃过啊?这点儿挫折怕什么啊?再说,遇到困难了,怎么能随便加罪于一个才来的高僧呢?这失败这损失应该让人家老僧来承担责任吗?这瘟疫和疾病,还有部队的饥饿,跟老僧有啥关系啊?他未必啥都能算得出来,未必能推算出一切啊。如果那样,他就不是僧人,而是真正的神仙了。再者,让人去杀他,就一定能杀的了他吗?”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随即下令:“来人!给我收回刚才的命令,传令王阳将军:不能杀害佛图澄大师。对,坚决不能伤害他!” 军情紧急。在此情况下,石勒决定召开一个“诸葛亮会”,召集‘高参’和众将商讨对策,听听大家有什么可以改变处境的高招。 参加会议的有左、右长史张敬、刁膺,有左、右司马夔安、孔苌,有参军都尉、领记室张宾,还有“十八骑”的其他将军王阳、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郭敖、刘征、刘宝、张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赵鹿、支屈六,另外还有“君子营”的一些新秀徐光、程遐、张离、王波、程琅、张举,此外,还有一个特殊人物——石虎。 会议没有邀请“军师”佛图澄参加。 由于石虎在别人手下难服管教,同时又表现出了他擅长射箭骑马、作战骁勇的特点。石勒看看没人能够领导他,感觉他作战勇猛,是个打仗的好材料。便把他任命为征虏将军,让他独当一面。从短时间的实践看,这小子领兵去攻占征讨,所向无敌,驾驭部下严厉而不繁琐,没有谁敢违令。问题是太过残忍的毛病没多少改变,每当攻占一座城池,很少有遗留下来的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屠夫”。 大家冒雨参加了这次紧急会议。 石勒首先指出:“目前,咱们这支大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请大家发表意见,看看咱们应该采取什么计策、办法,才能度过面前的难关呢?” 右长史刁膺是最主要的“高参”,级别最高。他首先发言,说道:“敌强我弱啊,咱们不如先向晋朝驻守江东的司马睿求和,并求扫平河朔以向司马睿赎罪,等晋朝退兵后再想其他办法对付他们。” 这就等于是投降啊!石勒听后,看了一眼灰蒙蒙下着绵绵细雨的天空,然后仰天长啸一声。 长啸之后,石勒泪流满面。 他沉默良久,努力让自己的强烈情绪稳定下来。 他恼怒地转过头来询问其他智囊团成员:“有人主张要投降了,你们大家也是这么想的吗?都来说说吧,各位都有什么好点子啊?”。 左司马、中坚将军夔安,说道:“咱们最犯病的是阴雨连绵,疫病泛滥。不如先移营高地以避水……” 石勒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说:“将军你为什么这么胆怯呢?” 孔苌建议说:“趁纪瞻的大军尚未完全集中时,我们三十多个将军各领步兵三百人,乘船分三十多路夜登寿州城,斩掉那些晋朝将官的头,占领那些城池,喝他们的酒,吃他们的肉,要在今年攻破建业,平定江南,活捉司马家那些小儿辈。” 支雄等三十多员将官也都齐声附和:“杀过去!”“活捉司马睿!”“攻占寿春!”“打他个狗日的。” 石勒听了,哈哈大笑,他说:“这是勇将之计啊。对你们这些勇将,我要奖励你们每人铠甲一副,骏马一匹。” 然后对张宾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呢?” 张宾说:“主公您攻陷京城,囚禁了晋朝天子,杀害亲王公卿大臣,侵占凌辱晋朝的嫔妃公主,拔下您的头发,也不够来数主公您的罪过。怎么能再以臣下的身分屈从、投降晋朝呢?去年杀了王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现在,几百里内上天不断地降雨,这是告诉主公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了。邺城有三个高台(即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防守坚固,西临汉国都城平阳,隔山阻河四面都有要塞,应当向北迁徙占据那里,经营黄河以北地区。河北地区稳定后,全国就没有处在主公您上面的人了。” 张宾首先分析了不能投降的道理,是因为石勒是晋王朝最大的罪魁祸首,晋朝无论如何也不会饶恕他的。指出杀王弥后进军江淮的错误,又明确指出了下一步的前进方向,而主要的观点就是提出“北据邺城,以争天下”。 张宾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晋朝保卫寿春,只是害怕您去攻打寿春罢了。他们听说我们离去了,对能够自己保全而感到高兴满足,还有什么心思追击我军的后部,施行不利于我军的行动呢?主公应当派辎重队伍从北面的道路先行出发,您带领大部军队开往寿春。辎重队伍走远后,大部军队再缓慢北撤,还忧虑什么进退无路的呢?” 这又说明了如果退军,晋朝将士不会追击,解决了主公石勒的后顾之忧。张宾在去年屯兵江西时,就主张北还,和这次的意见基本一致,可说是能够洞察当时形势者。 石勒经过两次向南进军的实际经验教训,也认识到据点必须选在北方,而刘琨的启发,张宾的策划,在关键时刻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故石勒决策回军北上,在河北一带建立据点。于是他的霸业终于有了重大转折点。 一席话,石勒的脸上终于多云转晴了——石勒也一直在思考,刘琨的书信常常在刺激着他,困扰着他,“周流天下而无容足之地,百战百胜而无尺寸之功。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怎么解决呢?张宾的意见印证了他的想法。令他茅塞顿开——原来咱打仗不说百战百胜吧,也是够能打的了,可以说是纵横中原无敌手,可是得而复失,转瞬即逝,并没有一个长久的地盘属于自己。从此,之前专打游击战的石勒开始着手建立稳定的根据地,开始平稳发展。 石勒当即做了总结发言,他说:“刚才我听了大家的意见,开始我是非常不满,也是非常失望。大家想想,我们舍生忘死,整日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候,希望为我们自己拼杀出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吗?难道是为了投降吗?” 他激动的不再说下去,脸又一次涨红了,他将目光转向右长史刁膺,说道:“我的右长史大人啊,我把你当做我的最主要的参谋,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希望你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最重要的作用,给我提出最好的辅佐建议,完成咱们的功业,你怎么竟想起投降呢?我们苦苦奋斗半生,如果按你说的去做,岂不一下子就断送了我们的事业和前途?也亏你想的出啊,耻辱啊!请你以后别再打我的脸了!” 石勒停顿了一下,恼怒地大喝一声:“就凭你出这样的好主意,我就该杀了你。但是看在你平素就有点儿胆怯的毛病和以往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你吧。” 然后,他转过身去,双手抓住了张宾的双臂,动情地摇了又摇。他激动地说:“但是正在我听了投降的话感到非常失望的时候,我又突然非常高兴了起来,这种高兴,可不是因为听到了大家提出的一直往前冲,一直杀杀杀才高兴的。而是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还是张宾你的一席话起了关键的作用,你的回答犹如拨云见日,让我多少天来苦苦思考的问题有了最后的答案。” 石勒扫视了大家一眼,接着说:“大家不知道啊,刘琨的嘲笑如雷贯耳啊,时时刻刻在折磨着我,刺激着我啊,想想看,他的挖苦不是没道理啊,说我们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连一块自己的地盘都没有,就像狗熊掰棒子一样,占据了又失去,得到了又丢掉。劳而无功啊!” 石勒紧紧握住张宾的双手,说道:“今天我总算彻底想明白了,有了你这样的谋士,有了你这样的人才,我怎么能不高兴啊?张宾啊,真的谢谢你!非常感谢你!感谢老天爷吧,我有了最重要的参谋,也很快就会有我的根据地。我石勒死里逃生,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了,终于看到希望了。现在我宣布:降刁膺为将军,升张宾为右长史,加中垒将军,以后我就称呼你‘右侯’了。” 石勒,这位七尺高的汉子又一次激动地热泪盈眶。 稀稀拉拉的雨,竟然停了。连续三、四个月的阴霾,终于可以一扫而光了。 石勒征求了“军师”佛图澄的意见。佛图澄也表示支持在北方谋求发展。 石勒于是按张宾之计,当主力北上时派石虎率骑兵2000向寿春一带活动,作为殿后部队。 于是石虎带领骑兵大队向东方寿春方向移动。在途中遇到晋朝几十条大船,恰好刚刚停靠在淮水岸边。石虎部下将士争相上船夺抢货物——船上兵士不多,很容易就把他们杀死了,他们缴获了大批的物资,一看,都是黄澄澄的大米和闪闪发亮的好布匹啊!他们一个个高兴坏了:“哈哈,都是他娘的好东西啊,赶紧搬吧!” 没想到,这正是晋朝将军纪瞻的“诱敌之计”。 趁石虎将士正在得意地搬取货物之时,纪瞻伏兵齐出,大小船只从四面包围过来,水上的,水下的一起现身,杀了石虎大军一个措手不及。被杀死的以及溺水而亡的有500多人。 石虎等人扔下所抢物资,狼狈逃窜,纪瞻率领大军紧紧追赶。 纪瞻大军前锋追击百里,接近了石勒主力。 石虎大军狼狈逃回,向石勒报告说:“不好了,纪瞻大军已经追上来了。” 这样,石虎残兵败将的回归,自然就给主力大军带来了一片恐慌、混乱。 二六、立足襄国 进占邺城 石勒看到了大军的惊恐混乱状态,于是马上命令大军停止北撤,并果断下令:“负责辎重运输车辆的将士以及老弱病残的士兵继续向北前进,其余主力大军听我号令。晋朝江东纪瞻大军追来的只是一些先锋部队,有什么可怕的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我击鼓,列阵相迎!” 于是,弓箭手、盾牌手、刀斧手,骑兵、步兵、兵车、战车,呈扇形排开,静静地等待纪瞻大军前来。 不久,纪瞻带领先锋部队快马追来,一看到这个阵势,愣了。 两军在阵前,互相打量着对方的阵容。半天,谁也没有轻易下手。 纪瞻想:“如果石勒大军是逃跑,哪里还会停下来,等着敌人来攻呢?如果他们列阵迎敌,也可能已经有了埋伏。现在我军已经追击了他们100多里,打了一次漂亮仗,而且他们大部队有向北撤退的迹象,只要他们不攻击我们就行了。现在我军人数不占优势,又不知人家有没有埋伏。等后续部队到来,也不是个办法……” 想到这里,纪瞻将军下令:“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调转方向,缓缓撤回寿春。” 张宾对石勒说:“他们正在撤军。” 石勒说:“这正是咱希望的。你看咱的主力一路行军,又累又饿,都快支撑不下去了,咱们不得不做个样子,虚张声势罢了。咱们是否也撤呢?” 张宾说:“他们摸不清咱们的虚实,所以撤回了,咱们也撤吧。” 这样,两军各自缓缓撤走了列阵的将士。双方相安无事,各自退兵。 石勒继续向北行进。所经过的地方百姓都坚壁清野,因而没有抢掠到什么东西,军中非常饥饿,出现士卒吃士卒充饥的现象。 石勒部队到达东燕,听说汲郡人向冰聚集了几千人在枋头(今河南浚县)修筑了营垒。这个时候,石勒大军人困马乏,马上渡过黄河也好,就地安营扎寨也好,都担心遭到向冰的阻击。 渡河也需要先解决船只问题吧。所以石勒想,先让大军休息,然后召集有关人员商讨寻找船只的问题。 果然,营寨刚扎好,郭黑略便来到石勒的住处说:“佛图澄让我转告主公,今晚有人要劫营。” 石勒说了一句“知道了”,虽然派张宾、王阳布置去了,心里却犯嘀咕:“这老和尚当真料事如神吗?” 到了晚上,石勒大军的整个宿营地静悄悄的,处在一片黑暗当中。突然半山腰的一处营帐灯火明亮起来。 此处正是佛图澄所在的郭黑略将军的营帐。 郭黑略正在营帐四处查看士兵设防情况,突然发现自己的营帐灯火通明,大吃一惊——整个石勒大军都严守“为防偷袭,不得有灯光透出”的军令,唯独自己所管辖的地方违反了军令,便匆忙赶了过来,走进了佛图澄的营帐。 只见佛图澄稳稳当当坐在大帐当中,正在看书。 令郭黑略将军奇怪的是:大帐里没有点灯也没有点蜡——大帐里明亮的光竟是从佛图澄的左胸下方的一个小孔里放出来的。这个孔正是佛图澄在河边清洗肠子、掏出肠子来的那个孔。平时用棉絮堵着,晚上拔去棉絮就从这个孔里放出光来,照的整个营帐里通明。 郭黑略说:“圣僧师傅,石将军有令:军营内不能有灯光,以免劫营的顺着灯光摸上来。” 佛图澄说道:“贫僧让这个营帐灯火明亮,正是为了引诱劫营者前来,为劫营者指明道路啊!” 郭黑略大吃一惊:“啊?” 佛图澄看到郭黑略惊疑的样子,笑着说:“哈哈哈……,将军不必惊慌,这样做,也不能说明咱们就是奸细吧?将军你细想想:暗夜之中,劫营的敌人乱乱哄哄,不知道去哪里,咱们也不知道在哪里设防。一旦双方交手,在暗夜之中,难免伤害很多人。如果有个明确的目的地,劫营的顺着灯光搞突袭,咱们也安排在这里守株待兔,不是更可以准确地提防他们,又能避免更多的伤亡吗?” 郭黑略一听有道理,马上去向石勒汇报。石勒大喜,让张宾、王阳和郭黑略按圣僧的意思埋伏将士。 果然,半夜里1000余名劫营的坊头人很轻易地被捉住了,双方人员都没有造成什么伤亡,石勒不得不暗暗点头称奇。 张宾过来对石勒说:“据俘虏们交代,向冰的船只全都放在水中没有抬上岸,应当派遣轻装兵士抄小道去偷袭夺取这些船,用来渡大部军队过黄河,大部军队渡河后,一定能擒获向冰。” 于是,石勒派遣支雄、孔苌带领1000人从文石津绑扎木筏偷渡,夺取了向冰的船只。然后石勒率兵从棘津乘船渡过黄河,攻打向冰,把向冰打得惨败,并得到了向冰的全部物资储备,尤其是粮草。军队士气重新振作起来,于是长驱直入到达邺城。 邺城此时的守将是刘琨的侄子、晋魏郡太守刘演,他的整体思维是防守“三台”以求自己稳固。没想到刚跟石勒交战不多久,刘演的部将临深、牟穆等人一见石勒带兵攻来,不战自溃,就率领着自己的部众向石勒投降了。 部将们想攻打“三台”的劲头更足了,但是,不料想这时候张宾向大家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他对石勒说:“刘演虽然兵力微弱,但还有几千军队,‘三台’险峻坚固,攻打起来不容易很快把它拿下,不如暂时放弃它而离开,到时候这里将会自己崩溃。现在王浚、刘琨是您的主要敌人,应当出其不意,先去攻打他们。” 张宾继续说道:“刘演能力不高,不足为虑。再说天下饥饿动乱,主公虽然拥有强大的军队,但来回行军长期在旅途中,人心不定,这不是控制四方的万全之计。不如选择一个便利的地方占据它,多多聚集储备粮食,依靠汉朝刘聪以谋取幽州、并州,这是霸王的功业。邯郸、襄国,都是好地方,请选一个作为都城。然后命令大将四处出击,则群凶可除,霸王之业可成啊。” 多少天来,石勒都在反复思考:刘琨信中谈到石勒没有固定的立足点,虽然百战百胜而飘忽不定,未能掌握到必要的土地和人民,也就是没有立国之本,并且要石勒考虑这个重要问题。这对石勒的启发很大。要建立王霸之业,就必须拥有必要的土地与人民,这样的据点选在何处才合适,这关系到事业的成败。 上次屯兵江西和这次屯兵葛坡,显然表明石勒要以汉沔或江淮之间为据点的。可是,这是否合适呢?应该由事实来回答。 首先,江淮或江汉间的气候水土,北方士兵不能适应,淫雨和时疫流行,造成大批士兵的饥饿和死亡,石勒屯兵这里两次,就两次遇到这种情况。 其次,南方习于水战,北方军队则是弱项,如自葛坡退兵时,石虎想夺取东晋粮船而大败,即是一证。 再则江汉、江淮间是东晋对北方的门户或屏障,要保住江南政权,就必定以死力来保住这些地方,石勒两次南来,琅邪王司马睿就两次集结大军进行抗击。 事实证明,以江淮或江汉为据点是行不通的,必须重新考虑。刘琨的来信着重提出立足点的问题,这对石勒重新考虑这一问题有很大的启发,有很重要的关系。 石勒说:“右侯的计策是对的!”于是向襄国进发。由于襄国当时没有坚固的城池作掩护,所以,石勒大军轻而易举占据了襄国城。 石勒派王阳、孔苌带领兵士从并州老家接回了自己的家眷以及其他将士的家眷。刘二丫带着养子石堪(亲生儿子石兴于去年夭折了)以及后来又收养的石恢、石挺两个儿子,程氏带着她的亲生儿子石弘都来到了襄国。 石勒给石虎张罗,娶了媳妇。妻子是将军郭荣的妹妹郭燕,温柔漂亮。处于蜜月期的石虎制造“恶作剧”明显减少,游荡无度,打猎纵酒的毛病也大有改变。 张宾又对石勒说:“现在我们驻扎在这里,是王浚、刘琨他们深深忌惮的。我们把这里作为落脚点,我们自己高兴,有了自己多年盼望经营的地盘儿,但是对于王浚和刘琨来说,无疑变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和肉中刺,这就等于在他们床边,我们睡得香甜,鼾声如雷,他们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们就成了他们最大的心病。所以我担心襄国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物资储备还不充分时,他们二人就会交相率兵攻打咱们来了。所以咱们应当迅速收取野外的粮食,并且派使者到平阳刘聪那里,说明我们镇守此地的意图。” 石勒听取了这个建议,分别命令诸将攻打冀州,那里的郡、县、营垒大多都是石勒攻打过的,他们纷纷向石勒投降。于是将士们就把这些地方的粮谷运到襄国。 到了第二年四月,石勒派石虎、桃豹率兵攻克邺城,晋邺城守军溃败,晋魏郡太守刘演逃奔廪丘(兖州治所,今山东郓城西北),他手下的将军谢胥、田青、郎牧等率邺城西北“三台”流民都归降了石勒。北方重镇邺城于是被汉军占有。石勒任命桃豹为魏郡太守,在邺城镇守。 不久,改用石虎接替了桃豹。 就在这段时间内,石勒攻打青州刺史、“乞活军”将领李恽于上白,将他打败并斩首。正打算将他手下的降卒统统活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熟面孔。 石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问道:“你……你是郭敬大叔?” 被埋的士兵回答说:“是我,我是上党郭敬啊,你是……匍勒?哦,原来石勒将军就是你啊。” 石勒赶紧命令士兵停止填埋,拉出了恩人郭敬。同时其他被埋的士兵,也都获救了。石勒下马拉着郭敬的手,流着泪说道:“好多年了,我四处派人寻找你,都没找到。今日相遇,多谢老天爷帮忙啊,给了我报恩的机会。” 郭敬说:“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啊。” 石勒说:“刚才哪里知道这降卒里边有你啊。你对我有天大的恩德。以后你就是我队伍里的上将军了,刚才这些免死的士兵,都归你指挥……” 因为石勒又立了功,刘聪加封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为上党公。封石勒的母亲王氏为上党国太夫人,妻子刘二丫为上党国夫人。 晋幽州刺史王浚的手下将领审广、渐裳、郝袭见石勒势力日益强大,便背着王浚,偷偷派人联系石勒,称有心归降石勒,石勒对此非常高兴。后来这几个将领投奔过来之后,石勒对这几个将领厚加奖赏,大加表彰。 待襄国城及周边一切消停之后,石勒开始对所辖地域征收赋税。设立太学,任命一些精通四书五经的饱学之士王修、贯志、任播、崔睿、明楷、程机等人为文学掾,从将佐的子弟中选拔出三百名学生进入太学,由这些文学掾担任教师。 石勒的母亲王氏因病去世。石勒等人,偷偷将她埋葬于西郊山谷中,没人知道详细地址,然后按照太夫人的礼节,举办了丧礼,将她的假棺椁虚葬于襄国的城南。 在襄国大丧期间,幽州刺史王浚,认为有机可乘,于是气势汹汹地带兵朝襄国杀来。这个时候的石勒大军可以说是立足未稳。城防设施基本为零,城墙刚开始打地基,连护城河都没有,所以石勒大军又面临着一次新的危机。 给读者的话: 对历史地名人名(历史上名字生涩的)稍加改变。 二七、襄国解围 降服段末 王浚派遣的是督护王昌率领幽州军队与辽西鲜卑段疾陆眷及段匹磾、段文鸯、段末等共5万人的联军共同进攻襄国。这时候因为襄国护城河等城池防护措施根本不具备,只得临时在城外加筑一些隔城栅栏,挖一些沟坎延迟敌军进攻的节奏。 之所以王浚要来攻打石勒,一是因为石勒占据襄国就和晋朝大司马、幽州(治蓟,今北京城西南)刺史王浚的地盘相连,等于是在王浚的“床侧安睡”,自然影响到王浚的势力发展,成为王浚的眼中钉、肉中刺;二是因为王浚、石勒两个人本身就是死对头,一个隶属于晋朝,一个隶属于汉朝,双方曾经多次交手;三是近期,广平人(今河北鸡泽东南)游纶、张豺拥有几万人,占据苑乡,王浚让他们在那儿暂时代理原官行使职权,石勒却派遣夔安、支雄等七个将领攻打他们,攻破了他们外围的营垒。 正巧襄国城里在这时也发生了一件事。 这一天,佛图澄在大街上,指着一个临街家庭对郭黑略、王阳等人发出叹息:“咳!两天后会有小人在这里闹乱子。” 果然两天后意外事件就发生了:襄国人薛合有两个儿子,年龄很小,但蛮横霸道,常常轻慢地戏弄鲜卑奴仆。这一天有个鲜卑奴仆因为不堪受辱,忿然抽刀,将薛合的小儿子刺死,抓住他的大儿子,并用刀抵住其心口,冲着门外大喊:“外边的人听着,你们谁也别进来啊!有人进来我就会杀掉这个小崽子!姓薛的,只要你送我回国,我就放了你儿子,不然我和你儿子就都死在这儿!” 于是,引来很多人跑来看热闹许多人。 这个事情一下子就惊动了石勒和佛图澄等人。 石勒悄悄问佛图澄怎么办,佛图澄对他悄悄耳语一番。 石勒便对薛合说:“送他走就能保全你儿子,这确实是好事。但这种作法一旦有了开头,有了先例,就会后患无穷啊。国家自有法律在,咱不能纵容他们为非作歹。所以我劝你感情上想开一点儿,看远一点儿,”说完便命人去抓这个鲜卑奴仆。于是,被逼之下,奴仆杀掉了小儿子,然后举刀自尽了。 这件事儿,襄国城的鲜卑人,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鲜卑人的头目来势汹汹,本来就是想来攻打石勒的,这一下就更有了借口。 段疾陆眷在渚阳驻扎,石勒派出王阳、夔安、孔苌、支雄等多名将领去攻打,都被段疾陆眷打败。段疾陆眷大量制造攻城的器具,打算攻城,石勒的部众都非常惧怕。 石勒召集部将、参佐等官员商议说:“现在咱们襄国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粮食储备也不多,敌众我寡,外面又没有救援,因此我想用全力与他决战,大家看怎么样?” 王阳、夔安说:“我们给他们的大军较量过,硬拼不是个办法。还不如在城周围和城里坚守跟敌人周旋,让敌人疲惫之后,等待他们退兵时再追击他们,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张宾说:“鲜卑部落当中,段氏最为骁勇骠悍,段氏当中,又数段末最为突出,他们的精锐部队都在段末那里。今天听说段疾陆眷几天之内就要攻打襄国北城,他的军队从远方来,又连日跟我们战斗,他们肯定认为摸清了我们的底细,知道我们孤独无援兵力微弱,不是他们的对手,心生胆怯,不敢出去跟他们交战,所以他们的斗志一定松懈懒惰。” 孔苌接着说:“嗯,我和右侯研究过,我们最好暂且不出去,让他们觉得我们胆怯,继续麻痹他们。然后偷偷在北城墙凿出二十几条暗道,等待他们来到,兵阵还没有排列稳定时,出其不意,直冲段末的军帐,他们一定震惊、惧怕,也来不及想出对策,这样打败他们是必定无疑的。段末失败了,其他军队就不攻自溃了。” 石勒拿不定主意,就问佛图澄。 佛图澄微微一笑说:“这个办法很好,大将军不必担心。昨天我听塔上的铃声,它说明天早晨吃早饭时,就能擒获段末。只是有一点儿,你要想着告诉咱们的队伍,捉住段末之后,千万不能伤害他,而且最后还要放掉他。” 于是石勒听从了张宾、孔苌的这个计策,秘密设置暗道暗门。 第二天,段疾陆眷果真攻打北城,石勒登上城墙观望他们的情况,发现他们的武将士卒确实已经放松了警惕,有的甚至放下兵器躺着。 见进攻时机成熟,石勒果断下令,让孔苌带领精锐兵士从暗门中突袭,城上擂鼓呐喊助威。孔苌专门领军进攻段末的军帐,发现不能攻破便撤退,段末纵马追击,正好进入孔苌的军垒门,孔苌等人早就安排了绊马索,将段末坐骑绊倒,段末则被被孔苌的军队所擒获。 石勒心里终究忐忑不安,他登上城头观望,见段末的军队黑压压望不到头,又看不到孔苌,王阳等人在军垒门、栅栏等城壕的战斗情况,不禁大惊失色:“这么多人,军马一动大地都在打颤,这怎么能抓住段末呢?佛图澄大师不过是安慰我一下罢了。” 在城头观敌瞭阵而又惴惴不安的石勒,又派人去问佛图澄。不一会儿,来人回来说:“圣僧说,将军大喜,段末已被咱们抓住了。” 不一会儿,石勒,就从城头上看到段疾陆眷等人的军队都退走了。这时孔苌、王阳、夔安不失时机地率领大军乘胜追击,杀得尸横三十多里,缴获铠甲马匹五千多。段疾陆眷召集剩余部众,退到渚阳驻扎。 两个时辰之后,孔苌、夔安等人果然押着段末来见石勒。石勒当即以段末为人质,派使者去向段疾陆眷求和,段疾陆眷同意了。 段文鸯劝谏段疾陆眷说:“咱们现在因为段末一个人的缘故而把面临灭亡的敌人放跑,该不会被王浚所怨恨,而招来后患吧?” 段疾陆眷说:“你知道段末对于咱们有多重要吗?”他不听段文鸯的劝谏,又用铠甲、马匹、金银去贿赂石勒,并且用段末的三弟作人质而请求换回段末。 没想到石勒拒绝了马匹、铠甲、金银,也不接受人质。 各将领都劝石勒杀了段末,有的说,段末是段氏鲜卑最勇猛的一个大将,如果把他杀掉,以后段氏鲜卑就不足为惧了。 石勒头脑出奇地冷静,他并没有忘记佛图澄的劝告。他对众将说道:“辽西鲜卑是强健的国家,与我们向来没有仇,这次是受王浚的指使罢了。现在杀一个人而去与一个国家结怨仇,不是办法。放他回去,他们一定会深深地感念我,不再被王浚所用。”于是用丰厚的金子、布帛回报他。 石勒召来段末,与他宴饮,并与他宣誓结为父子,天天好酒好肉招待他。最后便送他回辽西。临走之前,又赠送他很多金银财宝。 石勒派石虎去与段疾陆眷在渚阳结盟、拜为兄弟。石虎说:“我们既然坚决不要你们的铠甲、马匹、金银财宝,也不留下段末三弟用一个人质来换掉另一个人质,就是希望双方言归于好,双方永不再战,把双方的情谊放到第一位,而且说到做到。” 段疾陆眷很佩服石勒、石虎的豪爽大气,心悦诚服地与石虎结拜为兄弟。 段末在回辽西的路上,每天都虔诚地朝南三拜石勒。 回到辽西后,段末仍然感激石勒不杀之恩。他每天小便的时候,都不敢冲南边。别人问他“为啥不敢冲南‘方便’呢?” 他的回答竟然是:“因为南方有父亲(石勒)。” 于是段疾陆眷带兵回归辽西。王昌顿感孤军力量单薄,考虑再三,没有单独留下,也率兵回归蓟州。 王浚对石勒及襄国的围困、攻打计划就这样宣告破产了。 从此鲜卑段氏一心附从石勒,王浚的势力于是衰败。为石勒消灭王浚奠定了基础。而且石勒与段末结下的友谊也为后来帮助石勒战胜对手发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看自己的救兵都回去了,没有了后山,失去了依靠,游纶、张豺只得向石勒请求投降。石勒接受了他们。 石勒又接着攻打信都,杀掉了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又让邵举接任冀州刺史,在信都驻扎防守。 游纶虽然没过多久就被杀了,可张豺的运气就好多了,尤其是官运确实一级棒,后来竟做了皇帝身边的一品大臣。 打退了王浚的这次进攻,有了喘息的机会,石勒想到,要想在襄国立定脚跟,还须在重修城墙和其他护城设施上下功夫,首要一件事就是疏浚过去的护城河,并加以利用起来。 于是石勒派出人员,役使城里城外几万劳工,日夜督促护城河工程。短短十几天时间,就将护城河整理疏浚完毕。 但是,襄国城护城河的水源在城西五里团丸祠下,很久就枯竭了。襄国城方圆百里干旱少雨也已经持续半年多了。 护城河没有水,也就有名无实,当然也就无法起到护城的作用。 遇到这种情况,石勒当然非常纠结。 这天,石勒把自己的烦恼讲给了佛图澄大师,没想到佛图澄哈哈一笑,说道:“现在可以命令龙了。” 石勒字世龙,他听佛图澄这样说,以为是他在嘲笑自己,很不高兴,尴尬地说道:“咳,这不是我这条龙,不能弄到水,才来找你这圣僧想办法嘛。” 二八、敕龙取水 祖逖北伐 佛图澄知道石勒误会了,连忙说:“这是实话,并非戏言。不是命令你这条龙。本来水的源头应该有神龙居住的,咱们现在去命令它,不愁没有水。” 石勒惊异地说:“这世间果真有龙吗?” 佛图澄说:“有龙没有龙,等我给你找找看吧。” 于是佛图澄与弟子法首、法和等人来到水的源头——襄国城西五里团丸祠下(今邢台市达活泉)。佛图澄大师带领几名弟子,点燃安息香,稳稳当当坐到绳床上,不断念诵咒语。 听说神僧要命令真龙了,成千上万的官吏、百姓都来看热闹。 “走!看神僧念咒的去嘞!” “沙弥念经诵经的,谁没见过啊,有啥稀罕的啊?” “可是神僧念咒能把真龙喊出来,给咱护城河放水,你见过吗?” “这个谁见过啊?连想都不敢想啊,纯粹都是瞎掰胡咧咧吧?” “不信拉倒。反正有老多人都去看热闹了。” 那些看热闹的官吏、百姓纷纷赶来,一见护城河道和水源附近的地面上,干旱的裂缝宽如车辙,人人都困惑地摇摇头:“咳!地都旱成这样了,那水能从哪里冒出来啊?” 烧香念咒第一天,水源之地干旱如初。 见佛图澄大师驱龙降雨一整天也没有成效。 众人议论纷纷:“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把大家糊弄了吧?” “哪里有什么龙啊,谁见过真龙啊?” “嗐!看来没什么希望啊。” 第二天,看热闹的人减少了一大半。 到了傍晚,干旱如初。 困顿难支的徒弟们想劝师傅作罢,但一看他的表情,庄严而缥缈,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样子,谁也不敢上前。 第三天,看热闹的官吏、百姓只剩下了百十人。 佛图澄大师继续点燃安息香,稳稳当当坐到绳床上,不断念诵咒语。 突然,水流终于从裂缝中涌出,一条小龙也随水出来,长约五六寸。 众人争着上前去看,佛图澄大喝一声,说道:“龙有毒,大家离远点儿,谁离它近了就会中毒而死的!”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 水流猛然之间变大了,并源源不断地朝护城河流去。 众人欢呼雀跃起来。 石勒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不用为护城的事情担心了。有了护城河,就等于有了铜墙铁壁,再加上正在修建的加厚的城墙,这座城池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 石勒可以放心地开心大笑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又让石勒的笑容消失了。 石勒正与石虎在新建的大殿里讨论邺城的防守问题,他们的大恩人郭敬领着一个少年俊后生走了进来,向石勒、石虎见礼。 石勒问道:“恩公,这是谁啊?别看年龄小,却长得如此虎头虎脑,英气勃勃啊。” 郭敬说道:“这是‘乞活军’里最年轻的将领,才十四、五岁,原来也是我的头头儿。他勇猛善战,武功高强,名字叫做冉瞻。” 石勒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年我们跟‘乞活军’在作战中,曾经有两个姓冉的,不记得叫啥了,也是‘乞活军’的头领,战死了。后来听说他们的孩子领导了剩下那一部分军队。” 冉瞻说道:“是的,那两个姓冉的,一个叫冉隆,是我的父亲,一个叫冉襄,是我的哥哥。我也是没办法啊,虽然年龄小,剩下的这伙人,也得有个头头啊,也需要吃饭生活啊。我们‘乞活军’的求生愿望是最强烈的。” 石勒说道:“既然知道了你冉瞻武艺高强、勇猛善战,郭将军又极力推荐你,那我就任命你为北中郎将吧。归顺了我石勒,从今天起,就赐你姓石,取名石瞻,这一位石虎,就是你的义父了。” 石瞻赶紧跪下磕头:“谢谢大将军赐姓及提拔重用。拜见义父大人!” 石虎扶起了跪拜的石瞻,然后跟郭敬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辞别石勒走了出去。 石虎刚走不久,石虎的舅子郭荣将军就来找石勒告状来了。 郭荣见过石勒,寒暄已毕,就诉起苦来:“妹妹郭燕自从跟石虎成亲以来,只有几天的恩爱夫妻生活。那几天的热乎劲儿过去之后,他残忍的本性就又暴露无遗了。在邺城驻扎,就不断杀人为乐,不但残害无辜百姓,也虐待自己家人,对郭燕还有家里的仆人,非打即骂,让人难以忍受啊。郭燕多次对我哭诉,我都是让她忍耐,但是,忍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石勒一听大怒:“这个小子,我痛骂过他多次了,都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次我一定要再好好教训他一番。有一段时间,我以为他才结婚,听大伙儿告状少了,以为他变好了,谁知道,就这几天的新鲜热乎劲儿,几天过了,谁知道他还是那个德行啊?你放心,我一定要重重责罚他。不会轻易饶了他。” 郭荣说道:“咳!教训他一顿就算了,我也知道主公很忙,不愿提这种事儿,让主公担忧。卑职告退!” 大概是石勒太忙,没顾上再次教训石虎,石虎就变本加厉,更加无法无天了…… 石勒新添的另一个烦恼,是晋朝在江南的琅琊王司马睿派出的将领——祖逖的北伐。这样,凭空又给石勒增加了一个来争地盘的劲敌。 这事儿还得从“汉朝”刘聪说起。 自从公元311年(永嘉五年)六月,刘曜、王弥等人率领汉军攻陷洛阳、俘获怀帝以来,汉主刘聪,就痛痛快快享受当皇帝的福分了。 公元312年正月,汉刘聪呼延皇后去世,刘聪封大臣的女儿左右昭仪2人,夫人3人,贵妃1人,都赐予金印。后来刘聪还纳太保刘殷的女儿刘英、刘娥为左右贵嫔,位在昭仪之上,又纳刘殷的孙女四人,都封为贵人,位次于贵妃。于是对“六刘”的宠爱成为后宫之冠。 这年四月,刘聪因为宫里的鱼蟹供应不及时,立斩左都水使者王虑,又因为殿宇没及时完工,杀掉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带领着宠爱的“六刘”,到汾水观看钓鱼捕鱼,一瞧就是好几个昼夜,拒不回宫。 中军大将军王彰对刘聪说:“陛下这样做,令臣下痛心疾首。现在老百姓归附咱汉朝很不专一,思念晋朝的心意还很厉害。刘琨驻地距离咱们这么近,陛下不能不随时防备刺客啊。” 刘聪大怒,命令手下:“给我把他拖出去杀了。” 多亏太宰延年、太保刘殷等大臣上朝对刘聪哭泣哀告,太弟刘义、单于刘粲亲自求情,才让皇帝刘聪改变了主意。刘聪说:“朕昨天喝醉了,要杀王爱卿也不是出于朕的本心。朕不是暴虐的桀纣之君,你们就不要哭哭啼啼,在朕活着的时候,哭朕了。没有你们的劝谏,朕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过错呢?”便把王彰放了。 晋怀帝被掳至平阳后,就被刘聪任命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平阿公。后来改封会稽郡公。刘聪曾与怀帝回忆昔日在洛阳两个人亲切交往的往事,刘聪感到十分高兴,便把“六刘”当中的一个小刘贵人赏赐给了怀帝。 嘉平三年(公元313年)正月,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刘聪派遣怀帝身穿青衣向在座的群臣逐一敬酒,并为大家斟酒,搞好服务。跟随怀帝的那些晋朝遗老遗少们都特别悲愤,纷纷放声大哭。这令刘聪等人非常厌恶。恰好有人告发怀帝大臣王隽等人在背后曾经商讨要在平阳接应刘琨。 二月,刘聪便把怀帝及王隽等一班大臣十余人统统杀掉。 三月,汉主刘聪把贵嫔刘娥立为皇后,为她建造仪殿。 廷尉陈元达恳切地劝谏,他对刘聪说:“天生百姓而为他们树立君主,是让君主管理他们,并不是用百姓的生命满足一个人穷奢极欲。晋朝廷无道,咱们大汉受命于天,百姓翘首以待,所以光文皇帝刘渊身穿粗布,拉车的马匹不喂粟谷,这是爱惜百姓的缘故。 “陛下即位以来,已经建造了四十多处宫殿,加上一再兴兵作战,军粮运输不停,饥馑、疾病流行,造成人们死的死、逃的逃,但您还想大兴土木,这难道是作百姓父母的想法吗?现在晋朝的残余还在西边占据着关中地区,南边把持着江东地区;王浚、刘琨在我们的身边随时会发难,石勒、曹嶷贡奉与禀告越来越少,陛下不为这一切担忧,却又在宫廷中建造殿堂,这难道是目前所急需的吗?” 刘聪勃然大怒说:“朕身为天子,建造一个殿堂,为什么要让你这样的鼠辈同意呢?不杀掉这个鼠辈,朕的殿堂就建不成!”并向左右随从发出命令,“拖出去杀了!连他的妻、子一起在东市悬首示众。” 当时刘聪在逍遥园的李中堂里,陈元达事先拿锁锁住腰进去,进去后便用锁把自己锁在堂下的树上,大声呼喊:“我所说的,是为社稷大业考虑,而陛下却要杀掉我。我能够做一个忠臣,青史留名,这就满足了!” 随从们无论如何都拉不动他。 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人一起叩头出血,说:“陈元达为先帝刘渊所赏识器重,他也一直尽忠竭虑,知无不言。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职位上苟且偷安,每次见到他时没有不感到惭愧的。今天他所说的话虽然有些狂妄直率,但希望陛下能够宽容他。因为直言劝谏而杀列卿,这让后世怎么办?” 刘聪沉默不语。 刘皇后听说后,暗中命令随从们停止对陈元达的刑罚,亲笔写了奏疏给刘聪,说:“现在宫室已经齐备,用不着再营建新的,四海还没有统一,应当珍惜百姓的财力。廷尉陈元达的直言是社稷的福气,陛下应该加以赏赐。现在反而要杀他,天下要怎么来评说陛下呢? “我观察发现,自古以来造成国破家亡的,没有不是从妇人开始的。我心里常常为之痛心,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会这样,使得后世的人看我,就像我看古人一样!我实在没有脸面再伺侯您,希望您允许我就死在这个殿堂里,来弥补陛下的过错!” 刘聪看完后脸色都变了。 这时候,刘聪才慢慢地说道:“朕近年以来,因为患了中风,喜怒超过限度,不能自己控制。陈元达是忠臣,朕却没有看出来。各位能够磕破头让我了解他,确实是深明辅佐之臣的职责。我的惭愧就在心中,怎么敢忘掉呢?” 说着让叩头哭泣的那些大臣整理好冠带鞋履坐下,又叫陈元达上来,把刘皇后的奏疏给他看,说:“在外有像您这样的人辅佐,在内有像皇后这样人辅佐,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赏赐给大臣们不同数量的稻谷与布帛,把逍遥园改称为纳贤园,将李中堂改称为愧贤堂。刘聪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朕,现在反倒是朕怕你了!” 晋怀帝被杀的消息于四月传至长安后,在长安的皇太子司马邺便即位为晋愍帝。 晋愍帝任命江南的琅琊王司马睿为左丞相,命令他率兵二十万直攻洛阳。农历6月又派人来催促出兵。 当时,司马睿致力于开拓江南地区,根本顾不上北伐。这时有个人“跳”了出来,向司马睿进谏,这人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爱国志士——祖逖。 当年永嘉之乱时,匈奴族刘曜率汉军攻陷洛阳,晋怀帝被俘,中原大乱,北方人民纷纷逃亡到南方避难。祖逖率领亲戚、近邻几百家避难南下。 一路上大家风餐露宿,历尽艰辛。祖逖主动把车马让给老弱和病人,又把粮食、衣物和药品分给别人。他和大家同甘共苦。他还常常想办法,帮助大家克服种种困难。大家既感激他,又敬佩他,看到他既勇敢又富有谋略,就共同推举他做了他们逃难的一大伙人的首领——行主。 当祖逖走到泗口(今江苏徐州)时,坐镇建邺(今江苏南京)的镇东大将军、琅砑王司马睿任命他为徐州刺史。 后来又征召他担任军谘祭酒,于是,祖逖就在京口(今江苏镇江)定居下来。 祖逖素有报国之志。他交往的宾客、朋友都是豪杰、勇士,祖逖对待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当时扬州闹灾荒,这些人常常劫掠富户。其中有些人如果被官吏揭露捕获,祖逖便去解救。人们为此对他有很多非议,但祖逖仍若无其事,我行我素。 见司马睿没有北伐之心。祖逖便向他上书进言说:“咱们晋朝之乱,是由藩王争权,自相残害,导致外族入侵,中原失守,现在生灵涂炭,人人都有抗击之心,大王如果发布命令,让祖逖这样的人作为将领,则州郡豪杰必会响应号召,咱们晋国的耻辱就可以洗刷掉了。请大王三思。” 在南北门阀士族热衷于新政权的权力再分配的时候,在他们热衷于求田问舍,进行新的兼并的时候,祖逖义正辞严地提出收复半壁河山,拯救中原同胞于水火的强烈要求。 祖逖的要求,代表了人民的愿望,但无异于给司马睿出了一个难题。司马睿自移镇建邺,一心在拼凑江南小朝廷,他和拥戴他的门阀士族都无意北伐。 从司马睿来说,虽然国土沦丧,他仍不失为偏安之主;如果北伐成功,这皇帝的宝座还不知究竟属谁呢?但面对祖逖大义凛然的请求,他又不愿落下阻止北伐的恶名,于是,便消极对待此事。 为了支应天下人耳目,也为了敷衍晋愍帝的旨意,司马睿才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前锋都督出师北伐,只拨给他一千人的粮饷,三千匹布,不给铠甲兵器,也不给一兵一卒,让他自己招募兵士,自己制造刀枪。 司马睿的冷漠态度并没有动摇祖逖北伐中原的决心,他率领跟随自己南下的流人队伍百余家,毅然从京口渡江北上。 船到中流,祖逖眼望面前滚滚东去的江水,感慨万千。想到山河破碎和百姓涂炭的情景,想到困难的处境和壮志难伸的愤懑,豪气干云,热血涌动,于是敲着船楫(船桨)朗声发誓:“祖逖不能扫清中原,就像这涛涛江水,一去决不返回!” 祖逖辞色壮烈,怒发冲冠。跟随他的部属都一齐高喊:“不扫清中原,誓不回还!”这豪迈的喊声在大江两岸回荡着。 这就形成了一个成语,叫做“中流击楫”。 祖逖渡过长江后,暂驻淮阴,起炉冶铁,铸造兵器,同时又招募到二千多士兵。 从此,刘琨和祖逖,这两个年轻时代就一起“闻鸡起舞”的慷慨志士,加上在幽州的王浚,三足鼎立,让在长安苟延残喘的晋愍帝感觉似乎又多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晋愍帝和王浚哪里会想到,王浚已经走到了他生命的悬崖边上。 二九、一票否决 迷惑王浚 石勒既取襄国,又占邺城,在河北的据点日益稳固,势力日益发展,消灭王浚就是首当其冲要考虑的一件事。但王浚既是晋侍中、大司马,又是都督河北东夷诸军事、幽州刺史,掌握一方的军政大权,有不小的军事实力。 这时的王浚在幽州设置百官,骄奢淫逸。石勒要想吞并他,就找一些“高参”征求意见,看看大家有没有拔除王浚的好办法。 石勒找来张敬、夔安、孔苌、王修、徐光、程遐、王阳、支雄等人商讨对策。当时张宾因病不能到会。刁膺将军已经基本被石勒“屏蔽”了。 张敬说:“要对王浚下手,我考虑他已经在幽州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幽州城防坚固,短时间不易攻破。” 夔安说到:“难攻易攻,攻打一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孔苌说道:“一般都会想到王浚势力比我们大,他在幽州经营时间长,我们在襄国是刚刚站稳脚跟。但是,也许我们就能在今年把王彭祖拿下来。” “哈哈哈……”石勒猛然之间发出的大笑吓了众人一大跳,石勒说道,“我想起来了,哎!王阳你是否记得,有一次在师欢地里,是在玉米地里干活的时候,我遇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对我说道‘甲戌之年,你就可以对王彭祖下手了’,当时你过来了,你问我‘给谁说话呢?’当时我没敢说实话。今年不正是甲戌之年吗?” 王阳“敲着破锣”说道:“我那娘哎!一晃都十来年了,我早就忘得没影儿了。” 孔苌说:“哦,想起来了,怪不得主公有好几个晚上问过我王彭祖是谁呢,当时我听说过王浚王彭祖,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等后来想起来的时候,主公又没问我,我也就没再提起过。” 张敬也“哈哈”大笑了,他说:“这事儿我清楚,因为主公跟我初次见面,当我讲到刘渊起事的时候,就问过我王彭祖是谁,当时我还以为主公跟王浚是亲戚或者故交呢?” 石勒说道:“嗯,我就是从张敬那里才知道了王彭祖是谁。都十来年了,正好今年是甲戌年。” 王修说道:“咱们在这里刚刚站稳,就主动去跟王浚交手,万一失手,后悔莫及。我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先积聚力量,过几年时间等咱们势力远远超过他,胜券在握的时候,再一举打垮他呢?” 张敬说:“这是保守的方法,在不准备进攻的情况下,先采用历史上‘羊祜与陆抗’相交往的故事……” 所谓“羊祜与陆抗”是指两个敌对的将领因为互相佩服而互不侵犯,和平相处的故事。 战役的导火索是步阐据城降晋。步阐,名将步骘之子,吴国昭武将军、西陵都督。公元272年阴历八月,吴主孙皓突然诏令步阐到建业。因为孙皓喜怒无常,好听谗言,经常无缘无故杀戮大臣,步阐既怕自己失职,又怕朝中有人陷害,忧惧之下决定叛吴,派自己的侄子步玑、步璿到洛阳当人质。晋帝司马炎任命步阐以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继续都督西陵军事,领交州牧,封宜都公。 西陵是吴国的西大门,位于今天湖北省的西部,当年陆逊击败刘备的夷陵之战就发生在这一地区,西陵以东是无险可守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以南是屡次叛乱的南山群夷聚居地,北面西晋的荆州大将正是车骑将军羊祜,羊祜经营襄阳三年,开田八百顷,军粮足够十年支用的。西陵一旦失守,吴国腹地将完全暴露,后患无穷。 陆抗得知步阐叛变的消息,立即派部将左奕、吾彦出征西陵平叛。但为避免腹背受敌,陆抗命各军首先在西陵外构筑高墙,内围步阐,外抵晋军,却不急于攻打西陵城。吴军昼夜不停地修筑围城工事,异常辛苦,众将感到大惑不解,都说:“我们一鼓作气攻下西陵不就行了吗?何必要修筑工事这么耗时费力呢!” 陆抗却坚决反对,他对部下分析道:“西陵城地势险要,粮草充足,而城中守备工事都是我当年亲手规划布置的,依我看来,西陵不是短期内可以攻克的,等西晋人马一到,腹背受敌,我军必败无疑。我们眼下只能采用围城打援的战术,稳扎稳打。” 话虽说了,大家却都不信,陆抗干脆放手让他们对西陵发动了一次进攻,结果真的攻不下来,大家这才信服,从此军中再无异议,众将士专心修筑工事了。 当时陆抗坐镇乐乡(今湖北松滋东北),打算亲赴西陵督战。但是吴国诸将听说西晋大将羊祜率五万晋军进攻江陵,都请陆抗到江陵督战。 陆抗却认为江陵兵员充足城墙坚固,即使是失陷,只要攻下西陵,就能对江陵形成包围之势,晋军必定弃守。于是他放任羊祜的五万大军进攻江陵,自己执意奔赴西陵。 江陵以北长江以南地带地势平坦,陆抗曾在长江做堰,引江水阻止晋军南进。羊祜却想乘机用船运粮草到江陵,节省人力,还扬言要破坏堰坝,以救步阐。事不宜迟,陆抗火速命江陵都督张咸毁坏堰坝,阻断晋军水上粮道。羊祜听说堰坝已毁,只得改用车运粮,延时费力,主力已经不能快速行进了。 十一月,晋杨肇大军逼近西陵,陆抗派兵沿长江南岸驻守防止羊祜合围西陵吴军,自率大军凭借围城工事迎击杨肇,尚未交战,吴军都督俞赞叛逃,俞赞深知吴军虚实,于是陆抗连夜换防,将夷族兵和精兵更换了防区。 第二天,杨肇果然攻击原来夷族兵的防区,却大败而归。到了十二月,杨肇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只好趁夜撤退,陆抗为防步阐趁机突围,命令全军鼓噪,做追击杨肇之势,而只派轻兵出击,杨肇军队以为吴军主力出击,溃散而逃。杨肇兵败,羊祜也撤了军,当月陆抗即攻克西陵。 历时四个月的西陵战役结束,步阐及属下将吏数十人被灭三族。陆抗以军功加都护一职。而西晋大将羊祜则降十四级,贬为平南将军。 西陵战役后,作为两国在荆州的最高军事指挥官,羊祜与陆抗都将重点放在了心理战上——不约而同选择了驻守边境,避免正面冲突,以儒家的“信义”争取对方的民心。二人虽然各为其主,但却惺惺相惜,极具儒将风度。 羊祜在西陵战役中,遇到了棋逢对手的陆抗,对对方的军事才能深为佩服。他深知,荆州尚有陆抗这样的优秀将领主持军事,短时间内要想攻城略地远没有那么容易。 而反观陆抗,他也对吴国国势的衰退有着清醒的认识,因此也坚持谨慎守城的战略。 战前,两人都会派使者事先通知对方交战的时间和地点,从不突然袭击。战后,还会命人收殓对方阵亡将士的尸体,并送还对方。他们还都严命军队在边境上保持礼貌和克制。 有几次,晋军在吴国境内收割稻米,但之后,羊祜就马上用同等价值的绢送给吴国,作为补偿。有些时候,晋军士兵打中的猎物,跑到吴国境内才倒下,陆抗都要求吴国士兵把这些猎物还给晋军。 吴国人十分尊重羊祜,不称呼他的名字,只称“羊公”。许多人受到感召而投降于他。吴将邓香进攻夏口,兵败被俘,羊祜当场将他释放。不久,邓香率领部下重新归降过来。 对羊祜这一套收买人心的措施,陆抗的部下很有微词,反倒是陆抗十分豁达:“羊祜专门做好事,如果我们专行不义之事,这不等于说不用打仗我们先败下阵来了吗?现在,我们只要守好边界就行了,千万不能光想占对方的小便宜。”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晋吴两国的荆州边界处于和平状态。 一次,晋国使者来访,陆抗对他说:“羊公的德行器量,我认为即便乐毅、诸葛亮也比不上啊。”在之后的交谈中,陆抗得知羊祜生平好饮,便马上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佳酿,交予使者,让他转赠羊祜,以表敬意。 羊祜得到这坛酒后,想都没想,拔开酒盖,便一饮而尽。然后,大笑道:“真是好酒啊,刘伶要是知道也得嫉妒我啦。” 来而不往非礼也。后来,羊祜得知陆抗染病,立刻拿出自己的良药,托人送去。收到药后,吴军众将都劝陆抗不要服用,并异口同声地说:“这可是敌人送来的药,不得不防啊!” “羊祜怎么会是下毒害人的人呢?”陆抗轻轻一笑,便毫无顾忌地服下了。 没过几天,陆抗果然药到病除。于是,他便幽默地对晋使者说:“羊公送来的药的确是好药,只是,味儿有点怪。” 陆抗和羊祜的英雄相惜,使得两军的将士减少了许多无谓的死伤;南北两位儒帅的“取信于民”,也为两国百姓减轻了不少战乱之苦。然而,生性残暴的吴主孙皓却对边境的和平气象大为不满,认为陆抗有所企图。他屡次派使臣责骂陆抗,要求陆抗派兵侵扰晋国边境,抢劫财物,破坏晋国的农业生产。 对此,陆抗义正辞严,上书道:“一个县、一个乡,都不可以不讲信义,何况是一个国家呢?臣这么做,就是要彰显我国的信义,不去无故伤害有德行的羊祜。” 陆抗虽独撑大局,系国运于一身,但孙皓与朝中大臣不听其劝告,屡次兴兵从东部进攻晋国,在疯狂中挥霍着日渐衰弱的国力。 而羊祜则在这段时间里逐渐占据了上风。毕竟他所代表的晋国日渐强盛,司马炎对羊祜又是始终信任有加,羊祜素来不结交朝中权贵,又因执法严格得罪了重臣王衍、王戎兄弟,二人不断进谗言诬蔑羊祜,但司马炎对羊祜的支持从未曾有丝毫的动摇。 陆抗去世四年之后,羊祜重病还朝,司马炎特命羊祜乘辇上殿,不需跪拜。羊祜念念不忘的唯有伐吴大计,他担心若孙皓一死而吴国立一贤君,吴国难图。羊祜自知病重无力指挥伐吴,临终推举杜预取代自己,咸宁四年农历十一月,羊祜病逝。 咸宁五年十一月,羊祜的继承人杜预率水陆大军沿长江顺流而下,讨伐吴国。三个月之后,公元280年,西晋太康元年三月,吴国灭亡。事实上,杜预行军的路线,陆抗早年就曾预测到过,但是此时他却已经无力回天…… 石勒听了大家的议论,犹豫不决。 便来探访卧病在床的“右侯”张宾。 张宾听了石勒转达的大家对攻打王浚的看法,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张宾说道:“主公跟王浚眼下的形势,根本不同于当年的羊祜、陆抗。一是双方的情义不是那种儒将之间通过打仗互相佩服建立的信任关系。二是双方都是急于扩大实力,以尽快将对方吞并而后快,不可能在交往中玩‘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持久和平……” 一句话就将大家讨论了半天的意见推翻了。 这令石勒大吃一惊。 张宾继续说道:“王浚这个人,借助鲜卑和晋朝之力,设置百官,妄自尊大。虽然名义上称为晋朝的藩属,实际上时时刻刻都想称王称霸。所以他必定需要能臣干将予以辅佐。主公您威震海内,名传千里,所以您的去留和存在,对一个霸主的形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王浚想要得到您,犹如楚国想得到韩信一样啊!” 石勒问道:“右侯的意思是,让我投奔他,做他的辅助大臣?” 张宾一笑:“是的,我还是那句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想要干大事者,必先从卑微做起。图谋拔除他,不妨先委屈一下,假意做他的臣下,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飘飘然起来之后,再寻找机会干掉他。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取得对方的信任,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应该按照对方所想,投其所好,尊奉他为皇帝,他是很容易接受的,让他得意忘形。” 石勒笑道:“右侯以退为进的计策,就是高啊。” 张宾说道:“如果咱们贸然派使者去,说以后咱们两家就像陆抗和羊祜一样了,双方保持和平,你说对方信任和高兴的程度能有多大呢?” 石勒大笑说:“哈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右侯让我拨云见日。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右侯,要早点儿好起来,石勒离不开你啊。” 张宾苦笑一声:“老胃病了,时好时犯,找了好多医生,都没啥好办法……” 于是石勒派遣中书舍人王子春、董肇等人,带着推奉王浚为天子的表章及大量的的珍珠财宝前往幽州。 石勒的奉表推崇王浚为天子。内容是:“石勒本来就是一个小小胡人,在当时晋朝失去纲纪,海内混乱饥饿的时候,流离失所,愤然起兵,只为苟全性命而已。现在晋朝气数已尽,中原没有明主,苍生失去依靠。当今四海之内,除了您可以做帝王之外,还有谁更适合呢?石勒现在终于明白了,天下有暴乱胡乱起事的,石勒正是为了您平叛啊。希望殿下顺应天意,早日登上九五之尊,我石勒,一定像尊敬父母天地一样尊敬您。石勒此心,天地可鉴!” 同时献上最珍贵的珍珠宝贝。 同时也表现出万千巴结的意思向王浚的女婿枣嵩献上珍珠宝贝和书信一封。 王浚半信半疑地问王子春:“石公可是举世闻名的英雄豪杰啊,况且占据了赵国的旧都城,跟天下霸主们成鼎立之势,为什么独独向我臣服呢,这个事情不可信吧?” 王子春说道:“石将军确实英才俊拔,兵强马壮,正像殿下所说的那样。但是在英明神武、威名远播的殿下面前,他只有仰望而已。过去陈婴、韩信尊崇帝王,而做不成帝王,都是因为帝王并不是靠着智慧和力量争来的。 “所以石将军效力于殿下,是月亮依靠太阳,江河走向海洋。项羽等人失利,就是石将军的前车之鉴啊。所以,殿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况且,自古胡人中做名臣的很多,做帝王的却没有。石将军也并不是厌恶帝王而故意让给殿下的,而是考虑到天下人答应不答应罢了。希望殿下尽管放心好了。” 王浚听罢王子春的一番对答,大为高兴,马上封王子春、董肇等使者为列侯。并派遣使者答谢石勒,并回赠大量的土特产品。 这个时期,正好王浚的右司马游统将军镇守范阳,对王浚的骄奢淫逸看不惯,暗里派使者向石勒递了降表,表示他们愿意投奔石勒。石勒当即把信使斩首,把信使的头颅和信件都送给王浚,以表示自己的真诚。 王浚收到信件,既没有追究怪罪右司马游统将军,也更加相信了石勒臣服自己的真诚。 过了不久,王子春、董肇等人连同王浚派来的使者一同来到襄国。 王浚派出使者,是想对石勒进行一番实地“考察”呀! 三十、欺瞒刘琨 智取王浚 公元314年正月二十二日,王子春、董肇与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 石勒郑重地向北拜会使者并万分虔诚恭敬地接受了王浚的信件。 王浚让使者送给石勒标志着风雅的麈尾,石勒假装不敢拿在手上,而把麈尾悬挂在墙壁上,早晨晚上都恭敬地向它叩拜,说:“我不能见到王公,见他所赐的物品,就像见到他本人一样。” 麈尾(读音zhǔwěi)是魏晋清谈家经常用来拂秽清暑,显示身份的一种道具。直到唐代,还在士大夫间流行。宋朝以后逐渐失传。麈尾,形如树叶,下部靠柄处则常为平直状。它有点像现代的羽扇,可又不是扇子。 据说,麈是一种大鹿。麈与群鹿同行,麈尾摇动,可以指挥鹿群的行向。“麈尾”取义于此,盖有领袖群伦之义。魏晋六朝清谈家习用麈尾。只有善于清谈的大名士,才有执麈尾的资格。在这一点上,它有点像某些外国帝王和总统手持的“权杖”,起显示身份的作用。那是不能随便交与他人,特别是交与侍从代为掌管的。而“拂尘”,则是侍女一类人侍候主人时拿的东西,这是它们之间的本质区别。 大清谈家王衍常用的是白玉柄麈尾,他的手和玉柄同样白皙温润,有一种病态美,历来为名士所称道。 东晋大名士王导有一篇《麈尾铭》:“勿谓质卑,御于君子。拂秽清暑,虚心以俟。”麈尾本来的用途似乎是“拂秽清暑”,大约兼有拂尘、扇子的功用,可是“御于君子”,经清谈名士手执以后,身价倍增,谁还敢说它“质卑”呢? 石勒破格招待了王浚派来的使者,用酒色盛情款待他们之后,陪同他们进行了“视察”。 石勒把他强壮的兵士、精锐的兵器都藏起来,将老弱残兵以及空虚的府库、大帐展示给使者看。 使者临走时,石勒又命人赠送给他们大量的金银财宝。石勒还带领手下几员大将恭敬地把他们送出城外十里长亭。 石勒又派遣董肇向王浚奉交奏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尊奉王浚为帝。又给枣嵩去信,请求担任并州牧、广平公。 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政事情况,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无粮可吃,而王浚囤积了一百多万粟谷,却不赈济灾民。刑罚政令苛刻残酷,赋税劳役征发频繁,忠臣贤士从他身边离开,夷人、狄人也在外面叛离。人人都知道他将要灭亡,而王浚毫无察觉,若无其事,一点没有惧祸之意。最近又重新设置官署,安排文武百官,自以为汉高祖、魏武帝都无法与自己相比。” 石勒拍着几案笑着对张宾说:“王浚确实能够抓到了,攻打他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王浚的使者返回蓟地,王浚跟裴宪、枣嵩等人正在喝酒。使者禀报说:“石勒目前兵力衰弱,府库空虚。对殿下忠诚而无二心。”便详细讲述了去了受到什么样的礼遇,石勒如何虔诚地跪拜麈尾等等。 王浚听罢,非常得意,他说:“哈哈,石勒如此拥戴我,有他协助我,天下指日可待、唾手可得。” 前尚书裴宪说:“石勒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枣嵩说:“对待使者都这样尊重,何况对待咱们主公呢?” 裴宪说:“石勒以往勇猛善战,所向无敌,却对君上表现的这样尊重虔诚,其中一定有诈。” 枣嵩说:“我不这么认为。石勒对主上这样敬重,正说明他害怕我们,有求于我们。前几日他还来信,请求担任并州牧、广平公呢。香饵之下必有死鱼啊。” 王浚点了点头:“嗯,是的,他也派遣董肇奉交奏表,说下个月要亲自赶来祝贺我称帝呢。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勒真不愧为一代豪杰啊!” 枣嵩说:“主公有石勒相助,一定是如虎添翼,龙腾四海。早日独霸天下。” 王浚哈哈大笑。 裴宪走出去的时候,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表面现象真的那么容易骗人吗?唉!幽州危险,主公危险啊!” 于是王浚更加骄纵懈怠,不再提防石勒。 二月(初二),晋朝任命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二州诸军事;任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 看到王浚日益骄傲,贪图享乐。石勒感觉吃掉他的时机已经基本成熟了,石勒又向张宾询问下一步将要如何进行。 张宾指出:“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咱的警惕性,咱们不如继续迷糊他一下吧,不是要去祝贺他登基吗,咱们先给他送去贺礼吧。让他对咱彻底失去戒备。” 石勒说:“上次他的使者跟着王子春来探虚实,咱们着实让王浚喝了一些迷糊汤。现在依着右侯的计策,还要继续给他灌迷糊汤啊,让他的皇帝梦更美丽香甜一些。哈哈哈……” 于是石勒接受了张宾的计谋,向王浚献厚礼,进一步表示拥戴王浚称帝。 二月,石勒开始实施偷袭幽州的计划。但是命令发出去之后,石勒一时犹豫不决,担心刘琨及鲜卑、乌桓举兵相攻,怕腹背受敌,于是数日驻扎,迟迟没有发兵。 张宾向石勒建议说:“偷袭敌人,应该出其不意。这几天军队没有行动,难道是有后顾之忧,害怕第三方的威胁吗?主上是害怕刘琨以及鲜卑人、乌桓人成为我们的后患吧?” 刘琨的话,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实质和要害。 石勒说:“对啊,这可该怎么办呢?” 张宾说:“王浚占据幽州,只是仰仗鲜卑、乌桓等族外援,现在这些势力都背叛他而成了仇敌,他就没有外援来抵抗我们。幽州饥荒,人只能吃素,众叛亲离,部队非常弱小,这是里面没有强兵来防御我们。如果我们大军把大军开到城外,敌军必然土崩瓦解。 “现在虽然第三方有威胁,主公还是可以悬军千里去征讨幽州。我们用轻骑兵往返,不会超过两旬的时间。就算第三方有动作,我们也很快可以回来。现在应该立即出击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刘琨、王浚虽然同是晋朝将领,但他们之间已经矛盾重重,变成了仇敌。至于您所担心的刘琨这一方面,如果咱们写信给刘琨,并且送人质请和,刘琨必然很高兴得到我们的支持,乐于看到王浚的灭亡,肯定不会救援王浚来偷袭我们的。” 石勒频频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右侯继续说下去。” 张宾继续说:“无论王浚、刘琨还是鲜卑族,论才智和胆略都没有比得上主公您的,咱们即便劳师远征,他们也一定不敢妄动,再说他们未必知道主公敢于孤军深入,千里奔袭而夺取幽州。轻装的军队往返,超不过二十天,假如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等他们商议后出师,我们已经回来了。如果我们给刘琨去信罢战请和,刘琨一定为我们的顺服而高兴,不会为救王浚而袭击我们,鲜卑和刘琨结盟,他们也不会袭击我们。而且有可能帮助我们。用兵贵在神速,不要拖延时间。” 石勒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高兴地说:“我所忧虑的,右侯都给我想到办法解决了,我所没有了断的,右侯已经替我决断了,我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于是石勒马上命令部队连夜向幽州进发。 大军举着火把连夜行军,到达柏人县(今柏乡县一带),稍作休息。 石勒在此地杀了主簿游纶(就是前些日子跟张豺一起投过来的地方临时官吏),这是因为他哥哥游统在范阳,是王浚的手下,害怕他泄露军情的缘故。 石勒又派遣使者拿着信笺给刘琨送去人质。在信中石勒陈述了自己的种种罪恶,请求以讨伐王浚来报效刘琨。 收到石勒的“求和检讨”信,刘琨大喜过望,向州郡传布檄文,声称:“我与拓跋猗卢正商议讨伐石勒,石勒感到走投无路,特意向我请求用攻克幽州来赎罪。现在应乘此机会派拓跋六向南袭击平阳,清除伪逆皇帝刘聪,降服知死的逃亡羯人石勒,顺应天意使百姓安定,辅助尊奉皇室,这是咱们多年一直积累的忠诚之心得到了神灵庇佑的结果啊!” 刘琨果然不但不帮助王浚,且给予石勒以进军的多方便利。 这时张宾的瞒天过海之计得以实行。 三月,石勒的军队到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急速派人告诉王浚,并请示王浚,将要指挥军队阻击石勒,游统当即制止了这一行动。 王浚及手下的将领参佐得到了孙纬关于石勒大军到来的“情报”。 裴宪说:“胡人贪婪不讲信用,一定有诡计,请主公派兵攻打石勒吧。” 王浚发怒说:“石公来,正是要尊奉拥戴我,有敢说攻打他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大家都不敢再说。 王浚让枣嵩和从事中郎荀绰安排宴会准备接待石勒。 (初三),石勒早晨来到蓟城,石勒气势汹汹地喝叱守门卫士开门。 守门卫士早就接到了王浚热烈欢迎的“指示”,不敢怠慢,便一律放行。 见城门大开,石勒及众将怀疑有埋伏的军队,他们早有筹划:让一部分兵士先驱赶着几千头牛羊进城。 守城士兵看见,非常吃惊地问道:“怎么赶着这么多牛羊入城呢?” 这些“放牧”的士兵说道:“这些都是给王浚将军送上的礼物啊。” 石勒大军实际上想用牛羊堵塞住街巷,以防王浚的军队突然杀出。 王浚了解到石勒部队入城的情况后,感觉不对劲儿,这才有些恐惧,于是他坐立不安,犹豫不决。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 石勒进入城里后,纵兵抢掠。 王浚身边的官员请示防御石勒,王浚还是不允许。石勒登上王浚府第的中庭,王浚于是走出殿堂亲自迎接石勒。 石勒身边如狼似虎的士兵上前扑了上去,很轻松地控制了王浚。 石勒命令士兵带过来王浚的妻子,与她靠近坐着。并把王浚押了过来站在堂上。 石勒搂抱着王浚的妻子,可怜的王浚妻子浑身颤抖,一动也不敢动。 王浚骂道:“你个胡奴调戏你老子,为什么他娘的这样凶恶叛逆啊?” 石勒笑着说:“王浚王彭祖,你地位高于所有大臣,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却坐视都城被攻。在皇帝求救,朝廷危在旦夕之时,竟然不去救援。还梦想自己当天子,难道不是凶恶叛逆吗?平时又任用奸诈贪婪的小人,残酷虐待百姓,杀死迫害忠良,祸害遍及整个燕土,这些都是谁的罪过呢?” 问得王浚哑口无言。 石勒派他的将领用五百骑兵把王浚押送到襄国。半路上王浚自己投水想自行了断,兵士们把他捆绑住拉了出来,后来在襄国的街市上把他杀了。 石勒杀了王浚指挥下的几万精锐兵士。王浚的部将参佐争相到军门请罪,把家里各种金银财宝争相恐后地送给石勒大军。 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到。 石勒把裴宪、荀绰二人召来斥责说:“王浚残暴凶虐,我讨伐而诛杀他,大家都来庆贺谢罪,你们二人偏偏要与他一同作恶,将怎么逃脱杀戮呢?” 裴宪回答说:“我们几代为晋朝做官,承受着晋朝给予的光荣与俸禄,王浚虽然凶暴粗俗,但仍然是晋朝的藩镇大臣,所以我们跟随他,不敢有二心。您如果不讲究德义,专靠威势刑罚,那么我们死也是自己的本分,又为什么要逃脱呢?请让我们赴死吧。” 裴宪扔下这句话,也不拜辞扭头就走,昂然而出。荀绰也二话没说,紧紧在后面跟着走了出去。 石勒见此状况,又召他们进来,然后向他们表示道歉,用待客之礼对待他们。 枣嵩向石勒求情,要求看在以往多次通信交往的份上饶他不死。 石勒历数枣嵩等人收受贿赂搞乱政事,是幽州的祸患;把他杀了。 右司马游统向石勒陈述,说:“我早就派使者寄送过书信,要求归顺过石将军,所以你们不该杀我。” 石勒说:“我承认你说的是实话,但是,你是偷偷摸摸,背主求荣。为什么不像审广、渐裳、郝袭几个将军那样光明正大地带领部下投奔我呢?我石勒,最看不起的、最憎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你这是任职不忠啊。甭废话了,受死去吧!” 石勒将士查抄没收了王浚的部将参佐、亲戚的巨额家产,唯独裴宪、荀绰家里仅有百余套书,盐、米各有十几斛而已。 石勒对裴宪、荀绰说:“我并不因为取得幽州而高兴,而是为得到你们二人感到高兴。”任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 石勒大军分别遣送流民,让他们各自回到故乡。 石勒在蓟城停留了二天,焚烧了王浚的宫殿, 以前尚书燕国人刘翰担任幽州刺史,戍守蓟城,安排了郡县长官后回师。 此战,石勒用极小代价一举夺取幽州,张宾功不可没。自此石勒势不可挡。 石勒回到襄国,派遣使者带着王浚首级向汉报捷。汉任石勒为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个郡,石勒坚持推辞,仅仅接受了两个郡罢了。 幽州失陷,王浚被杀,于是,厌次城处于四面被围、势孤无援的境地。在此地驻守的是王浚任命的绥集将军、乐陵太守邵续——石勒、石虎的又一个强敌。 三一、石虎愤青 刘琨复振 邵续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当初,王浚以邵续任乐陵太守,驻扎在厌次县。 邵续,字嗣祖,安阳人。他的父亲邵乘是晋朝的散骑侍郎。邵续少年时博览群书,精通天文地理,志向远大。 早年,他在成都王司马颖的部下任参军,司马颖准备讨伐长沙王司马义时,邵续劝谏司马颖说道:“我听说,兄弟们之间就像左右手一样,现在,您要自断一手吗?” 司马颖不听邵续的忠言。于是,邵续离开司马颖,到苟晞部下继续担任参军,后来担任沁水县令。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邵续离开沁水县,回老家召集起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决心保家卫国。 公元314年初,被当权的大司马、幽州都督王浚任命邵续的儿子邵义为督护。授予绥集将军、乐陵太守的头衔。让邵续进驻厌次县治所富平城,以抵御羯族领袖石勒的进攻。 邵续到任后,收集流散的百姓,实行开明政治,周围的百姓多来归附。不久,幽州失陷,王浚被石勒杀害,在幽州的儿子邵义被石勒俘虏。厌次处于四面被围,势孤无援的境地。 石勒派遣邵续的儿子来招降。邵续一看大兵压境,四面受困。邵续不愿意归顺石勒,但是眼下没其他办法,只得暂时依附于石勒,于是采用缓兵之计,假意归附石勒。 石勒仍然任命邵续的儿子邵义担任督护。 邵续骗了石勒,仍然保留了过去的官职。 勃海太守东莱人刘胤原来归属于王浚。现在王浚一死,他就弃职投奔邵续来了。他反对邵续“归顺”石勒的做法,对邵续说:“凡是建立大功业的人,一定要服从大义。您是晋朝的忠臣,为什么顺从贼寇玷污自己呢?” 这时正好忠于晋室的段匹蝉也来信,邀请邵续一同投靠晋朝在江东的左丞相司马睿,邵续欣然同意了这个邀请。 但是邵续手下的人都说:“现在离弃石勒而投靠段匹蝉,那你儿子邵义怎么办呢?他还在石勒的地面上当着人质呢!” 邵续哭着说:“我难道能为顾惜儿子而作晋朝的叛臣吗?”于是果断宣布继续回归晋朝,杀了手下几个持异议的人。 石勒听说后,果然杀了邵义。 邵续派遣刘胤作为使者到江东汇报工作。司马睿让刘胤担任参军,任命邵续为平原太守。 邵续担心石勒来攻打厌次,他一面向段匹蝉请求支援,一面加紧修筑城池,加固工事。段匹蝉的援兵未到,石勒派石虎、郭荣、刁膺等人率领的两万多骑兵就将厌次县的治所富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邵续登上城楼,日夜督战,城池固若金汤。 石虎久攻不下。 段匹蝉的弟弟段文鸯率领的鲜卑骑兵也及时地赶到了。 石虎向郭荣和刁膺征求意见。 刁膺说道:“段文鸯鲜卑骑兵刚刚到来,锋芒正盛,咱们打了这么多天了,很疲惫,应该过两天再跟他们决战。” 郭荣也同意这个意见。 石虎却说:“段文鸯刚来,立足未稳,这正是攻打他的最好时机。”于是不顾两个人的反对,坚持带兵攻打段文鸯。结果石虎大军果然力战不敌,仓皇溃逃。 邵续与段文鸯乘机攻打石勒刚刚所占领的地区,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和牲畜。 石虎感觉没听郭荣、刁膺的意见,吃了败仗,怕他们笑话。又听说郭荣偷偷向石勒告了他一状,便对郭荣很恼恨。 石虎大军败逃之后,三个将军又聚到了一起。石虎就利用休息的间歇,提出要与郭荣比划两下武功。 郭荣早就风闻石虎只要发现手下有兵士比他勇敢或者才能超过他的,石虎都会采用比试武功的办法把人家杀掉。他对石虎意图已经有所察觉,知道石虎不怀好意,便不同意比武。 石虎一见郭荣拒绝了他的比武要求,大怒,说道:“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说着就跟郭荣拉扯起来。石虎趁机一剑,刺死了郭荣。 刁膺一见,大吃一惊。他说:“石将军,你擅杀大将,其罪当诛。我一定要禀告石勒将军将你军法从事。” 石虎哈哈大笑:“你刁膺胆小怕事一辈子了,就别再多管闲事了吧。” 刁膺说:“哈哈,我虽然一向胆小,但是我宁愿存有胆怯的小毛病,也不能有缺少道德的大毛病。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我刁膺义不容辞。” 石虎说:“我也一样会杀了你,你相信吗?” 刁膺也哈哈大笑:“咳,都一辈子胆小如鼠了,就改一改这臭毛病吧!别让人家笑话我一辈子小胆儿鬼。咱们这打仗的将军,每天都是在刀尖上滚来滚去的,怕什么死亡呢?像你这样不讲仁义道德之人,也能善终吗?” 石虎说:“别提什么仁义道德,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什么他妈的仁义道德,你弱小,你怂包,谁会主动对你友好?只见过他妈的血腥腥的欺负、杀戮和欺骗。现在我只做两件事,你知道是啥事吗?” 刁膺说:“除了杀人,还是杀人,你也就是只做这两件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吧?” 石虎说:“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就是享受女人。杀人的目的不是杀人,是为了享受,享受的最高体现就是占有女人,你难道不懂这个?” 刁膺鄙夷一笑:“石虎,我不懂享受,你很懂享受。你在找到你石勒叔叔之前,沿街乞讨的时候,就懂享受了吧?哈哈哈……” 石虎恼怒地说:“住口!别跟我提以前,我在我的队伍里边立下过规矩——谁他妈的提以前,我就杀谁。我不想忆苦思甜,我也从不去想从前。因为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什么他娘的仁义道德。我的记忆里,都是他娘的孬种、坏人。我的头脑里只有仇恨,只有报仇,只有杀,杀,杀!” 刁膺哈哈大笑:“明白了,像你这样的,即便享受女人,占有女人,也跟杀人一个样,因为你不配做人,你本身就是畜生。” 石虎说:“不用你来教训我。你找死就别怪我。” 说着又是一剑,把刁膺也“交待”了。 314年五月,汉主刘聪,见晋朝皇帝跟种韭菜的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来一茬,现在又冒出来个新皇帝晋愍帝,于是就命令汉中山王刘曜、赵染进犯长安去“割韭菜”。 六月,刘曜在渭驻扎,赵染在新丰驻扎。索林从长安带兵出城主动阻击。 赵染有轻视索林的表现,长史鲁徽就提醒他说:“晋朝的君主大臣,自己知道力量悬殊不是对手,将与我们拼命,不能够轻视。” 赵染说:“司马模那么强大,我打败他如同摧枯拉朽。索林这小子,难道还能弄脏我的马蹄、刀刃吗?” 早晨,赵染志得意满地率领几百轻骑兵迎着索林的军队而去,骄横地说:“抓到索林以后再吃饭。” 索林与赵染在新丰城西交战,赵染果然兵败而归。赵染懊悔地对部下说:“我不听鲁徽的话以致失败,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于是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赵染先命令手下杀掉鲁徽。 鲁徽说:“将军你愚鲁刚愎所以失败,却又十分妒忌在你身边才智超过你的人,诛杀忠良以发泄愤恨,残害能人以掩盖自己的无能。天地报应尚在,你难道能有善终吗?” 赵染恼羞成怒,残忍地杀害了鲁徽。 晋朝廷诏令任命索林为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奉制书行事。 刘曜、赵染又与将军殷凯率领几万军队向长安进发。晋朝将军曲允在冯翊迎战,结果曲允失败,收兵。 夜里,曲允袭击殷凯军营,殷凯失败而死。 见攻打长安遇到麻烦,刘曜于是回师到怀县攻打河内太守郭默,用大军层层包围他。郭默粮食吃完了,就把妻儿送到刘曜那里当人质,请求在刘曜处买粮,买完粮食,郭默又关闭四周城门固守。 刘曜发怒,把郭默的妻儿沉到河中而攻打郭默。郭默想到新郑投奔李矩,李矩派自己的外甥郭诵去迎接郭默,结果兵少而不敢向前。这时刘琨派遣参军张肇带领五百多鲜卑骑兵到长安,因道路不通,正往回走,路过李矩的军营,李矩劝说张肇,让他攻打汉军。 结果,汉军远远看到鲜卑骑兵,不战而走,这样郭默便率众归了李矩。汉主刘聪指示刘曜,咱们最要紧的事儿就是攻打长安,如果不攻打长安,你就先回来吧。于是召刘曜回到蒲坂驻扎。 秋季,赵染攻打北地,又遭到曲允阻击,赵染身中弩箭而死。 十一月,汉主刘聪任命儿子、晋王刘粲为相国、大单于,总领文武百官。刘粲年轻时有杰出的才能,但自从当了宰相后,骄纵奢侈独断专行,疏远贤能,亲近奸诈机巧的人,严厉苛刻,一意孤行不听规劝,开始遭到汉国人的憎恶。 刘琨接到石勒的“悔过书”,准备乘胜追击,在石勒“归顺”的基础上,趁机灭掉刘聪汉国。于是刘琨向拓跋猗卢请求军队来攻打汉,不巧,因为得知石勒攻打幽州,拓跋猗卢所辖的一万多家成分复杂的胡人,正想趁此机会密谋接应石勒,拓跋猗卢把他们全部杀了,没有赶赴与刘琨所约的行动。 刘琨得知石勒并没有投降的意思,非常害怕,上奏表说:“东北地区八个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以前晋朝所安排的州牧,只有我留存下来。石勒占据襄国,与我仅隔一座山,早晨出兵晚上就能到达,各个城堡都震骇惊恐,我虽然心怀忠诚与仇恨,但是也力不从心呀!” 315年二月,朝廷诏令进封拓跋猗卢的爵位为代王,设置安排属官,以代郡、常山郡作为封邑。拓跋猗卢向刘琨要并州从事雁门人莫含,刘琨派遣莫含前往。 莫含不愿去,说道:“我跟刘将军出生入死,患难与共,都彼此互相了解。去跟鲜卑族的官兵一起生活,战斗,我感觉很不习惯。只是有一点儿,这个拓跋猗卢对我还算比较尊重。” 刘琨说:“以并州的势单力薄,我无能而却还能够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完全是靠代王的力量。我之所以一心竭尽财产,并拿长子作为人质而对待代王,就是希望这样也许才能够为朝廷洗雪大耻。你想当忠臣。为什么顾惜能够在一起共事的小小忠诚而忘记为国献身的大节呢?去为代王做事,成为他的心腹,这是全州所依赖的呀。” 于是莫含依依不舍地走了。 拓跋猗卢非常重用莫含,常常让他参与制定代国的发展大计。 拓跋猗卢用法严峻,国人中有犯法的,有时整个部落被处死,这个部落就老幼互相搀扶着前往。有人问:“去哪儿?”回答说:“去接受死刑。”没有一个人敢逃跑躲藏的。 代王拓跋猗卢偏爱小儿子拓跋比延,想让他作为继承人,便让长子拓跋六出去居住在新平城,并废黜了他的母亲。拓跋六有骏马,能日行五百里,拓跋猗卢便把马要过来送给拓跋比延。拓跋六来朝见,拓跋猗卢让他给拓跋比延行礼,拓跋六不答应。 拓跋猗卢于是让拓跋比延乘坐自己辇乘,派身边的人当先导和随从,出去巡游。拓跋六远远看见,还以为是拓跋猗卢,便在路左边伏首拜谒,来了一看,原来是拓跋比延,拓跋六羞惭愤怒地扬长而去。 拓跋猗卢宣召他也不来,便勃然大怒,率领军队讨伐拓跋六,结果被拓跋六打败。莫含也被打死。拓跋猗卢穿上百姓的衣服逃到百姓中,有一个贫贱的妇人认出了他,于是被拓跋六杀了。 拓跋普根原先在外面镇守,听说后便来赴难,攻打拓跋六,把拓跋六消灭了。 拓跋普根代立为首领,国中大乱,部落中新人与旧人互相猜忌,不断互相残杀。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很久以来一直辅佐拓跋猗卢,资格比较老,有一定号召力。见代国非常混乱,他们两个就谋划投奔刘琨, 卫雄对大家说:“这里闹乱子了,听说新上任的头领,想把过去头领的属下全部杀掉,大家说,咱们怎么办才好呢?” 居住在此地的晋人与乌桓人都非常惧怕,说道:“生死都跟随着你们二位将军!” 于是他们便与刘琨派在这儿当作人质的儿子刘遵率领晋人以及乌桓人三万家、十万头马牛羊去归附刘琨。 此时近乎一穷二白的刘琨大将军,自然非常高兴,亲自到平城抚慰接纳他们,刘琨的军队从此又振作起来。 石虎回来只是向石勒说郭荣和刁膺战死了,没说具体是怎么“战”死的。 石勒也没问。 后来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道了支雄和王阳等大将的耳朵里,说刁膺、郭荣冤枉。 于是支雄、王阳联络夔安、张宾等人要去找石勒问个明白。 但是被夔安制止了。 夔安说:“石虎的做法,咱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劝大家还是忍一忍吧!再说,咱们听到的只是风言风语,有什么真凭实据呢?有谁敢当面作证呢?谁明着提出这些怀疑,谁就会增加危险。咱们以后都多加小心就是了。” 大家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只好不了了之了。 张宾到刁膺、郭荣两位死者家里吊唁,见这两家极为可怜,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两家的夫人和孩子见张宾前来,都悲悲切切地哭个不住。 见张宾开了头,过去跟刁膺、郭荣在一起的官僚、将佐、士兵等生前友好才纷纷前来吊唁。 石勒因为公务繁忙,没有前往吊唁。 石虎作为郭荣的亲戚,根本没有慰问吊丧的一点儿意思表示。就跟没事人儿一样一样的。在邺城自己的魏郡太守府邸里,每天都要欣赏好几场“百戏”杂耍表演节目。 郭荣、刁膺两家在张宾、夔安、王阳等众将领的帮助下,把两位将军的丧事办了。两位将军可以入土为安了。 看杂技节目表演的时候,表演节目的女主角郑樱桃走进了石虎的内心,撩拨着他的情欲,燃起了他的熊熊欲火。石虎,这只真正的“食肉动物”,找到了追求享受的新目标和新猎物。 三二、情迷樱桃 巧用榆钱 战争的间隙,石虎在吃喝玩乐中也感到厌倦。 石瞻对石虎说:“听说邺城有一个新成立的‘百戏杂耍’戏班,表演的节目挺好,将军喜欢吗?” 石虎一拍大腿:“喜欢啊,太他娘的喜欢了。快点儿叫他们来演。” 于是石虎邀请了邺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僚富户们以及他手下的将官们,都来观看“百戏杂耍”演出。 在邺城石虎的(魏郡)太守府里,石虎前排就坐,面前设一长几。这就作为贵宾专席了。两旁有卫兵站立。再往后往左往右,才是其他宾客的座位。 节目刚开始,石虎就被戏班里的女主角郑樱桃迷住了。 戏班里没沿用主角和压轴节目最后登场亮相的老路子,而是一开始就要抓住观众的心。 所以第一个节目就由戏班主角郑樱桃出场,表演了一场踢毽子:先是五颜六色的毽子在她的两只手里上下飞舞,然后才用脚踢毽子。两只脚交替踢出,左右转身,勾、拐并用,只见十几只五彩斑斓的毽子,把郑樱桃的浑身都罩住了,观众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只毽子围绕着她的前后左右飞舞,最后一声鼓响,这些毽子一起向上飞去,然后纷纷落下来,都落到了郑樱桃的手里。 石虎从郑樱桃出场的一瞬间,就开始发呆了——这哪里是人呢?这明明就是仙女下凡啊!她流动的眼波秋水盈盈,她纤细的腰肢杨柳随风,她眉目如画勾魂摄魄,她雪白肌肤浑身多情。她手里翻飞的毽子,就像天女散花一样,把石虎整个弄成了一个花痴。 之后别人表演了吞刀,吐火,高跷,摔跤等等节目,他都没怎么认真观看,一门心思跑到了郑樱桃身上。 郑樱桃又出场了,她表演的是:“空壶打酒”。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小幻术。郑樱桃用敞口的一只酒壶和一只小酒杯。先把壶口朝下,让大家看清楚,酒壶无滴酒流出,然后用一根竹筷从壶口插到壶底,取出后竹筷仍是干的,用以证明酒壶仍然是空的。当把壶口反转向上后拿过酒杯,却从壶中斟出了满杯美酒。 郑樱桃端着这满杯美酒,轻移莲步,款款走到太守石虎跟前,深施一礼,然后轻启朱唇,从那樱桃小口里,发出了似乎来自天籁的音响:“请大将军品尝小女子献上的这一杯美酒,祝石将军永世春风得意,福星高照!” 石虎心旌飘摇,激动地接过“仙女”献上的美酒一杯,仰天大笑“哈哈哈……”然后一饮而尽,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好酒啊!”随后将酒杯重新递给了“仙女”。 郑樱桃回到台上。向着酒壶吹了口气,再把酒壶朝下倒转过来,却是滴酒不见。然后她再次把壶正过来冲着里边吹了一口气,往酒杯里一倒美酒,又继续流个不停。 最后,她又把杯中的酒倒回酒壶时,却见壶中的酒满满的溢出壶口。 这时,郑樱桃又向着酒壶吹了口气,将酒壶倒了过来,却滴酒未落,满壶美酒已经骤然消失。 节目赢得了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 一场节目结束,石虎留下了郑樱桃共进午餐。 席间,石虎要与郑樱桃对饮。郑樱桃说:“妾身卑贱,哪里能跟将军平起平坐呢?就让小女子多敬将军几杯吧!” 石虎乐得逍遥,喝得痛快。 樱桃倒一杯,他就干一杯。连着干了三、四杯。 那酒沁人心脾。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醉人的真的不是酒而是色。 石虎说道:“好酒啊,痛快啊。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她又斟了满杯,双手递给石虎。石虎双手接过来,他的手与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擦了一下,竟然感觉如绸缎般地顺滑。 石虎干脆放下酒杯,捧住了这双粉嫩滑滑的玉手。 “仙女”颤抖了一下,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石虎正在紧张激动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你笑什么呢?” “仙女”说道:“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摸过我呢。” 石虎说:“你父母姐妹也没碰过你吗?” “仙女”眼泪“唰”地淌了下来:“我印象里就没有过父母,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从开始记事的幼年时代,就跟着师傅学艺了,只有挨打和受苦的记忆。” 这一下触动了石虎,他一下子就沉默了。欲望的小火苗正在茁壮成长中被一场急雨浇灭了。 见石虎半天没吭声,郑樱桃抽出了被石虎紧握着的小手,怯怯地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石虎说:“没什么,我也想到了以前。” “仙女”擦干了眼泪,又“咯咯”地笑了:“有时间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四处打仗,肯定有好多离奇古怪的故事。我想回去了。你当太守的,啥时想看戏,随时喊我们来就行了。” 石虎也没强留,听任“仙女”飞走了。 这大概就是“欲擒故纵”吧。“仙女”能飞多远呢? 公元315年二月,汉东宫延明殿降了血雨,这是太弟刘义的居所,所以他对此十分厌恶,便询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这是吉兆还是凶兆呢? 崔玮、许遐对刘义说:“皇上过去让殿下担任太弟是想安定人心罢了。他要让晋王刘粲当皇位继承人的想法已经产生很久了。王公以下的官员没有谁不迎合他的旨意附和他。现在又让晋王担任相国,仪仗威严庄重,超过了殿下的东宫。国务军政大事,没有不由他决定的,另外亲王们也都安置营兵作为羽翼,殿下继承皇位的趋势已经没有了。 “殿下非但不能够继承皇位,而且早晚还有不测的危险,不如尽快安排对策。现在皇宫的禁卫有五千人以上的精锐兵士,相国刘粲轻浮,只需要一个刺客便可以解决了。大将军刘敷没有一天不出去,他的军营也可以袭击夺取。剩下的亲王都年纪幼小更容易解决。如果殿下有心,那么两万精锐兵士举手之劳便可完成,擂鼓走入云龙门,禁卫的兵士,谁能不倒戈来欢迎殿下!不必忧虑大司马刘曜会有异常举动。” 刘义不同意这样做。 但是,他身边的东宫舍人荀裕却告发了崔玮、许遐劝说刘义谋反。 汉主刘聪把崔玮、许遐拘捕关入专设的监狱,并安上其他罪名把他两个杀了。派冠威将军卜抽带兵监视守卫东宫,软禁刘义不许他参加朝会。 刘义忧愤恐惧不知所措,向刘聪上表:请求贬为庶人,同时请求把儿子们的封爵也全部免去,褒扬赞美晋王刘粲,请求以刘粲为继承人。 但卜抽把奏章压住根本就没有上报。 刘聪娶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靳月华,把靳月光立为上皇后,把刘贵妃立为左皇后,把靳月华立为右皇后。 左司隶陈元达极力劝谏,认为“并立三个皇后,不符合礼”。刘聪很不高兴,让陈元达任右光禄大夫,表面上表示优待提高陈元达的地位,实际上是剥夺他的权力。这样,太尉范隆等人都请求以自己的职位让给陈元达,刘聪才又以陈元达任御史大夫,仪同三司。 刘聪好久没临幸上皇后靳月光了,靳月光顿感空虚寂寞,便与宫殿卫士私通。不料被陈远达发现。陈元达奏报了这个情况,刘聪不得已废黜了她,靳月光因羞惭愤恨而自杀,刘聪对陈元达也怀恨在心。 汉主刘聪派遣大鸿胪给石勒赏赐弓箭,用策书封石勒为陕东伯,具有独立自行征战讨伐,任命刺史、将军、郡守县令、分封列侯的权力,到年底时再集中上报。 316年正月,汉宫宦官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人,都受到恩宠信任而掌权。汉主刘聪到后宫游玩宴乐,有时三天不醒,有时一百天都不出后宫。从315年冬天开始不察视朝政,政事全部交给相国刘粲处理,只有需判定大臣的生死或升降时才让王沈等人进宫报告。而王沈等人多数情况都不报告,而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决断,所以使得有些建立过功勋的旧臣不被任用,而有些奸诈、谄谀的小人却几天之内就提升到二千石俸禄的高官。 连年兴兵征战,武将兵士没有一点钱、帛之类的奖赏;而后宫国威,给仆人侍僮的赏赐,一赏便是几千几万。王沈等人的车乘服饰、府第的规格都超过了亲王们,王沈等人的子弟以及表亲担任郡守县令的有三十多人,而且都贪婪残忍成为百姓的祸害。 靳准则以全宗族来阿谀奉承地对待王沈等人。 宦官郭猗与靳准都和太弟刘义有仇怨,于是总在想法把他杀掉以解心头只恨。郭猗对相国刘粲说:“殿下是光文帝刘渊的长孙,皇上的嫡子,四海没有谁不把心寄托在您身上,为什么却想把天下传给太弟呢?况且我听说太弟刘义与大将军刘骥密谋趁三月上旬的巳日宴会之机发动叛乱,事情成功,应允以皇上为太上皇,大将军刘骥为皇太子,又应允卫将军刘劢为大单于。 “这三王都处于不被猜疑的地位,并且掌握着重兵,靠这条件来成就大事,没有不成功的。但是二王贪图一时的小利,不顾忌父亲、哥哥,他们一旦得逞,皇上怎么有能够保全的道理?殿下兄弟,自然更不用说了。这样,东宫、相国、单于这些地位,将属于刘义的儿子刘武陵兄弟,怎么肯让给别人呢? “现在离出现灾祸的日子已经非常紧迫,应当尽快谋划这件事。我多次对皇上说起这件事,可皇上真诚地看重亲情,因为我是刑余的宦官,终究不能让他相信,希望殿下不要泄露今天的谈话,秘密地表奏刘义谋反的情况。殿下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召来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毒,给他们以恩德,允许他们自首,再向他们询问,就一定会了解了。” 刘粲同意了。 郭猗暗自对王皮、刘毒说:“二王谋反的情况,皇上与相国刘粲都知道了,你们参与了吗?” 二人惊恐地说:“没有。” 郭猗说:“这件事已决定了处理办法,我只是怜悯你们的亲戚朋友都要被灭族罢了!”说完抽泣着流泪。 二人大为恐惧,连忙磕头哀求。郭猗说:“我替你们考虑,你们能采用吗?相国如果问你们,你们只说‘有此事’,如果相国斥责你们不事先启奏,你们就说:‘我们的确身负死罪,但是我们只考虑皇上宽厚仁爱、殿下也敦厚温和,如果我们说了而不被相信,就会遭到诬陷挑拨的罪名而被处死,所以不敢说了。’” 王皮、刘毒答应了。刘粲召他们询问,两人来的时间不同,但所说的话相同,刘粲就认为刘义谋反是真的了。 靳准又对刘粲说:“殿下应当自己到东宫做皇位继承人,兼任相国,使天下早一点有所寄托。现在街谈巷议,都说大将军、卫将军想尊奉太弟进行变乱,时间约定为春季三月。如果让太弟得到了天下,那么殿下将没有立足之地了。” 刘粲说:“怎么办呢?”靳准说:“有人报告太弟要作乱,皇上一定不会相信。应当放开对东宫的监视禁戒,使宾客能够往来出入,太弟高雅喜欢接待士人,一定不怀疑解禁有什么问题。轻薄的小人中不可能没有迎合太弟的心意而为他谋划的人。这样以后我替殿下表奏太弟的罪行,殿下把太弟的宾客和与太弟有来往的人拘捕审问,有了狱案的供词以后,那皇上就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刘粲于是命令负责监视禁戒东宫的卜抽带兵离开东宫。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高正直,平素就憎恶王沈等人,即使在公事场合,也未曾说过话。王沈等人深深地忌恨他们。有个好心的侍中卜微劝解他们,对陈休、卜崇说:“王沈等人的势力完全可以翻天覆地,你们自己料想一下谁有东汉窦武那样与皇帝的亲近关系,谁有东汉陈蕃那样的贤能?” 陈休、卜崇说:“我们已年过五十,职任地位已经很高了,只缺一死罢了!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怎么能俯首低眉为阉宦做事呢?走吧侍中卜微大人,不要再说了?” 果然没多久,汉主刘聪从后宫来到上秋阁,命令拘捕陈休、卜崇和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诞,下令将他们一起杀了。这些人都是宦官所忌恨的。 卜微哭着劝谏刘聪说:“陛下正恭敬地召求贤能之士,却一个早晨杀戮七个卿大夫,他们都是国家的忠良,岂不是不可以吗?即使陈休等人有罪。陛下不把他们下送到有关部门,让他们的罪状暴露清楚,天下从哪儿了解呢?诏令还在我那里,没有敢宣布让大家知道,希望陛下能够仔细想一想。” 卜微说完,磕头磕得流了血。 王沈喝叱卜微说:“卜侍中想抗拒诏令吗?”刘聪甩着衣袖走进去,罢免卜微的官职贬为庶人。 太宰河间王刘易、大将军勃海王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人王延等人都到皇宫上奏表劝谏说:“王沈等人假做圣旨,欺天瞒日,在宫内诌媚陛下,在宫外讨好相国,威势之盛权力之大可以与君主相比。还培养了很多奸佞党羽,危害遍及海内。他们知道陈休等人是忠臣,始终不渝地为国家尽心尽力,因此害怕陈休等忠臣们揭露他们的奸恶罪行,所以才巧妙地对陈休等人进行诬蔑陷害。 “可惜陛下对这些不仅没有察觉,还仓促地对忠臣处以极刑,天地也要为之痛心,社会上下都为之悲痛心惊。现在残留的晋朝还没有消灭,巴、蜀也不来朝见,石勒图谋占据赵、魏地区,曹嶷想在齐地称王,陛下的心腹四肢,哪一处没有危险呢?却还宠信王沈等人再来增加麻烦,如果杀戮神医扁鹊,那么病入膏肓,成为不治之症之后,即使想抢救,也来不及了。请求免除王沈等人的官职,交付有关部门治罪。” 刘聪把这份儿奏表给王沈等人看,并笑道:“这群小子被陈元达带着,也都成了痴呆的人了。” 王沈等人磕头哭着说:“我们都是小人,承蒙陛下错爱提拔,能够为陛下洒扫宫廷,而王公、朝臣嫉恨我们如同仇敌,又对陛下深感遗憾。愿陛下把我们放到鼎沸的油锅中,那么朝廷自然平和静穆了。” 刘聪说:“这样的狂言乱语是很平常的,你们哪里值得痛恨呢?”刘聪向相国刘粲问王沈等人怎么样,刘粲非常称赞王沈等人忠心清廉。 刘聪高兴了,把王沈等一班宦官都封为列侯。 太宰刘易又到皇宫上奏疏极力劝谏,刘聪大为愤怒,撕碎了这份奏疏。三月,刘易愤怒而死。 刘易一向忠心率直,陈元达依靠他为后援,才得以尽心劝谏。 刘易去世后,陈元达哭得非常悲痛,他说:“《诗经》云:‘贤人死亡,国家必将窘困危险。’我既然不能再尽言了,还用得着沉默不语苟且偷生吗?”回去后便自杀了。 汉青州刺史曹嶷(过去是王弥的部下)夺取了齐、鲁地区的全部郡县,拥有了十多万军队,并沿着黄河安排戍守。 石勒向汉刘聪上奏表说:“曹嶷有独自占据东方的想法,请让我去征讨他吧。” 汉主刘聪担心石勒消灭了曹嶷,不能再控制石勒,因此不同意石勒的请求。 石勒在襄国宣布,大力弘扬佛教,命令所控制的区域,所有人等,都要恭敬地尊奉佛图澄为“大和尚”。 石勒没忘记佛图澄,佛图澄也赶紧找上门来主动“探望”石勒。 佛图澄说:“近来,从襄国到周边,方圆几百里的地方,都出现了大饥荒,谷子两升值银一斤,肉一斤值银钱一两。老百姓都忍饥挨饿,混不下去了。老衲来找将军,就是希望将军能够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石勒说:“大和尚说得有理,不过说实在的,咱们的粮食,都在后面的太仓,储备并不是太充足的,这个瞒不了你圣僧的。” 佛图澄说:“哦,不多也不是很要紧,但是看来不拿出一部分来,灾民的大饥荒这一关恐怕是难以度过了。我正好还有个主意,不过还需要将军大力协助才行。” 石勒高兴了,他说:“大和尚有啥好主意呢,说吧,我一定鼎力配合。” 佛图澄说:“我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发现了满地的榆钱儿。多年之前,我就吃过这东西,挺好吃的,另外,榆树上面的榆叶也可以吃。” 石勒说:“哈哈,好主意。那我就命令将士们都去收集榆钱榆叶吧,把这些资源充分利用上,然后从太仓里拿出一些稻米,跟榆叶榆钱搀和到一起,熬粥喝,就可以赈济灾民了,对吧?” 佛图澄笑着点点头,说道:“哈哈,是的。我想提醒将军一下,目前并州的晋阳是个真空地带,刘曜把刘琨打跑了,他们都没有驻扎军队,咱们可以利用这次赈济灾民的机会,去填补一下空白。” 石勒当然非常高兴,马上派出夔安,支雄两位将军带上一万兵马带上一些粮食前去救济灾民。并采用襄国的办法,军民一起捡拾、搜集榆钱、榆叶,熬成“榆钱粥”,赈济灾民。 于是晋阳周边的灾民甚至刘聪的都城平阳的一些灾民闻讯,也都纷纷赶到晋阳,享用石勒大军发明的“榆钱饭”。从各地赶来的民众达到了20多万户。 对石勒抢占“地盘’,又收买人心的做法,汉主刘聪提出了严厉斥责。 但石勒依然我行我素,心里想:“吃啥醋呢?你搞你的腐败乱政,我搞我的亲民爱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啊。” 石勒自制“榆钱饭”帮助百姓度过灾荒年的传说一直流传至今。 三三、攻掠樱桃 占领长安 石虎放走了郑樱桃,内心很纠结:一方面他极力想把占有“仙女”这个美梦马上变为现实,另一方面又感觉梦实现得太快也太缺少情趣。其实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总结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了不如偷不着”。能弄到手,却故意捉迷藏,弄什么情调,玩什么“七擒七纵”,大大的功夫耐耐的性儿,熬呗! 现在石虎就是百爪挠心,呵呵,你说是不是活该啊? 好在第二天郑樱桃随时来到,这样石虎的相思苦,自然就轻松多了。 上午的百戏杂耍节目一完,石虎赶紧殷勤留下主角郑樱桃。让义子石瞻陪同杂耍戏班的班主、成员们大吃二喝一顿,还领着他们看了几个四合院,让他们相中哪个就要哪个,而且家具、日用品都给他们换成新式的,也不用考虑银子的问题。 石虎美妙的午餐是在美女优伶郑樱桃的陪同下,喝到微醺。这顿饭虽然也和上次一样心猿意马,但是吃得多,熨帖。石虎连连说:“有你陪着进餐,吃着香甜饭菜可口。”其实他真的已经吃不出什么味道了。 美女郑樱桃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早就让他飘飘欲仙了。 饭后,石虎就带着郑樱桃走进了后花园去散步。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后花园里百花争艳,蜂飞蝶舞。 石虎右手情不自禁地牵住了樱桃的左手,边走边聊。 郑樱桃歪着头问道:“将军真的很喜欢百戏杂耍吗?” 石虎贪婪地吸了一口香气,松开了拉着美女的手,却又顺势搂住了美女的纤腰。这样温软的感觉棒极了,让石虎多少有些痴迷。 郑樱桃用疑问的表情看了一下他色眯眯的眼睛。他这才想起回答问题。 石虎说:“原来不喜欢,也没怎么正儿八经欣赏过,现在当真一看,这样的节目还真神奇,尤其是这戏班里又有个你,有你这样的仙女,我就愿看了,非常非常愿看。” 郑樱桃“咯咯”地笑了,他搂着纤腰的手和胳膊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震颤。 郑樱桃说道:“你真逗!我听别人说,那个将军、魏郡太守很年轻,很可怕,只会杀人,不会笑,也不会说话。看来他们是瞎说的,我看你能说能笑,并不可怕啊!” 石虎哈哈大笑:“哈哈哈,没人给我说过我可怕啊,我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真虎,顶多是个石头的。” 她又笑了,说道:“肯定是你的部下说的,害怕你又不敢当面说,还有你的对手,只有他们怕被你吃掉。” 石虎说:“那些都是大老爷们啊,你都不怕我,他们还怕个球啊?” 郑樱桃说:“咳!我不怕老虎吃我,因为我浑身没肉,即便老虎饿坏了,也是把所有人都吃完了,才来算计我呢。” 石虎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美餐美味,几乎馋涎欲滴了:“哈哈,难道你就真没想过,老虎会相中你,第一个要吃的就是你吗?” 郑樱桃又“咯咯咯咯”地笑了,她的笑声几乎要把石虎融化了。 郑樱桃秋波一扫石虎的色眯眯两眼,说道:“吃我?哈哈,你就不怕府里有母老虎吗?” 石虎漫不经心地说道:“怕什么呢?这个府邸里没有母老虎,只有石老虎。要是说夫人的话,就是没在,这两天有事儿回娘家了。” 郑樱桃挣脱开石虎的搂抱,冲石虎笑眯眯地一撇樱桃小嘴儿说道:“哎呀,闹了半天,人家夫人没在呀?这叫什么不怕啊?你也是门后里的光棍吗?” 这有意无意的“激将法”似乎真起了作用,石虎把心一横,把牙一咬说道:“哈哈,我还真不怕她们。这样吧,等她回来了,我再痛痛快快‘吃’你,让你看看我到底怕不怕她。” 汉大司马刘曜接受刘聪的诏令,继续攻打长安外围一些郡,为攻取长安扫清障碍。 刘曜首先围攻北地太守昌顺。大都督曲允率领三万步兵骑兵想赶去救援。刘曜命令士兵环绕着城墙纵火,浓烟滚滚遮蔽天日,并派出奸细四处造谣欺骗曲允说:“北地郡城已陷落,救援也来不及了。而且刘曜大军正向灵武进发。” 曲匀及其将士们赶到北地,听了这一消息后惊恐不已,四处溃散。刘曜趁机追击,在石谷彻底打败曲允。曲允逃回灵武,刘曜于是占取了北地。 曲匀性情仁慈宽厚,没有威严也不果断,喜欢拿爵位去取悦于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让他们兼任将军,具有掌握符节的资格,并担任侍中、常侍。村堡的首领,小的也都让他们借用银印、青绶,加将军的名号。但是却从不关心下层兵士,所以造成将领们骄横放纵而士卒怨恨不满。 刘曜然后继续攻向泾水以北地区,很快泾水以北各城全部溃败。刘曜抓获了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 刘曜平常听说鲁充贤能,就让士兵把他带来。见面时,刘曜赐给他酒,说道:“我得到了您,安定天下就不成问题了!” 鲁充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对刘曜说道:“我身为晋朝将军,国家即将沦丧、失败,作为将军,我不敢求生。如果能蒙受您的恩德,就请让我快点儿死吧,拜托您了。” 刘曜说:“真是忠臣义士啊!” 便赐给他剑,让他自杀了。 鲁充的妻子辛氏,容貌美丽,刘曜召见她,打算娶她为妻。 辛氏大哭说:“我的丈夫已经死了,从道义和传统上来讲我不能改嫁让自己快活下去。再说一个妇人而侍奉两个丈夫,我是宁死也不会去做的。就让我追随亡夫去吧!” 刘曜又是一番感叹,说道:“真是贞节烈女啊。”也听任她自杀。然后把鲁充与辛氏都按照礼制安葬了。 接着刘曜攻陷了长安的外城,曲允、索林领兵退到小城自守。长安内城与外城断绝了联系,城中非常饥饿,一斗米值二两金子,人吃人,城里人死了一大半,兵士逃亡不能控制。 京城粮食仓库有几十个麦饼,曲允把饼弄碎做成粥来供愍帝食用,不久也吃光了。愍帝哭着对曲允说:“现在这样穷困,内无粮草,外无救援,咱们应该忍受耻辱出去投降,使士人、百姓能够生存下来。”说完又感叹说:“耽误我这项事业的,是曲允、索林二公!” 于是派侍中宗敞去给刘曜送交投降书。 没料想将军索林暗自留住宗敞,却派他的儿子去对刘曜说:“现在城中的粮食还足够维持一年,是不容易攻克的,如果你答应封索林为万户郡公,我们就请求献城投降。” 刘曜把他杀了送回来个尸首,并写信一封说道:“帝王之师,按照道义行事。我带兵十五年,从来没有靠诡计去打败敌人,一定是竭尽全部兵力打到底,然后才去占领该地。现在如果按索林所说的这样,军队、粮食确实没有用完,就可以尽力坚守。但如果你们军粮用尽兵势微弱,也就应该早点儿明白上天的旨意。” 索林只好让宗敞去了刘曜的兵营。刘曜表示愿意受降。 随后,愍帝垂头丧气地乘着羊车、袒露着臂膀、口含玉璧,从东门出去投降。羊车上面除了他之外,还装载着一口棺材, 群臣放声大哭,逐一去拉愍帝的手。愍帝也悲痛万分不能自已。君臣泪眼相向,凄凄惨惨。 御史中丞吉朗跟众大臣随着晋愍帝的羊车亦步亦趋地前行,感叹地同僚们说:“我的才智虽然不能为国家出谋划策,勇力也不能为国战死,但是怎么能忍心就这样君臣相随,向贼寇低头称臣呢?”说完就在大街上自杀了。 刘曜焚烧了愍帝所带的棺材,接受了他口含的玉璧,派宗敞侍奉着愍帝又回到宫中。然后刘曜把愍帝以及公卿大臣们迁到自己的兵营中,派兵士把他们送到平阳。 汉君主刘聪来到光极殿,愍帝向前向刘聪行了跪拜之礼。 曲允趴伏在地下痛哭,别人使劲搀扶他也扶不起来,刘聪发怒,把他囚禁起来。曲允自杀了。 刘聪任命晋愍帝为光禄大夫,封为怀安侯。任命立了大功的大司马刘曜担任假黄钺、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为秦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麟嘉。根据曲允的忠心刚烈,追赠为车骑将军,谥号为节愍侯。又根据索林的种种不忠心的行为,在都市把他杀了。其余被俘的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人以及各郡太守都被刘曜杀掉了。 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召太弟刘义来相见。此时的刘义由于数次受到迫害,容貌憔悴,鬓须头发都白了。刘义哭着向汉主刘聪表示道谢。刘聪一见,大吃一惊——短短的几年没见,唯一的弟弟像变了一个人。于是上前手牵着手,两个人同时痛哭不已。 兄弟二人开怀饮酒极尽欢畅。此后刘聪对待刘义就像最初时一样关怀备至。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表面上刘义好像安全多了,其实他距离死亡却越来越近了。 三四、樱桃受宠 英雄末路 石虎的夫人郭燕等哥哥郭荣入土为安之后,就回到了邺城魏郡太守府自己的家。一进府就发现前堂观礼台正在演出“百戏”杂耍节目。 郭燕心里说“你个石虎也太不近人情,太不够意思了吧——大舅哥的丧礼你不参加也就罢了,还在家里大张旗鼓地娱乐玩耍,真让人痛心疾首!”但是转念又一想:“罢了,没法跟这种人计较,忍忍吧!” 于是郭燕就往后堂走去,进到自己的起居室,却发现正有一个年轻美女从自己的床榻上翻身下床。 原来中午石虎在“仙女”郑樱桃的陪同下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手牵手,在后花园里散步转了一会儿,石虎按捺不住地激动,一个劲地使劲搂抱郑樱桃的纤腰。 郑樱桃流露出不胜娇羞,却又显得风情万种。对石虎的步步进攻,一律半推半就,最后石虎终于跟郑樱桃搂了个满怀。 只见郑樱桃粉脸绯红,娇喘微微,那种说不出的香气让石虎不断地用嘴寻觅着樱桃小口,尽管郑樱桃的头在左右摇摆着,但是石虎还是准确地用“虎嘴”噙住了樱桃小口,那种香甜的感觉顿时弥漫了石虎全身。 似乎郑樱桃的一切就在这时全部崩溃,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一样整体瘫软下来。于是石虎只好抱着她,走向起居室。 这特别宽绰的太守府起居室,以往是石虎和夫人郭燕颠鸾倒凤的地方。他们结合很长时间了,但一直缺乏真正的沟通交流,没正儿八经说过几句话,即便在床上,也从没有过甜言蜜语和情话绵绵的时候,有的只是你攻我守,各尽“职责”。 石虎上这里来找郭燕,就是专为这一件事儿。说穿了就是他要发泄。所以两人也不需要寒暄客套,各自心知肚明,配合也算默契。既来之,则安之,一方躺下,一方做“俯卧撑”,动作机械呆板,就好像是在支应事儿。完事之后,两个人更不搭话,各自昏昏睡去…… 现在石虎抱着郑樱桃来到这里,石虎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样如梦似幻。 石虎轻轻地把郑樱桃放到床榻上,郑樱桃睁开了迷人的双眼,轻启朱唇,“咯咯”笑着说道:“大老虎,你真想吃俺吗?” 石虎说:“是啊,老是放着不吃,肉就不香了。” 郑樱桃说:“你刚说了,一会儿那个母老虎回来,你去对付啊,你不怕,我可是害怕啊!” 石虎说:“没事儿,放心吧。” 郑樱桃这时好像不那么瘫软了,她凑近石虎,帮助石虎脱光了衣服,然后自己一下子就变得一丝不挂了——这就是人家杂技高手的功夫。 然后郑樱桃慢慢仰躺到宽大的床榻上。 于是石虎晕晕乎乎、朦朦胧胧地走进了无边春色之中——这是怎样一个诱人的胴体啊!洁白如玉,晶莹似冰,高耸起伏的“山丘”,平滑光洁的小腹。这简直就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天然艺术杰作啊! 石虎看呆了,竟然舍不得张开“虎口”。 郑樱桃又“咯咯咯咯”地笑了,她说:“不用这样夸张吧,又不是头一次看见女人。” 石虎说:“这才是真正的女人,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最完美的女人。” 郑樱桃说:“嘿嘿,那你就别吃了,吃过之后,还完美吗?” 石虎说道:“幸亏你提醒我了,必须吃你,吃过之后,你才叫做女人,否则,你还是女孩呢,我是在帮你长大呀。” 郑樱桃说:“那就快来吧。我听说过狗咬刺猬——无处下口,也听说过老虎吃蚂蚱——小菜一碟儿,就是没听说过老虎吃樱桃——犹豫不决。当你的女人,会是很快乐的吧?因为你是杰出的将军,最年轻的太守。” 这样一赞美,石虎就感到了万分自豪,就有了冲天的干劲,他一下子就变得雄纠纠气昂昂起来。便勇猛顽强地“杀”了过来。 宽大的床榻成了他跃马挺枪、纵横驰骋的战场,直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事毕,郑樱桃殷勤地为“凯旋”的大将军擦拭着浑身的汗水,两个人一起陶醉在刚才痛快淋漓地大战带来的喜悦之中。 正在这时,窗外有人来报:“将军,石勒将军派人传达新的征战任务来了。” 于是,郑樱桃赶紧帮助石虎穿好衣服。石虎撇下郑樱桃,去前厅迎接传令使者去了。 使者告知石虎,是石勒派石虎到廪丘(今山东郓城县郓城镇一带,为兖州刺史治所)攻打刘演。没有别的事儿。石虎跟使者聊了一会儿襄国城里的情况。石虎安排石瞻好生招待使者…… 正好就是在这个空档,石虎的夫人郭燕走进了她的起居室。 她一眼看到了正下床的郑樱桃。 郑樱桃看见过来几个人,不声不响,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 “站住!”当走到夫人郭燕身边的时候,郭燕喊住了她。此时郭燕已是怒发冲冠——“你石虎无法无天,吃喝玩乐,瞒着我郭燕在外边拈花惹草也就罢了,还公然这里给我制造难堪,这不是往我眼睛里插棒槌吗?这个小蹄子狐狸精见到老娘,还这么大摇大摆,装大尾巴狼,今天我就教训一下这个骚狐狸精,让石虎看看,老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于是怒火冲天的夫人郭燕果断命令身边的两个丫头:“给我教训教训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狐狸精。” 两个小丫头看了一眼“骚狐狸精”,又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郭燕的火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她咆哮着:“怎么了?我的话你们没听见吗?你们也想造反吗?” 于是两个丫头走上前去,照个郑樱桃的面部就是左右开弓,打得郑樱桃是鼻青脸肿,大声哭喊起来。 走近起居室的石虎,听见了郑樱桃的哭喊,匆匆走了进来。 石虎一看郑樱桃受了欺负,二话不说,抡圆了巴掌一掌一个把两个丫环打趴在地,接着又是一掌一脚狠狠地教训了怒火中烧的夫人郭燕。 石虎拉着郑樱桃就走,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三个女人。 石虎轻轻抚摸了一下郑樱桃肿起来的脸颊,说道:“疼不疼啊?” 郑樱桃这时才流下了眼泪,梨花带雨,更加楚楚动人。她说:“没什么,你放心走吧。” 石虎说:“你这一段还是先跟戏班在一起吧,我打完这一仗回来,再娶你。答应你的事儿不会说话不算数。” 石虎命令石瞻召集一万兵士紧急集合,准备出发。 这时府内管家急忙跑了过来,说道:“将军,不好了,夫人死了。” 石虎也是一惊,随即平静下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死了就死了呗,你看着办吧。我要出征了。” 石虎赶到廪丘攻打刘演,刘演急忙关闭城池,派出使者向幽州刺史段匹蝉求救。幽州刺史段匹蝉派他弟弟段文鸯前来救援刘演。石虎攻打了三天,就攻克了廪丘。 刘演趁乱突围成功,逃奔到段文鸯的军中。石虎未能抓获刘演,意外抓获了刘演的弟弟刘启。石虎不想跟段文鸯交锋,便带兵回去了。 石勒一方面派石虎攻打刘演,另一方面亲自带兵在坫城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请求救援。 刘琨经过长时间的低迷,痛定思痛,深深为自己过去的一些失误感到懊悔。他感到自己的过错很可能有这么几个方面: 一是不该过分信任徐润东,致使自己不听忠言错杀了令狐盛。此前,一个叫徐润东的人因为懂得音律得到刘琨的重用,此人无能而飞扬跋扈。奋威将军令狐盛向刘琨进言,要刘琨除去徐润东,反被徐润东诬告而遭刘琨杀害,造成其子令狐泥等人的反叛。使刘琨丢失了晋阳。 二是不该相信石勒投降晋朝的鬼话。当初,石勒在晋阳的东南方向襄国拥兵割据,势力日益强大。他修书刘琨假意降晋,出兵消灭与刘琨有矛盾的王浚,而刘琨作壁上观。终于让刘琨彻底明白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这是多么深刻的教训啊。 三是意气用事。高兴的时候呼朋唤友,吟诗作画,豪情满怀,对酒当歌。不高兴的时候,大发雷霆,拒人千里。身上残留着“金谷二十四友”那时候的讲排场,比奢华,崇音乐,爱艳舞等等恶习。投奔他的士人百姓很多,但是,他有时根据自己的好恶对前来投奔的人有的亲切有的冷淡,导致很多聚拢到他身边的人后来又纷纷离去。 “咳!人都有失误的时候。我刘琨不怕失败,也不怕犯错误。继续努力就是了。这不是老天可怜我,可怜咱大晋朝,又让我刘琨手下将士猛增了吗?” 所以,刘琨又想:“刚刚得到拓跋猗卢的军队,何不靠着这支军队的锐气来讨伐石勒,以壮大自己的声威呢?”见乐平太守韩据向自己求援,正好是展示一下自己“肌肉”的好机会啊。 箕澹、卫雄劝谏刘琨说:“这些才投奔过来的虽然也是晋朝的百姓,但长时间沦落在异族地区,不了解您的恩德信义,恐怕他们难以使用。不如暂且在内收取鲜卑人的剩余谷物,在外抢夺胡人贼寇的牛羊,关闭关卡守住险要之地,开展农业生产,停止军事行动,等到这些拓跋猗卢的军队受到信义的教化感召之后,咱们再使用他们,那么功业没有不完成的。” 刘琨急于出战,想打个翻身仗,便不听从他们的建议。他把新收编的队伍进行了一番重组,然后就全部调遣出去,命令箕澹率领二万步兵、骑兵作为前锋,刘琨驻扎在广牧,为他们声援。 石勒听说箕澹到了,将要阻击箕澹。有个多嘴的“高参”对石勒说:“箕澹兵士战马精悍强壮,势不可当,不如暂且带兵避其锋芒,修筑深沟高墙来使他们的锐气受挫,这样一定能够获得全面胜利。” 石勒说:“箕澹的军队人数虽然很多,但从远方开来,兵士疲惫,号令还不能统一,有什么精悍强壮?现在敌人来临,怎么能舍弃离开?大军一动,难道容易中途回师?如果箕澹乘我撤退之机而攻击我们,溃逃都顾不上,哪儿能挖深沟垒高墙呢?这是消灭自己的方法。” 石勒当即斩杀了说这话的“高参”。以孔苌任前锋都督,命令三军:“滞后出击者,斩!” 石勒占据险要之地,在山上设置诱敌的兵马,前面安排两支军队埋伏,派出轻骑兵与箕澹交战,假装失败而撤退逃跑。 箕澹不知是计,便放开军队追击,进入了石勒布置的埋伏圈中。石勒前后夹击箕澹的军队,大败箕澹,缴获铠甲、战马数以万计。箕澹、卫雄率领一千多骑兵逃奔代郡,韩据弃城逃跑,并州土地为之震惊恐惧。 刘琨的下属司空、长史李弘见状不妙,主动带领并州的一些将士,连同并州献给石勒投降。这样刘琨失去了据点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段匹蝉派使者邀请他,刘琨只好率领残余部众奔往蓟城。 段匹蝉见了刘琨,非常亲近敬重,与他联姻,并结拜为兄弟。石勒分别迁徙阳曲、乐平的百姓到襄国,安排了郡守县令等地方长官而胜利回师。 石勒派孔苌继续到代郡追击攻打箕澹。孔苌大获全胜并杀死了箕澹。 紧接着,孔苌等人又乘胜作战,攻打强盗首领马严、冯记,很久攻不下来。司、冀、并、兖四州的数万户流民在辽西,多次互相招引,处于流动之中,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见孔苌久久不能获胜,石勒便向濮阳侯张宾询问计策。 张宾说:“马严、冯本来与您没有深仇,流民们都有思恋故乡的想法。现在调动军队回师,选择安排优秀的地方长官让他们招抚安慰他们,那么幽州、冀州的强盗用不了几天就能够肃清,辽西流民将会互相携带着来了。” 石勒于是宣召孔苌等人回来,任命在这一带有名望的武遂县令李回担任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马严的将士一直佩服李回的威严恩德,大多叛离马严而投奔李回,于是马严恐惧而出逃,投水而死。 冯记率领他的部众只好向石勒投降。 李回迁徙到易京居住,跟随他的流民络绎不绝,塞满道路。 石勒高兴,封李回为弋阳子,给张宾增加一千户的封邑,并升为前将军。 张宾坚持推辞而不接受。 石勒听石虎说他的郭氏夫人病死了,便又给他张罗娶了清河郡望族崔氏之女崔玉蝉。 逃到北方、寄人篱下的刘琨将军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和段匹蝉歃血盟誓,相约共同拥戴和辅佐晋王室。 刘琨想要再次借助段氏鲜卑的力量卷土重来,彻底打败石勒大军。 三五、西晋结束 刘琨遇害 石虎按照石勒的安排,先把清河郡的望族崔家的崔小姐娶进门,过了一段时间,才又安排将怀有身孕的郑樱桃也娶了过来。 石虎又跟新婚的崔小姐着实亲热了一阵子,郑樱桃也丝毫没有吃醋的样子。石虎偶然过来郑樱桃这边过夜,郑樱桃反而劝石虎多去夫人房间,让石虎感觉郑樱桃很是大度,又很贤惠。反倒是石虎因为承诺郑樱桃的一些话没兑现,感觉对不起郑樱桃。郑樱桃也从不抱怨。 这样的“三角婚姻”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石虎慢慢又对崔氏夫人没有了新鲜感。大概这些大户人家的闺秀都是正统有余,性感不足,在大骂别人骚狐狸精的时候,还自我感觉良好,抱着那些陈旧的条条框框不放,于是在“争宠”的暗战中,自觉不自觉地败下阵来。 不久,郑樱桃分娩了,生了个白胖儿子,石虎为其取名为石邃。 见郑樱桃为石家传宗接代立了大功,夫人崔玉婵很有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 崔玉婵时常摸着自己空瘪瘪的肚子骂自己不争气。又看到石虎常常不理会自己,独宠郑樱桃而醋意大发。 后来猛然想到:“哈哈,自己不能生育,不会利用夫人的身份,把郑樱桃的孩子据为己有吗?” 想到这里,她让丫环把郑樱桃抱着孩子过来。她把平时鄙视优伶郑樱桃的目光变得温柔了几百倍。她很自然大方、理直气壮地“接”过来了郑樱桃怀抱里的孩子。对又大了肚子的郑樱桃说:“以后这个孩子,就归我抚养吧,从今天起就算是我亲生的了,你再当几天奶妈子,以后就别管他了。我就是这孩子的亲妈了。” 郑樱桃当然不同意,但是碍于夫人的面子,不得不委婉地拒绝,她说:“夫人啊,这孩子甭管你抚养我抚养,是我的孩子,就统统也是你的孩子,是我亲生的跟你亲生的有啥区别啊?反正都会称呼你母亲的。再说这孩子很淘气,离开我,总是哭闹,肯定影响你的身体,对你也没好处的。” 崔夫人一看软磨硬泡,不起什么作用,干脆来硬的:“郑樱桃,我是好话给你说到前头了,你却一点儿也不识抬举,我说这孩子是谁的,他就是谁的,你别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郑樱桃说:“夫人不必着急,我也是替夫人和孩子着想,怕影响了夫人的贵体健康,也怕这个淘气孩子跟着别人不适应。” 崔夫人恶狠狠地说:“不要推三阻四的了,你现在就把孩子放到这里,自己回到你自己房间去吧,孩子的事情,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郑樱桃哭了,她哀求夫人不要从她手里把孩子抢走。 崔夫人说:“你的肚子这不是又鼓起来了吗?你这么能生养,少一个孩子怕什么啊?下一个孩子不是马上就要生了吗?丫环们,把她给我轰出去。” 几个丫环连推带搡把郑樱桃轰出了夫人房间。 晚上石虎从外边回府,先到了郑樱桃房间,见郑樱桃哭哭啼啼没完没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劲催问,郑樱桃也不肯说。郑樱桃身边的小丫头说:“大夫人把少爷石邃抢夺走了,所以夫人才一个劲地哭泣,都哭了一天了。” 石虎一看房间里,果然他的宝贝儿子不见了,便气冲冲地来找崔玉婵要孩子。 石虎来到崔玉婵的房间,看见她洋洋得意地抱着石邃,正在向几个丫环吹嘘炫耀:“哈哈,我也有孩子了,我也当母亲了,我有了自己的宝宝了。” 石虎走过去,更不多话,劈手夺了过来,扭头往外走去。 崔玉婵上前一下子拦住了石虎,说道:“我要过来的孩子,为啥你非要夺走呢?” 石虎说道:“要生自己生,干吗抢夺人家的亲骨肉呢?” 崔玉婵说:“我是大夫人,我有权把小老婆的孩子当成我的孩子。” 石虎说:“那从今天起,你就别当大夫人了。让别人当吧。” 崔玉婵说:“凭什么啊?她个小妖精狐狸精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呀?他要星星你就不给月亮啊?只要我活着,我是不会答应的。” 石虎想绕过去,她一直左挡右挡,就是不让石虎过去。 石虎恼怒,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抽出宝剑,猛地将宝剑刺向崔玉婵。石虎杀掉了崔玉婵,便扔掉宝剑,头也不回地抱着孩子来到郑樱桃房间。 石虎把孩子交给郑樱桃,说道:“孩子我给你要回来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石虎夫人了,我是说到做到的,以后再也没人欺负你了。” 公元317年二月,汉主刘聪派堂弟刘畅率领步兵、骑兵三万进攻荥阳。荥阳太守李矩屯兵韩王故旧壁垒,双方相距七里,刘畅派遣使者招降李矩。 当时刘畅的军队突然到达,李矩来不及进行防御,于是假意接受招降,并派遣使者见刘畅,答应投降。 于是刘畅不再防备,杀猪宰牛大摆酒宴,大肆庆祝胜利,犒劳士卒。主要将领都喝醉了。 李矩打算乘夜偷袭,但发现手下士卒都对匈奴兵士心存畏惧。李矩便派部将郭诵到子产祠祈祷,让巫祝扬言说:“子产神灵告知,到时会派遣神兵相助”。众人都深信不疑,踊跃争先。 李矩挑选勇士千人,令郭诵率领他们,于半夜突然袭击刘畅军营,斩首数千。刘畅只身逃出,身体三处受伤,得免于死。 当初,汉刘聪在洛阳的手下赵固将军与长史周振不和,周振私下在汉主刘聪面前诋毁赵固。在李矩攻破刘畅的战役中,李矩曾于刘畅的军帐中发现刘聪的诏令,诏令让刘畅攻克李矩之后,回军经过洛阳,收捕赵固并杀掉,用周振取代赵固。 李矩故意将此诏令送给赵固看。于是赵固斩杀了周振父子,率骑兵千人投降东晋。李矩仍然命令赵固戍守洛阳。 不久,赵固便和河内太守郭默进犯汉国河东,到达绛县,右司隶部的人民投奔而去的有三万多人。汉骑兵将军刘勋追袭他们,斩杀一万多人,赵固、郭默便领军退回。 公元317年十一月,汉主刘聪外出打猎,让已经投降的西晋愍帝担任车骑将军,穿上军服手持画戟作为汉皇帝刘聪的先导。 看见的人指着晋愍帝纷纷说道:“这就是过去在长安的那个晋朝皇帝。”众人聚集观望,西晋那些老大臣有的潸然泪下。 汉太子刘粲对父皇刘聪说:“古时候周武王怎么会以杀死商纣为乐事呢?那是因为惟恐恶人聚集到他的身边,酿成祸患。现在聚众起兵之人,还都是以晋愍帝司马邺的名义相号召,所以我们不如早些除掉他。” 刘聪说:“当年我虽杀了庾珉、王隽及晋怀帝等人,但民心仍然如此,我不忍再杀司马邺,想暂且再观察一段时间。” 十二月,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让愍帝为皇帝和群臣斟酒洗杯,又让他拿盖。晋朝的那些旧臣见了,不少人又是痛不欲生,有的甚至哭出了声。晋朝的老臣尚书郎辛宾起身,抱着愍帝大哭,刘聪命人将他带出斩首。 汉太子刘粲率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兵十万屯居小平津。赵固对手下士兵扬言说:“誓当活捉汉太子刘粲,以赎回愍帝。” 刘粲听说后,便上表给刘聪说:“如果司马邺死了,民众无所期望,就不会再听任李矩、赵固使用,这样李矩、赵固将会不攻自灭。 几天后,愍帝司马邺在平阳遇害。西晋结束。太子刘粲派遣大将进攻洛阳,赵固等人逃奔到阳城山。 刘琨连吃败仗,又得知晋愍帝被俘、被杀的消息。便发布檄文遍告汉族和其他民族,还要联合各民族拥护晋朝,继续攻击晋朝的叛贼刘聪、石勒等势力。自己派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段匹派遣左长史荣邵,共同奉上表章和盟约誓文前往建康拥戴晋王即帝位。 温峤的姨母是刘琨的妻子,刘琨对温峤说:“晋朝国运虽然正在衰落,但天命尚未改变,我将建立功名于河朔,我想让你的声誉流播江南。去吧,你要努力啊!” 温峤说道:“此去江南千里迢迢,不知何日能够返回与您共同抗敌。望您万千珍重!” 温峤向母亲辞行,母亲说:“去往江南山高路远,现在强人盗贼一拨又一拨,你这一去,又不知道江南晋王身边都是什么人,恐怕凶多吉少啊。咱们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人烟稀少,虎狼出没,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是不会让你踏上这条死路的。” 于是温峤母亲死死拽住了温峤的衣袖,不让温峤南行。温峤再三恳求,向母亲申明大义,母亲也不放手。 温峤抽出宝剑,毅然挥剑割断衣袖,含泪离去。 建武元年(317年)七月,刘琨联合段部鲜卑的军队讨伐石勒,段匹蝉推举刘琨为大都督,用檄书邀请其兄长、辽西公段疾陆眷、叔父涉复辰、弟弟段末等在固安聚会,商议共同征讨石勒。 段末想到当年被石勒俘虏后,石勒不但没把自己当俘虏那样虐待或者杀死,而是与自己结为父子,好吃好喝好照应。把自己送回来的时候,还送给了自己一大包金银珠宝。当年自己也再三承诺说双方永远做好朋友,做父子,永远不起战争,现在如果背信弃义,来个翻脸不认人,如何面对人家呢?良心也有亏欠吧? 段末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义父”石勒不失时机地派人“看望”他来了,顺便又给他赠送了大批的金银宝贝。 这下段末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他想:“不但自己不能攻打石勒,而且也不能让他们去攻打‘父亲’石勒。” 于是段末便劝说段疾陆眷、涉复辰等人,他说:“以父辈、兄长的身份听从子侄、兄弟到处打仗,是一种耻辱;我们当年也攻打过石勒,结果怎么样啊?那叫一个惨败啊!当年的石勒、石虎就不好惹,现在这几年他们更加强大,我们能有几分把握取胜呢?况且进攻石勒即便侥幸立功,段匹蝉独收其利,我们能得到什么呢!” 段疾陆眷当然明白,他对当年的战事记忆犹新,而且当时他也与石虎结为兄弟,也接受了人家的很多金银珍珠宝贝,又给人家发誓说永不为敌,现在如果要跟人家打仗,势必撕破脸皮,显得自己言而无信,感觉自己无法跟人家对阵。 于是段疾陆眷说道:“是的,很危险,咱们不该去攻打石勒、石虎,石虎跟我结拜过的。这样去打没什么意思!” 于是段疾陆眷、涉复辰、段末各自领军退还。 刘琨、段匹蝉不能单独留守固安,也回师蓟州。这样,刘琨讨伐石勒的计划因段部鲜卑内部不和而流产。 这也充分显示了佛图澄和石勒当初不杀段末、结义段末的战略决策的正确性。 太兴元年(318年),正月,辽西公段疾陆眷死,儿子幼小,叔父涉复辰自立为王。段匹磾由蓟州出发去奔丧,段末扬言说:“段匹蝉此来,是想篡位。”段匹蝉到达右北平,涉复辰发兵阻拦,段末乘虚击杀涉复辰,兼并其子弟、党羽,自称单于。段末迎战段匹蝉并战胜了他,段匹蝉逃回蓟州。 段匹蝉为段疾陆眷奔丧时,刘琨的嫡长子刘群也在军队里。 当段匹蝉兵败溃逃时,刘群被段末的将士俘获了。段末对他非常有礼,把刘群留在身边,作为参谋。并答应让刘琨当幽州刺史,想把刘琨“挖”过来共同攻击段匹磾。 段末秘密派遣使者携带刘群写的信,请刘琨当内应,结果被段匹蝉的巡逻骑兵抓获。 段匹蝉见信半信半疑,于是便把刘琨找来查问。当时刘琨单独屯兵于征北小城,不知内情,当即来见段匹蝉。 段匹蝉把刘群的信给他看,并说:“我心中也没有怀疑你,所以才告诉你。” 刘琨说:“我和你共同结盟,但愿能洗雪国家的耻辱,即便儿子的信秘密地送到我手中,我最终也不会因为一个儿子的缘故辜负你而忘大义。” 段匹蝉素来看重刘琨,本来也没有加害刘琨的意思,准备听任他返回驻屯地。 但段匹蝉的弟弟段叔军对他说:“我们是胡夷族,之所以能够让晋国人服从我们,是因为畏惧我们人数众多。现在我们骨肉不和,正是晋人图谋我们的良机,如果有人推奉刘琨为首而起兵,今天刘琨也许没有跟段末勾结,因为他的儿子在段末手上,难保明天他们不勾结。如果他们真正联合起来,我们这一族就完了。” 段匹蝉于是幽禁了刘琨,不让他返回。 刘琨的庶长子刘遵和刘琨的左长史杨桥等人得知刘琨被段匹蝉软禁,于是惊恐不安,闭门自守,结果被段匹蝉军队攻破。 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又密谋偷袭段匹蝉,暗暗准备攻城器械。不料他们的密谋被韩据的女儿听到了,韩据的女儿是段匹蝉的儿媳妇,在娘家得知父亲等人准备偷袭公公段匹蝉以解救刘琨,便匆匆向公公段匹蝉告了密。事情泄露,段匹蝉抓获辟闾嵩、韩据及其党徒,将他们一并处决。 在受到软禁时,刘琨泰然自若,有时弹笳,有时作诗。刘琨的诗文激昂悲壮,充满对战乱中的流民的同情和抵抗敌人的决心。被囚时所作的《重赠卢谌》诗是其代表作。此诗前半段引用了姜尚、管仲、陈平、邓禹等人的典故,用以激励卢谌,并期望他营救自己,也表达了对晋室的忠诚;后半段描述了自己壮志未酬的心情。 握中有悬璧,本自荆山璆。 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 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 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讐?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 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诗的开头即一连用了姜大公垂钓渭水、邓禹投奔刘秀等六个典故,用历代名臣含辛茹苦辅佐国君、兴王图霸的史实来表白自己以身报国、兴复晋室的志向。“吾衰久矣夫”以下六句,也连用三个典故,委婉曲折地吐露自己对国事日非、前途凶吉莫测的无限感慨。这些典故都用得妥贴精当,准确地表达了作者复杂的内心活动,收到了以一当十的艺术效果。 刘琨已经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壮志难酬,于是无可奈何地唱出了最后的悲歌:“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慷慨激昂的韵调中透出无限凄凉的意绪,将英雄末路的百端感慨表达得感人至深。 这年五月,刘琨恍惚听说王敦的使者到了,结果段匹蝉向刘琨并不提起王敦使者到来的事情。却假称奉诏拘捕刘琨。 刘琨对一同被软禁的子、侄们说:“王敦的使者来了,他们却不提,这是要杀我们了。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只可惜咱们壮志未酬,光复晋室的使命没有完成啊,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显然,刘琨对王敦将来有可能图谋制造内乱的苗头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 果然,段匹蝉很快就派人把刘琨勒死,并杀掉他的子、侄四人。 刘琨的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率领刘琨余部逃奔辽西,依附段末,尊奉刘群为主。其余将佐们大多投奔石勒。江东的晋朝廷因为段匹蝉势力尚强,希望他能平定河朔,于是不为刘琨发丧。 温峤上表称颂:“刘琨尽忠于晋室,家破身亡,应当褒扬优恤。” 卢谌、崔悦通过段末的使节,也上表为刘琨诉冤。过了几年,才追赠刘琨太尉、侍中,谥号为“愍”。此时夷人、晋人因为刘琨之死,都不再附从段匹蝉。段匹蝉的力量越来越小。 段末自称幽州刺史,派他兄弟进攻段匹蝉。段匹蝉率其部众数千人准备投奔邵续。石勒部将石越在盐山截击段匹蝉,重创其军。段匹蝉只好回头保守他的老窝蓟州。 三六、衣冠南渡 王马共享 王衍为自己家族预先设计的“狡兔三窟”战略,顶数王导的江南基地最成功。 当时司马睿为琅琊王,与王导素来友善。王导知道天下已经开始动乱,于是全心全意辅佐琅琊王,暗中立下了重振朝纲的志愿。司马睿也非常信任器重他,两人就像好友一样。司马睿还在洛阳时,王导总是劝说他要尽快回到藩国。 在“八王之乱”这动荡险恶的政治环境里,处于帝室“边缘”地位的司马睿无兵无权,为避杀身之祸,他采取恭俭退让的方针,尽量避免卷入斗争的旋涡。在洛阳,司马睿交结密切的朋友只有王导。 王导,字茂弘,出身于北方头等士族的琅邪王氏,公认的名士领袖王衍是其族兄。王氏家园所在的琅邪国,是司马睿的封国。司马睿的琅邪国在西晋算是大国,并与司马越的东海国相邻,治所都在徐州。 当时东海王司马越起用琅邪王司马睿为平东(后迁安东)将军兼徐州诸军事,留守下邳,为他看管后方。 司马睿受命后,请王衍的叔伯弟弟王导为司马。因为王导为人灵活机警、足智多谋,深得司马睿的信任,司马睿把他当作知心朋友。 公元307年(永嘉元年),司马睿听从王导建议,出镇建邺(后改建康,今南京)。王导相随南渡。 他们一同来到了建康。原以为作为琅琊王到这里会受到隆重的欢迎,可没想到江南有名望的大士族嫌司马睿地位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个也不来拜见他。原因是西晋灭吴以后,南方士族被排斥,进入上层自然很困难,所以一直对晋朝不满意。 王导一看,想到要在原东吴境内建立以北方士族为骨干的一个政权基地,联络南方士族便成为极其重要的事务。 司马睿心里很不高兴。王导便告诉司马睿:“要在江南站住脚,没有本地这些大士族的支持是不可能的。”司马睿要王导去想办法。王导的堂兄王敦当时在扬州做刺史,很有点势力。王导就把王敦请到了建康。 王导对他说:“琅琊王仁义德行虽厚,但名望还不够大,你现在威望名声已经很高了,应该帮一帮琅琊王才对。” 两人商量了半天,总算想出了个主意。 这年的三月初三,按照当地的风俗,百姓和官员都要到江边去求福消灾。这一天,王导让司马睿坐上华丽的轿子,高擎着琅琊王的旗号,并布置有仪仗队鸣锣开道,王导、王敦侍立两旁,北方来的大官、名士,也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后面,排成一支十分威武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往江边,迤逦有一里多长。 司马睿、王导他们故意绕道走建康城里最繁华的街道,这一天,在建康城里看热闹的人本来就多,大家看到这种从来没见过的大排场,都轰动了,纷纷围观,人声鼎沸。江南有名的士族地主顾荣、贺循等听到这个消息,从门缝里偷偷张望。他们一看这个阵势,都被镇住了,又见王导、王敦这些有声望的人对司马睿毕恭毕敬,大吃一惊,怕自己怠慢了司马睿,都纷纷出来迎接,拜见司马睿。 这样一来,司马睿在江南士族中的威望大大提高了。王导接着又劝司马睿说:“古代的帝王,没有不采取礼贤敬老,访问风俗民情,谦虚克己的一些方法,来招纳贤才的。何况现在天下大乱,神州大地四分五裂,建国大业才刚刚开始,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啊!顾荣、贺循,是当地有声望的名士,不如好好结纳他们以收揽人心。只要把这两人拉拢过来,就不愁别人不紧跟我们了。” 司马睿马上派王导上门请顾荣、贺循出来做官。两个人都很高兴地接受了官职,并开始在江南士族中大力推崇司马睿。打这以后,江南大族纷纷拥护司马睿,司马睿在建康也就站稳了脚跟。 “永嘉之乱”以后,中原人士到江南避难的有十之六七,王导劝元帝乘机收揽贤人君子,扩大力量以图大事。 王导劝说司马睿要及时救济他们,并把他们中间有名望的人都吸收到王府来。司马睿听从了他的建议,前前后后吸收了大量的北方士族,深得他们的欢心。 就这样,司马睿靠着王导的安排,既拉拢了江南的士族,又吸收了北方的人才,他的地位更加巩固了。他非常感激王导,感慨地对王导说:“你就是我的萧何啊!” 到江南避难的一些士大夫,每逢风和日丽的时候,就相互邀请着到郊外劳劳亭(现在南京南)去,坐在草地上宴饮。有一次,武城侯周凯在饮宴中叹着气说:“这里的风景和中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山河不一样了!” 大家听了,都相视流泪。 突然间,像是一声霹雳在耳边炸响:“这是干什么呢?大家应该跟朝廷齐心协力,共同致力于收复中原,岂能在这里像囚犯一样哭哭啼啼呢?” 大家一看是王导,他慷慨激昂,态度诚恳直率。 于是都认为王导说得对,大家更加佩服王导了。 永嘉末年,朝廷升迁王导任丹阳太守,加拜辅国将军。 王导上奏笺说:“当年的魏武帝曹操,是通达政理的君主。荀文若,是功臣中最杰出的人,封爵也不过亭侯。曹冲,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也不过授别部司马之职。以这样的做法处理所有的事情,人们能不谨慎吗!可今天执政者,不分贵贱贤愚,都封以重爵尊号,都拥有旗鼓伞盖等仪仗,动不动就相互攀比摆架子,有些没有得到的,便觉得很羞耻。天子与官吏之间的界限混杂不清,朝廷的威望日见降低。 “王导我肩负重任,不能为朝廷清理河山,却开启导致混乱的先端,不切实际地贪窃名号,弄乱了朝廷礼法典章,请以后慎重而不要轻易赐予臣下旗鼓伞盖等礼崇之物,就从我王导开始吧,让尊卑雅俗有所区别,以后群下的信仰尊崇就不会出偏差。” 琅琊王司马睿下令说:“王导德重功高,为孤王所倚重,本想予以表彰加以殊礼,但他谦虚谨慎严格约束自己,努力王事尽一片忠心,以身作则,因此孤王顺从他的良好愿望,促进他纠正弊端的良苦用心和举动。”于是任命他为宁远将军,不久又加振威将军。 王敦,士族出身,王导的堂哥,娶晋武帝司马炎女襄城公主为妻。早年担任给事黄门侍郎,经王衍推荐担任荆州刺史,东海王司马越掌权时,被任命为扬州刺史。司马睿移镇建业,召为军咨祭酒,后又继刘陶任扬州刺史、都督征讨诸军事。与王导共同扶植司马氏的江东政权,消灭不从命的江州刺史华轶,镇压以杜弢为首的荆湘流民起义。 建武元年(317年),因晋愍帝被俘,长安陷落前,晋帝司马邺深知自己难逃被俘的命运,悄悄派平东将军宋哲捎信给丞相司马睿,表示“……朕今幽塞穷城,忧虑万端,恐一旦崩溃……丞相可摄统万机,还据旧都,修复陵庙,以雪大耻”。 晋愍帝司马邺被匈奴刘曜俘掳后,刘琨、段匹襌、邵续、刘演、曹嶷等晋朝众臣纷纷上表劝进。 温峤作为刘琨的使者来到江南,这个时候江南的王权刚刚开始建立,各种法律条文也还没有制定。温峤对这种情况非常担忧。 不久,他去拜访丞相王导,叙说了晋帝被囚禁流放,社稷宗庙被焚毁,先帝陵墓被破坏的惨状,表达了亡国之痛。温峤极其忠诚愤慨,感情激烈,边讲述边痛哭,王导也陪着他一起流泪。温峤同时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对军国大事的意见,王导都一一记下,进行了答复。 温峤从王导丞相家出来,高兴地说:“江南已经有了管仲这样的人才了,我还忧虑什么呢?” 平东将军宋哲到达建康,称说奉晋愍帝诏书,令丞相、琅邪王司马睿总摄国家所有事宜。三月,琅邪王换上素色服装,避居于别室,举哀三天。此时官员、部属等共同进上皇帝尊号,琅邪王不肯即位。 琅邪王感慨地流着眼泪说:“孤是有罪之人。诸位贤良如果逼我不止,我将返归琅邪封国。”并传呼私人奴仆,让他们驾车准备返回封国。 于是他下属的官员们改变策略,以退为进,请求琅邪王依照魏、晋旧有成例,称晋王。 琅邪王同意了。三月(初九),琅邪王即晋王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武,开始设置百官,建立宗庙和社稷。 主掌官员请求立太子,晋王喜爱次子宣城公司马裒,想立他为太子,对王导说:“立太子应当视其德行。” 王导说:“世子与宣城公,都有清朗隽秀的美德,但世子年长。” 晋王听从了王导的意见。晋王立世子司马绍为王太子,封司马裒为琅邪王,继承恭王的祭祀;仍任司马裒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守广陵。封谯王司马逊的儿子司马承为谯王。司马逊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又任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和录尚书事。 丞相左长史刁协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军谘祭酒贺循任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任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其余参军全部封官奉车都尉,部属封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官拜骑都尉。 王敦辞谢江州牧的官职,王导因为王敦已统领六州,辞谢都督内外诸军事的职务,贺循因年老多病辞去中书令,都获得晋王的同意。任命贺循为太常。此时江南东晋政权刚刚草创,因刁协久在西晋时为官,熟悉旧制;贺循为当世儒学泰斗,精通礼学,所以凡遇疑碍难决的问题,都由他们定夺。 公元318年三月,愍帝的死讯传到建康,晋王穿着丧服,搬到倚庐独居。百官奏请晋王使用皇帝尊号,晋王不同意。 大将军纪瞻说:“晋政权灭亡,至今已经两年,陛下应当继承大业。遍观皇室子弟,又有谁值得推让!陛下如果荣登皇位,那么祖先神灵和国民都能有所依凭;如果拂逆天命,违背人心,大势一旦失去,就无法挽回了。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被毁,国家无主,刘聪在西北自立国号,而陛下却在东南清高地推谢帝位,这就如同急于救火却恭礼谦让。” 晋王还是不同意,让殿中将军韩绩撤去摆好的皇帝宝座。 纪瞻喝斥韩绩说:“皇帝之座与天上列星相应,谁敢搬动就把他斩首!” 晋王脸色为之一变。 于是晋王在众臣再三请求下即帝位,史称“晋元帝”。文武百官陪列于两侧。 司马睿看到王导要给自己行大礼,赶忙从御座上站起,走下殿来一把拉住王导,要他一起到御座上接受百官朝拜。这个意外的举动,使王导和众大臣都大为吃惊。因为在封建时代,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哪有臣下与皇上同座的道理。 王导急忙推辞道:“这怎么行?只有太阳高高在上,万物才能得到它的照耀。如果太阳跟一般的生物在一起,生物还能得到它的照耀吗?” 王导的这一番吹捧,使司马睿听得十分高兴,他也就不再勉强,接受了大臣们的朝拜。 元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兴,文武官员都晋升二级爵位。元帝打算对所有曾经投贴上表章建议自己接受皇位的人格外优宠,凡官吏都增加爵位一等,平民都提升为官吏,总计有二十多万人。 散骑常侍熊远说:“陛下顺应天命,继承皇位,普天之下莫不拥戴,不能只奖励近的,而忽略远处的。不如依照汉朝的做法,普遍赐封臣民官爵,这样皇恩浩荡,而且可以省去考察核实的烦劳,堵塞弄虚作假的渠道。”元帝不听。 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太子仁义而有孝道,喜欢文学,爱好武艺,礼贤下士,从谏如流,与庾亮、温峤等结为平民之交。庾亮为人端庄肃正,擅长谈论老子、庄子之学,元帝很器重他,礼聘其妹为皇太子妃。元帝任命贺循行使太子太傅职权,庾亮以中书郎身份侍讲东宫。 元帝喜好刑名之学,曾把《韩非子》一书赠送给太子。庾亮规谏太子说:“申不害、韩非行事刻薄有伤圣教,不值得圣上留心。”太子听从了。 司马睿登基以后,为了感谢王导、王敦兄弟的大力扶持,对他们特别尊重。他封王导为尚书,掌管朝内的大权;又让王敦总管军事。王家的子弟亲信一时布满朝中。当时,民间流传这样着一句话,叫做“王与马,共天下”。意思是说东晋的江山是王氏与司马氏共同拥有的。 当时荆、扬二州比较安定,人口众多,物产丰饶。王导的治理方针讲求清静,常劝元帝克己垂范励精图治。于是越发受到元帝的器重,两人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朝野之中都为之倾心,称王导为“仲父”。 元帝曾经真诚地对王导说:“你就是我的萧何呀!” 王导回答说:“过去秦朝无道,实施暴政,天下百姓厌弃乱世,人们感怀汉王刘邦的恩德,群起响应反秦,所以大功容易告成。自从曹魏立朝以来,直到晋太康时期,公卿士大夫及门阀世族,奢侈挥霍相互攀比,先贤政教逐步衰退,先朝治世法度,无人遵循,大小官吏,沉溺于享乐之中,才使得奸佞之人有机可乘,导致朝政大道亏伤。 “然而混乱之后将会出现安定,这是天地间的规律。大王将要建立盖世之功勋,重新一统山河,管仲、乐毅这样的人才,这时就会出现,不是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臣子所能比拟的。希望大王能深谋远虑,广择贤能。顾荣、贺循、纪瞻、周玘,都是南方的名士,希望能对他们礼敬优待,则天下可安。” 元帝采纳了王导的建议,从而逐渐赢得了南北士族的共同拥戴。 王导分遣八部从事八个人外出检查扬州所属八郡,回来后同时召见了他们。各位从事纷纷禀告二千石官长的为政得失,唯独顾和默默无言。 王导询问他。顾和说:“您辅佐国政,宁可使法网宽松以至可以漏过大鱼,为什么又要搜集、听信道听途说,以斤斤计较来治理政事呢!” 于是王导感叹称赞,采纳了顾和的意见。 汉刘聪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掉了司马氏的西晋,但是司马氏以无可阻挡之势又建立起来了东晋。这次再想要这么轻易地“割掉”这一茬“韭菜”已经不大可能了,因为这时候刘聪的汉朝廷出现了一次极为严重的内乱。 三七、刘聪去世 靳准作乱 汉太子、丞相刘粲总是觉着刘义是个祸害,尤其是作为太子,最厌恶“太弟”这个词。公元317年三月,他指使他的党羽王平对太弟刘义说:“刚刚接到国主密诏,说京师将有变乱发生,上下人等都应当内穿甲衣以防备不测。” 于是太弟刘义命令东宫臣属及兵士都在外衣里边穿上甲衣。 刘粲再派人飞速转告靳准、王沈,让靳准禀报汉主刘聪说:“太弟刘义准备作乱,手下已内着甲衣了。” 刘聪大惊,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王沈等人都说:“我们早已听说太弟刘义有犯上作乱之心,多次上言,但陛下长短不信我们的话。” 刘聪命令刘粲率军包围东宫。因为太弟刘义身兼“大单于”一职,刘粲下令让靳准、王沈带兵拘捕了听命于东宫的氐、羌酋长十多人,严刑拷问,把他们的头颅都枷锢于高木格之上,烧红铁器炙灼双目,酋长们经受不住这些酷刑,便诬陷自己和刘义共同谋反。 王沈等人拿着刑讯逼供得到的承认谋反的供词呈送刘聪。 刘聪对王沈等人说:“我现在才知道你们的忠心!你们应当追念知无不言的训诫,不要怨恨过去不被信用!” 于是下令诛杀东宫属官,又诛杀平素与刘义亲近、交厚而被靳准、王沈等人憎恶怨恨的大臣数十人,坑杀士卒一万五千多人。 四月,废掉刘义的太弟身份,改封北部王,不久刘粲让靳准杀死了他。 刘义形神秀爽,为人宽仁有雅量,所以汉国很多上层官吏对他心存景仰。 刘聪听说刘义死讯,悲伤痛哭,说道:“我们兄弟仅剩二人却不能相容,怎么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内心这个时候的悲痛啊!” 氐族、羌族反叛的人很多,刘聪让靳准代行车骑大将军职务,带兵征讨平定了叛乱。 公元318年四月,汉国中常侍王沈的养女容颜美丽,汉主刘聪立她为左皇后。 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进谏说:“臣听说帝王册立王后,效法乾坤相配之理,在世时承嗣宗庙祭祀,去世后配祀土神,必须选择道德传家、名门显族的女子,王后本人也应端庄贤淑,才能与四海之民的期望相称,使神祗满意。汉成帝立赵飞燕为皇后,结果使子嗣灭绝,社稷毁为废墟,这是前代的教训。 “本朝从麟嘉年间开始,选立皇后不以道德为准绳。即便是王沈的妹妹或亲女儿,也不过如同阉宦丑类,尚且不能让她们沾污后妃之位,更何况王沈的婢女呢!君王六宫的嫔妃,都是王公贵胄的子孙,怎能轻率地让婢女做她们的主人!臣恐怕这不是国家的福兆。” 刘聪大为生气,让中常侍宣怀对太子刘粲说:“王鉴这帮小子,口出狂言,傲慢无礼,目无君上,不再有君臣上下的礼节,望从速定罪!” 于是刘粲命人收捕王鉴等人送往刑场斩首。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骑马赶来,要进宫劝谏,宫门守卫者竟然不给通报。 王鉴等人临刑前,太监王沈用手杖逐个敲打着他们的身体对他们说:“你们这帮无用的奴才,还能再作恶吗?老公喜欢送美女给皇上,皇上喜欢接受美女,关你们屁事儿?” 王鉴怒目圆睁,大声痛骂王沈说道:“阉党败类!覆灭大汉的人,正是你这样的鼠辈和靳准之流!老夫先走一步了,在那边我一定要向先帝控告你,把你拘押到地下治罪。” 靳准对王鉴说:“我接受诏命拘捕你,有什么不对?你却说汉国覆灭是因为我?” 王鉴说:“你杀死皇太弟,使主上蒙受不友爱不仁慈的恶名。国家豢养你这样的人,怎能不灭亡!” 崔懿之对靳准说:“你的心肠像蛇蝎一样毒辣残忍,必定是国家的祸害。你既然要吃人,别人也会吃掉你。” 没多久刘聪又立太监宣怀的养女为中皇后。 公元318年七月,汉主刘聪病重,征召大司马刘曜任命为丞相,石勒任大将军,都领尚书事,禀受遗诏辅佐国政。刘曜、石勒固执地推辞,于是任命刘曜为丞相,兼雍州牧,石勒为大将军,兼领幽州、冀州牧,石勒推辞不接受。任上洛王刘景为太宰,济南王刘骥为大司马,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同领尚书事;范隆仍为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任大司空、领司隶校尉,轮流决断尚书所奏事宜。 (十九日),刘聪去世。 (二十日),太子刘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称弘道皇后,武氏号称弘德皇后,王氏号称弘孝皇后;立妻子靳氏为皇后,儿子刘元公为太子。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汉昌。刘聪葬于宣光陵,谥号是昭武皇帝,庙号烈宗。 靳太后、弘道皇后、弘德皇后等人年龄都不到二十岁。父皇刚去世,当了皇帝的刘粲就对这些“母后”百般调戏、动手动脚,并没有什么悲戚难过的样子。 父皇去世的当天晚上,刘粲就爬上了皇太后靳氏的床。 此后他走马灯似的在这几个“母后”的宫室里轮流“赶场”、走马观花,乐此不疲。 靳准见状,比刘粲还兴奋。他私下怀有异志,早就摸准了刘粲的脉搏,摸清了他的底牌。皇帝刘聪一死,现在夺取皇权的最大障碍就是那几个顾命大臣,只要先借刘粲之手把他们统统除掉,然后就可以把这个刘粲玩之于股掌之上。 这天靳准悄悄地对刘粲说:“好像听说诸位公卿准备像商代伊尹、汉代霍光那样代摄朝政,杀掉太保呼延晏和我,让大司马刘骥统领万机,陛下应当早作准备。” 刘粲不听——不是他不想动手,实在是他父皇的几个后妃太招人喜欢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往后拖一拖。 靳准恐惧——他既担心这个刘粲看出他的用意,又害怕夜长梦多,不仅自己的皇帝梦无法实现,而且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靳准便找到他的女儿靳皇太后和靳皇后,告诉她们:“听说那些顾命大臣要拥戴济南王刘骥呢?一旦他们造反成功,你们想想吧,皇帝和你们的老父亲,还有你们还有好下场吗?”让皇太后靳氏和皇后靳氏二人共同吹吹枕头风,劝说刘粲。 显然,好色的男人在枕头上,耳根子是最软的。在两个靳氏莺声燕语的哭啼声中,刘粲听从了靳准的计策,他是这么想的:父皇遗诏让这么多人轮流决断国家大事,还要我这个皇帝干啥?父皇你当初怎么不设这样的轮流执政的机构呢?这些人不服从朕这个皇帝咋整?不杀他们早晚都是祸害。 于是刘粲下令:收捕太宰刘景、大司马刘骥、刘骥的弟弟车骑大将军吴王刘逞和大司徒齐王刘劢,并全部处死。朱纪和范隆逃奔长安。 八月,刘粲在上林练兵,准备征讨石勒。 刘粲为了好好享受“快乐时光”,任命丞相刘曜为相国,总督内外军事事宜,仍然镇守长安。任命靳准为大将军,领尚书事。这样,刘粲在后宫就可以任意游乐了。一切军国大事,全由靳准决断。 靳准趁机假称诏令,让堂弟靳明任车骑将军,靳康为卫将军。 靳准加紧了作乱的步伐。靳准想拥有金紫光禄大夫王延的拥戴,便去找王延商议。没想到王延不但不肯依从,而且还飞马直奔皇宫准备告发,然而在皇宫附近遇见靳康,被劫持回来。 靳准便领兵登上光极殿,派甲士去抓刘粲。刘粲正在宫里跟两个靳氏喝酒嬉闹,士兵们把他押解到靳准面前。 他愤怒地指着高高坐在御座上的岳丈,恼怒地说:“你是我最信任的最重用的亲人了,为什么还要背叛我呢?” 靳准说:“你想想,自从你当上丞相之后,干过几件人事呢?你父皇去世,你从没有想过如何励精图治,只是想着吃喝玩乐,多多占有你父皇的妃子皇后,这成什么体统啊?你说说你配当这个皇帝吗……” 数落了他一番之后,命令士兵把他拉出去杀了。这个刘粲当皇帝的时间比他的伯父刘和多那么几天而已。 靳准又命令将刘氏的男男女女,不分老幼都斩杀于东市。又挖掘刘渊、刘聪的永光、宣光两座陵墓,斩断刘聪尸身,焚毁刘氏宗庙。 靳准自称大将军、汉天王,行使皇帝权力,设置百官。 靳准对安定人胡嵩说:“自古以来没有胡人当天子的,现在我把传国玉玺交给你,让你去还给晋王室。” 胡嵩闹不清这个靳准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然不敢接受。靳准一看不服从命令,一怒之下,杀掉胡嵩。 靳准派出使者告诉司州刺史李矩说:“刘渊是匈奴屠各部的小丑,乘着晋朝内乱,矫称天命自立为天子,使得晋怀帝、晋愍帝被俘身死。我立即率众扶侍二帝梓宫送往南方,请报知皇帝。” 李矩急速上表元帝。元帝也不知真假,见有这等好事,便派太常韩胤等人奉迎梓宫。没想到,靳准果真把两位晋帝的梓宫送了过来。 汉国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国民众,在东宫建堡固守,被靳康攻灭。靳准想让王延任左光禄大夫,王延骂道:“屠各族(匈奴的一支)的逆奴,为什么不快把我杀了,把我的左眼放在西阳门,好看相国刘曜攻进来;把右眼放在建春门,好看大将军石勒攻进来!”靳准杀了王延。 相国刘曜得知朝中有乱,由长安前来救难。石勒也率五万精兵讨伐靳准。 作为刘汉皇族的刘曜起兵平叛在所不辞。而石勒纯粹想趁机捞一票,他命令大将张敬先率五千骑兵为先锋,自己亲率襄国五万精锐大军蜂拥而至。不仅如此,石勒的部队甚至比刘曜的部队还先抵达平阳附近。占据襄陵以北平原。靳准多次挑战,石勒坚壁不出,耗去敌人锐气。 十月,刘曜到达赤壁(山西省河津县西北)。太保呼延晏等从平阳来归附,与太傅朱纪等共同拟上皇帝尊号。刘曜便即帝位,大赦天下,只有靳准一族不在赦免之列。改年号为光初。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诸人都官复原职。任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为私邑,进爵为赵公。 石勒在平阳进攻靳准,巴人、羌人和羯族人投降的有十多万人,石勒把他们全部迁徙到自己统治的郡县内。 汉主刘曜派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兵汾阴,与石勒共同讨伐靳准 靳准派侍中卜泰赠送御用车轿、衣服给石勒,向他请和。石勒囚禁卜泰,把他押送到汉主刘曜那里。 刘曜对卜泰说:“先帝刘粲末年,行为实在是违背人伦。大司空靳准行使伊尹、霍光那样的权利,使得朕能登上君位,功劳很大。如果能早日迎奉大驾,我会把政事全部委托他管辖,何况免除一死呢!你为我进城去向靳准原原本本地传达我的意思。”于是,刘曜偷偷与卜泰结下了盟约。 卜泰回到平阳转告靳准,靳准自己觉得杀害了刘曜的母亲、兄弟,犹豫不决。 然而,刘曜开出的丰厚条件让靳准的手下都眼红了。如果投降石勒,生死未卜;而投降刘曜呢,起码不会有生命之忧了吧。杀掉靳准,将是自己最大的进身之阶。于是,卜泰联合靳准的堂弟靳康等人,诛杀了靳准,共同推举尚书令靳明为盟主。卜泰再次充当使者,将六枚传国玉玺送交刘曜。 刘曜见到卜泰,大喜,对他说:“让我能够得到这神奇的玉玺,坐稳帝王位置的,是您啊!” 石勒得知大为恼怒,他传令增兵进攻靳明,快马命令在后方的石虎,统帅幽州、冀州的所有大军,准备一举灭掉靳明。而靳明也毫不示弱,也整军从城内杀出。一战之下,靳明军不是石勒的对手,被杀得大败,将士的尸体绵延一公里远。自此,靳明关闭城门,坚守不出。 石虎率领幽州、冀州的军队与石勒会合,进攻平阳。靳明多次战败,于是派遣使者向汉主求救。 汉主刘曜派刘雅、刘策相迎,靳明率平阳士民一万五千人逃奔汉国。为了避免与石勒军队可能的冲突,刘曜退兵驻守到屯西部的粟邑。然后根本没有遵守原来的契约,拘捕靳氏家人,不分老幼全都杀掉。刘曜从平阳迎回母亲胡氏的灵柩,安葬于粟邑,号称阳陵,上谥号为宣明皇太后。 石勒并没有跟刘曜翻脸,眼睁睁看着他接受了靳明率领一万五千人的投降。然后石勒率军进入平阳。焚毁平阳的宫室,让裴宪、石会修复永光、宣光二座陵墓,收敛汉主刘粲以下一百多人尸体入土埋葬,安排好戍守的军队,然后带着平阳城内的浑天仪和皇家乐器回到襄国。 这次出战,石勒虽然没能接收平阳的士民一万五千人,但是他的收获很大:一是他占据了汉国过去的京畿之地;二是接受了巴人、羌人和羯族人十几万人;三是修复汉主陵墓,收买人心。他的收获比之得了传国的六颗印信的刘曜,应该是大大超出了吧。 刘曜回师之后,迁都长安。建筑前殿“光世殿”,后面建筑“紫光殿”。刘曜立其妻羊氏为皇后、儿子刘熙为皇太子,其余各子均进封为郡王。 刘曜下诏说:“我的祖先发迹于北方,刘渊祭祀汉的宗庙,不过是为了顺从民意。如今,我们应该改国号,确定以匈奴的单于作为祖先。”于是,大臣建议改国号为赵,从此建立了存续十年的刘赵帝国。 给读者的话: 手机网站本周正在封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不胜感激! 三八、刘曜纳谏 子远建功 汉主刘曜回到长安,定都于此,建立赵国,史称汉赵或前赵。立后妃羊氏为皇后,儿子刘熙为太子。封儿子刘袭为长乐王,刘阐为太原王,刘冲为淮南王,刘敞为齐王,刘高为鲁王,刘徽为楚王,各宗室子弟都进封郡王。 这天黎明,刘曜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就去摸身边的羊皇后。摸到了一片冰肌玉骨,顿感柔软爽滑。又见羊皇后像一只羔羊一般静静仰躺着,便伏下头,在“睡美人”的唇上献上深深一吻。 羊皇后被惊醒了,她不看刘曜,像是喃喃自语,娇嗔道:“你昨晚折腾到大半夜,人家还没睡够呢!你睡够了?” 刘曜色迷迷地抱住皇后说:“朕睡够了。只是还没折腾够,还想接着折腾呢。” 羊皇后揉着迷离惺忪的眼睛,说道:“咳,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这样没完没了啊?当了皇帝了,更要保重身体啊。” 刘曜说:“是啊,大道理都知道,可是一看见你,就顾不上什么身体保重不保重的了。空相思十年没见到你,我总得补回来吧。” 羊皇后说:“你不是有画像吗?那几十幅画像足以让你望梅止渴吧?这几年也没见你翻弄过它们。” 刘曜说:“那十年想你的时候,看看那些画还真能得到一些安慰,可是后来找到你,日夜抱着你,就再也不想看那些画了,感觉那些画上的美女就都是垃圾了。” 羊皇后动情地抱着刘曜,使劲亲吻了一大口。说道:“人生如梦。那些年只想着这辈子也就是个名誉上的皇后了,没想到后来还能当上真的皇后,而且还是当了亡国奴之后实现的,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 刘曜从羊皇后绵软的身体上下来,得意地看着皇后,问道:“朕比司马家的那个皇上怎么样啊?” 羊氏抚摸着刘曜稀疏的百多根长胡须说道:“陛下是开基的圣主,他是亡国的昏君,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他贵为帝王时,只有一个夫人、一个孩子和他自己三个人,竟然都不能庇护。我在那时实在是不想活了,以为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自从做了陛下的妻子,才知道天下自有大丈夫。” 刘曜高兴地抱住羊皇后亲个没完…… 正在这时,太监在殿外喊了一声:“陛下,石勒将军派人来献功。” 刘曜没好气地说:“知道了。朕马上去召见。” 石勒这次是派遣的左长史王修和他的副将刘茂,还有王修的舍人曹平乐等人向汉主献俘告捷,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们趁机查看一下刘曜大军眼下的虚实及都城的近况。 刘曜召见了左长史王修一行,对石勒大军配合他共同攻杀平阳靳准立下的功劳给予高度评价,派手下司徒郭汜封石勒为太宰、领大将军,晋升爵位为赵王,给予特殊礼遇,出入宫禁,如同曹操辅佐汉室的旧制。还把前来献功的王修和他的副将刘茂升为将军,封为列侯。 分封完毕,郭汜和王修、刘茂就出了宫殿,准备一同去往襄国。 没想到,左长史王修的舍人曹平乐突然跑到刘曜宫中,要向刘曜告密。 王修的舍人曹平乐,充其量也只是王修身边的秘书、参谋,本来是王修的心腹,所以王修才总是带在身边。没想到这小子却颇有野心。他借到汉赵随主人王修出差之机,想留在汉国做官,以便高升一步。 他向刘曜告密说:“大司马石勒派王修等人前来,外表虽然对陛下非常忠诚,实质上是来窥探陛下军事实力的强弱,等他们回去报告后,就要袭击您了。” 刘曜一听大吃一惊,心想:眼下刚刚迁都到长安,人心浮动,手下军力实在是疲惫。刘曜相信了曹平乐的话,说道:“石勒都要攻打朕了,还给他加官进爵干什么呢?”于是命人追回郭汜,在街市上杀了左长史王修。 而他的副将刘茂杀死了蜂拥而来的追兵,夺了一匹战马,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 刘曜非常明白,眼下还不是跟石勒“算账”的时候,因为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还不清净呢!关中、陇右一带有很多氐、羌等少数族人还没归顺汉赵政权,常同西晋残余势力联合进攻刘曜,给刘曜政权造成严重威胁。对这些潜在风险,刘曜是心中有数的。所以他对石勒的态度只有暂时忍着。 不久,刘曜部下长水校尉尹车、解虎连结巴、氐酋长徐库彭反叛。事发后,刘曜先杀尹车、解虎,又囚徐库彭等5000人,准备全部杀死。 光禄大夫游子远进谏说:“圣贤的君主施用刑罚,只不过诛杀元凶而已,不宜滥杀。”为此直言诤谏,以至叩头流血。 刘曜发怒,说道:“好你个游子远啊,你胆大包天,竟敢为叛贼叛逆说情求饶,你也是他们的同谋吗?来人,给我把这个狂妄之徒拖出去砍了。” 多亏朱纪、呼延晏求情,刘曜才饶下游子远一命。 于是命令把游子远囚禁起来,尽杀巴、氐酋长徐库彭等50多人,暴尸于街市达十天,然后将尸首投弃水中。 这下激起了巴族民众的怒火,巴族民众纷纷起来造反。他们推举巴族酋长虚除权渠为首,自称大秦,改年号为平赵。雍秦的氐族、羌族、巴族、羯族人有三十多万群起响应,关中因此大乱,城门白天也关闭。 游子远又从狱中上表诤谏,刘曜撕毁表文说:“这个大荔(游子远祖籍左冯翊大荔县)的奴仆,不担忧自己命在须臾,还敢如此,是嫌死得晚吗?”叱令手下人立即杀掉他。 中山王刘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人规谏说:“游子远遭幽禁,朝不保夕,依然不忘诤谏,这是最大的忠贞。陛下即使不能听用其言,又怎么能杀他呢!如果游子远早上被杀死,我们几个大臣也应当在晚上死去,以此显示陛下的过错,这样天下人都将舍弃陛下而离去,陛下与谁为伍呢?”刘曜怒意缓和,于是赦免了游子远。 刘曜下令都城内外严加戒备,自己将要亲征虚除权渠。 游子远出狱后,显然“说话”方便了,就又向皇帝刘曜进谏说:“陛下如果确实能用我的计谋,一个月可以平定叛乱,大驾也不必亲征。” 刘曜精神为之一振,说道:“那你说说看吧。” 游子远说道:“他们造反并非因为有什么远大志向,也不是真的想要图谋帝王之业,只不过是畏惧陛下威严的刑罚,想逃避一死罢了。陛下不如普遍地实行赦免,让他们重新做人。前些时日受解虎、尹车之事牵连坐罪,其家人中被籍没为奴的老弱病残,全都释放遣返他们,让他们自己互相招引,允许他们重操旧业。他们既然得到生路,怎么会不降服呢! “假如其中有人自知罪孽深重,因而聚集不散,希望调给我弱兵五千,我一定为陛下翦除他们。不这样的话,现在造反的人漫山遍野,即使凭借天威去征讨,恐怕也不是短期内可以翦除的。” 刘曜大为高兴,即日大赦天下,任游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总领雍州、秦州征讨等军事事务。游子远屯军雍城,投降的人有十多万。移军至安定,反叛者都归降。只有句氏宗族五千多家在阴密固守,游子远率军进攻,将其歼灭,于是率军巡行陇右。此前氐族、羌族的十多万村落凭仗险要地势不肯降服,其酋长虚除权渠自号秦王。 游子远率军进逼其壁垒。虚除权渠率兵出战,结果跟游子远打了五次都失败了。虚除权渠想投降,他的儿子伊余向部众高声煽动说:“以前刘曜自己来,尚且没把我们怎么样,何况这仅是偏师,为什么要投降?”自己率领五万精锐士卒,于清晨进逼至游子远壁垒门前。 游子远手下诸将想反击,游子远说:“伊余十分悍勇,当今天下无敌,他统领的军队也比我方精锐。况且又正当他父亲刚刚战败之时,伊余怒气正盛,锐不可挡。不如暂缓出战,等他们士气衰竭然后攻击他们。”于是坚壁不战。 十余天后,游子远在城门上偷偷观察敌军,发现伊余有骄傲的神色,他手下的将士有的丢下兵器聊天,有的睡觉,已经很懈怠了。 游子远一看敌军已经没有了防备,便选在黎明之前率领军队匆匆填饱了肚子,做好了一切准备。此时大风呼呼刮起,尘土飞扬弥漫。凌晨已到,游子远率军向敌人发动突然袭击,一举大获全胜。活捉了伊余。伊余的部众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统统都当了俘虏。 虚除权渠大为恐慌。他披散着头发、用刀割破脸皮,请求归降。游子远禀报刘曜,任虚除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别把伊余兄弟及其部落二十多万人迁徙至长安。 因为游子远立下了不世之功,刘曜任命他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刘曜建立太学,筛选一些可堪教诲的士民一千五百人,选择儒臣来教授他们。建造丰明观和西宫,在池边建起陵霄台,又在霸陵西南修筑寿陵。 侍中乔豫、和苞上疏劝谏,说道:“圣明的君主都懂得要节俭费用、爱恤百姓,才能延续国运。先前奉承诏书营建丰明观,百姓们就议论纷纷,说太奢侈,认为‘这些修建一座楼宇的人力物力,足以平定凉州了!’现在又要比拟阿房宫而建造西宫和陵霄台,这需要的人力、费用,远远超过营建丰明观的亿万倍。 “听说要营建的寿陵周长有四里,深三十五丈,用铜做棺椁,以黄金为饰,耗费如此的人力、费用,恐怕不是国内所能承担的。秦始皇陵掘穿三重泉水,以金属浇铸,但墓土未干便被发掘毁坏,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也没有不被盗掘的陵墓,所以圣贤的君王葬事从俭,这是有深远考虑的。陛下怎么能在国家中兴之时,去重蹈亡国的覆辙呢?” 这时的刘曜还是能够虚心纳谏的,他下诏说:“二位侍中十分忠诚,是国家的股肱之臣。那朕就停止所有宫室的建造。寿陵的建制,完全按照霸陵修造吧。加封乔豫为安昌子,和苞为平舆子,同时兼谏议大夫职。就此布告天下,使大家知道朕的朝廷希望能听到对过失的指责。” 此外还把原来大片的皇家园林,都交给贫民开发种植。 给读者的话: 网站正在推荐本书,请大家多多支持,欢迎多多收藏、点击与打赏! 三九、扫清周边 酝酿建国 公元319年三月,王修的副将刘茂狼狈逃回到襄国,他声泪俱下地向石勒汇报了曹平乐向刘曜告密、王修被刘曜杀害的情况。 石勒听罢大怒,他下令把出卖主子的曹平乐诛灭三族。加封长史王修的官职为太常,并厚葬了他。 刘茂继续讲述了刘曜派司徒郭汜授石勒为太宰、领大将军、晋升爵位为赵王,因为曹平乐的告密,宣布提升官职诏令的司徒郭汜被刘曜追回,石勒听了就更加怒不可遏。 石勒对刘茂、张宾、张敬等人恼怒地说:“我石勒侍奉他们刘家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如果没有我石勒,他们刘家凭啥有这帝王的基业呢?现在他们志得意满了,就想算计我了,赵王、赵帝,我自己就能做,哪里还非需要他们来封赏呢?” 于是石勒当即命令自己手下设置太医、尚方、御府等等机构,并且命令参军晁赞马上组织人力去建造正阳门,要求克日完工。 石勒连连督促尽快建好正阳门,结果不出三天,正阳门就建好了,石勒大为高兴,认为这是吉兆。便马上提升参军晁赞为右司马。 不料新建好的正阳门建的快倒塌的更快——没过两天新建好的正阳门就自行垮塌了。这当然令石勒极为败兴,大为光火,马上下令把晁赞斩首示众。 随即,石勒就感觉自己的作法失当了:“咳!仓促之间修造的正阳门,仓促之间下的斩首令,这些都是操之过急引起的失误啊。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称帝也是如此。” 于是,石勒对“罪臣”晁赞的死表示了悔意,加封晁赞为大鸿胪,赐棺材服装以厚葬。 就在这当口,手下来报:“驻扎在浚仪(今河南开封)的陈川来信愿意投降石将军,现在正在遭到晋朝平西将军祖逖的围困,希望得到石将军的救援。” 石勒闻听冷笑一声:“肯定是陈川抵挡不住祖逖的攻打,才向我们求助,并要投降我军的吧?那就派石虎前去帮帮他吧。再说这个祖逖总是给咱们添乱,也该给他一点儿教训了。” 这个陈川是何许人也?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公元317年初,流民张平和樊雅在谯地各自聚集数千人,自任坞主。当时的晋王司马睿任愍帝丞相时,曾派遣参军、谯国人桓宣前往劝说张平、樊雅,二人听从了桓宣的建议,自愿归降晋国。 到了公元317年(建武元年)六月,祖逖进驻芦洲(今安徽亳县),遭到张平、樊雅的拦阻,祖逖的北伐事业受到影响。张平、樊雅是兖州、豫州一带的豪强,各自占据一城,拥有部众数千人。张平部下还有董瞻、于武、谢浮等十多支小部队,都有数百人。 于是祖逖派遣参军殷义去联络张平和樊雅二人。 但祖逖派去的殷义是个草包,他瞧不起张平并且侮辱了张平。 殷义瞧了瞧张平住的的房子,哈哈笑着说:“这个房子不错哦,可以当马厩哎!” 张平忍了忍,没有发作。 殷义看见大镬,又说:“这玩意儿不小,可以熔铸不少铁器吧。” 张平说:“这是帝王的镬,天下清平时才能使用,怎么能轻易毁坏?” 其实这个大镬本来是张平军队平时煮肉用的,现在他故意这样说,以便“忽悠”殷义。 殷义哈哈大笑,说道:“你才这么一点儿人,这么一点儿破刀枪,连自己的头颅都保护不了,还吝惜什么破铁锅呢?” 张平大怒,在座位上一刀砍下了殷义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横什么横?看看咱俩到底谁保不住脑袋?” 张平想到既然杀了祖逖的使者,那么祖逖肯定要来攻打,便率军固守。 祖逖开始攻城,但久攻不下。祖逖灵机一动,便使用离间计,先拉拢、引诱张平的部将谢浮。 谢浮偷偷归顺祖逖之后,回到张平处当起了“卧底”。 这天,他借与张平商讨军情之机,一剑刺死了张平,率众归降祖逖。于是祖逖占据了太丘城(今永城)。 张平死后,樊雅仍占据谯城(今安徽亳州)。与祖逖对抗。祖逖久攻不下。 樊雅趁夜突袭祖逖大营,造成祖逖军中大乱。祖逖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安排将士突围。督护董昭英勇杀敌,终于打退了樊雅的进攻。 祖逖率部穷追猛打,张平余部帮助樊雅迎击祖逖,双方相持不下。 为了尽快攻下谯城,祖逖向蓬坞堡主陈川(自称宁朔将军、陈留太守)、南中郎将王含求援。陈川派李头来援,王含也命参军桓宣领兵五百前来助战。 祖逖得知桓宣曾经招抚过张平和樊雅,便让桓宣去劝降樊雅。祖逖对桓宣说:“你的信义已为对方所了解,这次再为我劝说樊雅一次吧。” 于是桓宣一人独骑,只带二人随从于后,去见樊雅。桓宣说:“祖逖志向高远,为了晋朝廷收复中原失地,正准备荡平刘聪、石勒,真心实意想依靠你为后援。前次那个殷义轻薄无礼,这决不是祖逖的本意。 “这次如果和解了,你的忠心和功名就有了,富贵也保住了;但是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祖逖派遣更多的猛将精兵前来攻打你,就靠你的这些乌合之众,这个不怎么坚固的城堡,北面是强贼刘聪石勒,南面是晋朝大军压来,你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你好好想想吧。” 樊雅立即出城拜会祖逖,请求归降。 祖逖得以占据谯城(今安徽亳州)。不久,石虎与冀保、吴豫率领一万大军围困谯城,王含又派遣桓宣来救援。于是祖逖与陈川的部将李头从城里向外攻打、参军桓宣从外向里攻打,共同向石虎发起攻击。 由于石虎大军腹背受敌,惊慌失措,于是军中大乱。石虎杀开一条生路,夺路逃窜。但是吴豫和冀保在混战中分别遇见了陈川的部将李头和祖逖的督护董昭。 吴豫跟李头两人各用大刀,打了几个回合,吴豫是个擅长用暗器的高手,就瞅准机会向李头打出了一直飞镖,打在李头左肩上,正在暗自得意,不料李头的亲信冯宠这时也正好向吴豫射来一箭,正中吴豫面门,吴豫当场毙命。李头却在冯宠等人的掩护下保住了性命。 冀保跟董昭战到一起,各自暗吃一惊。冀保身材灵活,像个猿猴,他使用大刀在马背上闪展腾挪,得心应手,而董昭身材魁梧,气力远远超过冀保。所以尽管冀保折腾得厉害,董昭使用长枪却不慌不忙,沉着应对。冀保想使用暗器,但是董昭的招式一招紧似一招,没有他腾手的功夫,所以几十个回合下来,冀保气力不足,被董昭一枪挑下马来,死于乱军之中。 祖逖大获全胜,保住了谯城(今安徽亳州)。 祖逖感谢前来助战的李头和文武双全的参军桓宣,于是祖逖上表请任桓宣为谯国内史。 祖逖在跟樊雅上次的作战中缴获了樊雅的一匹汗血宝马,此后这匹马一直是祖逖的坐骑。 可是李头见了之后,对这匹千里马爱不释手。 祖逖看出了李头的心事儿,马上痛快地说:“这匹马确实是好马,日行千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李头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哦?不……我不要,我不能要,我不……喜欢。” 祖逖哈哈大笑。说道:“真的送给你了,不用客气。” 于是李头欣喜若狂,受宠若惊。 此后李头经常对冯宠等人叹息道:“咳!如果能让祖逖做我的主公,我在祖逖手下为将,我死而无憾啊!” 有道是: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李头儿平生两句话比较著名,而且都是大实话。第一句是在被石勒俘虏后劝说石勒“要抓重点人物,谁影响你夺取天下你就首先要图谋谁”,结果因为这一句话,石勒就释放了他,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现在这一句对祖逖的赞美之言,却让他丢失了性命。 因为这话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陈川的耳朵里,陈川听了心里极为不舒服,简直可以说是恼羞成怒。他马上把李头杀死,说道:“那我就成人之美,让你死而无憾吧。以后你愿意选谁当主公就选谁当主公,谁也拦不住你了。” 结果导致李头的亲信冯宠率领所属的四百多人投奔祖逖。 这个陈川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坏人做到底,派人大肆抢掠豫州诸郡。祖逖当然不会饶他,当即派兵把他击溃。 319年(太兴二年)四月,陈川在浚仪(今河南开封)投降石勒。五月,祖逖进攻浚仪,讨伐陈川。追回了陈川部队抢夺的百姓的物品,并把它们全部还给了老百姓。 石虎奉石勒命令领兵五万前来支援,跟祖逖战于浚仪。这次石虎气势汹汹,一雪前耻。祖逖大败,只好退守淮南(今安徽寿县)。石虎在豫州进行了一番洗劫之后,带着陈川回师襄国,迁徙其部众五千户到广宗,只留下将领桃豹率军戍守蓬陂坞西台。 石勒又派遣石虎在朔方重创反叛的鲜卑族日六延,斩首二万,俘虏三万多人。 石勒派孔苌攻取了幽州诸郡。 段匹蝉杀了刘琨之后,却与他想要的结果完全相反,原先依附于他的晋人却大多投奔段末,慕容部更是离他而去,结果导致鲜卑段匹蝉的势力大减,连自守也不能,而且缺衣少食。因此当他在前面攻击段末时,孔苌便在后面攻击他,结果段匹蝉大败。段匹蝉只好丢弃妻子儿女逃奔乐陵,依附邵续。 段匹磾见到邵续的时候说:“我是拥护朝廷、忠于大义的狄夷,现在为了忠义已经家破人亡。现在与邵公您一起进讨石勒、段末,这也是对邵公您有利的。”由此说服了邵续,于是二人一起向北进攻段末,向西防御石勒。 七月,蔡豹与泰山太守徐龛及彭城内史刘遐一同讨伐上一年反叛的彭城内史周抚,周抚败走并被徐龛部将于药斩杀。然而,朝廷论功时却把功劳归功于刘遐,于是徐龛恼怒而反叛,投降石勒,自称兖州刺史。并侵扰青州各郡。 曹嶷派使者给石勒送去财物,请求以黄河作为分界,石勒答应了。 这样石勒就拥有了河内、魏、汲、顿丘、平原、清河、钜鹿、常山、中山、长乐、乐平十一郡,并前赵国、广平、阳平、章武、渤海、河间、上党、定襄、范阳、渔阳、武邑、燕国、乐陵十三郡,合二十四郡的广大地区。 襄国卧牛城。一天石勒正在徵文殿听谋士张宾读《春秋》——爱好学习是石勒多年养成的好习惯,即便在行军途中也是如此。忽然门尉进来报告:“有一伙孩童在门外口中念念有词,行动异常。” 石勒听说是小孩,也不介意。可是过了不一会儿,门尉又来报告。 他起身走出徵文殿,直奔殿前往门外一看,只见一伙儿童乱哄哄地边跳边唱:“革在左,力在右,让去言,或入口。” 石勒正在纳闷,只见张宾紧走两步上前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革在左,力在右’此句歌谣蕴含大王之名(勒),‘让(讓)去言是襄’字,‘或入口’是‘国(國)’字;看来主公开疆扩土,定都襄国,创基立业,这是天意啊。” 石勒内心欣喜若狂。外表却极力掩饰自己的狂喜,强作镇静地说道:“难以置信啊!若果真是天意,右侯居功至伟啊!” 319年,十月,石勒的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支屈六、程遐还有石季龙等劝石勒称皇帝尊号,石勒不同意。 石勒向属下说道:“我能力不高,德望不足,却地位很高,为此整夜惶恐不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哪里敢妄称九五之尊,取笑四方呢?当初周文王那样的身份还服侍殷朝,公子小白那样的德能还尊重周朝。看眼下国家比周朝殷朝强多了。我哪里比得了这两位贤才呢?以后大家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如有违反,大刑伺候!” 石勒又下令说:“当今天下大乱之后,律令太繁琐,应该另行制定简明扼要的条规。”命令法曹令史贯志新编写了《辛亥制度》五千字的规定,并颁布施行(施行了十多年,后来改用律令)。 此后没多久,石勒的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支屈六、程遐还有石季龙等劝石勒称王,石勒是否答应呢? 四十、石勒建国 史称后赵 公元319年十一月,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支屈六、程遐及石虎等文、武官员等一百二十九人向石勒上书说:“殿下天资聪颖,文武兼备,纵横四海,已建大业。现在普天之下,都来拜服,各种祥瑞,纷纷呈现,殿下应当顺天应人,早登皇帝之位。可以按照刘备在蜀、曹操在邺的旧例。 “以河内、魏、汲、顿丘、平原、清河、钜鹿、常山、中山、长乐、乐平十一郡,并前赵国、广平、阳平、章武、渤海、河间、上党、定襄、范阳、渔阳、武邑、燕国、乐陵十三郡,合二十四郡、户二十九万为赵国,太守都改为内史,以大单于身份震服众多蛮族。愿殿下不要辜负上天和民众的期盼。” 石勒眼见得下面黑压压跪倒的这一大片文武大员们,心情格外激动。他也按照礼节向西面跪拜了五次以表示谦让,向南面跪拜了四次表示谦让,总之是继续推辞。 这时文武大员们又连续跪拜下去,并多次齐呼:“请求殿下即位!”石勒依然多次推辞。 最后文武大员长跪不起。 石勒终于答应了即位称王的要求。 于是石勒建立赵国,依照蜀汉昭烈帝刘备在蜀、魏武帝曹操在邺的旧例,石勒称赵王、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都改为内史,根据《尚书禹贡》,恢复冀州的行政区划,以大单于的身份镇抚众蛮族;撤销并州、朔州、司州的建置,合并到部司统一监管。 由于刘曜建立赵国在前,史称前赵。石勒建立赵国于后,史称后赵。 石勒即赵王位,大赦天下,依照春秋时列国旧例称赵王元年。 关于给国家取名的问题,大家争论得比较激烈,多数意见认为,应该称“赵国”,因为襄国一带春秋战国时期属于赵。 但是也有人认为:“可是前边刘曜已经称赵王了,既重复又有点儿难分辨。” 石勒说:“他刘曜称赵王,我就不能称赵王了吗?这里自古就是赵国之地,咱就还是称赵王,咱也给他们玩玩儿好几个太阳一起照耀大地的典故,看看到底是哪个赵王硬!看看哪个君王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 后赵建国,以襄国为京都,设天下为三州二十四郡。朝会时开始用天子的礼乐,衣冠、仪物都充足可观。 石勒派人邀请佛图澄参加“开国大典”。佛图澄说:“老衲在人群中好像不太协调,就不参加这种盛会了,正在忙着建造净土寺呢。”石勒也就罢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良辰吉时,后赵“开国大典”正式举行。 首先是石勒面南背北高坐于赵王宝座之上,接受群臣的祝贺;然后宣布施政纲领;三是接受外国的朝贺和接见道贺代表;四是举办焰火晚会欢度良宵。 石勒宣布了他的“施政纲领”,大体如下: 一、均百姓田租之半;孝悌力田及死义之孤赐帛有差。孤老鳏寡者赐谷每人三石。 二、建立社稷、宗庙、营建东西官署。 三、派使者巡行州郡,劝课农桑。 四、设官分职,各司其事:经学祭酒:从事中郎裴宪,参军傅畅、杜嘏。律学祭酒:参军续咸、庾景。史学祭酒:任播、崔濬。门臣祭酒:中垒支雄、游击王阳,专明胡人辞讼。门生主书:张离、刘群、刘谟,司典胡人出内,重其禁法,不得侮辱衣冠华族。称胡人为国人。 五、大执法:张宾,专总朝政,位冠僚首。单于元辅:石虎,都督禁卫诸军事。司兵勋:前将军李寒,教国子击刺战射之法。 六、编撰工作:《上党国记》,由记室佐明稭、程机撰。《大将军起居注》,由中大夫傅彪、贾蒲、江轨撰。《大单于志》,由参军石泰、石同、石谦、孔隆撰。 七、封赏功臣,并对战死沙场将士的家属子女赏加一等。 八、尊重汉族习俗:禁国人不准报嫂(即兄死不得以嫂为妻)。禁止在丧婚娶。其烧葬令如本俗。 除了减百姓一半田租,严禁兵士欺侮衣冠华族士人,还在在襄国都城内立小学十余所,崇文敬教,删定律令,并铸造赵国自己的丰货钱。 由于石勒自己是羯胡出身,便以羯人为“国人”,严禁国内百姓蔑称羯人为“胡”,违者处斩等。 以上诸项,均在赵王元年开始施行。 然后石勒愉快地接受了外国使者的贺词和礼物。 波斯进献的是十匹宝马。还有一些好看的东西,晶莹剔透能照见人影,很透明的。君臣从来没见过。翻译说,这是琉璃器(也就是现在的玻璃和玻璃器皿)。 将军呼延莫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说道:“这玩意儿比铜镜看得清楚多了。” 将军赵鹿说:“这玩意儿又不是女人,别胡乱摸了。你是呼延莫又不是‘胡乱摸’,小心碰坏了。” 呼延莫小心翼翼地递给赵鹿,说道:“你好好照照吧,再照也是一只鹿,所以才叫赵鹿(照鹿)。” 大月氏、西凉各进献宝马50匹,都是大宛良马。天竺进献的是犀牛角、象牙,还带来了两只大象,三只狮子。 师子国(斯里兰卡)进献的是鸵鸟、鹦鹉、孔雀各两只。鸵鸟笨拙的走路姿势,孔雀美丽的开屏,鹦鹉的学人说话,都给人们带来意外的惊喜。 高丽进献的是人参,交趾国进献了珍珠、珊瑚、玳瑁等珍宝。 大秦(罗马帝国)进献的是葡萄、苜蓿、石榴、胡桃、胡瓜及种子。 爪哇国进献的是苏合香、郁金香、乳香、青木香、安息香、龙诞香、沉香、藿香等等香药。 王阳扯着破锣嗓子说道:“我那娘哎,我算是享不了这个福——太香了,闻不了这个味儿。” 支雄说道:“把这玩意儿抹到嫂子身上,你还说闻不了吗?恐怕是闻不够了吧?” 前赵和东晋没有派人参加这次盛会。 然后张敬、程遐等人陪同外国使者参观了襄国城。 石勒修建襄国城,后称“建平城”。四周有四个子城拱卫,以后来石勒称帝的“建平年号”称做建平大城,石勒引达活泉水周流城内。城墙可卧牛,故俗称“卧牛城”。城开四门,以北苑作为襄国大市。(襄国城经十八年建造完工)。 石勒于建平城内修建建德宫,豪华无比,石勒是羯人,称皇帝又称单于,故建德宫兼具汉族皇宫风格和北方游牧民族的双重风格,当时的后赵京都襄国人口达70万,是北方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堪为名城。 后赵襄国城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巍峨壮观的宫殿群所焕发出的帝王气概。石勒在襄国城所建的建德宫的主要建筑有正阳门、端门、建德殿、建德后殿、徵文殿、单于庭、单于台、东堂、西阁、后六宫、百尺楼、崇训宫、社稷坛,宗庙、挈壶署、藏冰室等,建德宫四门南为正阳门、东为永昌门、西为永丰门、北为止车门。 襄国城内建有太学,还有宣文、宣教、崇儒、崇教等十余所小学,石勒还在襄国城西起明堂、辟雍、灵台,又立桑梓苑和籍田,此外,石勒还在襄国近郊建造了水上离宫-澧水宫(在今南和)等。 石勒在永丰小城内建设了永丰仓,也就是太仓。 赵王石勒所建的建德宫殿是在战国时期赵襄子宫殿的遗址上修建的。故此以后顺德府的府署衙门所在地也就一脉相承。其西北原为春秋时邢国邢侯祭天的古邢台,其东南亦即清风楼所在地原为一泓碧泉,经地下暗河与达活、百泉二泉群相通,不但是邢台的文脉所在,且是邢台的龙脉之首。这泓碧泉清澈如玉,据说泉水中还有金蟾和金翅鲤鱼悠哉游哉,生生不息。 传说北宋初年从后周世宗柴荣之幼子柴宗训手中夺取天下的宋太祖赵匡胤征伐北汉,驻跸邢州。随行的华山道士苗广义向他进言:“邢州自古就具天子之气,其源就出自邢州城内的这眼泉中。泉中金蟾一旦上岸即会成龙,金鲤一旦腾空即会化凤。” 赵匡胤于是命令当时守卫邢州的太守郭进填平该泉,并将该郡的郡楼移建于其上以镇之。这郡楼就是现在的清风楼。据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像柴荣那样的邢台人叱咤风云君临天下了。所以很多有识之士眼望着古邢台黯然消去的帝王之气而徒唤奈何。 这当然是后话,也是后人的传说和风水迷信了。 建平大城(卧牛城)虽然当时初具规模,也足以令那些外国使者啧啧称奇,咋舌称妙,叹为观止了。 晚上,赵王石勒携王后刘二丫及文武大臣、外国使者等共同观赏焰火晚会。大家载歌载舞,把酒联欢,庆祝赵国建立。 赵王石勒在宴会上当众宣布:“今晚是赵国成立的日子,大家可以痛饮美酒,一醉方休。可是本王要告诉大家,历经这么多年的灾荒和战乱,造成现在的粮食非常匮乏,还有很多家庭和很多老百姓,忍饥挨饿,啼饥号寒,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着。从今以后,为了节约粮食,咱们赵国再也不许造酒了,严禁民间私自酿酒和卖酒,违者严惩不贷。本王要带头戒酒了!” 四一、邵续被擒 慕容受封 公元320年,徐龛投降石勒,自称为兖州刺史,并骚扰青州,往东南进击,攻破了东晋徐州的东莞郡(山东省临沂市沂水县)。 针对徐州之事,王导举荐太子左卫率、泰山人羊鉴为征讨都督。王导的理由是羊鉴是泰山的高门大族,与徐龛是同乡,肯定能胜任。如果结合到羊鉴是王敦的舅舅,再考虑到如今的司马睿对王导已有逐渐疏远的迹象,王导让羊鉴领兵在外,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羊鉴却坚持认为,自己不是将帅之才,不堪重任。而辅国将军、都督兖州诸军事的郗鉴也上书司马睿,认为羊鉴不是这方面的人才,请求另选他人。但王导却一意孤行,强行任命羊鉴为征讨都督。于是,东晋政府任命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与督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等围攻徐龛。 然而,在出征之后长达十个月的时间里,羊鉴所部一直屯兵下邳,不敢与徐龛交战,只有徐州刺史蔡豹率军在檀丘击败徐龛。蔡豹请求羊鉴长驱进攻,乘胜追击,羊鉴却坚决不同意。 徐龛被蔡豹击败后,派人前往襄国,向石勒汇报、请示击败蔡豹的计划。石勒派了将领呼延莫、赵鹿只带领300骑兵为先锋,令张敬随后带领大队人马前往,支援徐龛。徐龛一看来了这么多将士支援自己,非常高兴。但是后来听张敬说:“打败他们之后,要迁徙泰山郡下面的士族到襄国,这样便于管理。这里有什么金银财宝、粮食和布匹等,也要尽最大可能送到襄国。” 徐龛很不高兴,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后来,石勒的两个将军呼延莫和赵鹿的“作恶多端”让徐龛忍无可忍。 呼延莫将军是典型的好色将军,他和赵鹿将军住到泰安城里,每天要求徐龛给他们提供美女美酒,吃喝玩乐。 赵鹿起初对此很不满,他还规劝呼延莫:“你这样做不好,这不成了真正的‘胡乱摸’将军了吗?” 呼延莫就说:“咱们是来帮忙的,帮助他徐龛守住了泰安城,咱们提啥要求都不过分。” 赵鹿看看呼延莫提的要求都能办到,很享福,很快乐,便也按照“胡乱摸”的样子享受起来。 这天“胡乱摸”将军和赵鹿将军外出游玩,在大街上遇见一个漂亮夫人。“胡乱摸”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抢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不料这极品美妇却是徐龛的妻子。 当徐府小丫头急急忙忙跑回去,把夫人被呼延莫将军掳走的消息报告给徐龛的时候,徐龛大吃一惊,随即暴跳如雷。他马上点起1000名精兵杀奔呼延莫的住所。 “胡乱摸”将军正在享受到手的“美味”,一听徐龛来访,马上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出来迎接,没料到一见面徐龛二话不说,冲着他就是一剑,要了他的小命儿。 徐龛干脆连赵鹿也一起杀掉了,还全部杀掉了他们带来的骑兵300人。 徐龛想:“这样做,石勒肯定饶不了我。那就干脆投降晋朝吧。”便派人向晋朝递送了投降书。 没想到晋元帝极为厌恶徐龛反复无常,于是不接受其投降。并命令羊鉴和蔡豹加紧进兵讨伐。 石赵王国方面,石勒听到徐龛斩杀了呼延莫、赵鹿,不禁大怒。他说:“呼延莫和赵鹿不顾廉耻,淫人妻子,固然该杀,可是他徐龛朝三暮四,反复无常,就该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背叛我赵国的后果。还是让石虎去吧。”他传令张敬暂且领兵驻扎在险要地带,坚守待援,接着命令石虎率领四万大军前往讨伐徐龛。 此时徐龛受到南北夹击,形势十分危急。然而,屯驻于下邳的羊鉴、刘遐等人却仍然畏敌如虎,不敢北上,因此蔡豹孤军也一直不能北进。 尚书令刁协上书司马睿:“北进诸军已经丧失了迅速进军的时机。目前炎热,不如暂时修筑深沟高垒,等到秋天来临再进军。” 司马睿下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说:“不战先退,将士士气势必大丧,一定要勇猛向前,决不能后退一步。” 可羊鉴拒绝执行司马睿的命令。于是刁协上书司马睿,罢免了羊鉴的官职,并降蔡豹为折冲将军,作为先锋以观后效。 罢免羊鉴以后,有关部门要求诛杀羊鉴。晋元帝司马睿因为羊鉴是外戚之家,特意免死。王导也因为举荐不力,上书请求自贬,司马睿并没有追究他。 面对行动迅速的石虎四万大军,徐龛自知负隅顽抗下去,只能是以卵击石。如今,自己请求投降东晋,却没有被司马睿接受。徐龛这次只好一咬牙一狠心,为了表示一下这次是真心投诚归顺,将自己的妻儿送到襄国作为人质,再次向石赵投降了。 等到蔡豹率军进攻徐龛的时候,局势已经发生了突变。面临两路夹攻的已不是徐龛,而变成了蔡豹率领的东晋部队了。当一直往北推进到卞城(山东省济宁市泗水县)的时候,蔡豹突然发现,就在卞城以北不远的巨平(山东省泰安市)屯驻着石虎的大军。蔡豹不敢与石虎的主力部队交战,连夜率部南撤到了下邳。蔡豹大军的辎重留在檀丘,徐龛率部偷袭得手,大批军用物资落入徐龛之手。 东晋这次平叛战争,历时一年,不仅没有消灭徐龛,反而损兵折将,大败而回。司马睿下令诛杀了蔡豹。仅就战役进程上看,只有蔡豹开始取得了檀丘胜利。后来,他又主张积极进兵,其他众将则寸功未立。在情况发生重大变化以后,司马睿仍然坚持要蔡豹北上进攻,结果才导致了兵败。可是,司马睿得罪不起高门大族,让王导、羊鉴等人全部逍遥法外,而次等士族的蔡豹却做了替死鬼。 段匹蝉前来投靠邵续,富平城成了东晋在北方孤悬的堡垒。东晋皇帝司马睿晋升邵续为平原乐安太守、右将军、冀州刺史,后来又加官平北将军,授予了讨伐职权,还给他封爵为“祝阿子”。 东晋政权偏居江南,与富平城相隔两千里,对于邵续的支援只能是精神上的鼓励。迫不得已,邵续一边派兵向外讨伐,力求扩大势力范围;一边采取屯田措施,希望长期坚守。可是,邵续东突西进均不顺利,所辖的百姓也横遭掳掠。邵续首尾不能相顾,疲于奔命。 320年正月,段末进攻段匹蝉,打败了段匹蝉的军队。段匹蝉对邵续说:“我本来是夷族,因为仰慕君臣大义,一直归顺晋朝,招致兵败家破。您如果不忘我们的旧约,便请和我共同抗击段末。”邵续答应了。于是和段匹蝉共同追击段末,使段末的军队受到重创。 然后段匹蝉和兄弟段文鸯进攻蓟州。邵续回到富平。 后赵王石勒了解了这一情况,知道邵续势单力薄,便抓住战机,派遣中山公石虎率军围攻厌次,后来又让孔苌支援石虎,进攻邵续,连续攻取了靠近富平的十一座营垒。 石虎再次将富平城围住,数日激战不下。石虎便利用邵续爱民如子之的特点,大肆掠夺和残酷迫害当地百姓,石虎带领士兵把富平城附近的几千户百姓驱赶到富平城下,当着邵续的面,往襄国方向驱赶,有的百姓喊着“邵太守”、“邵将军”,不愿离开这里,就被石虎的士兵暴打,甚至杀死。 邵续忍耐不下这口气,为救民于水火,奋不顾身,带领守城士兵5000人杀了出来。这一出城不要紧,正好中了石虎的计谋。石虎的士兵在前边跟邵续对攻,后面孔苌的队伍迅速截断了邵续回城的退路。 邵续于是不幸误入石虎的埋伏阵,兵败被俘。 石虎命令手下把邵续绑了。然后对邵续说:“既然成了俘虏,那就乖乖地劝劝你的手下,叫他们放下武器献城投降吧。” 邵续说道:“好吧。” 邵续到了城下,昂首挺胸冲着城内高呼:“我志雪国耻,以报君恩,现在我不幸被俘,希望你们努力自勉,同心协力拥护段匹蝉,效忠晋朝,誓死保卫厌次,千万不要有二心哪!” 石虎气坏了,扇了邵续好几个嘴巴子。 晋朝吏部郎刘胤,就是那个前来接受两个晋皇帝棺材的使者,听说邵续受到攻击,向元帝上言说:“北方的藩镇已经尽失,只剩下邵续一处了。如果让他再被石虎攻灭,会使忠贞之士心寒,并堵塞他们回归祖国的道路。我认为应当发兵救助一下。” 晋元帝左思右想,没有听从。 石虎派人将邵续送给后赵皇帝石勒。石勒派使者徐光责备邵续说:“国家立国,正需要拨乱反正,八方归心。我的威名远播,而你邵续却依附司马睿,骄傲跋扈,不尊我的王命。你以为我作为少数民族就没有资格做皇帝吗?你为什么如此没有见识?天下以有德之人居之,你为什么要分的如此清晰?” 邵续回答说:“天下大乱,各方豪杰各显英雄本色。保家卫国,更是义士职责所在。至于我归顺晋朝,是我的忠心所向,并无其他。跟随我的一些志士,都是义气相投的人,恐怕也不会向您投降的。至于是否是汉族,又有什么区别呢?周文王出生于西方,大禹是羌族。一代帝王的诞生,是上天的安排,是恩德的广布,哪里有什么常理!至于目前的我,只是一名囚徒,走向刑场将是我最终的结局。这是上天的安排,我将坦然面对。” 这天在朝堂上,石勒听了徐光会见邵续的情况汇报。徐光复述了邵续的这番言论后,石勒感慨地说:“邵续忠勇可嘉。他的这种赤胆忠心,正是我所追求的,咱们赵国的将士臣子都应该像他这样忠勇兼备。” 于是,石勒当即下令:“释放邵续,专门将邵续安排在一处园子里,从优款待。任命他担任从事中郎。看来咱们从今天起也要立个规矩了:战场上凡是俘获的豪杰志士万万不可轻易杀掉,都要把他们送到这里来,这样就能够得到更多的像邵续一样忠心的将领了。” 过了一段日子,石勒和士兵带上粮食、布匹等生活日用品,亲自到邵续的住所去看望邵续。 只见邵续穿着晋朝的服饰,正在自己动手灌溉菜园,种植蔬菜和谷子。石勒对他说:“你就休息休息吧,干农活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就行了。” 邵续说:“闲着也是闲着,干这点儿活累不着。这样既能够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又能锻炼身体,免得自己闲出病来。我是晋国人,为啥非要让你们赵国养着我呢?你看我虽然身在赵国,依然穿的是晋国的衣裳,吃的是晋国人种的粮食。” 石勒不得不感叹说:“你真是高人!”进到邵续的居室,石勒注意到,数次赏赐给邵续的谷物、布帛,邵续基本上都没有碰过。于是石勒更加佩服邵续的忠贞和清廉。 石勒每次上朝面对群臣时,都长吁短叹,他多次说道:“咳,怎么他邵续就对晋朝那么忠诚呢?想让他归顺咱赵国怎么就这么难啊?唉!咱们赵国的群臣都像他这样忠于自己的国家多好!” 段匹蝉从蓟州归来,还没到厌次,就听说邵续已被俘,富平城还处在石虎大军的围困之下。于是段匹蝉的手下部众惊恐逃散,又被石虎乘势攻击,段匹蝉仓惶逃走。段文鸯依仗数百亲兵的奋力死战,才得以进入厌次城中,和邵续的儿子邵缉、邵续兄长之子邵存、邵竺等人一起环城固守。 邵续被俘获之后,邵续之子和部将在邵续精神的激励下,继续顽强抵抗。320年底,富平城最终陷落。后人为纪念邵续忠勇,将厌次县的治所富平城改称邵城,邵续的事迹也得到世代传颂。 318年三月,元帝再次派遣使者任命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廆推辞昌黎公的爵位不肯接受。慕容廆任命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让游邃创定军府礼仪。 裴嶷对慕容廆说:“晋王室衰微,孤独地处于江南,国威和恩德都不能到达远方,中原的战乱局面,除了贤君您无人能够拯救。现在各部族虽然各自拥有军队,但都是由顽钝愚昧的族人聚合而成,应当逐个兼并,充实征讨中原的实力。” 慕容廆说:“你所说的宏图远大,不是孤现在所能做到的。不过你是朝中名贤,不因为孤的无能笨拙而加以教诲,这是上天把你赐给孤而维护国家啊。”于是任命裴嶷为长史,委托他策划军国之事,对附近势力弱小的部族,逐步以武力兼并。 320年三月,裴嶷到达建康,对晋元帝等人大力赞颂慕容廆有威德,贤能之士都乐意为他效力。晋朝廷这才开始重视慕容廆。 元帝对裴嶷说:“你在边地多年,实在是辛苦了。你本是朝中名臣,应当留在江东,朕另外下诏让龙骧将军慕容廆把你的家属送来。” 裴嶷摇了摇头,对元帝说:“我自小蒙受晋室的恩宠,出入宫禁,如果能重新侍奉皇上,是我无上的荣耀。只是因为旧日京都沦陷,山陵毁败,即使是名臣宿将,也没有能够报仇雪耻。只有龙骧将军慕容廆尽忠于王室,立志赶除凶逆,所以派我不远万里前来表示忠诚。现在如果我来而不返,他一定认为朝廷因为他偏远落后而抛弃他,辜负他崇尚大义之心,从而放弃讨伐逆贼之事,而这正是我所珍视的,所以我不敢因为个人私利而忘却公义。” 元帝高兴地说:“你说的对。”于是派遣使者随同裴嶷前往,赐封慕容廆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321年十二月,元帝任命慕容廆为都督幽州、平州、东夷诸军事及车骑将军、平州牧,封为辽东公,仍旧保留单于的称号,派遣使者当即授予慕容廆印绶,允许他秉承皇帝旨意设置官府机构、委任官员。 慕容廆于是配置了完备的僚属,任用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寿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泓、郑林参与军事。慕容廆又立儿子慕容皝为世子,并建造学舍,让慕容皝和学子们一块从师学习。慕容廆闲暇时,自己也前来听讲。慕容皝性格勇敢坚定,处事颇多权略,爱好研习经义,受到国人的称赞。慕容廆将几个儿子都进行了安排,调慕容翰镇守辽东,让慕容仁镇守平郭。慕容翰安顿、抚慰百姓和胡夷,恩威并重;慕容仁也追随效仿他。 在裴嶷的精心辅佐下,辽西慕容鲜卑逐步奠定了前燕的政权基础,其势力的发展壮大慢慢使其成为了前赵、后赵的潜在威胁。 四二、打成平手 与晋相安 公元320年,石虎和陈川打退了祖逖之后,回到襄国,剩下桃豹率军在河南跟祖逖大军对峙。 祖逖的部将韩潜和后赵的将军桃豹分别占据了陈川老城的一部分——桃豹占据西台,出入经由南门,韩潜占据东台,出入经由东门,双方每天骂阵,有时较量几下,就撤下来。双方相持不下,坚守达四十天。 双方粮食都差不多快用完了,而粮草后援都没有及时得到补充。 祖逖对韩潜和将军冯铁说:“现在咱们粮食不多了,估计石勒军队缺粮情况也是一样。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现在打的是心理战,咱们不如这样骗他们一下子。” 祖逖派士兵用许多布袋装上土,有用小车推的,有担担子的。从东门源源不断地派一千多人运输进城。又让一些人挑着几袋真米,在路边休息。 桃豹和他的士兵远远看见祖逖军队有了很多粮食,而自己的粮食早就已经用完了,自然非常着急。这是他们看见有几个运军粮的士兵累了,躺在路边休息,感觉是个抢夺粮食的好机会。 桃豹派出几百名士兵追了过来,祖逖的部下丢下粮食担子就逃走了。桃豹的士卒挨饿已有很长时间,得到几布袋粮米,便以为祖逖的将士有很多粮食,每天吃得饱,心中更为恐惧,不免人心惶惶,失去了斗志。 后赵将领刘膺用一千头驴子为桃豹部队运送军粮。这一消息被祖逖的探马侦查获知,迅速报告给了祖逖,祖逖派遣韩潜和别将冯铁在汴水拦截攻击。刘膺寡不敌众,仓皇逃跑。韩潜等人将粮食全部抢夺过来。 桃豹因为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士兵没有斗志。又得知粮草被劫,所以只好率兵连夜撤逃,驻屯于东燕城(今河南延津)。祖逖让韩潜进军驻扎在封丘(今河南封丘),继续驱赶威逼桃豹。 冯铁占据了陈川老城的东、西二台,祖逖则镇守雍丘(今河南杞县)。于是祖逖与手下将军冯铁、韩潜所部成一字型长蛇阵(略成品字形),牢牢钳制住桃豹所部与河南各村堡的联系,并且经常派遣士兵截击后赵军队,使后赵国镇戍的士卒归降祖逖的很多,后赵在南边占领的国土面积也日渐缩小。 这天,祖逖带领士兵正在地里收割小麦。突然部将冯宠来报:“抓获几名坞堡堡主跟石勒赵国往来的使者,请示将军,是不是照旧放掉他们?” 祖逖说道:“看看有没有异常情况,如果还是一般的来往,就仍然放掉他们。让他们继续保持跟石勒赵国的联系吧。” 冯宠说道:“他们感谢将军屡次对他们的照顾,夸赞将军对众百姓和地方坞堡堡主体贴入微。” 祖逖说:“哈哈,混个人确实不容易啊,谁的话不听也不行。所以我们替这些坞堡堡主们想想,他们过去不得不往石勒赵国都送去了人质,现在一旦让石勒他们看出这些豪强武装倾向于我们,做人质的亲人就会遭殃。所以,咱们允许他们与赵国往来,而且看到赵国怀疑他们了,咱们还要装模作样地攻打他们一下,所以他们慢慢地明着是赵国石勒的堡垒,实际上已经归顺我们了。” 冯宠刚把他们放走,韩潜将军就又领着几个坞堡堡主使者来找祖逖了。 韩潜将军说:“祖将军,他们给咱提供了重要情报,说石勒不甘心上次的失败,又派了一万精锐骑兵,前来报复咱们。” 祖逖说:“知道是谁领兵来的了吗?” 韩潜说:“听说是孔苌总挂帅,刘膺、逯明做先锋,他们要夺回失地,报仇雪耻来了。” 祖逖说:“去年前年我们那么弱小,还不怕他们,现在力量不断壮大,就更不怕他们了。再说,本地的这些豪强武装、坞堡堡主们都对咱们心悦诚服,有他们的大力支持,咱们肯定能打胜仗。只是不知道冯铁和董昭、桓宣他们劝说李矩、赵固、郭默的情况如何了。” 正说着,桓宣、冯铁和董昭都回来了。而且他们是和李矩(都督司州军事、司州刺史)、将军赵固、河内郡(治所在今河南省沁阳市)太守郭默一起来的。 因为当时河南境内有赵固、李矩、郭默等割据集团,他们各据一方,经常以兵戎相见。祖逖多次派人从中调解,晓以大义,消除他们之间的矛盾。 祖逖和李矩、赵固、郭默等一一见过礼。 李矩说:“感谢祖将军多次派人真诚调解。您这样尽心尽力匡扶晋朝,竭尽忠诚对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如果还有谁对您有意见,不服从您,那就是他瞎了眼。您就是大家公认的当今的试金石啊。现在我们几个都达成了谅解,取得了一致意见,决心共同拥戴您,以后我们就在您的统一指挥下,对抗匈奴、羯胡武装了。” 郭默说:“对啊,祖将军北征这几年艰苦作战,生存之艰难,战争之惨烈,感天动地啊!其成效有目共睹,远近坞堡都心悦诚服地归顺晋国,多次抓获跟石勒赵国相互联系的濮阳人和各堡主派出的使者,对他们都是宽大为怀,无人不感谢祖逖大人的恩德。祖逖将军在这里艰苦卓绝地从事北征、收复河山大业,大敌当前,我们几个还在搞‘窝里斗’,真是不像话了。” 祖逖哈哈大笑,说道:“各位将军,不要夸我祖逖了,你们英勇杀敌,顽强守城的事迹,我和将士们可都是了如指掌啊。你郭默郭将军,跟石勒大军对峙,当守城大军缺少粮草的时候,把妻子儿女作为人质交给石勒,买来粮食,等你们吃饱喝足了,又继续跟石勒大军拼命,这种精神我们谁不佩服啊?” “还有你李矩将军,”祖逖接着说,“为了激励士气,连孔圣人敬重的子产大人都用上了。派你的外甥郭诵在子产祠里巧妙地学着古圣人子产大人讲话,这都是连诸葛孔明都想不出来的好智谋啊。这次石勒又派了一万精骑兵来攻打我们,还请李将军和诸位继续群策群力,出奇谋一招制敌吧。” 赵固将军说:“石勒这次一万精骑兵,我们这几方面联合起来,就有两三万人马,从数量上应该超过他们了。祖将军您就下令吧,您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咱们一致对敌,都听您的指挥。” 祖逖说:“那好。咱们不妨采取诱敌深入、分进合击的办法,你们看怎么样啊?” 大家一听都说“挺好的,就这样吧。” 孔苌带领一万精骑兵来到河南,跟桃豹的东燕城军队会合之后,一路向南准备找祖逖大军决战。来到封丘城下,孔苌攻打封丘几天,遇到韩潜死力守城,没有拿下。正在这时,董昭率领一彪军马杀到。孔苌一想正好,拿不下封丘城,多杀你们一些人,也是胜利,就指挥大军全力掩杀过来,没想到董昭率领的这拨人马不堪一击,丢盔弃甲,往南一路狂奔。 孔苌带人追杀了一阵,追到陈川老城(今开封),董昭进了城,坚壁不出。过了几天,又有一彪人马为董昭解围来了,祖逖亲自挂帅来的。孔苌又带兵冲杀一阵,祖逖带领这一拨军兵逃进了雍丘。又是坚壁不出,耗尽孔苌大军锐气。 孔苌围城几天之后,发现自己军队已经粮草供应不上,后来得知是祖逖派兵劫走了粮草,内心恐慌。就想撤兵。不想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祖逖大军的包围圈。 祖逖从南面,赵固跟郭默从东面,李矩跟郭诵从西面,冯宠、董昭、韩潜从北面,四面合围,紧紧将孔苌大军包围起来,而且还挖了几道深沟,几千个陷马坑。 孔苌大军一见四面被围,左冲右突,自相践踏,虽然英勇,也死伤大半。主帅孔苌将军在几百名亲兵保护下,杀透了重围,逃生成功。可是随同他来的刘膺、逯明两位将军深处重围,无法脱身。 见面前的晋兵越围越多,刘膺对逯明说:“哥们儿!看来咱们冲不出去了。” 逯明说:“你小子平时‘睡不醒’,这下子可以安安稳稳到那边睡去了。干嘛让我陪你一同上路啊?你个倒霉鬼!” 刘膺说:“哈哈,这说明咱哥俩儿感情好啊,生死不分开!” 逯明说:“感谢他娘的祖逖吧,给咱们送来这么多垫背的哥们儿,让咱们上路不寂寞啊。” 刘膺说:“可是我这鞭子还没报完仇呢?欺负过我的人,还有咱看不顺眼的人,还没教训完呢,真他妈不想死啊。” 逯明说:“你算了吧,杀了那么多人,咱早就够本儿了。好像他妈的愿意杀人似的。” 刘膺说:“咱们就是‘屠夫’啊,没办法。你看他们又围上来了吧,你说不杀他们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开始杀吧,别废话了哥们儿……” 逯明杀了两个时辰,陷进了绊马坑,被晋兵砍死。刘膺跟士兵纠缠到一起,连人带马掉进了深沟,相互践踏而死…… 吃了这次败仗之后,孔苌和桃豹不久就都回到了襄国,此后直到祖逖去世,石勒就没有再想过跟祖逖叫阵用兵的事儿。 此后,祖逖在统治区内劝督农桑,恢复农业生产;在军队中一直实行且战且耕,以耕养战,以减轻人民的负担。对将士实行有功必奖,“赏不逾日”。祖逖自身生活俭朴,自奉节俭,不畜私产,其子弟与战士一样参加耕耘、背柴负薪。他还收葬枯骨,加以祭奠。因此,北伐军得到河南地区人民群众的拥护和爱戴。 一次,祖逖摆下酒宴,招待当地的父老兄弟,一些老人流着眼泪说:“我们都老了,没想到还能有此等福分,遇到这么优秀的父母官。有了你这样的地方好官吏,即便死去,还有什么遗憾呢?” 另一个老翁干脆喝了一碗酒,在酒席上唱起歌来。他在歌中唱到:“幸哉遗黎免俘虏,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忘劳甘瓠脯,何以咏恩歌且舞”。 由于祖逖策略得当,民众归心,所以不出几年,基本上收复了黄河以南地区。晋元帝也下诏擢升他为镇西将军。 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祖逖领导下的北伐军正是依靠群众的支援,同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苦战四年多,终于收复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北伐军也由小到大,越战越强,成为一支使“石勒不敢窥兵河南”的劲旅。 祖逖训练士兵,积蓄粮食,为收复黄河以北的失地做准备。 后赵王石勒为此很头疼,寝食难安。后经与张宾、徐光等人协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改变了战略战术。 这天,祖逖将军正在带领手下将士,加固营垒,董昭带领一个人会见祖逖,说道:“祖将军,石勒派使者来拜访您。” 祖逖接见了石勒派来的使者,接过了石勒写来的信。 信件内容:一是祖逖的牙门将军童建杀死了新蔡内史周密,然后投降了后赵。石勒将童建斩首,把首级送给了祖逖。石勒信中说:“叛臣逃吏,是我非常痛恨的。将军憎恶的人,也是我所憎恶的。” 二是石勒下令让幽州守吏为祖逖修葺了祖父和父亲的陵墓,并安置两户人家看守坟冢。三是要求跟祖逖互通使节和开放贸易。 对前两条,祖逖深为感动。从此凡后赵叛降归附祖逖的人,祖逖都不接纳。禁止众将侵犯、攻掠后赵民众, 使者问祖逖:“那咱们互通使节和开放贸易的事情呢?你答应了吗?” 祖逖笑而不答。 这实际上等于默许。听任双方来往贸易,因而能够互通有无,获取丰厚的利润,双方民众都受益。 这样两国边境之间,逐渐得以休养生息。 给读者的话: 3G手机网一直在推荐本作,请读者给予大力支持吧。 四三、王马掌权 渐生嫌隙 公元320年,元帝开始统治江东的时候,王敦和堂弟王导同心同德,共同拥戴和辅佐他。元帝也推心置腹,重用他们。王敦总领征讨军事,王导把持机要政务,门生子弟各自占据显要的职位,当时人因此有这样的说法:“王与马,共天下。”后来王敦自恃有功,而且宗族势力强盛,越来越骄横跋扈。王氏一门功高震主,让元帝畏惧、憎恨、厌恶,于是提拔刘隗(wei)、刁协等人作为自己的心腹,逐渐抑制和削弱王氏的职权,王导也逐渐被疏远。 刘隗,字大连,彭城(今江苏徐州)人。从担任秘书郎起家,后升任冠军将军、彭城内史。因彭城恰好就在司马睿的辖区之内,与司马睿是上下级关系而交上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好运,被司马睿任命为从事中郎。 司马睿对王导的镇之以静、“宁使网漏吞舟”(意思是执行宽大政策,“大鱼”也可以放过)的扶植纵容门阀势力的政策深为反感,奉行“以法御下”的方针。而刘隗为人耿直,又对司马睿忠心无贰,故司马睿以刘隗为丞相司直,后又转为御史中丞。刘隗忠实地执行司马睿“以法御下”的方针,坚持排抑豪强,不避权贵的原则,对违反封建礼教、不遵法度和上侵皇权的行为坚决地予以弹劾。 这天在朝堂之上,御史中丞刘隗向元帝奏报说:“启禀皇上,护军将军戴若思擅自让府中将军去军营调动士兵,依律当罢免戴若思将军官职。王籍之在其叔母去世守丧期间娶亲,东合祭酒颜含在叔父去世守丧期间而嫁女,依律当免职。” 中书郎孔愉悄悄对御史中丞周嵩说道:“胆子不小啊,敢弹劾皇帝的亲信老戴。” 周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胆儿也就这么大了吧?弹劾有什么用?过几天老戴就又可以官复原职了。可这个东合祭酒老颜,是个老实人啊,这是不是欺负人家老实呢?听说老颜可是个举世闻名的大孝子啊,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呢?” 元帝说道:“准奏。” 刘隗又奏道:“丞相行参军宋挺原本是扬州刺史刘陶的门生,在去年刘陶死后,他强娶刘陶的爱妾为妻,又盗窃官布六百余匹,本应弃市,遇赦而免予追究。对于这种人,最近奋武将军、泰山太守阮抗却想要召宋挺为长史。臣认为宋挺霸占尊师刘陶之妻,违背三纲之义,有悖人伦之序,而且还曾贪赃枉法,虽遇赦免死,但应禁锢终身并发配边境充兵;泰山太守阮抗明知宋挺贪赃乱伦,却仍欲举荐为官,则应依律给予免官和下狱治罪的处分。” 周嵩低声对孔愉说:“怎么样啊?胆子越来越小了吧?你看他不敢弹劾高官,更不敢涉及琅琊王氏吧。” 孔愉也低声说:“他有多大的胆子啊?琅琊王氏是他随便说的吗?虽然他曾经弹劾过南中郎将王含(王敦的哥哥),说他任命的二十多个官吏没有才能,不堪任用。皇帝不敢明着得罪丞相王导,所以那次皇帝根本没有理会。” 晋元帝说道:“前两天宋挺已经病亡,这个事情就不必再追究了吧?” 刘隗据理力争,说道:“制定律条,就是为了制约天下人奉公守法。有个民谣说‘廷尉狱,平如砥。有钱生,无钱死’。所以更要整肃风纪,必须坚持原判,依法办事。并晓谕朝廷内外,使人人皆知,以儆效尤。” 晋元帝沉默片刻,说道:“准奏。” 刘隗奏道:“庐江太守梁龛居丧请客,尚书仆射周凯与三十多人赴宴。应免去梁龛的官职,削去侯爵,以重申服丧之礼制;周凯等人明知梁龛居丧而仍然赴宴,也应该给予每人剥夺一个月俸禄的处分。” 孔愉说道:“神经病上来了,说到你哥哥了。” 周嵩咬牙切齿地说:“咳,说去吧。去年他也弹劾老子我,让老子丢了官,今年不是老子又上来了吗?而且比原来大的多。哈哈。” 晋元帝说道:“准奏。” 刘隗继续上奏:“丞相王导府中的督运令史淳于伯被冤杀。案情并不复杂,后来真凶被找到。冤情很明显。具体负责此案的从事中郎周筵、法曹参军刘胤掌握刑法有失公允,不能胜任其职,应将他们免官治罪。” 其矛头直指周筵、刘胤等人的后台王导。 孔愉一听“王导”二字,浑身打了个激灵,看了一眼周嵩。 周嵩小声说道:“好小子,敢冒天下之大不玮。” 元帝思忖半晌,说道:“既然案情已经大白,就以卿所奏吧。” 从事中郎周筵、法曹参军刘胤急忙跪下叩头,说道:“谢陛下洪恩!” 王导也急忙跪下谢罪:“臣也有失察之责,望陛下允准,臣自当引咎辞职。” 晋元帝说道:“不可。” 刘隗这样严格执法,不拿那些豪族当回事儿,自然就受到了江南那些豪族大户的深恶痛绝。 退朝之后,王导便闭门练习书法。平时他学习钟繇、卫瓘之法,朝夕苦练,早已经成为当时有名的书法名家,以行草最佳。而能自成一格,有草书《省示帖》、《改朔帖》传世。 王导正写得起劲,突然侍卫来报:“尚书仆射周凯来访。” 于是,王导放下毛笔,走出屋外,迎接周凯。 一同来访的还有扬州刺史蔡谟。 尚书仆射周凯举止温和从容,仪表堂堂。刚下车,就要几个人搀扶着,王导含笑看着他。 王导领他们进入客厅,坐下以后,周凯旁若无人地吹奏起了口哨。 王导对他说道:“怎么?你想学习嵇康、阮籍那样吗?” 周凯回答说:“怎么敢舍去眼前的明公,去学习前代的嵇康、阮籍呢?当今时局,大贤受到排挤受到冷落,我们都为您抱不平,中书郎孔愉也曾上书陈述丞相忠贤,有辅佐之功,劝皇帝应继续对您委以重任,皇帝却把孔愉贬职为司徒左长史。别人都为您鸣冤叫屈的时候,可是再返回来看看丞相您,却精精焕发,依然如左,没有丝毫的颓唐,怡然自得,真乃神仙中人啊。” 蔡谟说道:“明公宽宏大量,气度非凡。我听到的都是别人抱怨皇上重用刁协、刘隗那样的佞幸之臣,从没有从丞相口中露出半点儿的牢骚和不满。得意与失意,好像对丞相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书法越来越有神韵,清谈越来越有滋味。在下佩服。” 王丞相依然挥洒自如,喊了一声:“歌舞上来!” 话音刚落,音乐声起。便有十来个长裙曳地、袅袅婷婷的女子轻移莲步、且歌且舞地飘了进来。 蔡谟是个“保守男子”,看见歌女舞女一齐走来,有声有色,很不高兴,就向王导拱了拱手,告辞走了。王导也没有挽留他。 周凯品了一口茶,说道:“过去我听到有种说法,说丞相到江南以后,只是在清谈中谈论声音无哀乐、养生和言尽意这三方面的道理而已,其实在我看来,丞相所谈论关注的这些,已间接关系到人的一生,是能渗透到每一个方面的。” 王导微微一笑,说道:“音声无常,随人的感情而分高兴和悲哀,其本身并不具有哀和喜的表情意义。一个人混一辈子,总该参悟天地,修身养性,顺应自然,不逆天性吧。再者,人总是要表达的,最主要的工具是语言。语言能表达人们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认识,能交流思想感情……” 正在这时,就听外边喊了一声:“圣上宣召丞相和尚书仆射周凯大人。” 于是王导跟周凯坐车来到皇宫。 原来是晋元帝登位以后,开始是立司马绍为太子。后来因为郑后得宠,就想废司马绍而改立郑后亲生的儿子司马昱为太子。当时朝廷的舆论都认为抛开长子而立幼子,不但在道理上不合立嗣的顺序,而且太子司马绍聪明诚实,英明果断,更适合做太子。 司马绍才几岁的时候,一次,他坐在元帝膝上。当时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问起洛阳的情况,不觉伤心流泪。司马绍问父亲为什么事情伤心,元帝就把来到江南的意图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这时元帝故意考问司马绍:“你看长安和太阳相比,哪个远?” 司马绍当即回答说:“太阳远。因为没听说过有人从太阳那边来,由此可知太阳远。” 元帝对他的回答感到惊奇。 于是在第二天,元帝在召集群臣宴饮之时,就很自豪地把司马绍说的话告诉了大家,并且又把司马绍喊过来重问了他一遍。不料想司马绍却回答说:“太阳近。” 元帝大惊失色,问他:“你为什么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呢?” 司马绍回答说:“现在抬起头就能看见太阳,可是看不见长安,所以说太阳近啊。” 由此司马绍的聪明睿智从小就得到了元帝和大臣们的喜爱。 元帝也曾多次向大臣们征求废立太子的意见。周凯、王导诸位大臣都竭力争辩,情辞恳切,只有刁协一人迎合元帝的心意。元帝就想付诸实施,又担心诸大臣不接受命令,于是心生一计:先传召武城侯周凯和丞相王导入朝(到东厢房),然后就想把诏令交给刁协拿到大殿去发布,以便形成既成事实。这也算“调虎离山”吧。 周凯、王导两人进来后,才走到台阶上面,元帝已经事先派传诏官迎着他们,拦住不让进入殿内。却请他们到东厢房去。 周凯还没醒悟过来,就退下台阶。但是王导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拨开传诏官,一直入殿走到元帝座前,说道:“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召见臣?” 元帝一见阴谋破产,半晌说不出话来,就从怀里摸出黄纸诏书来撕碎扔掉。从此司马绍作为太子没有更改,而且固定了下来。 周凯这才又感慨又惭愧地叹道:“我常常自以为胜过茂弘(王导的字),现在才知道比不上他啊!” 刁协不但这样迎合皇帝,而且还有一个更致命的缺点。 刁协字玄亮,渤海饶安(今河北盐山西南)人。在西晋末年,八王争权,问鼎于中原之时,刁协舍弃太常博士官,投奔成都王司马颖,担任平北司马。后来看到赵王司马伦兵多势众,又抛弃司马颖转而投奔司马伦,担任相国参军。赵王司马伦失败,他又转奔长沙王司马义门下,担任骠骑司马。 而当局势朝着有利于东海王司马越的方向发展时,他又投靠镇守邺城(今河北临漳)的东嬴公司马腾,被任为长史,迁颍川太守。东嬴公司马腾败死,刁协经过选择,认为东海王司马越系统的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琅邪王司马睿所辖的两淮及江南地区比较稳定,既可安身立命,又有施展身手的余地,遂避难渡江,被用为镇东军谘祭酒,转长史。 刁协因为曾任太常博士,久在中朝,熟悉封建礼仪制度。所以他在东晋皇朝创立初期,被委以创立宪章的重任。当时,朝臣中很少有人熟悉过去的礼仪制度,刁协排除各种困难,在较短的时间内,经过反复修改补充,终于制定了一整套封建典章礼仪制度。它的建立,对于明尊卑、辨贵贱、别等级、防僭越、崇皇权、抑权臣具有一定作用。司马睿因此更加器重他,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后来升尚书令,又加金紫光禄大夫。 刁协性格倔强强悍,不肯与当时门阀世族“同流合污”,凡事都尊崇皇帝,贬低世族。他对优游无事、贪污腐化、朋党比奸、趋炎附势的风气深恶痛绝。他豪放不羁,饮酒过量,常常借醉酒之机而指责辱骂公卿大臣,对下属又刻薄寡恩,所以造成了他的彻底孤立、缺少亲朋好友的独立个性。 这就是刁协的性格悲剧和他的致命弱点。 但他也有善良的一面,然而人们已经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因为他和刘隗成了门阀世族的“众矢之的”。 这天,吏部尚书周凯在尚书省值夜班,夜里突然发病,昏厥过去,生命十分危险。 刁协正好在场,马上采取措施予以疗治。在请医生过来之后,忙前忙后,百般照料。 到天亮时,周凯病情有所好转。刁协便让人通知他的弟弟周嵩前来。 周嵩匆匆赶来。刁协见到他,哭泣着地对他讲述周凯晚上病危时候的情况:“当时不知怎么回事,他就一下子昏了过去。我赶紧让小伙计去找大夫。我给他掐了半天人中,他终于悠悠醒转。大夫来了之后,他还是迷迷糊糊的……我给他熬了药,让他服了下去,现在终于好多了。咳,折腾了一晚上,吓死我了!” 其他值班的官吏对刁协说道:“你休息会吧尚书令。你一夜没合眼啊。” 周嵩恨那个弹劾自己也弹劾他哥哥的刘隗,又认为刘隗、刁协是一丘之貉,所以“恨”屋及乌,把他们都看做是佞幸奸臣,对他们一并恨之入骨。 周嵩不耐烦地听着刁协的哭泣讲述,最后冷冷地对刁协说道:“你走吧。” 刁协走了出去,是为了让周嵩跟他病中的哥哥周凯兄弟之间好好叙谈。 谁也没料到,周嵩见到他刚从死亡边缘缓过气来的哥哥周凯,开口便说:“你在中原时候,名气大得很哪,现在怎么居然跟刁协那个佞幸小人有交情呢?” 周嵩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了。 给读者的话: 近日工作忙了,更新有点儿慢。抱歉啊。 四四、预防反叛 适得其反 周嵩出了门口,在院子里遇见刁协。他扭了扭脸,装作没看见,对刁协根本不予理睬,径直走了,好像刁协好心好意救了他的亲人不但没功劳反而犯了重罪一样。 刁协进了屋子,继续照看周凯。 刁协说:“这会儿好多了吧?你弟弟来过了,怎么没多聊会呢?” 周凯微微一笑,说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气,豪爽任侠,直来直去。前些年,我正在灯下看书。他喝醉了酒拿着点燃的一根蜡烛说道‘我的才学超过你,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的名望,这是凭什么啊?’话没说完,就把蜡烛投到我的脸上。我笑了笑,说道‘老弟偷偷用火攻的办法对付我,这可是下策啊’。” 刁协吃惊地“啊”了一声,问道:“宽厚仁爱,镇静大度。你的风度让人钦佩啊!这块伤疤就是那个事件留下的印记吗?” 周凯说:“是的。去年我三弟到外地任职,我俩一起送别。三弟哭哭啼啼,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他受不了这个缠歪劲儿,掉头就走了。” 刁协默默地点点头,好久才轻轻“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周嵩的脾性。 这个事儿过了不久,周嵩上疏元帝,为王导鸣不平。 元帝观之,见周嵩奏道:“……王导对皇上竭尽忠诚,犹如三国时的诸葛孔明。陛下虽然风云际会,为有德之君,但是割据江东,功业垂成,也是众人的功劳,不是陛下一人的力量。现在王业刚刚建立,北方刘曜、石勒未除,粮仓空虚,陛下不应该只听信那些佞臣之言,迷惑于妄想和猜测,而疏远贤臣,导致仁义之士寒心,原来亲近的被弄得疏远了,恐怕恩义断绝,成为招灾惹祸的根苗……” 元帝读罢,陷入沉思,他回想起从前的一幕幕:王导千方百计扩大自己作为琅琊王在南方世族的影响力,王导夜以继日地与南方北方世族豪强谈心沟通,王导多次哭着劝自己戒酒……想想如果当初没有王导、王敦对自己的帮助,确实不会有今天的功业。于是元帝有所悔悟。 正当元帝心软,想继续启用、重用王导之时,刘隗、刁协又有新主意了。 两人一起晋见元帝,向元帝出谋划策。 刘隗对元帝说:“陛下,要加强皇权,对抗豪族,仅仅执行依法治天下是不行的,还必须削弱乃至剥夺门阀世族的兵权才行啊。” 刁协说:“王敦占据的地盘、控制的兵力过于强大,严重威胁到皇权,终将成为祸乱的根由啊。” 刘隗说:“听说祖逖在北方也很得民心,不可不防。” 元帝说道:“那么依二位爱卿,应该怎么办呢?” 刘隗说道:“必须用陛下的心腹慢慢代替那些强势的将军,把兵权收回来。” 刁协说道:“即便一时无法替代,也要想法在他们的附近派驻军队,形成牵制力量,以防不测。” 元帝说:“现在正好有个机会,湘州刺史出现空缺了。王敦已经上表,想任命宣城内史沈充为湘州刺史。” 刘隗说:“这个沈充是王敦的心腹,王敦想让他去任职显然是要继续扩充他自己的地盘啊。” 刁协说道:“湘州号称南楚险国,据长江上游之势,位于荆、交、广三州交界处,是‘用武之国’。这个地方是个军事要地,决不能交给王敦的人。派皇帝信任的人控制湘州,对朝廷来说,无疑等于在王敦势力范围内打进一个楔子。” 元帝说:“很对。那朕打算派左将军、谯王司马承去,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刘隗、刁协两人低头寻思了半晌,感觉没有更适合的人,便说道:“陛下英明。”就同意了。 这个期间,王导虽然能够理性对待官场沉浮,自我心理调适到位,受到了广大官僚集团的认可。但是他的堂哥王敦就看不惯了,因为这个王敦本来就是个豪侠之士,是个从来受不得憋屈的角儿。而且有机会欺负人的时候,还是个残忍的家伙。 据说王敦年轻时,说话带有浓重的琅琊郡临沂口音。晋武帝招来当时的名流一起谈论歌舞方面的问题,别人大都能表演一段,并且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唯有王敦对此一无所知,为此他很尴尬,面色非常难看。这时他听到有些人笑话他是“乡巴佬”。 武帝问他会干什么,他自称只会打鼓。 武帝笑着让人给他准备了鼓和鼓槌,他马上从座位上振臂而起,似乎忘记了别人的“白眼”,扬起鼓槌,奋力擂击,鼓音急促和谐,神情豪迈奔放,旁若无人,因此赢得了满座赞叹,都夸赞他豪爽洒脱。后来武帝还把襄城公主许配给了他。 有一次当时的大富豪石崇邀请很多豪族客人宴饮,让美女劝酒。事前在酒席上规定如果哪位客人不干杯,就让内侍杀掉劝酒“不称职”的美女。王导和王敦同时参加。王导平时不能喝酒,遇见这种情况,为防止美人被杀,美女一劝他他就喝,后来只能勉强喝,直到大醉。 但是轮到王敦,本来他酒量很大,他却坚持不喝。石崇已经连续杀了三个美人,王敦依旧神色不变,仍然不肯喝掉这杯酒。王导责备他,你听王敦说什么吧——他冷冷地对王导说:“他石崇杀他自己家里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现在这个一向豪放不羁的不肯受半点儿委屈的王敦,为王导打抱不平,很不客气地向元帝上疏,提出“抗议”。为王导鸣冤叫屈,言辞之间颇多怨恨。头一次,他把奏章送交王导征求意见,让王导代为奏报朝廷。王导一看,这奏章显然对皇帝很是不恭,就把疏文加封,退还给王敦。 王敦自然顾不上很多,就又派遣特使直接向元帝上奏。 左将军、谯王司马承,为人忠厚而有节操,元帝亲近并信任他。元帝于夜间召见了他,并把王敦的上疏拿给他看,说:“以王敦近年来的功劳,朝廷给他的职位已经够大了,但他的索求却没有止境,以至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怎么办呢?” 司马承说:“陛下不早点处置他,以至到了今天的地步,王敦必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 元帝对司马承说:“既然王敦叛逆的行为已经昭然若揭,照这样的情势下去不会很久,朕就要遭受惠帝那样的命运了。湘州占据长江上游的地势,控制着荆州、交州、广州的交会处,我想让叔父您去镇守那里,不知您意下如何?” 司马承说道:“我既奉诏令,必定尽力而为,哪敢再说什么?不过湘州经历战乱之后,人民稀少,物产凋敝,如果让我去治理,得等到三年之后,才有能力参加战事。感觉如果没有三年时间,恐怕不可能做好充足准备。” 于是元帝下诏说:“自从晋王室建立基业以来,任命藩镇大员,都是宗亲和贤良并用,现任命谯王司马承为湘州刺史。”从而否决了王敦提出的任命人选。 王敦知道这个安排后,心里很不服气,对元帝的安排意图心知肚明。 司马承来到武昌,王敦设宴招待他,试探着对司马承说:“大王平素是德才兼备的读书人,恐怕不是将帅之才吧。” 司马承也只好斗心眼儿,虚张声势。他说:“您不了解我就是了,即使是铅刀又怎能连一割之用都没有呢!” 王敦通过宴请司马承,并没试探出什么来。宴会之后他对心腹钱凤说:“呵呵,这个司马承恐怕是外强中干吧?他不知畏惧却要学豪言壮语,由此可见他不懂军事,这样他能有什么作为呢?”于是放心了,听任司马承到任。 当时湘州土地荒芜,官府和私人都是财用短缺,司马承带头节俭,尽心安抚民众,很快在湘州就有了能干的名声。 可是,因为湘州经动乱后破乱贫困,加上谯王司马承本人将才不足、能力较低,所以王敦虽然心怀不满,但对此也就没有了太大异议。他凭借湘州位于自己的都督区内,既不给本来就没有多少军队的湘州增加兵员,又不供给军事器械,听任谯王司马承在湘州“折腾”。主弱臣强的局面仍未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王敦明白朝廷不但不信任自己,而且正在想办法对付自己。他思前想后,考虑到:你们对付我,我也会给你们出点儿难题:他向朝廷提出要求将部下在扬州的家属接到荆州的请示。其用意有二,一是如果朝廷同意这一要求,则可收买人心,并可以防备来自帝都建康的不测;二是如果朝廷拒绝,则可因此煽动将士对朝廷不满,为起兵提供借口。 刘隗、刁协接到王敦的奏表,认为王敦奸逆反叛之心已经非常明显,便向皇帝建议,一方面抗绝王敦的要求,以便继续用王敦部下家属为人质,牵制王敦以便尽可能地延缓他反叛的时间。另一方面,开始积极地着手建立一支由朝廷直接控制和指挥的新军,以便在万一王敦反叛的情况下,不至于因无兵可用而束手就擒。 但在当时的军户制下,良人无当兵的义务,军户又多由门阀世族所把持,所以要建立新军,必须首先要解决兵源问题。为解燃眉之急,尚书令周凯等人建议征发扬州诸郡的奴客为兵,以备征役。太兴四年(321)五月,晋元帝只好下诏征召奴客为兵。 面对日益严重的军事威胁,元帝选派了两个亲信带兵,同时征求刘隗、刁协的意见。 元帝说:“认命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驻守合肥;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驻守淮阴,两人各领以奴为兵者万余人。这从表面上看都是讨伐石勒、刘曜的,谁也没法怀疑。两位爱卿看,这样安排如何?” 刘隗说:“臣不懂军事,恐怕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元帝说:“两位对朕的忠诚,朕非常明白。刘爱卿就不必推辞了。” 刘隗、戴若思临行前,晋无帝司马睿亲自来到他们的营地,慰问勉励将士;并为刘、戴二人设宴饯行,开怀畅饮,赋诗励志。 刘隗、戴若思分别镇戍合肥、淮阴,名义是为了防御北方入侵,实际上则是使合肥、淮阴、建康形成犄角之势,以应付可能发生的王敦反叛。 刘隗出任外藩后,仍遥控朝政,凡是朝廷重要事务,如选举用人等,晋元帝都要与他密谋后才作出决定。刘隗与尚书令刁协一起参予制定所谓“万机秘密”,二人成为晋元帝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对此,极力想要专权擅政的门阀势力极为不满,他们对刘隗、刁协二人莫不侧目以视。 这些南方北方的豪族一方面将“以法御下”的政策比之为“刻碎之政”,一方面则对刘、刁二人进行直接的人身攻击,说他们是佞幸小人。 王导则被架空,受到冷落,郁郁而不得志。但是他仍然不声不响,加强自我修养。表现的大气豪爽、从容自在。 王敦因此更加不满,便写给刘隗一封带有威胁和利诱双重含意的信。他在信上说:“听说近来皇帝非常信任你,所以我想在中原动乱、大贼未灭的形势下,与你和周凯等人齐心协力,辅佐王室,以便安定天下。如果我们之间可以平安相处,则皇室国运可以历久不衰,反之,则天下将永无安定之日。” 刘隗回信引用了《庄子大宗师》中所说的“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说“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一致,也不必非有过往不可。”拒绝了王敦的拉拢;又说自己将“竭股肱之力,效之以忠贞”,表示这是他的志向,含蓄地指斥王敦怀有不臣之心。 王敦见信,气急败坏,对刘隗更加怨恨。他在荆州聚集军队,加强战备,筹划东征京师建康;又充分利用朝廷发奴客为兵后在扬州地区士族地主中对朝廷存在的不满情绪,派吴兴人沈充回到扬州,纠合反对朝廷的势力以配合即将发动的东征。 在举兵反叛前,王敦向自己幕府长史、名士谢鲲征询意见,说:“刘隗这个奸佞小人,将要危及朝廷,我打算‘清君侧’匡辅皇帝,以拯救国家,你看如何?” 谢鲲回答说:“固然像你所说的那样,刘隗是造成祸乱的根源。但是,躲在城墙中的狐狸以及宗庙里的老鼠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人们担心如果熏烧它们将毁坏城墙和宗庙。刘隗之所以恣意而为,是凭借皇帝的支持。除掉他,必然会因此扰乱朝廷,危害国家。” 王敦反意已定,听了这番话后勃然大怒,说:“你这庸才,也妄谈什么家国天下,我看你是狗屁不懂!”拔出剑来就要动手。 但见谢鲲并无惧色,他从容说道:“我一向寄情山水,要是谈论起国家大事,与大将军比起来当然是庸才了。” 王敦一听哈哈大笑:“我看你还是到豫章去当太守吧。” 谢鲲说道:“好吧。” 但是当第二天谢鲲要出发时,王敦的兵士却禁止他离开。 因为王敦要起事的话,还需要借重一点儿名士谢鲲的名气。 给读者的话: 网站一直在推荐本书,请读者多收藏、多支持本书吧! 四五、石勒念旧 祖逖怀忧 王敦想要反叛,却又感觉似乎时机不太成熟。他忽然心生一计:何不将自己将要调动大军的消息,告诉给当时有可能反对的人以试探他们的态度呢? 于是,王敦派出使者到别的郡守、刺史和地方军事将领那里,故意透露自己将要出兵京都(建业)的图谋。 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使者都回来了,他们纷纷向王敦汇报说:都没人表示出反对意见。 唯独去见祖逖的使者低着头默默无语。 王敦问:“你怎么不说话呢?祖逖什么态度啊?他说什么了?” 使者看了一眼王大将军,又低下头:“他说的话,很不好听,所以我半天没敢说。” 王敦说:“没事儿,你就实话实说吧。你知道的,我这个大将军啥都不在乎。” 使者说:“那我可说了啊。” 王敦把眼一瞪,说道:“快点儿说啊!” 使者说道:“祖逖还没看完你的信,就把信往几案上一拍,大声吼道‘他阿黑(王敦的小名)想干什么?想造反吗?你回去替我转告他:他要是胆敢傲慢无礼,别怪我翻脸无情。他要是敢动一动,我会立刻率领三千兵马扫平他。’哎呀!他说话时声色俱厉,声音大的跟打雷似的,都把我吓坏了……” 王敦听吧,只是慢慢地“哦”了一声。 他默默地想:“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啊——这个祖逖确实难以对付,幸亏我没有贸然出兵起事。这小子是我要起事唯一的心腹大患啊。” 于是王敦想要出征京都的计划只好暂时搁浅了。 后赵王三年(321年)三月,石勒命石虎、孔苌等攻打鲜卑段匹蝉、段文鸯于厌次(山东阳信县东南)。 中山公石虎进攻驻守厌次城的东晋幽州刺史段匹蝉,孔苌攻克了幽州辖属的多座城池。 石虎、孔苌等人押解、驱赶着百姓向西边迁移,但是百姓拖家带口,不愿意离开家乡,于是石虎等人大开杀戒。凡是磨磨蹭蹭走不动的,都成了后赵将士的刀下之鬼。 面对厌次城被围,兵少缺粮,孤立无援的困境,段文鸯对段匹蝉说:“我以勇悍闻名,所以受民众依赖,老百姓对咱寄予厚望。现在眼看百姓被劫掠、被屠杀而不去救助,这是怯弱的表现。民众失去期望,谁还能再为我效命呢?你在城里坐镇指挥吧,他们这样欺负百姓,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出战。” 段匹蝉说:“他们人多啊,老弟如果去,就等于是去送死啊。” 段文鸯说道:“哥哥保重,不要多说了。弟兄们,跟我冲出去!” 于是,段文鸯率领壮士数十人驰马出战,杀向里三层外三层的后赵大军。虽然他们仅仅几十人,但是杀掉的后赵士兵却为数众多。 石虎也是一员以勇悍著称的将军,经历战场无数,大概除了佩服石勒之外,从来也没发现过真正让他佩服的勇士。现在他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段文鸯带着几十个壮士,手持长矛,在后赵大军的层层包围中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心下也不得不佩服段文鸯及其手下壮士的勇猛无敌。 到了中午,段文鸯的坐骑却疲乏过度,伏地无法站起。其他一同出城的几十个壮士也已经战死了。 石虎想起前些年跟段氏的结义之情,就对段文鸯大声呼叫说:“兄长和我同是夷狄之人,我很久以来就想和兄长像一家人一样相处。如今上天成全了我的愿望,和兄长在这里相见,为什么还要打呢!请放下武器吧。” 段文鸯骂道:“你这个寇贼,早就该死了,只因我的兄长不用我的计谋,才让你活到今天。我宁愿战死,也决不向你屈服!”于是下马继续苦战。长矛折断后,又持刀苦斗不止,从早晨一直打到傍晚。 后赵士兵将段文鸯四面包围,然后众兵士用盾牌做城墙,一齐向前抓住了段文鸯。 见段文鸯气力用尽而被俘,城内兵民因此斗志消沉。 见邵续的弟弟、儿子们都想向石虎献城投降,段匹蝉便打算趁夜单骑逃往江南投奔朝廷,遭到邵续的弟弟、乐安内史邵洎的反对。 邵洎带领军队拒不服从段匹蝉的号令。邵洎又想抓住前不久来到厌次的朝廷使者王英,要把他送给石虎邀功。 段匹蝉非常气愤地斥责他说:“你不能遵从你兄长邵续的遗志,又逼得我不能回归朝廷,这已经很过分了,又想抓获天子的使者!虽然我是夷狄之人,这种事也是前所未闻!” 但是邵洎投降的想法已经非常坚决了。他命令手下:“把段匹蝉给我绑了。” 段匹蝉非常清楚,无可奈何地说:“不用绑了,你们投降,我也跟随着便是了。” 邵洎和邵续之子邵缉、邵竺等人载着棺材出城投降,段匹蝉也只好跟从。 段匹蝉见到石虎说:“我承受晋朝恩泽,立志消灭你们,现在虽然不幸弄到这种地步,但是我对你并没有屈服。” 因为当年石虎曾与段疾陆眷、段匹蝉等结为兄弟,石虎马上站起向段匹蝉行跪拜之礼。 段匹蝉冷冷地说:“你也不用来这一套,不服就是不服。” 当石虎将段匹蝉、段文鸯押到襄国,带到石勒面前时,段匹蝉、段文鸯弟兄昂首望天,挺立不跪。 石勒并不计较这些,他哈哈大笑着说道:“欢迎两位兄弟加入到我们赵国。任命段匹蝉为冠军将军、段文鸯为左中郎将吧。” 于是石勒将厌次一带的流亡民众三万多户分散,让他们重操旧业,设置地方官员抚慰他们。 于是幽州、冀州、并州都相继被并入后赵版图。 此后段匹蝉、段文鸯不行后赵的礼节,经常穿着东晋的朝服,手持晋朝的符节。在实际被“软禁”期间,有了机会还劝说附近的豪强以及投降的段氏鲜卑族人反抗羯胡赵国。 被俘一年以后,段匹蝉和段文鸯、邵续这些忠于晋朝、宁死不屈的将军们,一同被后赵所杀。 对外攻伐扩大地盘的同时,石勒还注意了加强内部政权建设。在原来施政纲领的基础上,不断修订完善各项制度。 比如在礼乐方面,始制轩悬之乐,八佾之舞,又造金根车、大辂、黄屋、左纛等,天子的车旗礼乐,至此具备;又迁徙朝臣掾属以上士族三百户于襄国的崇仁里,设置公族大夫来统领他们;还制定宫殿各个大门的出入制度。 特别注重选举,以张宾为总负责人,掌管选举事宜,先是将官吏分为五品,后来分为九品。以张班为左执法郎,孟卓为右执法郎,协助张宾负责选举工作;命令群僚和州郡每年各举秀才、孝廉以至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确定士族品级,选举贤才,吸收汉族地主阶级分子参与政权,这对巩固后赵的统治是有利的。 石勒很念旧,在他称赵王的第三年,想命令家乡武乡县的父老们一齐到襄国来欢聚一堂,便事先和张宾商量此事。 石勒对旁边伺候他的宫女、太监说:“快点儿看看孤王的王冠戴的正不正,别让右侯笑话孤王衣冠不整。” 小宫女说:“陛下,您作为一国君主,而他只是您的大臣,从没发现您怕过任何人,您怎么唯独这么怕他呢?每次在他出现的时候,陛下都特别注重衣冠仪表?” 石勒说:“这叫尊重。” 一个小太监说道:“哦,对了,我也注意了,陛下从来没提到过张宾的名字,任何时候都是称呼为‘右侯’。” 石勒微笑着点点头:“是的,这也是尊重。因为完全可以这么说——‘右侯’是孤王的老师啊。” 张宾到来后,向石勒见过礼。石勒关切地询问张宾:“听说前两天你又病了,好点了吗?呵呵,我突然想起个神秘的能人来,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去找找他,让他给你治治病。” 张宾笑着说:“多谢陛下关心,这两天臣的病情好多了。不过这是老毛病,时好时犯,医生也没好办法。那个人臣知道陛下说的是佛图澄吧?他确实给臣瞧过病。他说,这些年臣的身体与在中丘时比,因为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主公的缘故,已经大有好转。但是,有些病根,是和尚无能为力的……” 石勒说:“咱们平日说他神僧圣僧,算是夸大其词了吧?” 张宾说道:“确实他的神通已经够出神入化的了,一般人称呼他‘神僧’、‘圣僧’一点儿也不为过。臣只是认为他不是凡人,但他还不是神。所以他不是万能的。比如他承认自己对一些百姓病痛也是无能无力啊。这更让臣下对他的诚恳、实在的品格由衷地敬佩!” 石勒“哦”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他告诉张宾,打算命令上党武乡家乡的父老们一起都来这里欢聚一下。 张宾说:“陛下这个主意不错,当年汉高祖刘邦也跟故乡父老宴饮过,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石勒说:“记得右侯给我讲过,高祖是回到老家沛县跟乡亲们一起摆宴喝酒,我是把老乡们邀请到都城来。我要改一改,哪能拾人牙慧、处处模仿呢?当年高祖还带着酒兴,豪情满怀地唱了一首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呵呵,我就别唱了。” 石勒派王阳带领士兵前去武乡老家邀请众乡亲。 王阳回来后把答应前来的人员名单念给石勒听,并说:“别人还好说,能来的都高高兴兴争着抢着要来参见陛下。唯独这个李阳,说原来跟陛下是邻居,年年跟陛下争沤麻的地方,互相殴打,他现在知道陛下当了赵王,他长短不肯来。他说跟陛下打过架,不敢来。” 石勒哈哈大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李阳是个勇士。当初因沤麻结恨,是平民之间的争执和恩怨,现在孤正准备兼并天下,怎会对一介平民怀恨在心呢?要取信于天下,岂能计较过去的个人恩怨?给他说,不用怕,让他来吧。” 于是,李阳跟随众乡亲,战战兢兢地前来都城参加宴饮。 众乡亲在石虎的陪同下,参观了襄国都城。大家对都市的繁华、宫殿的气派壮观赞不绝口。 大家还意外地见到了人人敬仰的“活佛”佛图澄,大家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纷纷感念佛图澄当年的救助之恩。 李老头说:“多少年不见你了,感谢你救治了我重病在床的老爹。” 老张头说:“当年武乡闹灾荒,如果不是你在庙门口施舍米粥给大家喝,恐怕这个村就都绝户了,谢谢你啊神僧。” 佛图澄微笑着向众人还礼。说道:“阿弥陀佛!普度众生,弘扬佛法,这些都是老衲应该做的。” 乡亲们按照家乡辈分、年岁列坐欢饮,回忆从前时光,叙述平生家常。 赵王石勒携王后刘二丫“闪亮登场”,众乡亲急忙跪倒磕头,按照事先礼仪官临时“培训”的礼数,向赵王石勒和王后刘二丫行礼。 石勒急忙说:“众乡亲免礼,请入座,酒宴开始。” 建国三年来,石勒一向严格禁止国民酿酒喝酒,这次显然是破例了。 然后石勒、刘二丫直接向李阳走去。跟李阳饮酒几杯后,挽着他的手臂笑着说“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意思是“孤家往日吃饱了你的老拳,你也尝够了孤家的毒手。” 刘二丫也笑着说:“你们也别忘了,我还给你们劝过架呢!” 石勒和李阳都笑了。 石勒当即在都城襄国赐给李阳宅第一处,并封他为参军都尉。 李阳战战兢兢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了。 石勒逐个跟乡亲敬酒,回忆以往在一起的旧事。 石勒说:“武乡是孤王的家乡,死后孤王的灵魂也要回到故乡,孤王在此宣布:免去故乡的三世课役。” 在场的老乡们当场就是一片欢呼:“不用缴税了!”“也不用服劳役了!”“全村都沾光了!” 张大爷对同桌喝酒的乡亲说:“赵王出生时红光满室,那天夜里我跟李老头都看见了,对吧老李头?” 老李头说:“那能忘得了吗?赵王家里出了多少怪事儿啊?那两年他家里长出了这么大个儿的人参,听都没听过啊!” 张大爷说:“村头来了好几个看风水、算卦的,都说赵王这家子风水好,将来一定要出贵人,这家子一定能大富大贵。那个时候,没多少人相信这个啊。” 石勒在另一个桌子上听到了,笑着说道:“算卦的哪里就算得那么准呢?哈哈,大家不要相信这个啊。” 石勒特别尊重宁驱和郭敬,把郭敬和宁驱奉为上宾,他说:“什么算卦的相面的,说孤王的家里出贵人等等,都不可信。唯有你们,才是孤王真正的再生父母啊,才是孤王真正的‘家’啊。没有你们,武乡能产生赵王吗?你们的救命之恩和多次帮助,孤王没齿难忘。知恩图报,是孤王该做的。给你们两家在襄国两处宅子,给你们的子孙安排高官厚禄,今后你们就尽管享受幸福吧。” 郭敬和宁驱急忙跪倒磕头:“感谢陛下天恩。当时陛下遇难,并不是我们救助的功劳,而是陛下洪福齐天,遇难成祥罢了。” 这次,石勒也特意邀请了茌平人师欢,石勒对师欢当年的照顾心存感激,并任命师欢为茌平县令。 而且,石勒常常想起他的引路人、结义兄长、老战友汲桑。石勒称帝后,改汲桑的家乡牧马村为汲桑村,并建筑宫殿,遗址在齐河县潘店镇(原大张乡)肖庄东,群众呼为桑上。 再说祖逖,好长时间跟后赵石勒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祖逖一直在暗中做着战斗准备。 祖逖的目标是收复中原,他不敢稍有懈怠,时时刻刻都在抓紧练兵积谷,准备“推锋越河,扫清冀朔”。正当祖逖准备渡河北进,完成统一大业之时,晋元帝听说祖逖在河南深得民心,屡建战功,怕将来不利于自己的统治,于晋太兴四年(公元321年)农历7月任命戴渊为都督兖、豫、雍、冀、并、司六州军事、征西将军,驻守合肥,以牵制祖逖。 豫州刺史祖逖认为戴渊是吴地人,虽具有才能和名望,但没有远大的抱负和远见卓识;而且自己披荆斩棘,收复河南失地,而戴渊却从从容容,突然前来坐享其成。祖逖当然心中怏怏不乐。偏偏这时又听到了王敦跋扈,与刘隗、刁协之间相互结怨,朝廷内部矛盾日益尖锐的消息,国家将有内乱,知道统一北方的大业难以成功,北伐的希望太渺茫了啊!祖逖受到很大刺激,引发了重病。 祖逖心力交瘁,忧愤成疾。于是,他把家眷安排在汝南大木山下。当时中原的士大夫都认为祖逖应该进据武牢,没想到他却把家属安置到了险要之处,纷纷劝阻他,但是他不听。 祖逖心中虽然忧愤,但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他抱病组织营建、修缮虎牢城。虎牢城北临黄河,西接成皋,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他担心城南没有坚固的壁垒,易被敌人攻破,特意派堂侄祖济(汝南太守)、汝阳太守张敞、新祭内史周闳等率众筑垒。营垒尚未修成,祖逖病危。 农历9月,他对侄子祖济说:“古时候,这个雍丘(今河南杞县)出了个杞人忧天的故事,咳!我今天虽然奄奄一息,日薄西山,但还是为我不能收复失地而心有不甘,是不是我也得了杞人忧天的神经病了呢?” 祖逖从床上拖着病体站了起来,对祖济吩咐道:“给我拿剑来!” 祖济说:“您体质这么弱,好好休养吧?” 祖逖说道:“没什么的,咳,不知不觉都玩枪弄剑一辈子了啊。佩剑可以说是我们的命根子,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他抚摸着心爱的宝剑,不明缘由地突然间便泪飞如雨。他说:“剑啊剑,你是否错跟了主人?是否我辜负了你的坚硬和锋利?剑啊剑,让你空等候了几十年的大好光阴。徒然跟着一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闻鸡起舞,跟着一个天下第一号荒诞的家伙击楫中流。仅有的一点儿萤火之光让你的寒光消失于暗夜之中,明珠暗投了吧?” 侄子祖济劝道:“伯父不必伤心。” 祖逖继续说道:“刘琨啊,原来老兄以为你是不幸的,现在看来,你跟老兄比起来幸运多了。你死于那些胡人之手,老兄我呢,却是死于咱敬爱的帝王的猜忌里啊。咳!在这荒鸡大叫,民不聊生的乱世之中,你我都做了太多的无用功啊,不信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咱们流血流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又将要拱手‘让’给敌人了! 剑啊剑,即便你是镆铘宝剑,又何必气冲斗牛呢?假如你以后忠奸不辨,是非不明,盲目地四处杀伐征战,难立寸功,徒有虚名,倒不如沉默,不如回归泥土之中沉埋吧!” 只听“当”一声响,宝剑在祖逖手中断成了两截! 次日,祖逖病死在雍丘(今河南杞县),终年五十六岁。 祖逖死讯传出,豫州人民犹如失去了亲生父母,痛哭流涕。谯梁百姓还自发为祖逖修建了祠堂,来纪念这位热爱祖国、热爱人民、不畏强敌、百折不挠的爱国名将。 晋朝廷追赠祖逖为车骑将军。 “老虎不在家,猴子就想充大王”。祖逖死后,王敦以为天下无敌,于是发动了叛乱。 四六、王敦叛乱 攻进建康 永昌元年(322年)正月,王敦举兵向建康进发,以诛刘隗为名并向朝廷上奏刘隗的罪状。王敦的死党沈充也在吴兴举兵响应王敦。 沈充(?-324年),字士居,吴兴人。《晋书?列传第六十八》说他:“少习兵书,颇以雄豪闻于乡里”。深得王敦器重,推荐他担任了参军,后来担任宣城内史。 王敦对朝廷不满,多次扬言要造反。沈充也多次提出过反对意见,但王敦反意已决,不听劝谏。 永昌元年(322年),王敦上表讨伐刘隗,沈充积极招募兵士响应,王敦任命他为都督,统率东吴军事。 沈充向王敦推荐同郡钱凤。王敦任命钱凤为铠曹参军,这二人都支持王敦反叛。 王敦大军开到芜湖时又向朝廷上奏另一位宠臣刁协的罪状。司马睿对王敦的行为十分愤怒,于是决意与他决战,要亲率六军与王敦对抗,并命令刘隗和戴渊回建康准备防卫王敦的进攻,又下令:不管是谁,只要斩杀王敦就可被封为五千户侯。 在朝中任光禄勋的王敦兄长王含闻讯赶紧悄悄去找丞相王导,他对王导说:“王敦已经反了,咱们也该考虑一下咱们的退路了。” 王导若无其事地说:“什么退路呢?” 王含说:“王敦造反,司马睿对王敦无可奈何,可是对咱这些在都城的同族同宗,扔一句话就能灭门啊!当今之计,咱们应该去投靠王敦,即便不找王敦,也该离开这里,躲藏起来。以免灭门之灾。” 王导摇了摇头,说:“我哪里也不去。” 王含说:“你功劳再大,当皇帝的不信任你,把你架空这还是轻的。如果刘隗、刁协在司马睿耳朵边儿加把柴禾,司马睿的火气大起来,就会要了你的命。还是赶紧逃走吧!世界上没卖后悔药的。” 王导看也不看他,一直保持沉默。 王含见王导意志坚定,便说了一声“我走了啊。”自己偷偷乘船投奔了王敦。 王敦在芜湖驻扎下来,是为了等候梁州刺史甘卓——本来说好同他一同进攻的。 王敦并没等来甘卓的大军,等来的是甘卓的参军孙双。 王敦张口就责问孙双:“甘卓怎么搞的啊?说好了一同进军,怎么等到现在又没动静了呢?” 孙双说:“甘将军派我来是让我转告大将军,还是算了吧。他不想跟朝廷对着干。也让我劝你赶快悬崖勒马吧。” 王敦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回去告诉老甘,让他马上带兵前来,共同举事。事成之后,我一定把他封为公爵。” 孙双说:“那我回去看看他是啥意思吧。”然后就回去了。 王敦也想得到湘州刺史司马承的支持,写信告诉司马承,让他担任军司,共举大事。但是被司马承严词拒绝了。 王敦左思右想,感觉自己若是起兵继续前进,虽然没有了祖逖那样的强势对手,但是背后有甘卓这样的老将,也可能会是自己的心腹之患啊。他见许诺给甘卓公爵之职,甘卓仍然犹豫不决,按兵不动,便让人叫来参军乐道融。 王敦对乐道融说:“你前往襄阳跑一趟,一定要设法说服甘卓,让他跟咱的大军共同起事我才能放心。” 乐道融应了一声就走了。 再说甘卓,这个人本来就是个犹犹豫豫,首施两端的大老头子。他对王敦的反叛行为一会儿赞成,一会儿反对。 开始王敦邀请他共同起事,他同意了。结果没几天就后悔了,就派参军孙双去劝说王敦不要起事。结果王敦让孙双告诉他共同起兵之后,给他个公爵,他又感觉那样挺好的,便又想跟王敦前去会师。 不料这时候湘州刺史司马承派主簿邓骞来劝甘卓反对王敦,支持朝廷。又让这个老头子犹豫起来。虽然邓骞多番规劝,但甘卓仍然不能决定立场。 这个时候王敦的参军乐道融来到了。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执行王敦任务的“使者”却是王敦的反对者。乐道融愤恨王敦目无君上,图谋夺位的行为,于是他背叛王敦,反而劝说甘卓与他合作,袭击王敦的根据地武昌。 甘卓听后终于有了主意,做出了决定:“命令参军司马赞派人通知巴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王敦叛逆,命令他们率兵讨伐;命令孙双负责到台城上报,并联络司马承和广州刺史陶侃,正式讨伐王敦。我将自领中军起兵向武昌进攻。” 甘卓宣布进攻武昌后,武昌百姓都大惊逃散,而朝廷接到甘卓反王敦的上奏后都十分高兴,并任命甘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荆州牧。 王敦派南蛮校尉魏义率军二万进攻湘州治所长沙,因长沙城城池不稳固而又缺乏军需储备,众人都十分恐惧,有人劝司马承放弃此城投靠陶侃或退守零陵或桂阳,但司马承坚持要婴城固守。甘卓写信给长沙城的司马承,建议采用围魏救赵的计策,由甘卓出兵沔口断绝王敦归路,借以解除长沙之围。但司马承劝他直接攻击王敦。 又赶巧了——这个时候,王敦也派人来跟甘卓求和,来的人是甘卓的弟弟甘昂。甘卓的老毛病又犯了——犹豫起来没完没了,在猪口驻军停滞不前,并且一直停了数十日静观其变。 王敦抓住战机,一直猛攻向前。 公元322年二月,被召还建康防守的刘隗回京时受到百官在道上欢迎。刘隗一身戎装,端坐在马上,意气洋洋,镇定自若。 刘隗入宫后与刁协要求司马睿因王敦叛乱应尽快诛灭琅琊王氏,但遭到司马睿拒绝。于是刘隗、刁协心生畏惧,他们心里清楚:司马睿不杀琅琊王氏,显然是为皇室留了一条后路,也充分说明司马睿铲除王敦叛乱的决心并不彻底。但是王敦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并且指明了就是来杀刘隗、刁协的,不管这理由是真是假,你说刘隗、刁协在此情况下,能不倒吸一口凉气吗? 王导为代表的琅琊王氏,当然不是傻子。在丞相王导亲自带领下,宗族子弟二十多人连续多日到皇宫门前请罪。 武城侯周凯正好进攻面圣,遇见王导。本来周凯就跟王导、王敦关系不错,所以王导就对周凯说:“我这一家老少百十口子,可就全托付给您了!” 周凯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走了过去。 周凯进宫后,交上自己的奏折,向司马睿奏道:“王敦虽然作乱,但是跟王导没有关系。现在王敦造反,臣恳求陛下不能连累无辜,不要牵扯到整个琅琊王氏,现在王导带领王氏子弟跪在宫门口好几天了,臣以为不应该让王导他们战战兢兢跪在宫门外这么长时间……” 司马睿说:“好吧,朕答应你就是了。” 周凯高兴地说:“圣上英明。” 等周凯走出宫门的时候,王导还带领着王氏弟子跪在宫门口。 王导怯生生地问道:“皇上怎么说的呢?您帮我们一家子求情了吗?皇上治不治我们的罪呢?” 周凯大概是想学习雷锋做好事,当无名英雄。便故意卖了个关子:“今年把乱臣贼子剿灭了,一定能够拿到斗大的金印挂在胳膊肘上。” 王导一听:这是什么话啊?着三不着两的——看来他周凯不给我王导帮这个忙啊! 你说你周凯也真是的,人家一家子,都心急火燎地期盼救星呢,这个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你却跟他们玩深沉,他们心里能不记恨你吗? 过了半天,皇帝下令了:“王敦造反,跟没参与叛乱的琅琊王氏无关。”让跪着请罪的王氏一族平安回家,不必担心受到连累。王导这才放下心来。 皇帝司马睿下令:“任命王导担任前锋大都督,戴渊任骠骑将军,周札为右将军、都督石头诸军事。”皇帝还命令王导、王敦的堂弟王廙(yi)去劝说王敦,但王敦不听,甚至留下王廙自行任用。 王敦一路没费多大劲儿,就打到了建康外围。 见王敦逼近都城,司马睿命令刘隗守金城,周札守石头城。司马睿亲自领军在城郊准备迎战。 王敦兵临石头城,打算进攻金城,打击刘隗。 部将杜弘对王敦说道:“听说刘隗训练了不少的敢死队员,所以我认为刘隗防守的金城不易攻克。我建议先攻石头城。因为周札对士兵少有恩德,大伙儿都不服他,这样石头城可能比较易于攻克,而石头城一旦被击破,刘隗就会退走。” 王敦听从了这个建议并进攻石头城(建康西边的军事要塞),果然周札主动打开城门投降。王敦因而占据了石头城。 司马睿一看王敦都攻进“家门口”了,也急红了眼。于是命令刘隗、戴渊、刁协、王导、周顗、郭逸和虞潭等率军大举进攻石头城,但不幸的是都被王敦大军打败。 太子司马绍是个智勇双全的人才,他得知诸军兵败后打算亲率部分将士去跟王敦决一死战,但在太子中庶子温峤的多次劝说下没有出战。 公元322年三月,王敦在石头城中拥兵自重,不入宫朝见司马睿,还放纵他的士卒四处抢掠。于是当地大乱,官员都逃走了,只余下安东将军刘超率众与两名侍中侍奉司马睿。这时司马睿一看大势已去,也只好脱下戎服,派使者向王敦求和。 这时,兵败的刁协和刘隗回宫见司马睿,司马睿流着泪对二人说:“两位爱卿,你们快点儿逃走去避祸吧,晚了恐怕朕也没法保护你们啊!” 这时候,刘隗和刁协也流着泪劝司马睿:“那圣上要多保重!” 皇帝也拨给了他们二人一部分人马保护他们逃走。 刁协因年老而不能骑马,又对人没有恩情,平时喝醉了,说不定骂谁。所以元帝指派卫兵给刁协当随从时,这些卫兵竟然全都推辞,没有一个“志愿者”。皇帝只能硬性指派了几个人护送刁协。所以刁协一行离开都城没多远,刚走到江乘刁协就被杀了,首级被送到王敦那里。后来司马睿得知刁协被害,马上秘密派出“暗杀小组”,后来将杀害刁协的凶手干掉了。 相比之下,刘隗逃跑还是比较顺利的,他带着几百人的队伍,携带着家属子女向北逃去,归顺了后赵。 司马睿此后便命令百官到石头城去拜见王敦。还任命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王敦一边假意辞让,一边继续攻破了建康。 既然朝廷失败,向王敦求和,本着“求和”的诚心诚意,司马睿只好同意王敦任意处置朝中大臣。 王敦责备王导说:“我早就说过,司马睿不靠谱儿,当年咱们就该按我说的,让司马睿靠边站,立个年龄小的当皇帝,那样他肯定比司马睿听话。你看看,你当初不听我的话,结果你我都受到排挤和牵制,导致了内乱,几乎让咱们琅琊王氏灭族。” 王导说:“咱们是做臣子的,是在保着司马氏打天下。不能有控制朝廷控制皇上的心理。也就是不能有不臣之心。我赞成你清除奸党,但不同意你扰乱朝纲。” 王敦说:“我争论不过你,但我从来就佩服敬重你。你说吧,让我清除谁。” 王导说:“是你带领大军杀了过来,要求‘清君侧’的,你自己看着办。” 王敦说:“主要人物刘隗归附石勒了,刁协也被杀了。现在其他有威胁的就是戴渊和周凯了。戴渊我是一定要杀的,至于这个周凯是该重用还是该杀掉,因为过去跟咱的关系不错,我还拿不定主意,你说,这个周凯可以重用吗?” 王导不置一词。 王敦继续问道:“那就是该杀掉他了?” 王导想到了前段日子,在宫殿门口面对着自己茫然无助的表情,周凯事不关己,超然物外的潇洒神态,就觉得这人可恶。但是王导不喜欢杀人,所以他还是沉默以对。 王敦说道:“好吧,那我就杀掉他们了。” 王导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王敦下令,杀掉了戴渊和周凯。 可是没过几天,王敦弄来了最近一个时期的奏章,王导在清理过程中,发现了周凯写给皇帝的奏章,奏书里边言辞恳切地请求皇上不要因为王敦造反,就牵连到王导等琅琊王氏其他无辜人员…… 王导一下子傻了。半天才哽咽着说:“我虽不杀伯仁(周凯的字),伯仁却因我而死啊!我在迷迷瞪瞪中犯了大错误啊。”他痛哭流涕,悔恨不及。 从此,“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便成了一句成语。 王敦见太子司马绍勇敢而又有谋略,而且受到朝野上下的一直拥戴,感觉这个人,将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王敦于是打算给他安个不孝的罪名废了他。以免日后阻碍自己专政。 于是,又一次宾客聚集一堂的时候,王导故意说司马绍不孝的故事,而且说:“这是温太真(温峤的字)说的。他做过东宫率,后来在我手下做司马,很了解太子的情况。” 一会儿,温太真来了,王敦摆出威严的样子,问温太真:“皇太子为人怎么样?” 温太真回答说:“小人无法揣测君子。” 王敦气急败坏,想用自己的威力逼迫温太真顺从,就再次两眼放火地逼问道:“你说!太子哪里有点儿好呢?” 温太真大概也听到王敦散布太子不孝的言论了,这时他还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太子深谋远虑,不是我这样见识短浅的人所能理解的。但是从按照礼法侍奉双亲来说,太子可以说是非常孝顺。” 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说:“是的,温太真说的对。”使得王敦废掉太子的图谋无法得逞。 王敦随意任免百官及军队领导,影响数百人,但决策朝令夕改,只是随心而作。 四月,王敦回到武昌,但仍遥控朝政。后来自己加封自己宁、益二州都督。 甘卓知道王敦得胜并杀害周凯等人后,又得到王敦命令台城假传的圣旨。旨意说“皇上害怕甘卓攻击武昌会逼王敦劫持皇帝”。于是甘卓决心撤回襄阳。都尉秦康和乐道融劝甘卓分兵截断彭泽湖口,断绝王敦在武昌和建康两批军队的接触支援,让王敦士众自动离散。但甘卓十分坚决,断然拒绝。 同时,攻打长沙的魏义手下捉住了司马承派出城去求援的周该和周崎,魏义向周崎说王敦已击败朝廷军队,主掌建康朝政,而甘卓亦已回襄阳,援军不会再来,要周崎去劝降,瓦解军心。周崎假意答应但却和城中人说援军快到,鼓励继续坚守,最终遭到杀害,周该亦被拷打至死。 及后魏义攻击转猛,又将王敦送来的朝廷文书射入城内,城内的人知到朝廷战败都十分惆怅和惋惜。两军攻守一百多日后,衡阳太守刘翼战死,士卒死伤很多。最终长沙城被攻破,司马承被活捉。 魏义又以槛车送司马承和舂陵县令易雄到武昌,王廙(yi)受王敦之命在押解途中杀害了司马承。易雄被押到武昌后仍然意志高亢,从容镇定。王敦反倒敬畏他言辞刚正,将他释放。但王敦不久还是派人将他暗杀了。 甘卓到襄阳后,家人都劝他防备王敦,但甘卓不听,命手下士兵解甲耕作,每听到别人劝他防备王敦的谏言都会大怒。 襄阳太守周虑受了王敦的密令,假称湖中有很多鱼,要甘卓将手下士兵都派去捕鱼。随后周虑领兵来到甘卓寝室袭击甘卓,并将他杀死,斩下头颅送交王敦,又杀害了甘卓的几个儿子。后来王敦任命自己的心腹周抚代替甘卓的位置。 王敦掌握朝政后,四方的朝贡大多都进了他的府第,同时将、相、州、牧的任命皆由他掌握,所任用的都是他的亲信或琅琊王氏的族人。同时又以沈充和钱凤为谋主,对这二人是言听计从。又任用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等人,更纵容沈充等人胡作非为。王敦堂弟王棱多次劝谏王敦,却遭到王敦暗杀。 由于朝政大权在握,王敦得意洋洋。生活更加荒淫无度。每当酒后就用如意敲打着唾壶(痰盂),高声吟诵曹操的诗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声音高亢,神情激昂。可是被他敲坏的唾壶数不胜数,坏了一个又换一个。 身边的美女也是如此,厌倦了一个再换一个。 他的属下因而劝谏他,说:“您这样乐此不疲,把身体都搞垮了。再这样贪图美色,将更加影响您的贵体安康。” 没料到王敦却非常痛快地说:“这很简单!”于是随即打开大门、侧门,一下子把家中数十名婢妾放了出去,任凭她们爱去哪里去哪里。当时的人们对此都十分惊异和赞赏。 这样,一个不是皇帝的大将军王敦把持着朝政,一个身为皇帝的司马睿却成了傀儡。 司马睿忧愤成疾,公元322年十一月初十,元帝病死。 十一日,由太子司马绍继位。实行大赦,尊生母荀氏为建安郡君。历史上称为晋明帝。 晋明帝即位后,跟王敦又展开了新的斗争。 给读者的话: 如果读者对此书感兴趣,收藏就是最大的支持。现在点击量不小,但是收藏数还是很可怜啊。拜托各位了! 四七、三州易得 一宾难求 得知晋朝大将祖逖的死讯,后赵君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赵王石勒任命桃豹为豫州刺史,命令桃豹抓紧机会去夺取这几年祖逖从后赵手中夺走的地盘。 晋朝廷任命祖逖的弟弟祖约接替了祖逖的豫州刺史、平西将军职务。但是祖约没有驾驭军队和治理地方的才干。而且见利忘义,吃喝玩乐。没有宽阔的胸襟和远大的抱负。 前几年从范阳率领家族百十人前来依附祖逖的李产,看到祖约玩物丧志,对他的亲友们说:“因为北方战乱不断,所以咱们千里迢迢来此投奔祖逖避难,希望能够保全宗族。但现在观察这个祖约,发现这个人志趣很不正常。所以我建议,咱们应该早作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归故乡算了。” 于是,李产率领子弟几十人离开豫州回到了范阳。 桃豹调集军队,向河南发起攻击,逐渐占领了襄城、城父,又将谯城团团围住。豫州刺史祖约抵挡不住,只好撤退到寿春。 石勒派部将石良攻打兖州。晋刺史檀斌贝奋力迎战,被石良杀死。将军李矩因为军队溃散而逃回京都。 东晋兖州刺史郗鉴,被石虎大军所逼,只得退至合肥。 于是,徐、兖、豫三州的大多地方,又被石勒后赵占领。 王敦之乱爆发,石勒得知,更是喜不自胜。刘隗带领家属兵丁几百人投奔过来,石勒大加赞赏,石勒马上任命刘隗为尚书右仆射,对这种人才给予重用。 刘隗透露说:“兖州刺史徐龛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本来是晋朝泰山太守,后来晋朝派他攻伐周抚,因不满朝廷赏罚不公,他投降了咱们赵国。后来他杀了几名咱赵国将领,又欲投降晋朝,司马睿厌恶他朝三暮四,没有同意。他害怕腹背受敌,就将妻子儿女送给赵国做人质了。可是,陛下相信他就真的一心一意归附咱赵国了吗?” 石勒疑惑地说:“怎么了?他还是反复无常吗?” 刘隗笑了,说道:“说来真可笑啊,去年他又向晋朝递降表了,重新提出归降晋朝……” 石勒一听大怒,马上命令石虎:“只知道这个小子讨厌,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最他妈的讨厌。你带领四万兵马,马上把他给我灭了。” 石虎很轻松地攻下了徐龛的老巢泰山,活捉了徐龛。马上派人把他送到襄国交给赵王石勒处置。显然石勒对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恨之入骨,石勒命人把徐龛装到布袋里,用棍棒痛打一顿,然后从襄国百尺城楼上丢了下来。 石虎把徐龛送往襄国之后,就着手处理俘获的3000士兵问题。他派手下士兵在野外挖坑,准备把徐龛的3000士兵统统活埋掉。 不料突然有人来到石虎面前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求个情,看在老衲面子上,就饶了这些士兵吧!” 石虎一看,正是赵国的大和尚佛图澄。便问道:“神僧怎么也到了这里呢?” 佛图澄说:“老衲最近在咱们赵国转了一大圈儿。这几年咱们赵国的地盘不断扩大,我也不断四处走动,尽量把佛法传播到全国各地。并在各地又新建了一些佛寺佛塔。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老衲请求将军放了他们。” 石虎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向那些俘虏们说道:“你们跟着徐龛死命抵抗,让我损失了不少的好兄弟。本来我想为那些与我朝夕相处、跟你们作战战死的弟兄们报仇,活埋了你们。现在突然之间来了这个让我钦佩的活佛神僧替你们求情,我只好同意。你们想活命的,赶紧感谢这位神僧的救命之恩吧!” 3000多人的俘虏一齐跪倒,含着热泪感谢佛图澄的救命之恩。 石虎当着佛图澄的面,让这些俘虏自由选择出路:愿意加入石虎队伍的留了下来,愿意回自己老家的,放他们回去。 把这些士兵都安排完了,佛图澄突然对石虎将军说:“你先忙着吧,估计一会儿赵王的命令就下来了,要让你们回襄国参加一个葬礼……” 石虎大吃一惊,问道:“谁去世了呢?” 佛图澄低下头,沉痛地说:“咱们的大执法、百官僚首。” 石虎“哦”了一声。 佛图澄说:“谢谢石将军刚才给了老衲一个薄面,救了几千士兵的性命。老衲还要去冀州去处理点儿事情,要先行一步了。” 石虎跟大师佛图澄告别之后,果然,两个时辰之后,襄国传令兵来到,让石虎他们回师襄国参加大执法张宾的各种殡葬仪式。 石虎不由得心中暗暗钦佩佛图澄:“真乃神僧啊!”,于是下令安抚好当地百姓之后,全军撤回。 再说佛图澄,他为什么要去冀州呢? 因为冀州此时已经暴雨成灾。 连续十几日的暴雨,让冀州平原变成了一片汪洋。 佛图澄把禅杖往水里一丢,就形成了一叶扁舟,佛图澄一跃而上。扁舟好像懂得主人的心意,稳稳地载着主人,向着冀州方向飞驰而去。 佛图澄细细观察着冀州的形貌,判断着如何才能让冀州大地云散雨收,洪水退去。 突然间他眼前一亮,心头的那扇窗豁然开朗:“哦,原来是南宫塔即将倒塌毁掉啊!还好,老衲来得还算及时,还有救。” 南宫的普彤塔始建于东汉永平十年(公元67年),坐落于冀州,即现在的河北省南宫市。普彤寺是河北乃至全国最早的寺庙,它比号称“中国第一寺”的洛阳白马寺的建寺时间还早一年,距今已有1900多年的历史。 汉明帝刘庄随其父光武帝刘秀被王莽追杀时,曾在南宫驻跸,并在大风亭下对灶燎衣、吃饭歇息。刘秀对儿子刘庄说:“此地真是风水宝地啊。”结果经过此风水宝地之后,刘秀一改往日狼狈逃窜,被人追杀的尴尬境遇,走上了纵横中原,事业逐步强盛的顺景。于是,天竺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在回洛阳途中,明帝刘庄命令他们在南宫大风亭附近修建佛塔,是为南宫普彤塔…… 佛图澄来到已经严重倾斜的普彤塔下边,见很多普彤寺里的和尚们一筹莫展地冒雨站在塔下,眼睁睁地看着佛塔慢慢地倾斜、慢慢地将要彻底垮塌掉。 正在这危急时刻,佛图澄赶到了。他二话不说,挥起禅杖使劲往塔身上一顶,嘴里念叨着:“你可一定站直了,千万别趴下!倒了南宫塔,淹了冀州洼!老衲决不让你倒下!”。 说来也怪,这倾斜着的宝塔在佛图澄面前也很乖,突然之间一下子就又恢复了“立正”的姿势。 普彤寺里的众僧,一下子欢呼起来,然后齐刷刷跪倒在雨水里,说道:“感谢神僧,感谢神僧!” 佛图澄笑着说:“好了,南宫塔只要不倒,这冀州地面的洪水就不会泛滥成灾了。这十五天的雨也该停了吧?” 众僧茫然地看着雨蒙蒙的天空,心里说:“阴雨绵绵了这么些天了,你说让它停下他就停下吗?” 但是,说话之间,雨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然后大家更奇怪的是,洪水真的也在快速的退去,没一个时辰,冀州大地基本恢复原貌。 将近1700年过去了,南宫的普彤塔依然傲然挺立在燕赵大地,这里一直流传着“倒了南宫塔,淹了冀州洼”的民间故事。 永昌元年(322年),后赵大执法张宾因病去世。石勒亲自来到张宾家中,放声大哭。悲哀嚎啕之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石勒追赠张宾为散骑常侍、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谥曰景。 石勒的眼前总是一幕幕回放着张宾在世时的情景:从张宾提剑军门大呼请见开始来投奔,期初未受到重视,到屡次建议百发百中而成为石勒智囊团的谋主。真是“机不虚发,算无遗策”。毫不夸张地说,成就石勒基业的奠基人,张宾的功劳是最大的。 到他后来受到石勒重用,担任右长史、大执法,封濮阳侯之后,官高爵显,位冠僚首,却又时时处处谦虚谨慎,虚怀若谷。始终保持低调。百官不分职务大小,只要造访他,他都能成诚心以待。肃清百僚,不拉帮结派,在朝堂则直言敢谏,言必有中。出了朝堂则能清廉自首,爱护百姓。这样的好官,怕是难找第二个了啊…… 下葬时,石勒依依不舍,送张宾灵柩送到正阳门。他望着远去的灵车,泪流满面,对左右随从说:“老天爷难道不想让我成就事业吗?为什么夺走右侯这么早啊?” 此后石勒以程遐为右长史,让这位国舅接替了张宾之位。一旦程遐等大臣说话、谋略跟石勒心意不能想通,石勒就牢骚满腹,大骂这些僚属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张宾的。 石勒感叹说,“右侯你早早地离开了,让孤王与这帮蠢材一起共事,是你的原因还是老天爷的原因呢?这样对待对待孤王真是太残酷了啊!”然后就整天大哭。 张宾墓的遗迹有二处,即内丘县铁顶墓和南和县张宾墓。 1.内邱铁顶墓 内邱铁顶墓,在内丘县城南,相距十二里,铁顶墓村东侧,西依京广铁路,墓主是后赵右侯张宾,相传墓顶用铁汁封灌,故曰“铁顶墓”,现今墓高4米,南北长52米,东西宽43米,上有44棵古柏,四季青翠,村以此名。墓主张宾未投靠石勒前,曾在中丘(今内邱西约20里)王刘渊帐前任都督,有政绩,深受中丘人敬重,死后中丘人可能葬其衣冠为墓,曰衣冠冢,具体如何有待进一步考证。 2.南和张宾墓 南和张宾墓,位于南和县西十二里张相村东南,原墓呈长方形,南北长40米,东西宽30米,占地面积1200平方米。张宾墓原有封土和墓碑,在1956年全国第一次文物普查时确认为张宾墓,并被列为邢台地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惜1965年时张宾墓封土被挖与地平,墓碑移作均济闸砌墙,残留文字“勒亲临哭之,张宾,张宾!天何丧其早也!”清晰可读。在挖土时出土大量红砂石残片,据考察是建墓时留下的石料残片,墓室还在深处,有待进一步挖掘考察。 给读者的话: 喜欢本书,就多多收藏和推荐吧,这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和支持。 四八、温峤潜伏 明帝暗访 晋明帝司马绍即位后,大赦天下。采用明暗两手对付操控朝政的王敦。表面上装“孙子”,继续听任王敦为所欲为,即位之初便重用王导、郗鉴、陶侃、温峤等一班旧臣。背地里却是后娘打孩子——暗使劲儿。操练士兵,培养选拔武将,集聚粮草,积极准备战胜野心家王敦。 晋明帝任命温峤为侍中,把温峤作为自己的心腹。但是有些大臣有意见——因为温峤当年受刘琨之托前来江南劝进的时候,他的母亲拉着他的袖子不肯让他冒险前来,是他果断抽出宝剑斩断袖子,跟母亲洒泪而别的。所以这些人就以此为借口说温峤不孝。 晋明帝替温峤说了一大筐好话,说温峤是为了国家大局,才毅然决然跟母亲分别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终于让这些患了“红眼病”的大臣通过了提拔任用温峤的方案。 但是后来当温峤得知母亲在并州去世的消息,下定决心要前往吊丧的时候,这帮挑剔温峤不孝的大臣,又开始阻挠了,说你温峤不能为了尽孝,就丢了君臣大义。“孝”应该为“忠”让路。真是正说反说都是他们有理儿!这事最后经皇帝裁决,到底没让温峤前往北方。 官职升上去了,但是由于朝政主要控制在王敦之手,所以,公务并不繁忙。加上温峤妻子亡故好几年了,所以他自由自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尤其是夜晚,喜欢到船上赌上几把,试试手气。 不过作为一个多年的将军和文臣,在赌桌上他的手气往往很“臭”。所以他经常赌输。甚至有的时候输得很惨。结果赌资一输个干净自然就回不了家。这个时候债主就一个劲儿逼着他:“小子,输了干吗往船头跑呢?马上还清赌债,还不清的话,你想跑?没门儿!” 温峤不慌不忙地说:“干嘛逼人太甚呢?欠债还钱,我想法给你就是了。” 债主们一个个冷笑着说:“你穷的就快剩一条小短裤头儿了?拿什么来还啊?吹牛皮不上税啊。” 温峤笑着说:“我自然有办法,大家看着啊。我一喊,就有人来帮我。” 那些债主们从鼻子里“哼”一声,说道:“呵呵,深更半夜的,谁能来帮你啊?就算你小子有本事,随随便便喊几声,老天爷就给你从天上掉馅饼了吗?那就快着喊吧,别磨蹭了!” 温峤站在船头上,大声喊起来:“元规(庾亮的字)!元规!我又赌输了,人家扣住我,不叫我回家了,你快来赎我吧!” 话音未落,果真有人应声:“元规在此,温太真(温峤的字)不必惊慌。”话到人到。就见不远处有个仆人给庾亮提着灯笼,乘着附近的赌船一起赶了过来。庾亮为温峤付清了所有赌债,温峤也就可以脱身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次。 这天,温峤在建康街头,意外地遇见了失散多年的姑姑和表妹。姑姑了解到温峤这些年在京城混得不错,还是个大官僚,很是高兴,当即央求他:“因为战乱我们一大家子都走散了。以后我们娘俩就依靠你了啊!嗯……还要想着,给你这位表妹找个人家吧,都快20岁了,还没成婚呢,让人着急。” 温峤看了一眼姑姑身后的那位年轻女子,颇有几分姿色。便说:“咳,好女婿实在难找啊,你看像我这样的怎么样呢?” 他的姑姑说:“在这种战乱中能够活着就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指望找到像你这样的人呢?” 过了几天,温峤告诉姑姑:“已经物色了一个人家,我看门第还算可以,女婿的名声官职都不比我差。哦,这个给你,这个玉镜台是他的聘礼。” 温峤的姑姑高兴地说:“谢谢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对儿新人拜过天地之后,新郎掀开新娘的盖头,只见新娘拍着巴掌笑着说道:“我早就怀疑你说的新郎是你自己,现在一看果然是你个老东西。” 温峤笑着说:“我说了啊,好女婿实在难找啊,没有比我更好更合适的了。这个玉镜台还是当年跟姨夫(刘琨)攻打刘聪时候的战利品呢!” 婚后两口子十分恩爱甜蜜。 这个时候,晋明帝任命温峤为中书令,开始让他参与机要。 可是正当温峤顺风顺水之时,有个人受不了了。他就是大将军王敦。他在把持朝政时,最不放心的就是人才。他看出温峤是个人物。所以一看司马绍重用他,就感觉很危险,怕的是司马绍有了温峤等人才辅佐,让司马绍这小子如虎添翼,不好控制。 干着急不是办法啊。王敦身边的“臭参谋”钱凤告诉王敦:“如果你对温峤不放心,何不把他弄到您身边呢?这样,上策是有可能让这个人才为我们所用。中策是让他保持中立,谁的忙也不帮。下策是来了之后,随时可以监控他,不听招呼的话随时还可以干掉他。”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王敦。于是王敦向朝廷“建议”,其实就是向朝廷下令:“朝廷应该立温峤为王敦的左司马。”于是司马绍不得不下旨任命温峤担任王敦的左司马。 令王敦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温峤来了之后竟然对他王敦十分“温”顺恭敬,而且还不断为王敦出谋划策,没过多长时间,就成了王敦的心腹。而且跟王敦的原心腹钱凤处的关系也很好。王敦对温峤十分信任。 王敦发觉这个皇帝司马绍越来越托大,大有放弃傀儡、不当傀儡的企图。王敦很后悔自己上次太优柔寡断,没有对这些司马氏斩草除根。也后悔没有称帝坐上龙椅。咳!都怪自己心太软,听了堂弟王导的。不过现在后悔可能还来得及。 于是,王敦加紧了谋权篡位的步骤。先是写上表让朝廷征召自己。司马绍明知他是贼是强盗,也要假装欢迎啊!只得下诏征召王敦。又给王敦加黄钺、班剑武贲二十人,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等等特权和优厚待遇。 这样王敦大军“顺理成章”开到姑孰(今安徽当涂,晋时军事要地)时,司马绍派侍中阮孚杀牛备酒犒劳王敦,但王敦却称病不见,只派钱凤接受、应付了一下而已。不久王敦自封扬州牧。 王敦的侄儿王允之深受王敦喜爱,经常跟随着王敦。 一次王敦在夜里与钱凤、温峤、王允之几个人一起喝酒。王允之酒量小,没喝几杯,就说自己喝多了,王敦便让他到里间自己的床上去睡。 王敦则与钱凤、温峤继续商讨叛逆篡位的事儿。 王敦说:“这个司马绍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全怪你这个温太真,给我捣乱,要不我早就把他的太子废掉了,他也就当不成皇帝了。” 温峤说道:“在大将军您的面前,谁有本事敢说是您的对手啊?司马家的人都是小儿科,根本不在话下。” 钱凤说道:“太真说的对,司马氏不足为虑。现在首先要处理掉的是周札、周嵩、冉曾、公乘雄几个司马绍的心腹。把司马绍的羽翼剪除了,即便他是个凤凰,也飞不起来了。” 王敦说:“有道理,去年我是心太软,只杀了周凯等很少的几个人,真后悔没多杀几个人,这次再起事,就不能心慈手软了。” 温峤说:“当时我和朝中大臣在一起议论大将军,我说大将军起兵攻打建康是有道理的。你猜猜周凯怎么说?” 王敦把眼一瞪,说道:“那小子肯定没好话。” 温峤说:“这次你冤枉他了。他说‘皇帝也不是圣贤,怎么能没有过错呢?’不过后边的话他说的就不中听了。说即便皇帝有过错,大将军也不该起兵如何如何。” 王敦说:“临杀他的时候,还是骂骂咧咧的呢,也算是一条汉子吧。” …… 当然,这个时候的王允之并没有睡着,他听到了王敦等人企图叛逆的全部秘密。这个时候,他也害怕了,心想:“这个敦叔虽然十分喜欢自己,可是偷听了他叛逆的阴谋,也是要被杀头的。”怎么办呢?哦,只有装喝醉,最好醉的人事不省。于是他马上呕吐大作。 钱凤、温峤走后,王敦要去睡觉了,才猛然想起床上还躺着自己的侄子王允之:图谋叛逆的秘密让这小子知道了,这还了得!于是提着宝剑就过来要杀王允之。 等王敦走近床边再看王允之,只见他鼾声如雷,呕吐得满脸都被沾污了,枕头、衣服、被褥上吐了一大片。于是王敦以为他己醉得不省人事,也就不再怀疑,便悄悄将宝剑入鞘,没有杀他。 过了两天,王允之向王敦提出要回建康,王敦同意了。 王允之见到了当时在朝中任廷尉的父亲王舒,立即将王敦的图谋告诉了父亲。父亲王舒于是与王导一同报告司马绍,暗中作好准备。 此时王敦集团继续为篡位作准备,如周札一族在当时十分强盛,共有五人获封侯,是最大势力的江南士族,王敦因而十分忌惮周氏。王敦于此时患病,钱凤劝他铲除周氏,王敦同意。他们杀死了周札、周嵩、冉曾、公乘雄等一干司马绍的心腹。 太宁二年(324年)王敦以兄王含为元帅,与沈充、钱凤等率兵五万进攻建康,晋朝廷当时以五千户侯悬赏斩钱凤,以三千户侯悬赏斩沈充。 夏五月,王敦假借皇帝诏命,将其子王应拜为武卫将军,其兄王含拜为骠骑大将军。 这个时候,偏偏王敦的病愈来愈严重,于是他矫诏让养子王应(实际是王含的儿子)任武卫将军,作为自己副手,又任命王含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钱凤一次问王敦一旦他身故,是否应一致拥戴王应,将所有事交给他。 王敦说:“今天做的是非常之事,不是一般人可以担当的。王应年少,不能担当大事。我死了以后,上计是停止叛乱归顺朝廷;中计则是退守武昌,拥兵自守;下计则是谋反动乱,颠覆朝廷。” 钱凤却认为下计才是最好的计谋,便与沈充决定在王敦死后发动叛乱。 不久守备京师的丹阳尹一职出缺,王敦首先想到的是让温峤担任此职,以便监控朝廷的动向。 临行前,温峤想到在他走后这个臭参谋钱凤肯定说他的坏话。于是,温峤故意装醉,与钱凤对饮一杯时,钱凤行动稍慢了一点儿,温峤一拳打到钱凤脸上,并破口大骂钱凤:“你是他娘的什么东西啊?我敬酒你竟敢不喝!” 王敦一看温峤喝醉了,连忙将两人劝开。 第二天送走了温峤,钱凤对王敦说:“这个温峤去了京师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咱们不能过分信任他。” 王敦不以为然,说道:“昨天他喝醉了,才得罪了你,你不应该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说他的坏话。”弄得钱凤张口结舌,有口难言。 温峤回到建康后,随即向司马绍报告了王敦的图谋,然后与庾亮一同策划讨伐王敦的计划。 王敦得知温峤背叛,大为恼怒,于是以诛杀温峤等奸臣的名义再次起兵,并扬言要亲自拔掉温峤的舌头。晋明帝遂封温峤为中垒将军、持节、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以抵抗王敦。 六月,王敦将举兵向京师进发。司马绍知道王敦病重的消息后,一方面派人去问候王敦,又向大臣询问王敦的起居。另一方面微服到芜湖观察王敦的营垒。 明帝暗地探得王敦将要起兵这个消息,于是骑着巴滇骏马微服出行,到王敦驻地芜湖,暗暗观察王敦营垒,绕着他的驻地转了一大圈子,然后悄悄离开。 王敦军营有个站岗的士兵看见了两个人往军营四处偷窥,怀疑穿着平常百姓的明帝并不是平常人,于是去向王敦报告。 这天,王敦白天睡觉,梦见太阳绕着姑孰城而转,受惊而起。心中暗暗思忖道:“这必定是黄胡须的鲜卑奴来了。”因为明帝的母亲荀氏是燕代人,明帝状貌类似外族人,胡须和头发都是黄色的。恰巧士兵来报告说有两个百姓从军营一带骑马过去了,看着似乎不像是平常的老百姓。 于是王敦赶紧派五个骑兵去寻找、追赶明帝。 明帝司马绍走到一个旅舍前边,见到一个在旅舍前卖饭的老妇人。他急中生智,给了她一些珠宝,还送给她一把七宝鞭。对她说:“一会儿后面有骑兵过来后,问有没有看见两个人骑马过去的时候,你就把这根鞭子送给他们看,说是一个黄头发的人给你的,他走了半天了。” 马拉粪时,明帝从旅舍里取了冷水,倒在马粪上。 然后明帝和亲兵飞驰而去。 四九、王敦败亡 石勒钓鱼 明帝刚走,王敦派的追兵就赶到了。他们来到明帝刚停留的旅舍前面,见有一位老妇人正在那里坐着卖饭,便下了马向老妇人打听:“见到有两个骑马的人从这里经过吗?” 老妇说:“是有两个人从这里过去,他们走了半天了,恐怕已经走远了。他们在这里吃了点儿东西,就走了。哦,对了,有个黄头发的小伙子还给了我一个鞭子呢,很好看的鞭子啊,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鞭子。”说着,从口袋里把明帝给她的七宝鞭掏了出来,递给士兵们看。 这几个士兵接过七宝鞭,看到上面镶嵌了好几十颗珠宝,亮晶晶的,煞是好看,几个人轮流把玩着,欣赏着,看了好久,后来感觉东西再好,也不能归自己,便恋恋不舍地交还给老妇人。 有个士兵看到了不远处的马粪,便说:“咱们过去看看吧,如果马粪都凉了,就说明人早已经走远了。” 他们走了过去,有两个人还发扬了“不怕脏”的精神,用手摸了摸,说道:“嗯,马粪确实凉了。 他们肯定过去半天了。” “咱们追也不会追上的,就回去算了。” 几个人只得失望而归。明帝就这样逃脱了追捕。 六月二十七日,明帝司马绍进行了战略部署。任命司徒王导加大都督、假节,领扬州刺史;以丹杨尹温峤为中垒将军,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城;以光录勋应詹为护军将军、假节,督朱雀桥南诸军事;以尚书郗鉴行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以中书监庾亮领左卫将军;以尚书卞壶行中军将军。征召平北将军、徐州刺史王邃,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祖约,北中郎将、兖州刺史刘遐,奋武将军、临淮太守苏峻,奋威将军、广陵太守陶瞻等还朝护卫京师。 明帝的信任和重用,调动了王导的工作积极性。他向明帝司马绍献计说:“王敦这一病,已经好几个月了。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更是王敦将士上下皆知的事情,咱们现在一齐称说王敦已死,一是鼓舞我军士气,二是可以让叛军丧失战斗意志。” 司马绍高兴地说:“哈哈哈,这一招高明,就这么办。” 一时间,京师里到处都在传言大将军王敦已经病死。这时候,王导带领京师琅琊王氏子弟为王敦举行了隆重的丧礼。 司马绍在宫中说:“王敦已死,朕现在宣布:下诏讨伐王敦的党羽。” 于是晋朝将士上上下下都以为王敦已死,士气空前高涨。 王敦接到司马绍讨伐王敦党羽的诏书后大怒,但因病重而不能领兵,于是马上命令:以诛杀奸臣温峤为名号,以王含为元帅,带领钱凤与冠军将军邓岳、周抚领兵攻向建康。 王敦反叛之前试探性地询问记室参军郭璞起兵的吉凶。 郭璞(276年—324年),字景纯,汉族,河东闻喜县人(今山西省闻喜县),东晋著名学者,既是文学家和训诂学家,又是道学术数大师和游仙诗的祖师,他还是中国风水学鼻祖,著有《葬经》。 郭璞毫不讳言,当即回答说:“大将军起兵将一事无成。” 王敦很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么你再算算我的寿命如何呢?” 郭璞说道:“根据刚才的卦象来看,大将军起兵则寿命不长,但是如果回到武昌,寿命则不可限量。” 王敦怒不可遏:“那你知道你的寿命如何?” 郭璞毫不迟疑,当即答道:“我的小命儿就在今天中午结束。” 王敦喊了一声:“来人,把这个逆贼给我押走。” 中午时分到了,果然有两个士兵押解着郭璞往外走去。 郭璞问道:“这是去哪里行凶呢?” 士兵答道:“南岗头。” 郭璞说:“必是两棵柏树下面。” 两个士兵走到南岗头一看,果然有两颗柏树。 两个士兵刚要行凶,只听郭璞说道:“树上还有个很大的老鸹窝呢。” 两个士兵看了半天,也看不到老鸹窝,说道:“不会有吧?” 郭璞说道:“肯定有,你们再仔细找找啊!” 两个士兵又找了半天,才看到了层层叶子之间藏着的一个大老鸹窝。 后来,晋明帝得知郭璞被害的经过,很敬佩他。想为郭璞建坟立碑,但尸首已找不到。他的亲人、朋友献出了保存的郭璞衣冠,葬在玄武湖畔。这便是郭璞衣冠冢的来历。 七月初一,王含水陆并进,领五万兵到江宁南岸,逼近建康,京师人心惶惶。 温峤率军移驻北岸,并烧毁朱雀桥,令王含不能渡过秦淮河攻击。 王导向王含写信向王含劝降,但王含没有回复。 七月初二,明帝司马绍亲率诸军出屯南皇堂。并在夜里招募壮士,派将军段秀和中军司马曹浑等率一千勇士夜间渡过秦淮河,趁叛军立足未稳,进行了突袭,取得了初步胜利。 清晨,后续主力部队跟随先头部队在越城突然向王含大军发动攻击,大破王含军,并斩其前锋将领何康。 此时的王敦,身在姑孰,一颗心却始终牵挂着建康的战事。 士兵来报:“朝廷大军在越城击败王含元帅……” 王敦闻听大怒。他对养子王应说:“我那都是战无不胜的士兵啊,怎么会吃败仗呢?咳!一个个都说是将军啊,元帅啊,听起来真他娘的好听,打起仗来,才知道真他娘的窝囊。还是我去吧,我要亲自领兵,再度拿下建康城!” 他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但因病重乏力却无法起身。只好哀叹一声。 王应说:“一时失利而已,父亲不必担心。” 王敦嘱咐王应说:“我看这次胜负难料。胜算太少。我的病越来越重。我死后,你们应该先设置文武百官,然后在处理丧事……” 王应说:“父亲放心,你一定能够康复的。” 士兵再次来报:“钱凤、邓岳率军攻打建康,与司马绍亲自率领的军队多次交战,我军无法对抗,节节失利……” 王敦还没听完,就气得吐了一口鲜血,不一会儿便气绝身亡。享年五十九岁。 王应冲外边喊了一声:“来人,把他的尸体装殓起来,准备发丧。” 这时,谋士诸葛瑶对王应说:“不可。现在大将军归天,我们千万不可发丧,如果派出去的大军得知大将军去世的消息,那么他们一定不肯尽心出战。” 王应疑惑地问道:“那么这具尸体应该怎么办呢?” 诸葛瑶说:“不如就地掩埋。弄个草席,把尸首包裹起来,再埋在屋中。不但不能发丧,还要假装快乐,让士兵们尽管去攻建康,等到占领京师,然后再发丧不迟。” 王应听从了这一建议:暂不公布王敦死讯,用席子包裹王敦尸身,外面涂蜡,埋在议事厅中,然后和诸葛瑶等人日夜纵酒淫乐。 议事厅中,下面是老将军慢慢腐烂的尸首,上面是歌舞宴饮的不孝子侄和大不敬的部下。 前任宗正虞潭在会稽自发组织义军讨伐王敦叛军。初九,沈充率万余人与王含等将领会合,在陵口修筑营垒。 十六日,刘遐、苏峻等率精兵一万人到达京师。明帝连夜接见慰劳他们,赏赐鼓励将士。 义兴人周蹇杀了王敦所任命的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将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台驱逐出寿春。 二十四日,王含率军渡水来攻。护军将军应詹率领建威将军赵胤等率军迎战,未能取胜。王含军到达宣阳门。北中郎将刘遐、苏峻等从南塘横向截击,大破王含军。刘遐又在青溪击破沈充军队。 王含一看大势已去,于是在二十五日,烧毁营垒连夜逃走。 二十六日,明帝得胜回宫,宣布实行大赦,但是王敦的忠实走狗除外。明帝分别派遣诸将继续追剿王敦党羽残余势力,派庾亮跟苏峻率军追击沈充,温峤跟刘遐率军追击王含、钱凤。 王应和父亲王含准备投靠王含的堂弟荆州刺史王舒和江州刺史王彬。 王含对王应说:“大将军(王敦)平时和王彬的关系很一般,而你却想去投靠他?” 王应说:“是的,这才是应该去的原因。王彬在别人强大的时候,能够坚持不同意见,不趋炎附势,这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到了看见别人衰败、危急时,就一定会表示同情。王舒稳重守法,怎么能按意料之外的做法办事?” 王含不听他的意见,王应也没有坚持,于是两人便一起投奔王舒。王舒果然把王含、王应父子沉入长江。 王彬听说王含、王应会来,暗地里准备好了船来等候他们。但是他们最终也没来,王彬深感遗憾。 王敦尸首被起出,焚毁他的衣服并斩下头颅示众。钱凤到阖庐洲时投奔周光,被周光杀死。 沈充兵败回到吴兴,逃亡的时候迷失了道路,误入他的故将吴儒家,吴儒把沈充诱骗到屋内夹墙,笑着说:“哈哈,抓住你了,我就成了三千户侯了啊!” 沈充曰:“我劝你不要贪图什么三千户侯之类的高官厚禄。如果你以过去的情谊保护我,我家定当给你厚报。如果你受利益诱惑,杀了我,你将招致灭族之祸!” 吴儒不听沈充的劝解,执意杀死了沈充,并将首级传到京师。与王敦的头一同挂在朱雀大街上,向平民展示。后来王敦的尸首都没有人敢收葬,最后在尚书令郗鉴的建议下才让王敦家属收葬。 后来沈充之子沈劲确实将吴儒一家灭族了。 至此王敦之乱正式结束。 王敦覆亡后,王敦各党羽都被追捕,但琅琊王氏并未被牵连,如王导等人甚至还获得加官晋爵。朝廷论功行赏,封王导始兴郡公,食邑三千户,赐绢九千匹,进位太保。又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特殊礼遇,王导推辞不接受。 朝廷论功行赏,封丹杨尹温峤为建宁县公,尚书卞壶为建兴县公,中书监庾亮为永昌县公,北中郎将刘遐为泉陵县公,奋武将军苏峻为邵陵县公,食邑各一千八百户,绢各五千四百匹;尚书令郗鉴为高平县侯,护军将军应詹为观阳县侯,食邑各一千六百户,绢各四千八百匹;建威将军赵胤为湘南县侯,右将军卞敦为益阳县侯,食邑各一千六百户,绢各三千二百匹。其余将士封赏不等。 冬十月,以司徒王导为太保,兼领司徒,应詹为平南将军、都督江州都军事、江州刺史,刘遐为监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庾亮为护军将军。下诏申明:对王敦叛乱的胁从者一律不再追究。 苏峻凭着协力平定王敦之乱有功获得封赏,并且威望渐渐增长,军事力量也日益强大。但同时苏峻也越来越骄傲自满、妄自尊大,并慢慢对朝廷产生了异心,最终导致了后来的苏峻之乱。 王敦之乱期间,东晋集中应付内斗,对于北方后赵的侵扰都没有力量去应付,导致后赵在这一期间夺取了东晋的大片土地。 石勒早就对曹嶷拥兵自重不满,趁东晋无法顾及北方之时,命令石虎率领步兵、骑兵四万,进攻曹嶷于广固(山东益都县西北)。曹嶷部下东莱太守刘巴、长广太守吕披相继投降,曹嶷也只得投降,被石勒杀死于襄国。 这个一向杀人不眨眼的石虎要将俘虏的曹嶷士兵和百姓三万人尽数活埋。新任命的青州刺史刘征说:“赵王任命我来当刺史,是要治理人民的,你现在要把人杀光,那还要我这个刺史做什么?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石虎这才留下男女七百口与刘征。于是,青州郡县完全归于后赵石勒。 石勒派将兵都尉石瞻,攻取东晋的下邳(江苏睢宁县西北)、彭城(江苏徐州市)、东莞(山东沂水县)、东海(山东郯城县北)等郡。又派司州刺史石生,攻杀前赵河南太守尹平于新安(河南新安县),破垒壁十余所,掠五千户而还。这下可好,捅了前赵的马蜂窝。不过,前赵后赵早晚必有一战,自然是无法避免的。 很显然,后赵王石勒从东晋的内乱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外边的敌人不可怕,身边的敌人更需在意,不得不防。于是,他对他建立的赵国以及襄国的治安加强了戒备,并且不断亲自查访。 当时后赵的宫殿已经建成,开始有出入门户的限制。 有一个胡人喝醉了酒,骑马闯入止车门。 恰好这个事被石勒发现了,石勒大发雷霆,厉声斥责宫门卫队小队长冯翥。 石勒对冯翥曰:“君王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当今政令畅通传于天下。宫禁之地更应该严格执行!刚才这个骑马的人随随便便闯入宫廷,你怎么也不查问清楚就让他进来了呢?” 冯翥惊惶恐惧,忘了忌讳,连忙跪下对石勒说:“刚才这个是个醉酒的胡人骑马冲进来,我虽极力呵斥禁止他,但他十分蛮横,简直没法和他交谈,他就强行冲进来了。” 因为后赵王石勒本身就是羯族,是胡人,所以他建立后赵,明确胡人为国人,并且施用刑法非常峻刻,特别忌讳“胡”这个字眼。 跟随在石勒身边的记室参军徐光教训他说:“大胆冯翥,忘了新的法令忌讳这个词了吗?” 冯翥更加惶恐,说:“情急……急……之下,说……说错了话,死罪死罪。” 石勒却笑着说:“哈哈,胡人本来就难以和他们言谈。恕你无罪。” 石勒法外开恩,饶恕了冯翥,不再追究。 冯翥赶紧谢恩:“谢陛下不杀之恩!” 夜间石勒还要微服出行,检视察看各营帐守卫。 这天夜里,石勒独自来到永昌门,向守门人提出要出城。 守门人不认识石勒,说:“城门早就关了,要出城,只有等天明了开了城门才能出去。” 石勒说:“你是看门的,做不了主吧?找你们的守门官,肯定让我出去。” 守门人一指,说:“那边坐着的就是我们的守门令王假。” 石勒说:“我过去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假的,说话管事儿不。” 石勒走过去,深施一礼,说道:“大人是这里的守门令吧?俺家里有点儿急事儿,需要现在出城一趟,请守门令大人给以方便。” 守门令王假看了一眼石勒,并不知道眼前站立的人就是赵王。说道:“城门日出而开,日落而闭。定时开关,这可是赵王严令。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明天开城门后才可以出城……” 石勒说:“大人啊,可俺确实有急事啊。”说着他从随身布包里拿出几根金锭和几匹绸缎递给守门令王假请求出门,说,“一点儿意思,请笑纳。” 永昌门守门令王假把脸一沉,说道:“好小子,你胆子不小啊,竟敢贿赂本官,这是罪过一;违反禁令黑夜要出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罪过二。来人啊!把这个人给我绑起来。” 话音刚落,就上来几个守门兵士拿着绳子要把石勒捆绑起来。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就见一群士兵陪同一位将军赶了过来。守城门的士兵赶紧停手。 守门令王假认识这位记室参军徐光,赶紧跪下行礼。 徐光说:“你们真是狗胆包天啊,知道你们要捆绑的人是谁吗?这是咱们的赵王啊。怎么?还不赶紧赔罪吗?” 王假及手下的守门兵士大吃一惊,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称死罪,说道:“不知赵……赵……王驾到,多有冒……冒……犯,罪……罪……该万死!” 石勒看了他们一眼,啥话也没说,就跟着徐光和卫兵回宫了。 王假及一帮守门士兵一见赵王离去了,大概是吓破了胆,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王假及手下守门人一夜惴惴不安。总担心这个杀人魔王随时派人来要了他们的小命儿。 但是这一夜竟然平安无事。 第二天,王假刚办完交接班,准备回家休息,突然接到一道赵王圣旨,要他立即进宫面见赵王。 王假当即两腿发软,几乎栽倒。 但是王命不可违,害怕也得去啊。临行前,他让手下去告诉家人:“到晚上如果不见我回家,就准备棺材吧,肯定是小命玩完了。” 来到宫殿门外,宫门太监让他进殿。 王假进得殿来,慌忙跪下磕头:“罪臣王假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勒说:“卿何罪之有啊,免礼平身吧。” 王假说:“谢陛下。” 石勒对记室参军徐光使了个眼色,徐光说道:“王假接旨。” 王假慌忙又跪下。 徐光说,“赵王旨意:查守门令王假忠于职守,特任命为振忠都尉,赐封关内侯。” 王假惊喜不已,赶紧磕头,说:“谢陛下洪恩!”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这“钓鱼执法”的行为是否就是从赵王石勒这里开始的。 五十、石勒怀柔 赏罚分明 不仅仅“钓鱼执法”这种做法是石勒发明的,而且还有好几种“发明”都与石勒有关,比如“黄瓜”、“考试”、“皇土炒指”以及“钱钱饭”(即榆钱饭)等。 这天下午,石勒举行朝会。负责处理胡人、汉人纠纷的门臣祭酒支雄、王阳向赵王石勒禀告说:“启禀赵王殿下,据昨夜巡防查夜的军人报告,有些居民住家户夜间受到了抢劫,他们只知道是‘国人’(胡人)所为。目前这些住户正在清点受到的损失。” 石勒建立后赵,效仿刘渊、刘聪的“胡汉分治”制度,也就是“一国两制”。匈奴贵族刘渊建立汉国,设单于左辅、右辅,专门治理胡人。所谓胡人即泛指北方诸少数民族。其子刘聪继位后,进一步健全胡汉分治制度,以子刘粲为大单于,设左、右辅,各管六夷10万落,每万落置一都尉;另设左、右司隶,专门治理汉人,各管20余万户,每万户置一内史,共43内史。其实质是依靠和利用匈奴及其他胡人贵族压迫汉人。 羯族首领石勒建立后赵,也设内史专门治理汉人,另置大单于镇抚百蛮。后赵王石勒抬高羯族地位,称为“国人”。严禁称“胡”,凡带有“胡”字眼的物品都要改名。虽然石勒严禁胡人欺凌汉族官僚地主和百姓,但实际并无收效,有时汉族高官也不能幸免。 石勒说:“尽快找到案犯,如果实在找不到案犯,也要给予这些被劫居民一定的赔偿。” 支雄、王阳说道:“遵命。” 石勒说:“徐光呢?” 下面半天无人应声。 石勒说道:“牙门将军王波听令:你带领十个宫廷卫士,把徐光给孤王找来。” 牙门将军王波答道:“是。”便出去了。 石勒问道:“襄国郡守何在?” 襄国郡守樊坦走向前来,跪下答道:“臣襄国郡守樊坦见过赵王殿下。” 石勒一看樊坦,浑身上下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鞋帽,感觉这家伙太不讲礼貌,来见赵王时还这么“朴素”到极致,令人气愤。 石勒便大声斥责樊坦,他劈头就问:“樊坦,你为何衣冠不整就来朝见孤王?” 樊坦慌乱之中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随口答道:“这都怪昨夜羯胡强盗们不讲道义,把我家的衣物都抢掠去了,这样一来,我家里穷得叮当乱响了。害得我只好这样衣衫褴褛来朝见赵王。”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胡”字,犯了禁,急忙叩头请罪:“臣慌乱之中,忘了忌讳,罪臣该死。” 石勒见他知罪,也就不再指责,反而笑着说:“孤王的规矩是给那些凡夫俗子们制定的,跟你这样的老书生无关,平身吧。” 樊坦赶忙说道:“谢殿下不杀之恩。” 石勒说道:“作为襄国郡守,要把襄国的治安治理好,这次孤王知道是‘国人’干的‘好事’,你又是刚上任不久,就不追究你了。郡守的家里都被抢劫了,你说窝囊不窝囊啊?” 樊坦羞愧地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朗声说道:“臣谨记殿下教诲,把襄国城的治安治理好。” 石勒又问:“霍浩在吗?” 霍浩出列,向前奏道:“臣霍浩聆听殿下训示。” 石勒说道:“你是右常侍,又兼任着劝课大夫,平时应该带着典农使者朱表和典农都尉陆充,一齐到各郡督促视察。同时核定户籍、劝课农桑。鼓励老百姓多开垦土地、多种粮食,对每年收获最多的老乡要封爵为‘五大夫’以示表彰。对那些不重视农业的,甚至破坏农业的郡守、太守、地方豪强,一定要革职拿问、严厉制裁。” 霍浩答道:“是。” 正在这是,牙门将军王波进殿,向石勒禀报:“启禀殿下,臣已经找到记室参军徐光了,他也跟着过来了,只是中午喝多了,还没醒过酒来,现在还在殿外马车上躺着呢。” 石勒一听就火了:“孤王早就下令,为了节约粮食,禁止朝廷上上下下酿酒卖酒喝酒,尤其不能耽误国家大事。这个徐光违反禁令,孤王看在他是初犯,平时对朝廷还算忠诚的份上,就给予从轻发落吧:把他的记室参军免掉,让他当个牙门将军在宫廷值守吧。” 石勒接着说道:“从今天起,将牙门将军王波提升为记室参军。定时对朝廷的九品官员进行评定高低优劣,同时朝廷还要开始设立秀才和孝廉,建立经过经策考试,选拔秀才和孝廉的制度。” 王波赶紧跪下谢恩。 石勒召见大臣后例行“御赐晚膳”,特邀王波、樊坦、王阳、支雄、石虎、程遐等臣僚一同吃晚饭。 石勒先陪大臣们喝了一杯绿茶,然后令御厨上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 赵王石勒与大臣们边吃边谈。 石勒对樊坦说:“因为国人和汉人杂处,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所以要治理襄国治安,你要跟王阳、支雄将军们携起手来,共同管理,恰当处理国人跟汉人的各种纠纷。” 王阳、支雄和樊坦都诺诺连声,点头称是。 石勒对王波说道:“以后在各郡都要设立学官,负责当地的教育工作,当然每个郡也要设立学校,每郡学校招收一百五十人,要经过三次过关考试,才能毕业,为朝廷治理国家培养后备人才。你要不断到襄国城里的宣文、宣教、崇儒等十多所小学去转转,督促孩子们用功学习。孤王有空的时候,也要去这些小学还有太学,亲自考问学生对经义的理解。” 王波答道:“是。” 于是,“考试”就这样被石勒等人发明出来了。虽然大家都说到了隋朝才有了科举考试制度,但是应该说石勒是当之无愧的考试制度的先行者。 石勒对石虎说道:“你那个小儿子石斌,长得虎头虎脑,孤王非常喜欢他。你把他送到宫里来吧,让他跟孤王的那些孩子一起跟着孤王来热闹吧。没事了逗逗这些孩子,也很有趣。” 石虎说:“是。看着这些美味佳肴,臣想到一件喜事。” 石勒赶紧问:“什么喜事儿呢?” 石虎说:“原来殿下不是让大家带着烤干的面条块儿行军打仗吗?在这个基础上,跟随咱们军队打仗的一个火头军发明了一种‘炒面条’,就是把原来的面条在干土里炒一炒,吃起来很香,而且存放时间长。以后咱们行军打仗不管走多远,不管时间多长,咱们都不怕跟敌人消耗时间了。” 石勒、石虎的军队带有北方游牧民族善骑射、善于千里奔袭的特性,所以在行军打仗时一天能走数百里,有时战况紧急时,没有时间安锅造饭,士兵就得挨饿。为方便士兵生活,便设法给士兵带干粮,起先是带蒸、煮的面食,有时带在身上几天吃不完,就腐烂、长毛变了质。石勒就想了个办法,让人们把面和好后,擀成厚厚的饼,然后切成手指大小的面条块儿,用水煮熟了再上火烤干,这样带起来就方便多了。 后来,石虎手下的一个火头军试着用干土磨成粉,用铁锅将干土滚沸后再来炒这个面条,炒出来居然很有特色,不仅携带方便,而且吃起来也香脆可口,特别经过一段食用,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药用价值,带着这个食品,无论走多远,只要常常吃一点,士兵就不会出现不服水土,呕吐、腹泻等不良症状。为此石虎将这个火头军提拔为粮草官,以表对他这项改革的肯定。 后来石勒坐了皇帝后,将对他做皇帝出过力的人、物都加以分封,为个食品也在分封之列,可是,那时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叫什么呢?因外形象人的手指,又是用武乡的土炒制的,武乡是他出生的地方,他认为这是上天让这片黄土来扶助他安立天下,于是就给这个食品分封了一个名字,叫做“皇土炒指”。 从此“皇土炒指”这个武乡独有的民间食品就在武乡一带流传下来,并渐渐流传在周边的各县。只是后来为了叫起来顺口,慢慢地,人们省略了“皇土”二字,只称为“炒指”了。这个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特色食品——武乡“炒指”,在抗日战争中,也曾发挥重要作用,老百姓常常做好“炒指”送给八路军战士,成了八路军的救命食物,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贡献。 石勒哈哈大笑:“好啊,这个炒面条发明的好。如果早发明几年,咱们在长江边上就不会水土不服,死那么多人了,也许早就打过长江去,把晋朝司马氏斩草除根了呢!哈哈哈……” 大臣们也都笑了起来。 石勒又指着一盘胡瓜,故意考问樊坦:“爱卿知道此物什么名称吗?” 胡瓜,是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 樊坦看出这是石勒故意在考问他,便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回答道:“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 石勒听后,笑着说道:“哈哈,很好,那咱们以后就叫它黄瓜了。” 自此以后,胡瓜就被称做黄瓜,在朝野之中传开了。到了唐朝时,黄瓜已成为南北常见的蔬菜。 大家吃饱喝足了。 樊坦临走时,石勒又喊住了樊坦,给了他钱三百万。 樊坦问道:“干嘛给我这么多钱呢?” 石勒说道:“这是给你的车马衣装钱啊。” 樊坦说道:“不,我不要,我不能要。” 石勒便笑着说:“既然是昨夜羯贼抢了去了,那么今天就该由羯贼偿还给你。理当如此,你应该收下。” 樊坦说:“那是臣一时失言,殿下已经赦免了臣。” 石勒说道:“把这些钱收下,孤王才能赦免你。” 樊坦这才收下了。 像这样的处理,执法而不拘泥于法,通情达理,缓和了紧张的局面,也收揽了人心。 石勒跟樊坦走到宫门口,看到了值守的新任牙门将军徐光。 只见徐光怒气冲冲,一脸怨恨的面容。见了石勒,却装作没看见,扭了扭脸。 石勒说道:“真是狗胆包天啊。” 石勒发怒道:“来人!把这个徐光囚禁起来!” 卫士们把徐光押起来,刚要离去,石勒又说道:“慢着!看看他这个不服气的样子,不能光是囚禁他,还是连同他的妻子儿女们一起都囚禁起来吧。” 五一、刘岳被俘 石斌获救 处理完徐光的事情,石勒打算回后六宫歇息。 不料刚走几步,就听王波追上来说道:“启禀殿下,右长史程遐求见。” 石勒停住脚步,说了一声:“让他过来吧。” 程遐过来就要施礼,石勒摆了一下手,道:“免礼平身吧。” 程遐说道:“谢殿下!” 石勒问:“什么事儿呢?” 程遐说:“有几个战事加急信件:一是北羌王盆句除背叛了咱赵国,改投刘曜了……” 石勒说:“这个好办,派大将刘宝攻打他,教训他一顿再说吧。” 程遐说:“第二个事儿是晋朝都尉鲁潜(271年十一月—345年九月)由于对晋朝不满,连同他控制的许昌一并归降了咱赵国。” 鲁潜墓志于1998年四月被发现,由于他的墓志记载了曹操墓所在位置的相关信息(墓在高决桥陌西行一千四百廿步。南下去陌一百七十步,故魏武帝陵西北角。西行卌三步,北回至墓明堂二百五十步)。从而成为考古的一个焦点。 石勒说:“鲁潜主动归降,弃暗投明,不用刀兵相见,咱们就得到了许昌城,这是好事儿啊。” 程遐说:“第三个事儿是臣下的一点儿建议。”他凑近石勒耳边悄悄说道,“邺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中山公石虎占据在此。他仗着自己功高,日渐骄横,咱们不得不防。解决的办法是,让世子石弘取而代之,在邺城守卫,与殿下所在的襄国城相呼应,以备各种不测……” 程遐作为石勒的舅子,世子石弘的舅舅,在张宾死后当上了百官僚首,总是害怕失去自己到手的地位,更是殚精竭虑为将来的外甥石弘考虑,一心急着清除以后自己掌权的绊脚石。他感觉石虎有可能是他跟石弘当权之后最大的威胁。所以想早点儿去掉这块最大的心病。 石勒稍加思索,说道:“这个主意虽好,但是眼下正是用兵之际,四处攻伐主要还是要依靠中山公石虎,所以这样的安排要从长计议……” 程遐说道:“嗯,臣明白了。还有一件事儿,是……臣……” 石勒说道:“有什么事情就大胆说出来,别这么支支吾吾的。” 程遐说道:“嗯……臣想说的是……徐光,他可是个人才啊,殿下应该慎重处理……” 石勒哈哈大笑:“你这么说就对了——这个徐光,论才能,可能比你都要高出很多。但是孤王要求的是,人才也要懂规矩,甚至越是大才越要守规矩!” 程遐点了点头,也只得罢了。 公元325年三月,北羌王盆句除背叛后赵,改换门厅投附前赵,石勒派大将刘宝袭击盆句除,一举战胜盆句除,俘获三万多人,牛马羊百余万头。 前赵主子刘曜赶紧派中山王刘岳反击,刘曜也屯兵富平以为声援。刘岳攻击刘宝并大获全胜,刘宝被杀,后赵损失兵员六千余人,其余都成了刘岳的战俘。 公元325年四月,大将石生屯驻洛阳,不断骚扰河南。晋朝内史、祖逖的侄子祖济被俘,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军队在数次交战中失利,军中又缺少粮食。情况紧急之下,由于距离晋朝廷太远,远水不解近渴,两人便派出使者向前赵投降。 前赵主子刘曜派出中山王刘岳率领一万五千人,赶往孟津,另派镇东将军呼延谟率领荆州、司州两万马步兵自崤山、渑池往东,想与晋朝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对石生形成夹击之势。 刘岳攻克孟津、石梁两大营垒,斩获石生士兵五千余人。并且将石生包围在金墉。石生急忙向石勒求救。 石勒派中山公石虎率领马步兵四万余人,夺取成皋关,与刘岳大战于洛阳西部。 两军对垒,双方就进行了一场射箭“比赛”。双方射出的弓箭铺天盖地、犹如一场骤雨。刘岳不幸被流矢射中左肩膀。前赵军队,一看主帅受伤,失去斗志,于是纷纷溃败逃亡。刘岳匆忙命令所部退保石梁。 石虎乘胜进击,将石梁城层层包围,并构建战壕、寨栅,断绝城内粮草通道。 刘岳将士被围十余天,粮草用尽,军士只得杀马解决粮食问题,等待援军到来。 呼延谟得知刘岳被围,便向石虎发动突袭,不料想石虎早有准备,从容击败了呼延谟,并将呼延谟杀死,杀得呼延谟手下将士四散奔逃。 刘曜亲自率领国中精锐步骑兵五万人前来,欲救刘岳出重围。 刘曜大军走到八特阪,遭遇到石虎派出的大将石聪。刘曜命令前军将军刘黑前去交战。可能是刘黑大军士气正旺,而石聪大军人困马乏的原因。石聪大军三万人不堪一击,被刘黑所部杀个屁滚尿流。石聪只带领几千人逃了出去。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不可思议了。 刘曜打了大胜仗,便往前乘胜进击,到达金谷,刘曜命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 当夜夜半三更,刘曜睡梦正酣,突闻帐外人喊马嘶。刘曜翻身坐起,大喊一声:“来人!出什么事儿了?” 帐外士兵应声而入:“启禀陛下,发生什么事情,属下还不得而知,可能是石虎军队劫营了吧。” 过了一会儿,前军将军刘黑前来禀报:“陛下,末将调查清楚了,刚才并没有发现石勒石虎军队前来偷袭的事情,只是有两个士兵慌里慌张地在恶梦中四处狂奔,引起军营内部惊慌失措。末将已将那两个无事生非的士兵斩首,陛下不要担心,继续安歇吧。” 刘曜心中极为恼怒,却没再说什么,就安歇了。但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了。就这样熬了下半夜。 第二天,刘曜升帐,主要是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但只见他手下的一个个主将都萎靡不振,毫无斗志。 前军将军刘黑说道:“天一明,末将进行了初步统计:昨夜骚乱共造成1100多人受伤,死亡15人。关键是后半夜大多军士都没法休息了,都害怕石勒大军当真前来攻打。” 刘曜的儿子、临海王刘俭说道:“可不是吗,如此一折腾,谁还能睡安稳啊?” 刘曜一想:“以这样的精神状态还要去跟石虎叫阵啊?肯定救不了中山王刘岳,还有可能把自己这支军队葬送掉。咳!刘岳啊,你好自为之,听天由命吧,别怪寡人无情无义,寡人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于是他果断下令:“放弃救援刘岳的计划,部队迅速后撤!” 刘曜带领大军撤到渑池,并在渑池驻扎。 没想到无独有偶,夜里刘曜的大军又是无缘无故自相惊扰,自相践踏。你说怪不怪? 刘曜懊丧腌臜透了,干脆将大军撤回首都长安。 刘曜大军就这样劳而无获地回归长安,但是他们的主将、皇帝刘曜却带着宫廷卫队住在长安近郊的一个小山村里把自己封闭起来,过了几天痛哭流涕、痛定思痛的日子。 刘曜望着暮春时节散落的野草花,心情格外沉重。 他想:老天爷啊,您把朕扶上了这个皇帝宝座之后,宠爱了短短几年的时间,现在怎么突然之间就想放弃呢?朕这个君王做错什么了吗?当年您帮着朕娶上了自己的梦中情人羊献容,得到了人人垂涎欲滴的皇帝宝座,可以说是江山美人到手,鱼跟熊掌兼得,也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近年来,羊献容辞世,股肱之臣游子远、呼延谟等人撒手而去。剩余的唯一的一个强将刘岳寡人倾尽全力想要保全却力不从心。 唉!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寻思道:莫非自己建立的赵国气数将尽了吗? 心上人的离去,一个个得力干将的丧失,难以挽救的残局……一齐涌上刘曜的心头。悲从中来,凄凄惨惨,不可抑制,于是他在荒郊野外,身着一身白衣,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刘曜在山野一直悲悲切切、痛哭流涕了七天之后,才怏怏回到长安皇宫中。 六月,在围困了刘岳将士一个多月之后,石虎发动猛攻,一举攻克石梁城,生擒前赵主帅刘岳及其将佐八十余人,氐、羌兵士三千余人。石虎将这些俘虏尽皆押送襄国。并活埋其士卒九千多人。 大将石虎有个儿子石斌,很招石勒喜欢。石勒特意让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陪他的孩子一起住到后宫,跟他共享天伦之乐。没想到这孩子这天忽然暴病身亡。 宫中太医、太监、宫女们束手无策,在悲哀中不知不觉过了两天,石勒也悲痛欲绝。忽然石勒一拍大腿,说道:“孤王听说虢太子死后,扁鹊后来使他死而复生。大和尚佛图澄,不正是扁鹊再世吗?王波,你快去请他来,他这个圣僧肯定有办法。” 王波刚走到净土寺门口,就见圣僧佛图澄领着法和、法首、法常等几名弟子迎了出来。 佛图澄微笑着对王波说:“将军是来找老衲去宫中救人的吧?走!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咳,这个刘岳真是可怜啊——他跟他的将士们都饿成了皮包骨,还要跟石虎将军决战呢。他们垂死挣扎,哪里还有力气啊?一个个都成了咱们赵国的俘虏了!” 记室参军王波、还有佛图澄的弟子法和、法首、法常等人,一听这话都大吃一惊——不仅仅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嘿嘿,这些小和尚也摸不着头脑。 王波问道:“圣僧如何得知石虎将军已经活捉了刘岳呢?” 佛图澄说:“从老衲的手掌里看到的啊!不但老衲能看到,这几天吃素的普通人和日常斋戒的人都能从老衲的手掌中看到石虎活捉刘岳的过程。” 王波说:“我这几天一直吃素了,那么我也有这这种眼福了?” 佛图澄说:“那就过来瞧一眼吧——你看老衲手掌中抹上了麻油和胭脂,就能看到远方的人和事。你看,这个浑身捆着红麻绳的人,就是刘岳。他身边的这位将军,你肯定认识了,他是……” “啊,石虎将军!”王波惊叫起来。 佛图澄点了点头,笑着说:“这是石虎他们刚刚大获全胜,擒住了刘岳。咱们的赵王,终于不用再忧虑河南的战事了。” 王波带着佛图澄师徒来到宫中。 佛图澄走近石斌的“尸体”。他向空中一伸手,于是一无所有的两手里不知怎么有了一根杨柳枝,然后他手持杨柳枝,开始合掌诵咒。众人都紧张地屏息不动。 过了许久,只见石斌呻吟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瞅着众人,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 石斌就这样在佛图澄的神医“妙手”下死而复生。 王波高兴地对石勒说道:“恭喜赵王。圣僧救活了石公子,确实大功一件。另外,臣还要向赵王禀奏另一件大喜事。” 石勒惊异地看着王波,说道:“圣僧功德无量,辛苦了。还有什么大喜事呢,王波快说!” 王波说道:“刚才圣僧让臣从他的手掌中看到了千里之外的战况:石虎将军已经生擒住了刘岳,我军大获全胜!” 石勒高兴地一拍几案,大声说道:“有圣僧协助,是我赵国之幸,是我石勒之幸!孤王有个想法,想麻烦圣僧,不知当讲不当讲。” 佛图澄哈哈一笑,说道:“赵王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石勒说道:“以后孤王还要多多劳烦圣僧照顾孤王的孩子们,就把这些孩子都送到圣僧所住的净土寺里去吧。把这些孩子都交给圣僧,孤王最放心了。” 佛图澄说道:“可以!” 石勒高兴地说:“将这几个幼子送到佛寺中养活,每到四月初八佛祖的诞辰,孤王都要亲自到寺里用香汤浴佛,为儿子们许愿。那以后可就给圣僧添麻烦了。” 佛图澄说道:“赵王不必客气,老衲随时欢迎赵王到佛寺礼佛。” 再说东晋那边。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本来想依靠刘曜、刘岳共同攻击石生、石虎,不料想他们找的靠山这么不可靠!现在他们一看大势已去,郭默、李矩抛妻弃子,匆匆逃奔建康,其剩余的将士,有的逃走,有的投降后赵。于是,东晋、后赵两大势力反复争夺的司州、豫州、徐州,兖州等地,又归入后赵,两国以淮水为界。 当司徒王导和建宁县公、前将军温峤共同进宫面圣,打算向皇帝汇报上述战况的时候,皇帝司马绍正在抱着宠妃宋袆(袆,音灰)的纤腰,欣赏着宋袆的笛子独奏和宫女们的歌舞。 宋袆,国色天香,善吹笛子,乃石崇妾绿珠之女弟子。曾经是王大将军(王敦)的爱妾。王敦之乱平息之后,司马绍得到了宋袆这一天生尤物,自然如获至宝,每日爱不释手。 王导和温峤都发现,皇帝的体质已经每况愈下了。 见王导、温峤两个爱卿上朝见驾,司马绍不慌不忙,他让两位爱卿坐下,共同欣赏宋袆的艺术表演。 果然,宋袆不愧为绿珠的高足弟子,吹起笛子来,时而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时而飘飘悠悠,犹如长空漫舞…… 听了两支曲子之后,司马绍让爱妃宋袆和宫女们退了出去。 温峤简单介绍了一下跟石虎后赵军队作战的结果。司马绍听后大失所望,但是他又明白,自己偏居江南一隅,平日的思想就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的。因为北方的胡人军队不好惹啊! 司马绍冲温峤说道:“既然咱们晋朝战场上总是失利,那么你说说,我的前代司马氏是怎么完成了全国统一的呢?” 这么临时加载的一个“考试题”,竟让司马绍曾经的恩师温峤“先生”弄了个大红脸。他支支吾吾,竟不知如何作答,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给读者的话: 因家中有事,前段时间更新不及时,特向读者致歉! 五二、明帝短命 庾亮执政 关键时候,姜还是老的辣。年轻人不得不服啊!司徒王导头脑就是转得快,他挺身而出,几句话就替温峤解了围,消除了君臣之间的尴尬局面。 王导站起来,从容奏道:“温峤年轻,还不熟悉这一段的事,请允许臣为陛下说明。” 王导就一一叙说晋宣帝司马懿开始创业的时候,受魏文帝曹丕重用,后来为了夺权,寻机诛灭皇族曹爽和曹操的女婿、吏部尚书何晏,还杀了太尉王凌等人。宠幸并栽培赞成自己的人,比如当时太尉蒋济追随司马懿帮助他杀害曹爽,于是便封蒋济为都乡侯。以及晋文帝司马昭在其兄长司马师之后担任魏大将军,图谋代魏,杀死魏帝、高贵乡公曹髦,立曹矣为帝,并进爵为晋王等等,总之称得上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司马绍听后,显然对祖辈夺取江山的残酷手段不满,他掩面伏在坐床上,说道:“如果像您说的那样,晋朝天下,晋朝的国运又怎能保持长久呢!” 王敦之乱被平息后,司马绍下令不再问罪于王敦的一切下属。又分别以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陶侃为荆州刺史、王舒为湘州刺史,重整各州形势,消除王敦以王氏宗族各领诸州以凌弱帝室的失衡情形。 没多久,司马绍又任命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荆州的男女老少都欢欣鼓舞,纷纷表示庆贺。因为大家知道陶侃是个很好的父母官啊。 陶侃性情聪明敏锐、恭敬勤勉,终日盘膝正襟危坐,对军府中的众多事物都亲自监督视察,无所遗漏,没有一刻闲暇。他的名言就是:“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并且说“如果游戏玩耍,行尸走肉,或者毫无贡献,死后默默无闻,就是严重的自暴自弃。” 面对着他的下级官僚赌博饮酒荒废公务的行为,陶侃就命人收取他们的酒具和赌博器具,全都丢弃到江中;发现将佐们有懈怠者,则加以鞭笞。 他针对晋朝放诞、谈玄的风气,说道:“老子、庄子崇尚浮华,他们的言论并非是治理国家可以效法的经典,不利于实用,君子应当威仪整肃,岂能蓬头垢面却自以为潇洒风流呢?” 这天陶侃出游,看见有个人手持一把未成熟的稻谷,陶侃就问:“你拿这个干什么?” 那人说:“走路时看到路边的稻谷,随便采了一把玩玩。” 陶侃闻听大怒,说道:“你既然不亲自耕作,却随便毁坏他人的稻子任意玩耍!”随即让人抓住他鞭打一顿。因此百姓都辛勤耕作,人人丰衣足食。 太宁三年(325)八月,晋明帝司马绍病重。群臣纷纷进谏说:“皇上应当把宋袆送出宫去,陛下应该远离美色啊。” 司马绍勉强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依爱卿所奏,把宋袆赶走。只是有一条,还需要众位爱卿帮朕一个忙啊。” 群臣忙说:“陛下请讲,臣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马绍又笑了:“朕不让你们赴汤,也不让你们蹈火,就是想问问你们:有谁肯收下朕的爱妃宋袆?” 朝堂之下随即就是一片寂静,半天无人应声。 司马绍看了看朝堂上鸦雀无声的群臣,失望地摇了摇头。 突然有一人出班奏道:“臣帮陛下这个忙,愿意收纳宋袆。” 大家一看,竟然是吏部尚书阮孚。 明帝司马绍高兴地说:“很好!那朕就把这个爱妃赐给你了。以后有你好生照顾她,朕就放心了。” 阮孚跪下说道:“谢陛下隆恩,臣一定好好待她。” 然后,明帝召司徒王导、车骑将军郗鉴、右将军卞壸、丹杨尹温峤、护军将军庾亮及领军将军陆晔一同遗诏辅助太子, 勉励群臣同心同德,辅助幼小的新皇帝。明帝旋即驾崩,年仅二十七岁,葬于武平陵,庙号肃祖。 同月,明帝长子司马衍即皇帝位,历史上称为成帝。加文武官员全部升格两等,尊皇后庾氏为皇太后。当时司马衍年仅五岁,群臣请太后依仿汉和熹皇后事,于九月临朝称制,以王导录尚书事,与庾亮、卞壸参辅朝政,加郗鉴为车骑大将军、陆晔左光禄大夫,均开府仪同三司。又以南顿王司马宗为骠骑将军,虞胤为大宗正。 朝中实权掌握在帝舅庾亮之手。 新皇登基的那天,要举行群臣进献国玺的仪式,当时卞壸突然发现司徒王导缺席。问了问值班大臣,说王司徒有病告假了。 卞壸(kǔn)(281年-328年),常因形近而误作为卞壶(壸,音捆;壶,音胡),字望之,济阴冤句(今山东菏泽卞庄)人。东晋初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书法家,累事三朝,两度为尚书令。以礼法自居,意图纠正当世,不畏强权。 卞壸与王导、庾亮几个,是主要的顾命大臣。卞壸不畏强权,刚正不阿。但见卞壸在朝堂上表情端庄严肃地说:“王公难道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大臣吗?先帝停柩未葬,即位的皇帝未立,这样的紧急时刻难道是臣子以有病为由辞谢不到的时候吗?”众位大臣听了无不肃然起敬,也顿生敬畏之心。 有人立即去请王导。王导也很识大体顾大局,具有从善如流的大度量,听到卞壸对他的弹劾,当即抱病登车赶来。 皇太后临朝,卞壸与庚亮值班宫中,共参机要。朝廷下令召南阳乐漠为郡中丞,颍川庾怡为廷尉。但二人都强调遵从父命,拒不赴任。 卞壸当即奏禀太后,其中提到:“如果朝廷下令,他们都不遵守照办,那么皇上说的话就等于白说,国家的法度就形成虚设。君臣的上下尊卑也就没有了分别。乐广(谟之父)、庾珉(怡之父)都曾立过功勋,受宠圣世,都属于国家的人才和栋梁,他们的后代,就更不用说了,也该为国效命啊。” 由于卞壸的奏章很有说服力,因而朝议一致赞成。 乐谟、庾怡不得已,只好走马上任。此后,凡朝廷有命令,不论什么情况,都不得以私废公,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诿扯皮,遂形成了一条永久性的制度。 当时,王导与庚亮不和,庚亮掌权,王导就称病不上朝。两人的执政理念不同。王导为主执政以宽和为执政理念,而庾亮以严苛拘泥为执政理念。当年周札就曾对王导的宽纵官僚提出过意见。但是王导却说:“我执政对大家太放纵,但是一旦换了别人从严治理的话,有人就会怀念这样宽松的执政环境的。” 一次王导称病不上朝,却私下为车骑将军郗鉴送行。卞壸得知后,毫不顾忌王导的权势和情面,在朝堂上奏王导“称病不朝,荒废公务,却能送别大臣,实在是失去了作大臣的节操;还有,御史中丞钟雅玩忽职守,不按王典办事。所以臣建议王导、钟雅二人应该一块免官。” 虽然皇帝将奏章压下,未予处理,但已引起朝野震动。朝廷上下都对他十分敬畏。 卞壸兢兢业业勤于政事,以匡风正俗为已任,不肯随波逐流。当时贵族子弟多以放浪形骸、清淡不倦的王澄、谢鲲等人为旷达,追求所谓的名士风流,卞壸却认为这些人“伤风败俗,罪莫大焉。中朝倾覆,实在是由于这些人空谈误国的原因造成的啊。”此言大有见地,可谓入木三分。 于是放浪形骸的典型代表、吏部尚书阮孚糟贬他:“您忧心勤勉日夜操劳于国事,从来也没有闲适游乐的时光,却常常俗不可耐,口里含着碎砖乱瓦,去攻击那些谈玄的高雅之士,你不觉得累吗?” 面对这样的大风刮蒺藜——连讽(风)带刺,卞壸镇定回答说:“哈哈,我一向节俭,不喝酒不赌博,没有闲钱附庸风雅,自然比不上你这著名的名士,逢酒必喝,饮酒必醉。而且没酒喝了,敢于把镶嵌着珍珠的貂皮衣服换成好酒。所以我自然就缺乏这样的豪爽气度。诸君都是提倡大道推崇德化、以风流高雅自许的人。如果没有我这样的低级浅陋、俗不可耐之人,给你们作对比,作陪衬,当参照物,怎么能更好地显示出你们的高雅风度和非凡气质呢?粗鄙可笑之人不是我卞壸来充当,还能有谁呢?” 由此可见他为国事任劳任怨的博大胸怀。 对于这样整日谈玄,耽误正事的社会风气,卞壸多次上奏弹劾,但是王导、庾亮不予听从,卞壸也只得罢了。 庾亮字元规,系明帝庾皇后之兄。晋成帝即位尚幼,庾太后临朝称制,大权握在庾亮之手。当初王导辅政以宽和得众,但庾亮执法拘泥,大失人心。庾亮对豫州刺史祖约和历阳内史苏峻等人信不过,也信不过陶侃,遂于咸和元年(326)八月任命丹阳尹温峤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镇守武昌,任尚书仆射王舒为会稽内史,用于扩大声援。增修石头城严加防备。 庾亮对宗室近属司马宗也十分不放心,便把他解除军职,引起了他的极度不满。同年十月,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司马宗谋反,庾亮便派军将他收捕,并杀掉司马宗,贬其族为马氏,将他的三个儿子废为庶人。同时将太宰司马漾贬为弋阳县王,大宗正虞胤降职为桂阳太守。 这天成帝遇见到他的舅舅庾亮,很自然地问道:“那个原来平日里逗我玩的大胡子老头儿呢,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他了呢?” 庾亮说:“陛下是指司马宗吧,因为他谋反,臣已经把他杀了。” 成帝一听司马宗死了,一下子急哭了,这个六七岁的孩子,估计是感觉少了个好玩的人,于是哭着埋怨舅舅说:“舅(指庾亮)说人家做贼,说人家谋反,就把人家杀死了,如果有人说舅舅你造反了,做贼了,那又该怎么样呢?” 庾亮十分惊恐,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极了。 豫州刺史祖约,自认为按辈分按军功等等,都不在郗鉴和卞壸之下,但是没有受到明帝的托孤之重任,同时,他向朝廷上表多次,啥要求都得不到批准。自然对顾命大臣和朝廷深怀怨恨。等到宣读遗诏之后,又发觉遗诏里边没有提拔重用他和陶侃。所以,陶侃和祖约二人都怀疑是庾亮把对他们的提拔重用的内容删除了。 历阳内史苏峻,对国家有功,威望日渐显赫,拥有精兵万人,军械很精良,朝廷把长江以外地区交付给他治理。但苏峻颇有骄纵之心,轻视朝廷,招纳亡命之徒,人数日渐增多,都靠国家供养。 卞壸后来面部受伤,多次要求辞职。咸和二年(327年)改拜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同时庾亮认为苏峻屯兵历阳,最终都会生祸乱,建议朝廷召苏峻任大司马,以收笼络之效,并借机夺其兵权。他对卞壸、王导等人说道:“大将苏峻,素有狼子野心,将来一定会作乱,如果现在不削弱其权力,多年后必不可治,现在征用他,即使他不服从,为祸也会小些。如果再过几年,他做坏事滋长蔓延,就不能再制服他了。这是汉晁错劝景帝早削七国兵权的原因。” 朝廷众多官员对此皆无异议。只有卞壸认为这样做万万不可。他对庾亮说道:“苏峻现拥有重兵,且离京邑较近,用不了一天就可到达,一旦有变,我们容易摔跤。应当深思远虑,恐不能仓促行事。,这样急于求成,马上剥夺他的兵权,必定激发苏峻提前叛乱,危及朝廷,不如慢慢削其兵权。” 可庾亮不听卞壸所言,最终决定要实行。卞壸知道此举必定失败,便跟时任平南将军的温峤写信表示担心。 卞壸给平南将军温峤写信说:“元规征召苏峻的主意已定,想到此事我就抑郁。我现在顾虑的是国家大事。苏峻已显露出狂妄之心,如今这么快征用他,他一定会放纵他手下的亡命徒把矛头指向朝廷。朝廷确实有强大的威力,但双方交战一定是兵刃相接,尚不知能否及时平叛。王公的想法与我相同。我十分恳切地跟他争论,但未能改变他的主意。我原本要你出任藩国守将,现在我却为你出任在外而悔恨。如果(这次)你在朝中和我一起进谏,王公一定会听从。如今朝廷内外戒备森严,四方都有防备,苏峻凶狂的目的一定不能得逞,但恐怕不能使我方没有损伤。你认为如何?” 卞壸的司马任台悄悄劝卞壸准备蓄养一匹马作不时之需,但卞壸笑看回答说:“哈哈,谢谢你的提醒,不过真到那时,要马何用?” 新任丹杨尹阮孚看到太后临朝承制,外戚庾亮专权,便对他的亲戚、家人说道:“当今江东皇帝年幼,主政的庾亮年少,执政经验不足,声望和信誉得不到众人信任和拥护,依我看,这样下去,江东不久就会出乱子了。”他对亲信发表完自己对时局的意见后不久,广州刺史刘凯去世。阮孚主动请求朝廷委任自己继任。 在朝中主政的王导、庾亮等人认为阮孚性格放荡不羁,不适合在朝廷任职,决定批准他的请求,任命他为“都督交、广、宁三州军事”、“镇南将军”,兼任“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阮孚受命赴任,途中患病去世,终年49岁。临死前他把宋袆托付给了风流倜傥、多才多艺的名士谢尚。 说说看,历来知道“进退”、明了“取舍”,预知事态发展,真正能够看得开,而且能够放得下的能有几个呢?皇帝“发放”美女,唯有他阮孚敢于“高调”接受;预知国内即将遭受变乱,他便匆忙逃离中央,离开危险区域,“低调”奔赴边远地区。从这两点来看,这个整日醉醺醺、放浪形骸的官场酒徒,也算是个明白进退的高人了吧? 给读者的话: 支持本书,就多收藏、多推荐吧! 五三、石勒出马 刘曜成擒 风流名士谢尚收下宋袆之后,没想到给他带来一辈子的困惑和不安。 这是因为谢尚跟他家里的婢女兰花花早就私通了。按说私通就私通呗,他真不该轻易许下诺言,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道:“兰花花,此生我谢仁祖非你不娶----如果娶了你之外的人,就让我绝子绝孙吧!” 现在还没娶兰花花呢,就违背了誓言,娶了千娇百媚、多才多艺的宋袆。 兰花花气坏了,大骂谢尚,说道:“你跟你爹一样,都是风流成性的玩意儿。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要这个妖精,要那个妖精都不要紧,别忘了你跟我曾经发过的誓言——你找了别的娘们儿,你就小心吧,小心你断子绝孙的报应。” 原来谢尚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谢鲲。谢鲲年轻时,也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由于他的邻居高家有个美女,他就抽了个空子过去调戏人家。高家小姐正在织布,便用梭子当武器进行正当防卫和自卫反击,一梭子投出去,竟然投中了谢鲲的嘴,砸下来两颗大门牙。于是留下了一个大笑话,当时一帮哥们儿嘲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调戏不成掉大牙。” 听到哥们儿的嘲笑之后,没想到人家谢鲲相当镇静,他自我解嘲说:“这个没什么,掉了大牙,俺照样还是咱们这一时代的第一男歌星啊!” 现在谢尚面对兰花花打破了醋坛子这样棘手的问题,显然他不会放弃宋袆这样的国色天香。何况宋袆跟他又是真正的知音,天生一对儿,当然不会放弃这到手的“无价之宝”。 兰花花一看谢尚是这样寡情无义,拿誓言当儿戏的人,也彻底绝望了,一气之下,便跳水而亡了。 从此,谢尚战战兢兢,总是担心自己真的断子绝孙…… 公元328年,石勒继续派兵四处征战,以期统一中国。他派出石聪攻打寿春。晋朝大将祖约见后赵来攻,招架不住,便不断向朝廷请求救兵,但朝廷根本不予理睬。更加深了祖约对朝廷的怨恨。 石聪得以攻占逡遒、阜陵,杀死掠多了五千多人。这时候,晋朝廷才慌了神。朝廷下诏任命司徒王导为大司马、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以抵御御之,并驻军于江宁。 要说晋朝军队,还数苏峻军队有实力。苏峻虽然恼恨朝廷对自己不公,但是,看到晋朝军队抵挡不住后赵大军时,主动派出大将韩晃出战。 韩晃说:“不是要对付朝廷吗?干吗还帮着他们呢?” 苏峻笑了。他说:“韩将军啊,如果咱们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咱们又跟朝廷弄事儿?是不是会两面受敌啊?哈哈!” 这时候韩晃才明白了。苏峻派手下大将韩晃出击石聪。苏峻大军果然有威力,一次较量就把石聪打败赶走。于是朝廷解除了王导大司马的职务。 后赵大将石瞻也没闲着,受命攻打下邳。晋朝济岷太守刘闿等人杀死下邳内史夏侯嘉,主动向后赵石瞻投降,然后石瞻继续进攻河南太守王瞻于邾城,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取了邾城、彭城、兰陵石城等。 后赵中山公石虎率士众四万人从轵关西进,攻击前赵的河东。 轵关,古关隘,战国时置关,位于河南济源城西22公里处的封门口村东,关当轵道之险,因曰轵关,为太行八陉第一陉。是古轵道上的咽喉,为历代军事险要。这里两山夹峙,状呈“V”型,路在中间,其最窄处仅8米,地势险要,有“封门天险”之称。 石虎开始征伐比较顺利,有五十多个县马上表示归顺,石虎于是乘胜进攻蒲阪。 前赵主刘曜派河间王刘述调遣氐族、羌族士众屯驻在秦州,防备张骏和杨难敌,自己率领中外精锐的水、陆各军救援蒲阪,从卫关北渡黄河。 石虎畏惧,率军退走,刘曜追击。八月,刘曜在高候追上石虎大军,并与石虎交战,石虎大军大败,后赵大将石瞻(冉闵之父)被杀,后赵将士的尸体连绵层叠达二百多里,刘曜缴获的军资上亿。石虎逃奔朝歌。 乞活军原将领、石虎的养子和勇猛的部下将领石瞻死亡,留下了一个更骁勇善战的儿子石闵(冉闵)。正是这个冉闵灭亡了后赵,颁布了惨绝人寰的《杀胡令》。 然后刘曜从大阳渡过黄河,攻击驻守金墉的石生,挖决千金河的蓄水淹灌石生大军。又分别派遣诸将进攻汲郡、河内。在刘耀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后赵的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都归降刘曜。襄国石勒后赵大为震惊。 十一月,后赵王石勒在建德殿召集群臣召开紧急会议。 石勒提出,自己将亲率大军去救援洛阳。 左司马郭敖急忙向石勒进谏道:“刘曜乘胜进击,正在强势之时,暂时难与争锋。况且他们所占据的金墉粮草充足。咱们攻击他们,恐怕不可能短时间能够攻克。” 右长史程遐极力劝谏说:“是啊,刘曜孤军深入千里之外,势必不能持久。大王不应当亲自出动,一旦出动难保万全。” 一句话,所有朝中大臣没有一个赞成石勒带兵出击的,全都是“一面倒”地支持郭敖、程遐的主意。 石勒大怒,他大骂道:“一个个没用的东西,缺乏雄才大略的怕死鬼,都给我滚出去!” 郭敖还想说什么,程遐使了个眼色,郭敖没看见,便接着说了下去:“殿下啊,殿下不可轻动啊,你是一国之主啊……” 石勒更加恼怒,他掀翻了案几,拔出佩剑来指着大臣们让他们一个个快滚。 大臣们一个个灰溜溜地鱼贯而出。 然后石勒面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大哭起来。 “右侯张宾啊,你在哪里呢?如果你在,孤王至于这样孤独吗?孤王会这样伤心吗?你……你在那边还好吗?” 看看手下这些人,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都跟石勒的意见相左,可把石勒别扭坏了。他恼怒至极。如果张宾在,肯定会支持自己的,即便不支持,他也会说出很充分的不支持的理由。 ——许久我石勒的刀上不见血了,正好这是一个机会。但所有官员无不劝阻。为什么呢?无非是危险,哪里没有危险呢?这几十年,什么时候没有危险?孤王怕过危险吗? 石勒越想越恼怒,便拂袖而出。 他一人一骑一口气跑到了张宾的墓地。 他满脸泪水,蹲在碑前:“右侯啊,你睡得安稳吗?孤王想你呀!你走之后,孤跟这些个人商量点儿军国大事,为什么就这么费劲啊?就没有个人能符合我的心思啊,右侯啊,你走的这么早,老天爷对待孤王真是太残酷了啊……” 他的随从远远地看着石勒,没有人敢上来打扰他。 石勒猛然想起张宾说的,遇事要多请教佛图澄的嘱咐,于是,他抚摸着石碑慢慢站起来,坚定地来到佛图澄的寺里。 ——他去找佛图澄。 看来佛图澄早就在净土寺门前恭候着他呢。一见他来,不用石勒开口,佛图澄便对石勒说道:“情形老衲已经知道了。依老衲看还是你亲自出兵好。塔上相轮的铃声说:‘透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这是羯族语,你当然知道的。‘透支’:军的意思;‘替戾冈’:出的意思;‘仆谷’:刘曜的位置;‘劬秃当’:捉的意思。这不是说军出捉得曜么?”(《高僧传》中有关佛图澄闻铃断事的神异事迹有几次。莫高窟初唐第323窟北壁东侧中部上层故事画) 石勒虽然相信佛图澄有先见之明,但是他仍然感觉心里没底儿。 他问佛图澄:“我的右侯死了,谁还可以共商军国大事呢?那些大臣没人支持我的想法,真让我恶心啊!” 佛图澄笑了:“殿下再想想,不是还有个受惩罚的人吗?你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佛图澄这一笑,把石勒弄到了五里雾中。他忙问道:“圣僧说的是谁啊,他……他还受着惩罚?” 佛图澄说道:“殿下好好想想,你把人家关在监牢里,还有他的一家子啊,都在牢狱里边受苦呢……” 石勒也笑了。哈哈,可不是吗,也只有他了。 谁呢?当然是徐光! 是的,这个人也许会有高见,除了徐光还能有谁呢? 石勒于是赶紧下令,释放徐光及其妻子、孩子。 石勒把徐光召来对他说:“刘曜凭借一仗的胜利,围攻并占据洛阳,庸人的想法都说他的锋芒不可抵挡。刘曜带领十万甲士,攻打一座城池却一百天不能取胜,军队疲惫、士卒懈怠,用我方精锐的生力军攻击,一战便可擒获他。如果洛阳失守,刘曜必定会进攻冀州,由黄河北边席卷而来,我们就完了。但是朝中那些人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程遐等人根本就不想让我去,你以为怎么样?” 徐光回答说:“刘曜乘着在高候战胜石虎的势头,不能进军逼迫襄国,反而据守金墉,由此可知他不会有什么作为。凭着大王您的威风胆略进逼他,他必定是望风败逃。平定天下,就在今天这一战,时机不能错过。” 石勒笑着拍着大腿说道:“你说的对。” 于是石勒让宫室内外戒严,发布命令说:“有敢于劝谏的斩首。”命令石堪、石聪和豫州刺史桃豹等各自统领现有士众会聚荥阳,又令中山公石虎进军占据石门,石勒自己率步、骑兵四万人赶赴刘曜大军驻地金墉。留下长子石弘与佛图澄一起镇守襄国,自己率中军骑、步兵直奔洛阳。 石勒对徐光说:“刘曜如果屯军于成皋关,这是上策,其次当在洛水设阻。但是如果他坐守洛阳,那就等于束手就擒。” 十二月(初一),后赵各军会集成皋,有步兵六万人,骑兵二万七千人。 一路行军,石勒也不忘记学习中国传统文化。 石勒不识字,叫徐光别人读《汉书》给他听。他听到郦食其劝汉高祖刘邦把六国的后代立为王侯,汉高祖马上刻印,将要授予爵位,石勒大惊道:“这种做法会失去天下,怎能最终得到天下呢!” 徐光继续念下去。当石勒听到留侯张良劝阻汉高祖不要听郦食其立六国后代为王侯时,便说:“幸亏有这个人呀!” 石勒各路大军都到了成皋关,石勒见前赵无兵把守,大为喜悦,用手指天随后又拍着额头说:“这是天意!”便命令士卒脱下重甲,马匹衔枚噤声,悄悄地从隐秘的小道日夜兼行,由巩县和訾县之间穿出。 石勒大军到了洛水,见仍然没有前赵将士把守,石勒更加兴奋:“哈哈,老天爷真是照顾我石勒啊,吉人自有天相啊。刘曜被擒指日可待了。” 这个时候的前赵主刘曜因为打败了后赵石虎大军,取得了一次大捷,但是既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适当安排如何对付后赵可能的报复性攻击,却只顾与宠爱的嬖臣饮酒博戏,洋洋得意,狂妄自大,骄傲自满,不体恤士兵。有大臣加以劝谏,说“要防备石勒大军前来报复……”刘曜便发怒,认为是妖言,将谏者斩首。 直到刘曜听说石勒已经渡河,他起初是一惊,但是稍一冷静,又感觉没什么可怕:“石虎那么骁勇善战的大将,不也在我刘曜面前不堪一击吗,你石勒亲自来又能其奈我何?”但是大话可以说,具体防卫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跟大臣商议增强荥阳戍守的力量,关闭黄马关。 不久在洛水巡逻的前赵士兵与后赵的前锋交战,前赵兵将把捉住的后赵羯族俘虏送到了刘曜跟前来。刘曜问道:“石勒自己来了吗?他带了多少人马呢?” 被俘兵士回答说:“石勒大王亲自率兵前来,人马非常多。” 刘曜惊恐万状,一下子变了脸色。他进行了初步安排:调动军队解除了对金墉几十天的围攻,调集主力部队在洛水西面布阵,有士众十多万,南北延绵十多里。 石勒远远望见刘曜的军事部署,更加高兴,对侍从左右的人说:“哈哈,可以祝贺我了。”于是石勒率领步、骑兵四万人进入洛阳城。 (初五),中山公石虎带领步兵三万人从城北向西,进攻前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带精锐骑兵八千人从城西向北,进攻前赵的前锋,在西阳门展开激烈的战斗。 就在这次跟着石虎攻打刘曜的过程中,石虎的部将张豺意外虏获了前赵主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因见其姿色出众,张豺是个精细的机灵鬼儿,他小心地让部下保护好安定公主,然后趁夜送给了他的顶头上司石虎。 石勒身穿甲胄,自领中军从阊阖门出城,跟手下几路大军夹击敌军。 刘曜自少年便爱喝酒,年老后尤为嗜酒,临战前,饮酒数斗。但是这天,刘曜平常乘坐的红马无缘无故地低着头,蜷缩着四条腿,似乎是在耍赖皮,刘曜的侍卫牵了它半天,它就是不上套。 侍卫急了,挥起马鞭就要鞭打它。 刘曜制止了侍卫。他说:“换一匹吧,也许它病了。”于是改换了一匹小马。 等到出发之时,刘曜还感觉不过瘾,命令手下:“拿酒来!” 侍卫们不敢劝谏他,于是刘曜又饮酒一斗多。到了西阳门,指挥军阵向平坦处移动。 石堪见对方大军在悄悄移动,便乘势攻击,前赵士兵大部溃逃。刘曜酒醉昏昏,小马不听使唤,跟着其他兵马也往后退缩逃跑。 这匹小马跑了一段路之后,跑到一处水渠上面。由于水渠结冰,马匹走到上面难免四蹄打滑,小马突然在石渠失足跌倒,把刘曜摔在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内脏受伤。 刘曜由于酒醉,在冰上摔倒之后,半天爬不起来,身边的侍卫早就被后赵大军打得四散逃命了,没人顾得上他。于是刘曜被后赵大将石堪的兵士们抓获。 石勒于是大败前赵军队。斩首五万多人。 见刘曜成了俘虏,石勒匆忙下令说:“我想抓获的只有一个人,此人现已被擒,特敕令将士停止攻击,给他们留下归顺投降的道路。” 留守襄国的佛图澄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他有一种本领,用麻油混杂胭脂涂抹手掌,千里以外的事,如在目前。 他在掌中见一大群人,用红丝绳套着脖子绑着一位去见石勒,便告诉留守太子石弘说:“你看看,大王已将匪首抓住了。” 什么叫“了如指掌”啊?本来的意思,该是了解这一事物像了解自己的指头和手掌一样。显然,从佛图澄的手掌中能够了解千里之外的事情,“了如指掌”这个成语难道还有这样的特殊含义吗? 石弘也能通过佛图澄的手掌看到吗?能,佛图澄说,只要是这些天斋戒的人都能看到。 咳!能在公元三世纪享受到千里“视频”的特殊待遇,提前进入“科技时代”,该有多幸福啊! 五四、苏峻反叛 攻进建康 起初石勒听下属报告说活捉了刘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一仗就这么容易取胜啊?轻而易举地就捉住了对方首脑?人家好歹是个皇帝啊,怎么说活捉就活捉了呢?这个佛图澄真神了呀!能够在好几天之前就预知这样的结果,果真是根据塔铃声音判断的吗?怎么他就能听出塔铃说什么话呢?有空的时候,也让他教教咱学学这个本事吧。又转念一想,咳!这是不可能的——人家是高僧,咱只是一般人啊。咱能学会吗?肯定是没门儿! 等到刘曜被后赵士兵五花大绑地押送到石勒面前之后,石勒看了一眼,虽然浑身泥土,血流满面,但是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材,稀疏的百十根长胡须,浓浓的白眉毛,虽然负伤,狼狈至极,但眼睛里仍然射出像以前那样坚定的红光。这种特殊的相貌在全天下还是蝎子大便——独(毒)一份(粪)。石勒也就能断定此人果真是刘曜。虽然是老相识,但……也不好说什么吧。便对士兵摆摆手,示意押出去。 刘曜一眼就看到了大帐里高高端坐的威风凛凛的石勒,便大叫道:“石王,还能想起我们在重门的结盟吗?” 刘曜被士兵押送出去,扭着头继续问道:“还能想起我们当年多少次的聚会吗?” 石勒只是对着刘曜的背影说道:“今天的事情出于天意,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大获全胜之后,石勒命令班师回京。石勒让征东将军、石虎的儿子石邃带兵护送刘曜一同回襄国。 因刘曜伤势严重,石勒特意安排让他坐着马车,让医师李永和他同车照顾他。 回到襄国,石勒安排刘曜居住在永丰小城,供给他妓妾,用重兵严密看守。又让刘曜的老部下刘岳、刘震等族内男女人等穿上鲜亮的衣服去见刘曜。 刘曜一看见他们,眼泪“哗”就下来了,他激动地上前拥抱着他们说道:“朕以为你们早就化为灰土了,没想到石王仁厚,竟然一直保全你们直到今天啊!上次你们被围困,真带领精兵前去解围,没想到大军连续两次夜间自相惊扰,没能前去搭救,长期以来朕心中有愧,今日的灾祸,是对朕的报应啊。” 刘岳跪在刘曜面前泣不成声,说道:“末将只怪自己无能,怎么能抱怨陛下呢?” 刘曜说:“真搞不清弄不懂啊,莫非毁掉朕的赵国果真是天意吗?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有机会再给朕一次机会,朕一定能打败他们。” 刘岳、刘震等人也一起说道:“陛下英明!打仗有什么可怕的啊,再打一定能打败他们,咱们赵国战无不胜!” 于是大摆酒宴,刘曜与他的老部下欢饮了一整天。这些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都想到了人生无常,浮生若梦。一直折腾到深夜,才醉醺醺地结束酒宴,送走刘岳他们。 头两天让你刘曜喝酒欢宴,玩个尽兴。紧接着就该给你“安排工作”了。 石勒亲自登门来了。石勒跟刘曜寒暄已毕,直截了当提出让刘曜给太子刘熙写信,谕令他急速归降。石勒说道:“哥们儿,念在咱俩结义的情谊上,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吧。你作为一国之君都失败了,你的赵国也就完了。你好好奉劝你的儿子及大臣们,让他们乖乖归降吧,免得动刀动枪,害死许多无辜生命。” 刘曜想到:你石勒想的真好——有了我的一纸劝降书,我苦心经营的赵国兵不血刃的就交给你了?做梦去吧,虽然我这一仗让你拣了大便宜,接下来你去对付对付我国中的部队试试,绝对打得你屁滚尿流。而且我的军队打得石勒越狠,我的生命有可能越安全。 但是刘曜这么想却没这么说。他只是表面应承:“好吧,我劝劝他们吧。” 刘曜在信里对太子刘熙和大臣们说:“匡扶维护国家,是你们的责任,千万不要顾忌朕的存在与否。相信你们能够上下团结一心,彻底打败任何敌人。千万不要因为朕被困住,就投鼠忌器,改变心意……” 徐光在朝堂上給石勒等人念了念刘曜写给太子刘熙的信。 石勒听吧大怒,马上对刘曜产生了极端厌恶心理。石勒愤愤地说道:“好你个刘曜啊,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投,你刘曜自寻死路,就别怪哥们儿不讲情分!” 刘曜的死期不远了。 咸和二年(327年),为解决苏峻的隐忧,庾亮决心征苏峻入朝,认为苏峻反叛是早晚的事情,因为他屡次招纳反贼,即便是朝廷让他交出罪犯,他竟敢多次抗命。如果现在真的将他逼反,倒是小祸;如果数年之后再想解决这一问题,恐怕那时候苏峻的力量会发展到强得难以压制了。 但当时朝中众人都不同意庾亮的意见。光禄大夫卞壸的反对声音最强最高,他认为不能操之过急。与庾亮关系良好的温峤也多次写信劝阻庾亮,但庾亮力排众议,一意孤行。 苏峻也听到了朝廷跟庾亮的这一图谋,便派司马何仍拜访庾亮,转达了苏峻的意见:“我作为将军在外边讨伐贼寇,无论在哪里都听朝廷调遣,但是如果要我在朝廷里辅佐,实在是我不能胜任的。” 朝廷并不理会苏峻的意见,不久对苏峻颁布优抚诏——征召苏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令他的弟弟苏逸代替他统领亲兵。 苏峻一直猜疑皇帝和庾亮要谋害他,便上表奏道:“从前明帝拉着我的手,命我北上讨伐胡寇。现在中原还没有平定,何以为家,乞请朝廷让我去镇守青州境内的一个偏远小郡,让我为朝廷效鹰犬之劳吧。” 朝廷仍然不予允准。更命监淮北军事的郭默为后将军、领屯骑校尉;弟弟庾冰为吴国内史,用以防备苏峻。 苏峻装束整齐准备赴召,却又犹豫不决。他的参军任让对他说:“将军请求到一个偏远小郡都不被朝廷允许,形势竟至这样,恐怕没有活路了,不如部署军队自卫。” 同时阜陵县令匡术也对苏峻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将军征战沙场几十年,能随便任人宰割吗?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与其被杀窝囊而死,不如痛痛快快反击他一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苏峻想想确实如此,便不应召——有任让和匡术两个“高参”的帮助,苏峻终于下定了决心与朝廷对着干。 朝廷派人劝告苏峻,苏峻说:“朝廷和大臣说我要谋反,我还能活吗?我宁可站在山头远远望着法庭,也不愿进了受审法庭再也望不到山头。以前国家危如累卵,如果当时没有我便不能度过危机。现在倒好,朝廷是兔死狗烹啊!这也不要紧,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苏峻当以死报答制造这场阴谋的人。” 苏峻知道祖约也怨恨朝廷,于是派参军徐会去拉拢祖约,并请求联手讨伐庾亮。祖约听了徐会说苏峻要跟他联合起兵的话十分高兴,自然两人一拍即合。 谯国内史桓宣知道后劝阻祖约:“将军不要跟苏峻联合,一旦走上反叛朝廷的道路,就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了。将军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祖约说:“我和哥哥祖逖这样浴血沙场,为国尽忠,得到了什么?卖了这么大的力气,取得了无数辉煌的战功,朝廷却熟视无睹,装聋作哑;那些无聊大臣整日谈玄论道,坐享太平,却一再青云直上,不断攀升。我们处在最危险的前线,却得不到升职和当顾命大臣的机会。强敌来犯,我们多次求救,请求支援,朝廷竟然都置之不理,我们都是后娘养的吗?我可不是当年那个窝窝囊囊的祖逖,为了一个愚忠的虚名受一辈子憋屈。他们不让咱高兴,凭什么咱让他们快活啊?干他娘的了!” 于是祖约拒绝了桓宣的忠言,随后便派侄儿祖涣和女婿许柳与苏峻会合。 桓宣一看祖约走上绝路,便不肯继续跟随他了。桓宣抽了个机会,率领数千下属兵士从祖约的队伍里悄悄逃离出去,驻扎于马头山。 温峤知道苏峻不去朝廷赴任后,便立即写信给庾亮,要求带兵前去保卫首都建康。但庾亮坚决不同意,告诫温峤不要赴京。庾亮信中说:“我的心思是担心荆州(当时陶侃任荆州刺史)超过担心历阳(当时苏峻担任历阳刺史),所以你要明白你的责任,千万不要越雷池一步。”然后庾亮任命卞壸为尚书令、领右卫将军,会稽内史王舒行扬州刺史事,吴兴太守虞潭督三吴等诸郡军事,以防备苏峻。 有了祖约派来的兵将的配合,苏峻胆子更大了,便以讨伐庾亮为名,正式起兵。 尚书左仆射孔坦和司徒司马陶回向司徒王导建策,提出建议:“在苏峻未来到以前阻截阜陵并守当利口,令苏峻军不能渡江,并可借朝廷兵多而一战决胜。即使苏峻不进攻,守军也能进逼历阳,但一旦苏峻先到,人心就会惊慌,难以与苏峻抗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王导虽然同意,但起决策作用的庾亮说:“建康城固若金汤。再说,苏峻不可能直接攻打京师重地。”根本不听从别人的建议。 不久苏峻将领韩晃和张健果然直接攻陷京师外围的粮草重地姑孰,并夺取当地大量的食盐和粮米,庾亮后悔莫及。 随着苏峻军逼近,京师戒严,庾亮担任假节、都督征讨诸军事,庾亮弟庾翼22岁,尚未任职,便以平民身份领数百人守石头城,又命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命左将军司马流守慈湖,用以对抗。另一方面宣城内史桓彝也领兵反抗苏峻,在芜湖击败苏峻军队一部并进据芜湖。 徐州刺史郗鉴也打算领兵南归保卫建康,但庾亮信心十足、踌躇满志,自以为苏峻没什么大不了的。以防备北方为由不允许郗鉴军队靠拢过来。 温峤于328年初发现苏峻势大,情况不妙,便不顾庾亮命他不得越雷池一步的“谆谆教导”,率军东进,屯驻于寻阳。此时司马流在慈湖被韩晃击败被杀,桓彝随后也于芜湖被韩晃击败,退守广德。苏峻则进一步逼近建康,抵御的军队多次都战败。 咸和三年(328年)二月,苏峻即将到蒋陵覆舟山,陶回预料苏峻将绕过重兵驻守的石头城,于是向庾亮建议派伏兵在小丹杨南道伏击苏峻军,但庾亮不听从。及后苏峻果然绕经小丹杨道进攻,而且还在小丹阳道上迷了路,靠一个当地人作向导才得以继续前进,期间苏峻军队乱乱哄哄,豪无阵形可言。庾亮知道后又是后悔不迭。 卞壸随后与侍中钟雅带领郭默和赵胤等与苏峻在西陵大战,但卞壸一方大败。随后苏峻攻青溪,卞壸再率军抗击,终于抵挡不住苏峻大军。卞壸力战而死。 守卫云龙门的丹杨尹羊曼与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抵抗苏峻,也都战死了。 庾亮领兵在宣阳门准备抵抗,阵势还没有拉开,将士们见敌人蜂拥而来,纷纷丢盔弃甲溃逃了。 庾亮知道大势已去,也顾不上当皇太后的妹妹和皇帝小外甥了,匆匆对侍中钟雅说:“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钟雅见庾亮临阵脱逃,怒冲冲地说:“大梁折断,房倒屋塌,这究竟是谁的责任呢?” 庾亮无可奈何地说:“今天的事情不必多说了,你等着我打回建康就是了。”然后,急忙和弟弟庾怿、庾条、庾翼跑了。 庾亮兄弟们跟十几个亲兵刚刚在江边登上一条小船,敌军也追赶上来了,双方混战一场。庾亮和将士们左右开弓,射杀敌人,不料仓促之间有个士兵失手射中船上的舵手,舵手应声掉进水里。 船上的人一时大惊失色,慌张地要跳船逃跑。因为都知道庾亮平时执法如山,不讲情面。此时的庾亮情急之下,如果追究那个误杀舵手之人的责任,这十几个亲兵估计都要丢下庾亮作“鸟兽散”。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庾亮,暗暗做着跳船逃走的准备。 只见庾亮正了正盔甲,仰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平静地说:“我这双手啊,怎么才能更准确地射杀敌人呢?”众人一听,“大领导”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安定下来。 于是,有人主动替代了死去的舵手,其他人继续向追击的敌人射箭。 小船继续向西行进,终于慢慢脱离了危险,然后直驶寻阳去会合温峤。 苏峻因庾亮失败而成功攻入建康,王导与光禄大夫陆晔、荀嵩等官员都在正殿守护晋成帝,令攻进来的苏峻不敢上殿。 苏峻攻陷宫城,放纵士兵大肆抢掠,穷凶极恶,残酷没有人道。驱逐朝廷百官服苦役,逼迫他们背着重物攀登蒋山。还把男男女女都剥光裸体。被剥光的男女只好自己寻找破席烂草遮掩身体,未找到草席遮掩的只好坐在地上用土把自己埋起来。 哀号之声震动宫城内外。 另外,苏峻命令士兵将宫中库存的二十万匹布,五千斤金银,亿万钱和数万匹绢布尽数抢走。 苏峻将皇帝控制在自己手里,大权在握,发布假诏书实行大赦,只有庾亮兄弟不在被赦之列。苏峻自任骠骑领军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任丹杨尹,加授前将军马雄左卫将军,祖涣为骁骑将军,恢复弋阳王司马羕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司马羕的儿子司马播也恢复原任官职。于是改任各部门,安置他的亲属朋党,朝廷政事全由苏峻一人决定。又派韩晃进入义兴,张健、管商、弘徽等进入晋陵。 王敦叛乱跟苏峻叛乱相同之处是,都是以“清君侧,株近臣”的名号起兵的,而且都顺利地攻进建康城,然后控制朝廷,为所欲为。但是他们惨无人道的做法,导致了他们必将有一个共同的结果,那就是失败。 五五、陶侃起兵 毛宝奋勇 庾亮到了寻阳,与温峤会面后,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庾亮流着眼泪说:“朝廷损兵折将,连连失败,这都是我的罪过啊!我对不起先帝的信任,愧对他的重托啊!” 温峤说:“元规不必过于自责,况且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眼下要做的是如何稳定军心,彻底消灭叛军,取得最后胜利。” 庾亮说:“嗯,温太真言之有理。我来时,带来了太后的诏书。现在请温峤接诏。” 温峤急忙跪下。 庾亮继续说道:“宣太后诏:任命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郗鉴司空。” 温峤答道:“谢太后恩典!但是请恕臣无礼:苏峻之乱未平,温峤不能接受这一任命。” 庾亮说:“太真请起。有话慢慢说。” 温峤站了起来,从容说道:“那些乱臣贼子还没有肃清,我有什么脸面和资格升迁呢?我们应该抓紧联合各地的军队,共同抗击苏峻、祖约的叛军。我这里有几万兵马,我现在拿出一半来交给你指挥。另外,咱们联合各地的军队,也该推举一个盟主。依我看,盟主之位,非你莫属啊!” 听了温峤一席肺腑之言,庾亮激动地热泪盈眶。但他还是坚定地摆了摆手拒绝道:“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不因为我的重大失误抱怨我,嫌弃我,还重新分派给我军队让我掌握指挥权。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指挥失当,没有军事天分和经验。所以我来这里找你,就是想当杀灭叛贼、报仇雪耻的普通一兵,别提什么指挥军队,更甭提让我当什么盟主了。我建议,盟主之位,由你担任最为合适。这也肯定是众望所归啊。” 两人互相推让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这时候,一旁温峤的弟弟温充提出建议:“你们两位不必推来让去的了。你们两个谁担任盟主都不合适!” 庾亮愣了,急忙转脸问道:“那你说谁合适呢?” 温峤连忙介绍说道:“这是我弟弟、参军温充。”然后也问温充,“我两个都不合适,那你说吧,谁才合适当联军盟主呢?” 温充说道:“陶侃最合适。陶侃是个老将,所处的荆州战略位置非常重要,而且他的手下兵强将勇。这个时候,你们两个都必须采取高姿态,把这个盟主之位让给陶侃,争取他出兵才是上策。” 这时候庾亮、温峤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说道:“对啊,那现在就马上给陶侃写信让他出兵,担任联军盟主吧。” 于是两人共同推举征西大将军陶侃担任盟主,并派督护王愆期到荆州通知陶侃。 陶侃听督护王愆期说了他的来意,看了温峤、庾亮写给他的信件,但是仍然对自己没有被任命为辅政大臣对庾亮及朝廷耿耿于怀,所以陶侃一口回绝了。 陶侃说:“我陶侃只是一个边城守将,并没受到先帝托孤之重托。不但不被朝廷看重,而且深受朝廷怀疑。现在有了国难,又突然想起微臣来了。我这里兵微将寡,本人昏聩无能,哪里胜任得了联军主帅呢?还是希望温将军、庾将军、王督护另请高明吧。” 王愆期哪里还敢再说下去呢?只好怅怅而归。 后来温峤又接连派出去四、五个人给陶侃联系,陶侃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但都拒绝了。 温峤对庾亮说:“既然陶侃这么怨恨朝廷,不肯出兵,那咱们就最后给他去信通知他:你不参与讨伐,我们就不再等你了……”。 信已经送出去两天,正好温峤的参将毛宝从别的地方出使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他对温峤说:“凡是举大事,应当尽可能团结更多的人一起行动,而众人要一起行动全在于团结,没听说互不同心能成功的。假如互相之间有疑虑,也应当表面上装作不知道,怎么能在内部之间制造疑虑呢!应该赶紧追回信使,修改原来的信,劝说他一定要一起征讨。如果追不上前面的信使,就应当再派使者另写一封信纠正一下。” 温峤猛然醒悟。于是温峤就追回使者并再次修书,继续痛陈利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陶侃终于答应起兵担任盟主,并派督护龚登领兵与温峤会合。温峤、庾亮于是传檄天下,宣告苏峻、祖约的罪状。 驻守广陵的郗鉴“革命”积极性非常高涨。他向温峤派出使者,提出设立堡垒、坚壁清野、断绝苏峻军粮食来源的策略,温峤深表同意。 但是没过几天陶侃却又反悔并追还龚登。 见此情景,温峤只有再度向陶侃写信劝说。恰巧这时,陶侃的儿子陶瞻在与苏峻、祖约叛军作战时被祖约的大将冯铁杀死。温峤在信中以其儿子陶瞻被苏峻叛军杀死的信息刺激陶侃,最终才令陶侃感悟,于是不顾儿子的葬礼,昼夜兼程,亲自领兵前来与温峤会合。 而徐州刺史郗鉴所在的广陵粮少城孤,邻近北方外族政权,故此士民都无坚定守戍的意志。但郗鉴收到庾亮给他的太后懿旨,获知自己升任司空的诏书后当即感激流涕,“革命”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他迅速召开军民誓师大会,号召起兵讨伐苏峻,将士都争相要求参与。然后率兵向茄子浦开拔。 陶侃大军到寻阳与温峤合兵一处。众人都议论纷纷: “陶侃要杀庾亮以谢天下了。” “苏峻、祖约就是以杀庾亮为名起兵的,这样做,岂不是帮了他们的忙了?” “新账老账一起算呗,怕是要追究这次朝廷军队节节败退的责任吧?” “庾亮这回够受的。” 听了军民的一些街谈巷议,庾亮也感到十分恐惧了。 温峤提议:“既然是陶侃已经过来了,咱们就主动到他那里去拜访一下吧。” 庾亮感到害怕,说:“说实在的,我是有几分胆怯啊!” 温峤说道:“怕什么啊?有我呢。非常时期,我想他陶侃是会顾全大局的。” 庾亮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啊,只是以往对他缺乏信任而已。” 温峤说:“即便你在朝堂采取一些措施,也是为国家着想,并没对他本人形成伤害。再说,顾命大臣的事情,他即便埋怨你也只是个误会,因为要谁当顾命大臣不是你元规能决定的。” 于是庾亮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温峤前去会见陶侃。 进到陶侃的将军大帐,温峤、庾亮跟陶侃一打照面,互相介绍已毕。 只见庾亮冷不防从容跪倒在陶侃面前,说道:“陶将军,元规给你赔罪来了!以往元规刚愎自用,不听众臣之良策,导致朝廷军队节节失利。国家罹难,百姓遭殃,这都是元规一人之罪啊。罪臣元规作为带罪之身,肯请陶将军作为联军主帅,带领联军讨伐叛逆。只要讨逆成功,罪臣何惜这一项上人头呢?那时定当以此向天下谢罪!” 陶侃一看庾亮玉树临风,气质不凡,突然间玉树倾倒,拜倒在自己面前,而且态度诚恳,悲悲切切,心里的怨恨恨恼怒似乎一下子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陶侃急忙扶起庾亮,说道:“庾将军言重了。国家有难,不只是你一人之过啊。” 庾亮含泪说道:“元规对不起先帝和太后,对不起皇帝,也对不起众位大臣和百姓啊。” 陶侃见庾亮果然风流儒雅,气度不凡,顿生好感,但是嘴里却还是不依不饶地对庾亮带有讽刺意味地说:“君侯修石头(即修建康城)以防我,今日为何却反过来求我呢?” 庾亮说:“以往确实是我元规没有识人之慧眼,做事不当,所以导致今日朝廷被动,朝局动荡不安,万千之错,都是我一人知错,请陶将军责罚便是。” 陶侃哈哈大笑:“君侯太过自责了。大敌当前,咱们必须共同对敌,就不信他苏峻和祖约能够翻天!” 这时温峤急忙插话:“今日咱们几路大军会合一处,自当同心协力,争取早日取得平叛胜利。今天,我温太真略备薄酒,为咱们联军盟主接风洗尘。” 于是温峤设宴招待。几个主将谈宴终日,庾亮、陶侃之间的隔阂逐渐消除,气氛开始趋于融洽。 庾亮在吃荞头的时候,根须都放在一边,没有丢弃。 陶侃问道:“你留这个有什么用呢?” 庾亮回答说:“这个还可以种啊。” 陶侃闻听赞叹良久,说:“没想到,庾元规不仅仅风流蕴藉,儒雅潇洒,而且确实具有从政的素质啊。”更加欣赏庾亮。 讨伐军于是齐心要进攻建康,平灭苏峻,这便形成了“西军”。不久便起兵。 同时王导以太后密令要三吴吏士起义兵援救建康。会稽内史王舒于是命早前逃亡到当地的庾冰担任奋武将军,领兵渡过浙江,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和前义兴太守顾众都举兵响应。至此三吴的“东军”也起兵了。 苏峻知道陶侃领导的西军起兵后,非常吃惊,他不得不心悦诚服地说:“我早就估计到温峤很能得人心啊!” 苏峻听从参军贾宁的计谋,由姑孰退守石头,分兵对抗西军各部。而派管商、张健和弘徽等对抗东军。与虞潭互有胜负,相持不下。 这时苏峻也逼迫成帝迁到石头城。成帝之母、庾亮的妹妹庾太后不堪忍受苏峻将士的侮辱,自杀身亡。 毛宝受命率领一千人作温峤的前锋,驻扎在茄子浦。正好遇见了一桩“大买卖”。原来毛宝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告说:“苏峻送给祖约军队一些粮食,祖约的司马桓抚接受了这些粮米,正在向这里走来,看来茄子浦是他们运粮队伍的必经之地。” 毛宝一听非常高兴:“这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啊,他们有多少人啊?” 探子说:“看来人不少,大约一万多人吧。” 毛宝作难了——是啊,人数悬殊太大,一千对一万,太冒险,如果己方的人数再多点儿,感觉就保险一些…… 没想到,正打瞌睡呢有人就送来了枕头,需要人手呢,还真来了很多帮手——郗鉴随后率众渡江也来到了茄子浦,正是来与温峤军队会合的。 这时候士兵们仍有顾虑,因为要想去劫粮,就必须上岸去打伏击战,但是士兵们却都不敢随便上岸。这是因为当初,温峤认为南军熟悉水战,苏峻军善于步战,想用己之长制彼之短,就宣令三军:“有上岸者处死。” 于是毛宝就对部下说:“兵法上说:军令有所不从。现在情况变了,哪能不上岸呢!如果温将军要拿军令处罚大家的话,就由毛宝我自己承担罪责好了!” 这样就打消了兵士们的顾虑,采用变通之办法率领兵士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成功袭击了祖约的司马桓抚,夺取全部米粮一万斛米,并俘虏斩杀一万多名贼军,令祖约更加缺粮,祖约军队因此大饥。 温峤得知这一喜讯,十分高兴。他嘉奖了毛宝的功勋,上表任命他为庐江太守。 之后温峤就与陶侃以水军直指石头城。 苏峻当时见到在查浦的陶侃军和沙门浦的温峤军兵士众多,显得有些畏惧。 但另一方面,在广德的桓彝显得孤立无援,周边郡县都向苏峻投降,但桓彝坚决不降,后被韩晃击败并围困,最终因城陷桓彝被杀。 东军方面,苏峻开始打算以赦免庾亮诸弟以取悦众心,但仍派张健、管商、弘徽等人进攻。起初东军虽有小胜,管商等进攻吴郡,焚烧了吴县、海盐、嘉兴,打败了诸路义军。 管商等又焚烧余杭,也焚毁了刚建成的灵隐塔寺。但在武康被官军打得大败,退守义兴。 但后来庾冰与顾飏皆被张健击败,令吴郡郡城被张健所掠。顾众与虞潭后也被管商击败,分守吴兴及柴辟。后虞潭再于吴兴战败,吴兴郡的东迁、余杭和武康都因其军败退而被苏峻军抢掠。虞潭派往吴县的督护沈伊亦败于管商。抵抗形势很不乐观。 西路讨伐军逼近石头城时就打算作一次决定性战役,但陶侃认为苏峻兵强难以争锋,打算进行持久战并以智谋击败他。后因多次交战都无大成果,便筑白石垒固守,由庾亮领二千守军据守。不久苏峻以万人来攻,庾亮带领将士死打硬拼,顽强抵抗,苏峻仗着人多也不能攻破。陶侃于是命郗鉴和郭默还驻京口,建大业、曲阿和庱亭三垒分散苏峻军力。 祖约发现桓宣带领部下悄悄脱离了自己,便派遣祖涣和桓抚追击,追到马头山。同时祖约也让祖焕、桓抚他们袭击湓口的陶侃,而马头山在去往湓口的途中。 陶侃要亲自迎战,毛宝说:“义军都依赖陶公,杀鸡焉用宰牛刀?陶公不可轻动,就让我带兵去征讨如何呢?” 陶侃禁不住对毛宝另眼相看。他对座中宾客夸赞说:“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他的话可以采用。”于是就派毛宝去了。 此时,桓宣被祖涣、桓抚等人攻击,便派人下山向毛宝求救。毛宝手下人认为桓宣本来就是祖约的人,怀疑他。于是桓宣派他的儿子桓戎再来求救,毛宝就跟着桓戎去救援。毛宝率兵赶到,贼军与桓宣激战正酣。桓宣已经明显招架不住了。 毛宝军远离后方兵力薄弱,军械质量低劣,但毛宝勇猛上阵,率领将士拼死一战,终于赶跑了贼军,解救了桓宣。毛宝所带军士伤亡大半,毛宝自己也中了一箭,箭穿过大腿钉入马鞍,让人踏着马鞍才把箭拔了出来,血流满靴。 毛宝领兵救援并成功击败对手,使得桓宣解困并投归温峤。此后毛宝又于东关与祖约作战,攻破了合肥城。 令祖约没想到的是,他的下属将领竟暗中勾结后赵,作为内应。 后赵于是派石聪和石堪渡过淮河进攻祖约守卫的寿春。里应外合之下,祖约被后赵军击败,逃奔历阳,而后赵军则俘虏胁迫着寿春二万多户人北归。 苏峻的心腹路永、匡术和贾宁知道祖约兵败后都感到害怕,于是劝苏峻尽诛大臣,改立自己的心腹为朝廷大员。但苏峻敬重王导,不肯接受。路永等因而对苏峻不满。 王导一看叛军里边起了内讧,感觉有机可乘,便派参军袁耽劝说路永归顺。王导及后试图靠着路永救出成帝投奔义军,但因守备森严而失败,王导于是带二子与路永逃到白石。 讨伐军与苏峻军相持不下,而苏峻分遣诸将四出攻掠,擒获很多,军威日渐强盛,战无不克,因此陶侃、温峤的义军士气低落,部众多怀有异心。 朝中大臣很多赶来投奔来义军的,相互转告说:“苏峻狡猾奸诈智谋多,他的将士也很骁勇,所向无敌。应当以天子的名义讨伐罪人,要想诛灭他恐怕要用一个时期;若是凭义军的抵抗,不易剿除。” 温峤听了这话,十分恼怒,说道:“你们都是胆小鬼,这是长贼人的志气,灭义军的威风啊!” 但此后温峤始终无法击溃苏峻军,反倒军粮用尽。别无他法,温峤只好提出向陶侃借粮。 此举却令陶侃十分不满。他说:“我早就说过,对付这些叛军不是短期内能成功的,现在咱们接连吃败仗,你的军粮也用完了。我看就算了吧,打不赢,暂时可以休战。我要退回荆州慢慢跟叛军打消耗战了。” 温峤一看陶侃气馁了,又不想借给他军粮。便说:“汉光武帝在昆阳之战和曹操于官渡之战中不是都以寡敌众,先败后胜的吗?原因很简单,这都是因义而胜。现在苏峻因小胜必定骄傲,咱们正好可以利用他这一心理,打他个冷不防,一次挑战就可一鼓而擒之。” 陶侃听了犹豫不决。 毛宝一看这陶侃想就这样率众退回去,便对温峤说:“下官能留住他。” 然后毛宝就去对陶侃说:“此仗打到现在,可以说是中途,也可以说是功亏一篑。如今犹如骑虎,不能中途下来,若陶将军违反了众意返回荆州,咱们的联军必定会失望丧气,其结果那肯定是要兵败,那最后的不义之名就会落在陶将军一人身上啊。贼人也怕死,不是每个人都勇敢,陶公可以试着给我一些部队,让我上岸去切断贼军的物资粮草,出其不意,使贼军困顿。如果我不能成功,然后将军再走,人们心中就没有遗憾了。” 陶侃听了听,感觉在理。便提升毛宝为督护,并说:“我可就看你的了,如果你不能切断贼军粮草,我还是会带兵退到荆州的。” 五六、灵隐佛光 牛渚犀照 陶侃同意了毛宝的建议,便给温峤军队补充了军粮。 然后毛宝果真顺利地带兵烧毁了苏峻在句容、湖孰积囤的军资、米粮,造成了苏峻军队缺乏粮食和军需物资的局面,也解除了陶侃退兵、讨伐军分裂的危机。 不久,苏峻派韩晃和张健攻打郭默守的大业垒。当时大业垒在围困之下十分缺水,人都被逼饮用粪水。面对如此困境,作为主将的郭默因为畏惧而偷偷出走,只留下兵士守卫。 在京口的郗鉴军听说作为京口屏障的大业垒被攻打都很惊慌,纷纷要求后退到广陵。郗鉴坚决不同意这个意见。他说:“我们这两道防线直接关系到京师讨伐军的安危,大业垒即便被攻破,还有我们京口这个屏障呢,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守。” 陶侃见大业垒情况危机,打算营救大业垒,但陶侃的长史殷羡说:“咱们的水军不孰悉步战,一旦营救失败就会令讨伐军陷于劣势,不如我们来个围魏救赵,直接攻击石头城,让韩晃等自动退还以援救石头城。” 陶侃说道:“此计甚妙!”便率水军向石头进攻, 328年(咸和三年)九月,温峤在白石修建行庙,大设坛场,祭告皇天后土、祖宗之灵,温峤亲自宣读祝文,宣布向苏峻叛军进行最后的决战。他语气激昂,泪流满面,三军将士都不敢抬头观看。 召开了誓师大会,庾亮、温峤、赵胤等率步兵万人从白石南下出战,进逼苏峻主力。苏峻与匡孝率领八千人进击,苏峻令儿子苏硕和苏孝带数十名骑兵迫近赵胤,打败了赵胤军。 苏峻看见赵胤败走,便说:“苏孝能攻破贼兵,我还不如儿子苏孝吗?”便离开部众,带领数名骑兵北上突入敌阵,但没有成功。苏峻准备回奔白木坡,但座下战马突然原地打转,不肯前行。见此情景,温峤的牙门将军彭世、李千等纷纷用长矛向苏峻投掷。苏峻从马上坠落而死。讨伐军兵士一拥而上,将苏峻的尸体斩首分割,并点燃焚烧了尸骨。 苏峻死后讨伐军军心大振,而苏峻军丧失斗志,纷纷溃散。任让于是立苏逸为主,闭城自守。管商和弘徽攻打庱亭垒,但被击败,管商于是向庾亮投降。 赵胤在另一方面派甘苗攻击在历阳的祖约,祖约于是乘夜带左右数百人北逃到后赵,石勒虽然收留了他们,但是也等于是把他们软禁起来了。 温峤在苏峻死后设立行台,命令全国二千石以下故吏到行台集合。然后召开动员大会,号召各地行动起来,剿灭叛军残余。随后讨伐军向叛军展开反攻。 (329年)正月,陆晔和尚书左仆射陆玩游说匡术以苑城归附,匡术答应,陶侃于是命毛宝和邓岳守城。 叛军派韩晃来进攻。毛宝登上城墙射死叛军几十人。 韩晃冲着城墙上向毛宝喊道:“莫非你就是毛庐江吗?” 毛宝说:“正是。” 韩晃说:“哈哈,你以勇猛无敌闻名,何不出城跟在下决斗呢?” 毛宝说:“你如果当真是员猛将的话,就请进城来吧,末将陪你玩玩!” 韩晃笑着退走了。 右卫将军刘超和侍中钟雅与建康令管佩等密谋带晋成帝投奔西军,但计谋败露。苏逸于是派任让领兵入宫收捕刘超和钟雅。此时成帝抱着二人不放,哭着说:“不得伤害我的侍中、右卫!”但任让还是带走并杀害了这二人。 329年二月,官军向石头城进攻,大败苏逸军队。温峤临阵斩杀苏硕,晋西军又击杀苏逸,晋成帝乘机逃出宫城,投奔温峤。 成帝脱险后来到温峤船中。群臣见到皇帝,无不下跪痛哭流涕。庾亮也屈膝下拜,以额伏地,泣不成声。 第二天,庾亮晋见皇帝,又顿首至地,并请求辞官回家。帝不允许,派遣尚书侍中持手诏安慰庾亮:“这是社稷之灾,国家之难,并非舅舅的过错。”随后杀叛臣西阳王司马漾并其二子及彭城王司马雄。 任让原来跟王导关系不错,王导建议宽恕任让。成帝说:“就是先前杀我右卫刘超和侍中钟雅的那个小子吗?绝对不能饶恕!”于是当即将他处死。叛军将领张健、韩晃、马雄等人也被郗鉴军诛杀。至此,苏峻、祖约叛乱全部平定。 公元329年(咸和四年),苏峻之乱平息后,宫廷宗庙都被焚为灰烬。温峤建议迁都到豫章(南昌),东吴之地的豪杰们请求定都于会稽(绍兴),这两种意见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朝廷不知怎么办为好。 后来,还是由王导最后一锤定音。王导说:“建康,即古时的金陵,过去就是帝王之都,而孙仲谋、刘玄德都说这里是帝王之宅。古代帝王不必因简陋豪华而移都,如果能弘扬卫文公以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为君的风尚,则可无事不成。若不勤勉耽于安乐,即使找到一块乐土,也会变成废墟。况且北方敌寇像游魂一样,窥伺我们的空隙,我们一旦有胆怯的表现,跑到南越之地,再想得到威望和实力,恐怕是难以办到的。现在应该特别镇静,这样民情便可自安了。” 由此温峤等人的迁都计划未能实施。 咸和四年(329)三月,苏峻、祖约之乱平定后,大赏群臣。陶侃因功大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郗鉴为侍中、司空、南昌县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议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始安郡公;陆晔进爵江陵公;封毛宝为州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其余赐爵侯、伯、子、男者甚多。 卞壸、桓彝、刘超、钟雅等死难者均加赠恤。陶侃移镇巴陵(今湖北岳阳),温峤还镇武昌(今湖北鄂城)。庾亮再与成帝相见,伏地谢罪,再三请求归隐江湖。在得不到批准的情况下,请求去地方镇守效力。于是出任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镇守芜湖。与此同时,参与苏峻叛乱的路永、匡术、贾宁等人因中途背叛苏峻投降朝廷,赦免其罪不治。 王导还想奖赏决战前投奔朝廷的路永、匡术等人,欲给他们加官。温峤说:“他们是苏峻集团叛乱的主犯之一,只因为他们最后投诚了,才饶他们不死。他们犯了如此大罪,没有要了他们的狗命,已经够便宜他们的了,哪里还能再让他们继续担任官职呢?” 在温峤的坚决反对下,王导只得做罢。 湘州刺史卞敦在苏峻叛乱时期首鼠两端,既不讨逆,也不主动供给讨伐军所需粮草。此时受到朝廷冷落。不久便忧愧抑郁而亡。 灵隐寺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公元326年),至今已有约一千七百年的历史,为杭州最早的名刹,也是中国佛教禅宗十大古刹之一。地处杭州西湖以西灵隐山麓,背靠北高峰,面朝飞来峰,两峰挟峙,林木耸秀,深山古寺,云烟万状。 开山祖师为西印度僧人慧理和尚,他在东晋咸和初,由中原云游至武林(即今杭州),见有一峰而叹曰:“此乃中天竺国灵鹫山一小岭,不知何代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遂于峰前建寺,取名叫“灵隐寺”。 可惜灵隐寺刚建成不久,就发生了苏峻叛乱,慧理修建的佛塔佛寺未能幸免,被焚之一炬。苏峻之乱平息后。来此地云游的高僧佛图澄,提议重建灵隐寺。都乡侯、散骑常侍何充非常敬重佛法,所以很高兴主持重新修造。 何充(292年-346年),字次道,庐江郡灊县(今属安徽霍山)人。晋朝重臣。官至中书监、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封都乡侯。后来在晋康帝和晋穆帝时辅政。 何充风度气韵儒雅,才学渊博,能写文章,酒量也很好,尤其是喝酒时的风度气质让人折服。当时的名士、丹阳尹刘惔(dan)曾经说:“看到何次道饮酒,就令人想把家中珍酿全都拿给他。” 何充是王导妻子的姨甥,而何充妻子是庾文君之妹,因此何充与晋明帝、王导都友好,很早就担任显要官位。 一次何充去见王导,王导以尘拂指着坐床叫何充和他同坐,说:“这里是你的坐位。”甚至王导修缮扬州官舍时也向何充说:“修造这里的衙门,正是为了你何次道啊。”可见王导与何充的友好和亲近。 何充正直敢言。当初担任王敦主簿时,听到王敦在公众场合自卖自夸、为其兄长王含“护短”说道:“家兄在庐江做官的官声、政绩都一定很不错,庐江人士上上下下没有不称赞的。” 但当时身为庐江太守的王含在当地贪污,名声很臭。 何充当即直言反驳:“我就是庐江人,所听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王敦听后沉默不语。在场众人既佩服何充的耿直和胆量,又深深地为何充感到不安,但何充神情自若。因此何充被王敦贬为东海王文学。太宁二年(324年)王敦之乱平定后,何充被朝廷任命为中书侍郎。 何充喜欢佛典,热衷于修造佛寺,任东阳、会稽地方官时,平时供养沙门超过一百人,花费过亿,但却对亲友未加照料。他的亲戚朋友有的非常贫穷,他也不管不顾。因而引来时人非议。 太宁三年(325年),晋成帝即位后,任命何充为给事黄门侍郎。咸和三年(328年),历阳内史苏峻领兵攻陷建康后,何充东奔三吴地区加入王舒、虞潭等人的讨伐军抗击苏峻。次年,苏峻之乱被平定,何充被封为都乡侯、散骑常侍。 平南军司、散骑常侍、丰城子刘胤,从来就不信奉佛法,傲慢三宝(括佛宝、僧宝、法宝)他来到新建成的灵隐寺,对何充说:“听说这次灵隐塔的修建还邀请了中原的得道高僧前来指导了,是真的吗?” 何充说:“这事儿千真万确。是得道高僧佛图澄前来主持的开光仪式。他还就近去了附近几个风景名胜之地主持修建了寺庙,比较有名的就有太湖佛图寺、潜山太平寺、宿松忠节寺等等。” 刘胤说道:“都说中原的高僧佛图澄佛学深厚,道行高深莫测,可是看看眼前的这座佛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哦,我早就听说此塔屡放光明,总认为这简直是荒诞不经,所以我从来不信。除非让我亲眼看见,才能相信。” 刘胤话刚说完,佛塔上立即放射出五彩光芒,照耀佛寺。刘胤惊得毛发倒竖,肃然起敬,赶紧伏地叩头,口称“死罪!死罪!”从此刘胤信奉佛法,并在刘胤的资助下,在灵隐寺寺院的东边,又立了一座小塔。 此后没几天,刘胤便接到朝廷诏令。圣旨说:“由于温峤病故,令刘胤代替温峤担任平南将军、都督江州诸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即日赴任。” “哈哈,升官了!当大官了!哈哈哈……”朝廷的任命把刘胤乐得屁颠屁颠的。 天知道这次刘胤的升迁是福是祸。 那温峤又是怎么突然之间就病故了呢? 原来,温峤在苏峻之乱平定后,拒绝了朝廷上下让他留在朝中辅政的要求。温峤认为王导是先帝所任命的人选,于是要求返回江州。此时的京师方经战乱,残破不堪,物资缺乏,温峤给自己家里留下一些生活必需品,将全部家当都献给了朝廷,然后返回武昌。 329年四月,温峤路过牛渚矶,见水深不可测,听很多人说这里水下有很多怪物,温峤也多次听到过类似的传说。 温峤便命人点燃犀牛角下水去照看。看见水下灯火通明,水怪奇形怪状,往来穿梭,形形色色,有乘马车的也有穿红衣服的。 不料温峤到了武昌。当夜,温峤梦到一个人愤怒地对他说“我和你幽明有别,各不相扰,为什么要来照我们呢?” 梦醒之后,温峤发现自己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半边身子和手脚都不听使唤。口眼歪斜,说话嘴唇不停地打哆嗦,还一个劲地流口水。 家人急忙去请医诊治。医生说:“这是中风的症状。”于是给他开了一些药。 但不幸的是,没几天,温峤就去世了,终年四十二岁。 江州百姓听到温峤去世的消息,无不相对而泣。 晋成帝下诏追赠温峤为侍中、大将军,谥号忠武。 五七、前赵灭亡 石勒称帝 公元329年正月,刘曜的儿子、前赵太子刘熙与南阳王刘胤得知了父皇刘曜作战失利,成了石勒的阶下囚,两人极为恐慌。 南阳王刘胤说:“父皇久经沙场都败在石勒石虎之手,咱们有谁还敢跟他们较量呢?” 太子刘熙大哭,说道:“是啊,石勒石虎既然战胜了父皇,那他们肯定会乘胜进攻的,咱们的长安城能安稳几天呢?咱们的江山不保,咱们刘家的性命也快完了吧?咱们可怎么办啊?” 刘胤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咱们打不过他们,难道还要在这里等死吗?不如咱们暂时避避他们的锋芒,先放弃长安,到上邽(今甘肃天水)一躲为妙。先保住咱们刘家的小命儿要紧,然后看情况再杀他们个回马枪。” 尚书胡勋说道:“殿下,虽然皇帝作战失利,但是咱们赵国领土还算完整,将士也没什么人叛逃,所以咱们眼下不管遇到石勒还是石虎来进攻,咱们都应该跟他们作战到底,将他们拒之门外。如果实在不能抵挡了,到那时再撤走也不算晚。” 刘胤一听大怒,说道:“石勒石虎来势汹汹,等他们包围上来之后,皇室老老少少,如何能逃过这一劫呢?文武大臣谁是他们的对手?是你个书呆子胡勋吗……既然你们都不敢跟人家叫阵,就别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把胡勋老东西给我拉出去砍了。” 见太子和南阳王听不进反对意见,文臣武将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人敢唱反调。 太子刘熙犹豫再三,终于听从了逃往上邽的计策。 于是,太子刘熙与刘胤匆匆忙忙带领刘家皇室和文臣武将投奔上邽(今甘肃天水)。这样一来,前赵的藩镇将领得知皇太子都逃跑了,他们也上行下效,纷纷逃亡,导致前赵国内大乱。 在长安负责留守的部将蒋英、辛恕更有“自觉性”。 蒋英说:“皇帝被俘,太子和皇子逃命去了,叫咱们在这里为他们守城,咱们卖命给谁看呢?” 辛恕说道:“啊呸!他们跑得没影儿了,让我们替他们等死,替他们玩儿命,没门儿!我们岂不是傻小子吗?谁要是继续给他们卖命谁就是龟孙子!” 于是他们一见后赵大将石生带兵前来攻打,不等对方拉开架势,就率领手下数十万守军向后赵石生投降了。 一直到了八月,前赵太子刘胤和南阳王刘胤醒过盹来,又让刘胤率兵十万进攻长安,同时各地藩镇一看他们的主子还想着“抗战”呢,便纷纷起兵响应。这样一来,长安城内的后赵将领石生就招架不住了。 九月,石虎率兵前来救援,跟石生守军内外夹击,大败前赵兵。刘胤带兵向上邽后撤,石虎、石生带兵一路追杀,杀得前赵大军尸横千里。石虎、石生乘胜攻陷上邽,俘获刘熙、刘胤及王公卿校以下三千余人,然后一并将原来的俘虏刘曜等前赵皇族统统杀死。将前赵的文武大臣、关东流民、秦雍大族九千余人迁徙至襄国;并活埋匈奴屠各部落五千余人于洛阳。前赵于是彻底灭亡。 与此同时,原来依附前赵的氐王蒲洪、羌酋姚弋仲等也向石虎请降。石勒任命蒲洪为监六夷军事,姚弋仲为六夷左都督。又将氐、羌民众十五万人迁至司(今河北邢台)、冀(今河北冀地)二州定居。 灭掉前赵之后,石勒得到了传国玉玺,在玉玺的右侧找人刻上了“天命石氏”四个字,表示我石勒是代表老天爷对老百姓行使统治权的。 公元330年二月,后赵群臣请后赵王勒即皇帝位。但是,石勒仍然不肯一步到位,他实行了分两步走的战略。 第一步是,石勒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石弘为太子。以其子石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单于,封秦王;石斌为左卫将军,封太原王;石恢为辅国将军,封南阳王。任命中山公石虎为太尉、尚书令,进爵为中山王;石虎儿子石邃为冀州刺史,封齐王;石宣为左将军;石挺为侍中,封梁王。又封石生为河东王,石堪为彭城王。 任命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为右仆射、领吏部尚书,左司马夔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郎中令裴宪,皆为尚书,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其余文武百官,各有封赏。 没想到这样的安排,大大地惹恼了一个人,这人便是中山王石虎。 石虎回到自己的府邸,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的儿子齐王石邃诧异地说:“父王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 石虎愤愤地说:“自从他石勒在襄国建立都城以来,作威作福、坐享其成。二十年来都是你父王我在外边领兵作战,身当矢石,南擒刘岳,北战段氏,东平齐、鲁,西定秦、雍,攻克地盘大小十三个州。能够成就今天大赵功业的,是父王我啊,大单于一职本来就该由我来当,可是石勒竟然加封给那个乳臭未干、胎毛未退的熊孩子,越想就越令人义愤填膺,难以吃饭睡眠。等着吧,等着他石勒归天之后,我会让他断子绝孙的。” 他抽出宝剑,一剑将屋里的几案砍为两段,案上的瓶瓶罐罐一下子摔了稀里哗啦。 齐王石邃说道:“父王恼怒,对石勒不满,为什么非要等石勒死了之后才报仇呢?儿子现在就集合人马,替父王杀他个人仰马翻。” 石虎哈哈大笑:“哈哈,你?我看还是算了吧。就凭父王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是石勒的对手呢!一方面带兵的将领大多是他的亲信,这一点父王不在乎,关键的一方面是石勒的谋略现在天下无人能敌,父王虽然厉害,但是恐怕还远远比不上石勒啊,所以眼下,咱们只能忍耐,等待时机。” 齐王石邃这才明白自己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所以无奈地点了点头。 石勒走了第一步,称为大赵天王,虽然行使皇帝职权,但名义上还不是皇帝,所以后赵的群臣坚持请求石勒正尊号。到了九月,赵王石勒才走了第二步,半推半就地即皇帝位。他当即宣布大赦天下,改元建平。文武大臣封赏不等。石勒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太子石弘为皇太子。 因为石勒是武将出身,靠着南征北战,一刀一枪的打拼取得了天下,他发现皇太子石弘善于写文章,交往的也多是儒生文士,对武功、用兵的事情毫无兴趣。虽然立石弘为太子,但对他仍然不太放心。 所以在徵文殿跟群臣共享歌舞升平的同时,石勒忧心忡忡地把徐光叫到面前,跟徐光诉说心事。 石勒皱着眉头对徐光说道:“大雅(石弘的大名)文质彬彬,特别不像是大将军家的继承人啊。” 徐光笑着说:“汉高祖刘邦以马上取天下,孝文帝却以文雅静默守天下。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有打天下的,就有坐天下的,在马上得天下,总不能在马上治天下吧?在后代享受太平时光的时候不应该强加给他们打打杀杀吧。” 石勒听罢大笑。 徐光一看皇上龙颜大悦,也便趁势说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隐忧,他凑近石勒的耳边悄悄说道:“皇太子仁德慈孝,温柔谦恭,文质彬彬,可是中山王石虎却英武残暴,阴险狡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太子难以驾驭石虎,难以控制国家的混乱局面啊。臣考虑应该慢慢剥夺中山王石虎的各项权力,让太子早参朝政。太子羽翼丰满之后,就不怕别人生不测之心了。” 石勒听了徐光的话,沉默半晌,却什么话也没说。 徐光也只得罢了。 此时程遐启奏道:“陛下,现在天下初定,应当让大家明白什么是顺什么是逆。皇上自起兵以来,凡是忠于君者总是及时褒奖,凡是背叛君王者也是及时诛杀掉。这也正是天下这样拥戴陛下的原因之一。现在晋朝的祖约等人本来就是晋朝的叛贼,陛下怎么能让这种人苟活于世呢?” 其实程遐这也是为了敲山震虎,跟徐光的想法如出一辙。 这时羌王姚弋仲也向石勒启奏道:“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就该千刀万剐。反贼在哪里也是不受欢迎的,皇上对这种人千万不可生怜悯之心啊。” 石勒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以往的做法,把他们做了吧……没什么事情的话,各位爱卿继续欣赏歌舞吧!” “陛下且慢,老衲有一言要特别提醒一下,也要请陛下昭告天下……” 石勒及众文武大臣一看是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的佛图澄大师。 石勒笑呵呵地问道:“圣僧有什么提醒的话呢?好久没听见大师说话了。” 佛图澄说道:“老衲要提醒皇上的是:今年注意,全国上下不要‘食葱’!” 石勒及文武大臣一愣。其中有一位将军端着茶杯的手一哆嗦,茶杯里的茶水洒了一地,此人正是羌王姚弋仲的手下——休屠王石葱!有几个人看到了石葱的惊慌失措,但是并没有人多想。 大家哄一下笑了——提醒大家,不让大家吃葱,也是朝堂上君主大臣关注的国家大事吗?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石勒没笑,他郑重地问道:“圣僧的提醒,朕记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让‘食葱’,难道葱里有毒吗?” 佛图澄摇了摇头,然后又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说:“嗐!也可以这么说,大家多加防备,食葱有毒啊。毒害还不小哩!” 石勒说道:“那好,朕就昭告天下:今年百姓们千万不要食葱,食葱有毒!” 佛图澄站起身来,向石勒拱了拱手:“老衲提前告退!” 佛图澄大踏步地走向殿外,边走边嘟囔着:“今年勿要食葱,提防食葱啊……” 石勒望着佛图澄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搞不懂啊,这么个怪人……” 石勒的登基大典刚举行完毕,手下的侩子手就对晋朝投诚过来的祖约一伙儿举起了屠刀。杀害了祖约及他带来的亲属将士百余人,并将他的妻妾儿女分赐给了一些将领。 但是杀了叛贼,就能真的避免国家不出叛贼吗? 不顶用! 没过几天,休屠王石葱因为对后赵不满,果断地带领羌兵几千人扯旗造反了。 他们一路杀烧抢掠,给后赵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石勒这才突然想起,佛图澄说的“今年不要食葱,食葱有毒”的提醒。这分明就是告诉他,并告诉上上下下提防石葱造反啊! 但是这种带有隐语的话让人太费思量啊! 石勒匆忙命令河东王石生平叛。 一战之下,石葱叛军遭到惨败,全军覆没。石葱只得一人一骑逃往西凉国。 给读者的话: 因家中有事,所以更新不及时。望广大读者朋友见谅! 五八、千里用计 东床择婿 后赵的叛臣石葱逃到西凉国,让西凉国主张骏坐卧不宁。 因为就在这两年张骏趁石勒与刘曜作战,长安混乱之机,收复前赵原来占领的西凉国的河南地区,一直到达狄道城。并设置武卫、石门、候和、漒川、甘松五屯护军,与石勒划分地盘。 石勒派使者孟毅去给张骏授官,张骏不接受石勒的加封。他说:“我是晋国的臣子,怎么可以俯首帖耳当你石勒的藩属呢?如果那样做的话,就太可耻了!” 孟毅说道:“我劝主公还是接受的好。这样不仅您有了赵国这棵大树作为您的依靠,而且跟赵国也能和睦相处,百姓们也免得生灵涂炭。您不接受的话,恐怕赵国石勒皇帝一发怒,派能征惯战的石虎等等大将前来跟您比划比划,到那时您将后悔莫及,请您三思而后行。” 张骏说道:“我不怕什么石勒铁勒,也不惧什么石猫石虎。该来的就来好了。既然你这么能说,那么你就留在这里跟我一起等等石勒石虎他们吧。来人,给我把这个赵国使者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得放他回赵国。” 这样,使者孟毅就被扣留下来了。 “现在石葱逃亡到这里来,今非昔比啊,当年还有个前赵作为屏障呢,没想到石勒竟然轻而易举地灭掉了这个比西凉国不知要强大多少倍的刘曜赵国,真是太可怕了!如果收留他石葱的话,势必会惹恼日益强大的后赵国。” 所以石葱的到来令张骏伤透了脑筋。 “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躲不起还怕不起吗?好吧,称臣就称臣,谁‘怕’谁啊?!” 张骏思量再三,终于拿定了妥协的主意。 于是,张骏赶紧放出孟毅,并对孟毅好言抚慰。接受石勒给他加封的“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加九锡”一系列官职。不得不甘心充当石勒赵国的附属国。 同时张骏杀掉石葱,又派遣自己的长史马沈作为使者向石勒称臣,跟着孟毅一起带着本地的各种美玉以及西域诸国进献的汗血马、火浣布(指用石棉纤维纺织而成的布。由于其具不燃性,在火中能去污垢,中国早期史书中常称之为“火浣布”或“火烷布”)、孔雀、大象以及各种珠宝珍奇二百多种作为贡品敬献给石勒。 咸和五年(330年),后赵荆州监军郭敬进攻襄阳,后赵皇帝石勒写信给他的恩人郭敬,千里之外为其出谋划策。 石勒在信中告诉郭敬:“……你可以先退兵驻扎于樊城,偃藏旗帜,保持低调和神秘。晋朝方面肯定会派人过来探听消息。这个时候,你正好利用他们放假消息欺骗他们。你要在军民当中到处宣传不日将会有大军前来。同时你可以命人在河水中洗马,洗完又洗,日夜不绝,装成在准备大量马匹等待大军的样子。” 此时晋方面担任南中郎将、监沔北军事的周抚,镇守于襄阳。 周抚听侦查回来的人报告说:“郭敬那边准备了很多马匹,数也数不清。他们那边的人似乎人人都知道石勒大军马上就会开过来,他们的目标就是攻打襄阳。” 周抚信以为真,于是恐惧之下慌里慌张丢弃了襄阳城而逃奔到武昌。 由于主帅逃跑了,所以郭敬便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成功占领了襄阳。郭敬进入襄阳,中州的流民全部归降后赵。郭敬毁坏襄阳城,把居民迁到沔水以北,在樊城修筑城堡戍守。 后赵让荆州监军郭敬升任荆州刺史。 而晋朝的周抚可就惨了,因中计丢失了襄阳被免去了官职。他的官职——监沔中军事、南中郎将、江夏相统统由武昌太守桓宣接任。 显然,后赵石勒没有大张旗鼓地真正攻打晋国,只是小打小闹,虚张声势。除了在西线陆地上玩弄计策,争夺地盘,石勒还派遣刘征沿着海岸线,乘船去骚扰、掠夺晋国资源。 太和三年公元330年,后赵大将、青州刺史刘征帅众数千人乘海船袭击晋境东南诸县,杀死了南沙(今江苏熟县西北南沙乡)都尉许儒。然后又乘海舟侵扰晋境娄县(今江苏昆山东北),攻掠武进(今江苏常州)。 此时的晋将郗鉴因为讨伐苏峻有功,升任司空,加侍中,封南昌县公,带兵驻防在京口,负责这一带沿海的防卫。 这天,郗鉴在家焦急地等待者派往建康的信使回转。 儿子郗愔、郗昙,侄子郗迈、外甥周翼在座。 当年郗鉴在永嘉丧乱时,避居乡下,一家子很穷困,全家人经常挨饿。乡里人尊敬郗鉴的名望德行,就轮流给他做饭吃。当时他的侄子郗迈、外甥周翼都年幼,郗鉴常常带着他们,让他们沾光一起外出到百姓家吃饭。 乡里人说:“咳!大家都饥饿穷困,因为您的贤德,所以我们要共同帮助您,如果再加上这两个孩子,恐怕就不能一同养活了。” 从此郗鉴就只好一个人去吃饭。他想了个办法——他先吃个半饱,最后把一大口饭含在嘴里,鼓着个大腮帮子回家。回来后再吐给俩孩子吃。就这样这两个孩子跟他一同存活了下来,并渡江在东晋谋取了官职。后来郗迈官至护军,周翼担任了剡县令。所以侄子郗迈跟外甥周翼一生对郗鉴都心存感激。 次子郗坛对焦虑不安、来回踱步的父亲郗鉴说道:“父亲不必担心,丞相肯定会让你满意的——你们的关系多好啊!” 郗鉴说道:“说到老父跟丞相的关系那真是没得说啊,当年老父来这里上任,丞相王导宁可不参加皇帝的登基大典,也要带病偷偷送我赴任,为此他还受到了卞壸的弹劾,不得不拖着病体又去参加了皇帝的登基大典。” 郗迈说道:“听说这个卞壸六亲不认,敢于直言犯上,所以人人怕他,也有很多人骂他。” 周翼说道:“他作战也很英勇,在去年讨伐苏峻的战役中身先士卒,顽强作战,不幸战死。在令人敬重的同时,也让人厌恶,因为他常常出言不逊,得罪了很多高官。” 郗鉴说道:“是的,这个卞壸确实令人敬畏,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他就来个一阵见血。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评价老夫的吗?” 他的子侄们摇了摇头——很可能是故作不知。 郗鉴说道:“他给我的评价就是——郗公身上有三种矛盾现象:侍奉君主很正直,却喜欢下属奉承自己,这是第一个矛盾;很注意加强清廉节操方面的修养,却非常喜欢计较财物得失,这是第二个矛盾;自己喜欢读书,却讨厌别人做学问,这是第三个矛盾……你们看他的评价怎么样呢?” 大儿子郗愔置若罔闻——他注重的是黄老之术的修炼,对世事不妄加评论。为此多次辞官闭门清修。 郗昙说:“吹毛求疵。” 郗迈说:“嫉贤妒能。” 周翼说:“故作惊人之语,以哗众取宠。” 郗鉴哈哈大笑:“虽然卞壸这样的评论有过激之处,但是有些方面还是很中肯的。即便他这样的评论有失偏颇,我们平时照照镜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老夫的为官做人还是很有裨益的吧。” 这时丫头来报:“去往京城的信使回来了!” 郗鉴说道:“快让他进来吧。” 原来,数日前,郗鉴因为爱女郗睿的婚事,听说琅琊王氏家族子弟众多,个个才貌俱佳,因为郗鉴跟王导两人关系十分密切,特地派人给丞相王导去信一封,带上重礼,想在王导本家——琅琊王氏中挑选乘龙快婿一人。 王导接信一看,果然很高兴地对信使说:“好啊,那你就代表你的主人到东院里随便挑选吧,选中谁就是谁。” 王府子弟听说郗鉴府中派人来挑选佳婿,都仔细打扮一番出来相见。郗鉴的信使逐一看过,数了数王府子弟少了一人。王府管家便领着郗府的信使来到东跨院的书房里,却见靠着东墙的床上一个袒腹仰卧的青年人,对司空郗鉴寻觅佳婿一事儿,无动于衷。 郗府信使回到府中,对郗鉴说:“王府的年轻公子二十余人,听说郗府选婿,都争先恐后,显得很拘谨。唯有东床上有位公子,袒胸露腹躺着若无其事。” 郗鉴问道:“哈哈,就是他了——打听这位公子叫啥名字了吗?” 信使回答:“问了,王府管家说是王羲之,字逸少。” 郗鉴一拍大腿,说道:“我要选的就是这样的人,真是巧了,我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从小喜欢书法,怎么这么跟老夫投缘呢?哈哈哈……你马上带上聘礼,去京城把这门婚事订下来。” 被选中的这位东床快婿正是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书圣”王羲之。 “坦腹东床”的典故就是这样来的。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圣旨到。” 郗鉴急忙带领家人一起跪倒。 传命太监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石勒兵船,屡犯我海疆,掠夺我民财,司空郗鉴加都督扬州之晋陵吴郡诸军事,率兵征讨之。” 郗鉴接到圣旨,马上开始行动。 他组成了两只船队,对刘征船队进行了围堵。结果没等晋国水军包围上来,刘征见势不妙,自知不是南方军队水战的对手,赶紧带领赵国船队顺流之下,仓皇逃走。 再说平南军司刘胤接替温峤担任了江州刺史,但是陶侃、郗鉴都一致上书朝廷,认为刘胤骄横奢侈,贪图享乐,不是一方诸侯的材料。 在朝主政的司徒王导却根本就不听从这些反对意见。 王导有两个儿子:王悦和王恬。长子王悦为人谨慎谦和,对双亲也很孝顺。王导每次见到王悦就很高兴,见到次子王恬就生气。王悦和父亲谈话,总是以恭敬小心、缜密谨慎为本。王导回尚书台,每次要走的时候,王悦都跟随在父亲车后相送,他还经常和母亲曹氏一起整理箱子。他们真可以说是“母慈子孝、父子情深”啊。 郗鉴见跟王导无法交流,这天在京正好遇见王导的长子王悦。 郗鉴便对王悦说:“最近朝廷经过了苏峻大乱之后,纲纪松弛。从江陵到京城建康三千多里,流民就有几万人,主要分布在江州。这是个国家的重要地方啊。而刘胤奢侈无度,作威作福,无德无才,怎么能胜任得了呢?如果让他干下去,没有外患,也会引起内乱啊!” 你听听王悦是怎么回答的吧。他说:“让刘胤担任这一职务,是温峤的意思啊。”这一下子就把即将产生的各种隐患的责任,一股脑儿地都推给了一个死人。 这到底是不是温峤的意思,已经死无对证。 但是,陶侃、郗鉴等人的担心却无情地成为现实——此后不久,刘胤的江州地盘果真爆发了内乱。 五九、郭默骄横 陶侃讨伐 江州刺史刘胤的地盘闹了乱子,是因为有两个人在“作死”。 虽然我不敢苟同眼下时髦的说法“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因为我认为其一:作死的人未必一定就会死,因为也许他的保护伞确实够大够结实,即使天打五雷五百雷五亿雷也劈不死他,老百姓不是也有句发牢骚的老俗语叫做“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吗;其二:我认为,不作死的人,也会死。因为好多人为的或者不可抗力造成的事故都会导致无辜的人去见阎王的。 但是我还是会说,这两个作死的人确实死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江州刺史刘胤本人。随着他职位的逐渐升高,出手越发的阔绰,在外饮酒作乐,不参与政事,反倒经商做起了大买卖,大概就是利用职务之便,进行“官倒”吧。短短时间,所得金钱有百万之巨。 晋朝廷得知了他这样为非作歹,便向他发出了严重警告,让他深刻反省,并要求他立刻到京做出深刻检讨。 但是刘胤本人,自认为江州这个地方很重要,自己又是一方“诸侯”,占据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因为不久经历的苏峻叛乱,造成朝廷国库空虚,连公务人员的薪金都没有着落。朝廷主要依靠江州的漕运补充国库的各种物资。“嘿嘿!你朝廷也得怕我刘胤三分哪”。所以,他有恃无恐,不但不去朝廷作检讨,反而变本加厉,作威作福,为所欲为。 另一个作死的人是东晋的屯骑校尉郭默。他作战勇敢,曾与后赵的建立者石勒等作过战,石勒等都很怕他。此人一贯骄横跋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平定苏峻之乱的时候,犯过临阵脱逃的错误,但总的来说还是功大于过,被封为右军将军。提升作右军将军,就要求他得去京城供职。但是他习惯了戍守边城,不愿入京。便找他的上级江州刺史刘胤商讨办法。 这次一向骄横的郭默遇见了比他还骄横的人,所以让他非常地愤愤不平。 谁比他还横呢?是他的上司刘胤及刘胤的手下。 郭默来到江州刺史府,守门小校盖屯通报让郭默进府,恰巧碰见长史张满。大概张满刚睡醒,大冬天他仍然赤裸着上身,向郭默问候了一声。郭默一看他如此无礼,只好轻轻地“哼”了一声。 郭默见过刘胤,以及长史张满、司马荀楷。双方寒暄已毕落座。 张满说:“恭喜郭将军啊,您可是大喜临门啊!” 郭默苦笑一声:“咳,末将何喜之有啊?” 张满说道:“怎么郭将军不是大喜呢?平定苏峻叛乱,将军坚守大业垒时,一看到缺水严重,便趁机溜走,逃之夭夭,最后平叛胜利后,还是得以升任右军将军,岂不是拣了大便宜,喜上加喜吗?” 一句话,刘胤、荀楷还有张满都哈哈大笑了。 但是这句挖苦,揭了郭默的伤疤,等于狠狠扇了郭默一巴掌,郭默脸“腾”一下红了,他恼怒地本能地站了起来,本欲发作,但是他还是慢慢地重新坐了下来——因为这里毕竟是他的上司,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他心里升腾的万丈高的火苗还是自我压抑了下去。 ——毕竟你临阵脱逃还是事实吧,人家说的不对吗? 他努力地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干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刺史大人,卑职不幸,被封为右军将军,应该去京城任职。可是末将在边城多年,不习惯京城的环境。所以不愿就任,请刺史大人给拿个主意吧。” 刘胤说道:“在京城任职也不错啊,为啥不愿意呢?” 郭默言道:“在京城守卫,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一旦发生战事,临时组合,将卒之间素不相识,没有恩德信誉,靠这样的队伍,怎么不打败仗呢?本来我在边城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边地的生活,也有抵御匈奴胡兵的经验,刺史大人应当替末将说说,朝廷应该量才使用、扬长避短才是啊。” 刘胤哈哈一笑,说道:“将军之言很对,但是老夫眼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恐怕这个忙帮不了你啊。” 郭默说道:“那……那末将如果马上赴京,大人能不能给点儿费用呢?” 刘胤说:“咳!你也知道的,当今上上下下都需要过紧日子,咱江州也不例外啊,老夫也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啊。” 郭默恨得咬牙切齿,心里说:“你每天对酒当歌,肉山酒海,极尽奢靡,到了将士用度的时候,却以财政吃紧搪塞,真他妈不是东西。” 但郭默还是沉默了,咳,赶紧走吧——再呆下去,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火爆脾气即将发作。他只好赶紧告退。 走出府门的时候,守门小校盖屯送别郭默时,悄悄对郭默说:“将军莫要烦恼,晚上我过去找您,向您报告一个重要消息吧。” 原来这个守门小校盖屯,在前不久娶了孔氏女子,不料这孔氏女是有背景的。当时苏峻、祖约谋反时,祖逖的儿子祖涣也跟随叔父祖约谋反,他攻城略地杀了一些地方大员,他曾经杀死过一个叫做孔维的太守。见这个太守的女儿有几分姿色,祖涣就赏给了他的下属盖屯。苏峻祖涣战死之后,盖屯所部投降了温峤。温峤死后就归刘胤指挥。 平定叛乱之后,孔氏一门想要回被叛军霸占的孔家女儿,便向刘胤、张满索要自己的女儿孔氏。刘胤和张满命令盖屯归还。盖屯当然非常不乐意,开始一段时间是拖着不给,后来万般无奈之下,盖屯忍痛割爱,归还了孔氏,但从此以后,也就对刘胤、张满恨入骨髓。 盖屯早就看出刘胤、张满等人看不起郭默并且总是有意无意多次侮辱郭默。这个盖屯灵机一动:何不利用这个郭默,报自己的一箭之仇呢? 于是盖屯趁夜来到郭默军营,他对郭默将军说:“朝廷早就要求刘胤交出江州,但他迟迟不愿放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郭默说:“不知道。” 盖屯神秘地说:“将军有所不知啊,之所以刘胤不愿离开江州,是他已经对朝廷心怀不满,想造反呢!他和张满、荀楷等人日夜商议密谋,已经万事俱备了。说他们造反有恃无恐吧,他们还是有一个心病的——他们唯一忌惮的最大的造反障碍就是将军您啊!所以他们商议已定:必须先要干掉您,而后才能起事。所以将军大祸临头啊,必须赶紧准备。” 这一说,郭默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哦,他们这样恶毒?” 盖屯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恶毒不恶毒,将军难道不知道吗?他们肆意侮辱您这样的英雄,卑职早就义愤填膺了,在将军您面前,他们只不过是阿猫阿狗而已,论打仗他们谁能是您的对手啊?却那样让将军平白无故地忍受胯下之辱,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郭默心一横,说道:“他奶奶的,他们还想算计老子?老子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不造反老子还想宰巴了他们呢,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老子就给他们玩玩儿。” 盖屯说:“是啊,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郭默说:“正合我意。”他马上传令,点齐2000名军士,做好准备后,即可向刺史府进发。 到了刺史府,门口兵丁见来了这么多将士,守门校官高声喝问:“深夜来到刺史府,意欲何为?” 没想到郭默“理直气壮”,他说:“守门将士听清楚了,末将是右军将军郭默,是奉旨办差找你们刺史大人的,快快打开大门!否则谁耽误了国家大事,就诛灭谁的三族。” 守门官兵一听说是奉旨办差,不敢含糊,马上乖乖地打开了大门。于是郭默带领兵士一哄而入。 一道假圣旨让层层警卫部队自动让路,主动缴械了。 盖屯带兵去抓张满、荀楷,郭默则去了刘胤的后宅。 刘胤搂着小妾还在梦中,郭默上前拽起来,往床下一丢,“噗嗤”一刀,给刘胤来了个透心凉。刘胤还不知怎么回事呢,迷迷糊糊就进了鬼门关。 然后郭默、盖屯杀死了张满、荀楷。 郭默带领士兵把刺史府弄了个底朝天。 天明之后,郭默一行人尽数带着刘胤家的金银财宝、美妾妻女顺流直下,扬言进京交旨。但是走出没多远,就原路返回到刘胤府中,驻扎下来。然后郭默杀掉盖屯,并将刘胤的首级传到京城。主动向各州通报情况,说刘胤谋反,我郭默“奉旨”已经替朝廷杀死了反贼。 朝廷方面得知这一情况,晋成帝年幼,主政的司徒王导下令大赦天下,悬吊起“反贼“刘胤的首级示众,让郭默接替刘胤担任江州刺史。显然司徒王导不想追究郭默矫诏杀人的罪过,想采用息事宁人的办法,以任用、拉拢骁勇善战的郭默担任江州刺史,来制约、遥控其他地方的军政力量。 这种做法彻底惹恼了一个地方大员,谁呢?这人便是陶侃。 此时的陶侃因平定苏峻之功,在原来都督荆、湘、雍、梁四州军事、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的基础上,升任侍中、太尉加授都督交州、广州、宁州等七州军事,加羽葆鼓吹,封爵长沙郡公,食邑三千户,又赐绢八千匹。陶侃因为江陵位置偏远,于是移镇巴陵。 这天,陶侃的长史殷羡匆匆赶来向陶侃报告,说:“郭默奉旨杀死了造反的江州刺史刘胤,并被朝廷任命为新的江州刺史。” “什么?真他娘的岂有此理!”陶侃拍案而起,“这其中肯定有诈。来人,传我将令,马上点齐五万大军,给我去杀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长史殷羡赶忙劝谏说:“将军息怒。郭默如果手里没有诏令,怎敢干这样的事!将军如果想进军,应该等待诏书来了之后再说。” 陶侃声色俱厉地说:“当今朝中君主年幼,诏令并不是出于他的意思。刘胤既然受到朝廷重用,虽然所任非才,但也不应该胡乱遭到极刑处罚!郭默凭着自己骁勇,任职行事贪婪横暴,这也是因为国家大难刚刚平定,朝廷法令纲纪宽松简略,他想乘机肆行无忌罢了!所以我们应该迅速征讨之!” 于是陶侃一方面率领大军水陆并进,一方面派使者上表陈述郭默罪状,并且给王导写信质问他说:“郭默杀死地方长官就任用他为地方长官,难道他害死宰相就要任用他当宰相吗?” 王导收到陶侃咄咄逼人的信件后,又收到了庾亮要求讨伐郭默的请示。于是王导这才收起刘胤的首级,让陶侃和庾亮共同派兵讨伐郭默。成帝下诏授予庾亮征讨都督,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去与陶侃会合。 王导给陶侃从容回信说道:“郭默占据长江上游的有利地势,再加上有舰船为其所用,所以朝廷对他只好暂时包涵忍耐。让他占据那地方,是为了先稳住他,让朝廷得以秘密戒备和加强力量。等足下大军一到,再共同御敌,这难道不是暂且顺从,等待时机再定大事的策略吗?” 陶侃看完信件,哈哈大笑。他说:“这的确是对郭默老贼屈从、纵容的策略啊。” 郭默深知陶侃领兵作战十分厉害,听说他亲自来讨伐,非常焦急。他急匆匆地派人向陶侃送上一百名美女和大批布帛、财宝,然后打算率军离开江州南下。但陶侃出兵神速,郭默还未离城,陶侃的大军就已经将江州团团围住。 郭默出战不利,便进城固守。他用米堆成垒堡,以显示自己粮食有余。陶侃修筑土山对着他。三月,庾亮的军队到达湓口,朝廷各路军队会齐。 郭默想固守城池,但又知道自己不是陶侃对手,怕城破后难逃性命;想开城门投降,又怕朝廷要杀他的头,真是左右为难。 郭默手下的将军张丑、宋侯见大势已去,惟恐被陶侃杀害。趁他酒醉将他父子捆绑起来后开城门投降。 陶侃在军门将郭默斩首,把首级传送到建康,同党被处死的有四十人。陶侃终于不战而取得胜利,平定了这次叛乱。 朝廷下诏让陶侃都督江州,兼领刺史。陶侃回到巴陵,接着迁移镇守武昌。庾亮回到芜湖,拒绝接受朝廷的任何爵禄赏赐。 陶侃夺得江州,也就控制了长江的上游和中游。此时他已成为都督八州军事、荆、江二州刺史,其权力之煊赫,在东晋一朝也是屈指可数的。 官职越做越大的一方诸侯陶侃,不知怎么越来越感觉朝廷里执政的王导越来越不像话,怎么办呢?陶侃决定要起兵“清君侧”了,难道他也要学王敦和苏峻,带兵顺江而下,杀进建康谋反吗? 六十、王导以宽 陶侃免战 丞相王导在成帝继位后一直参与辅政工作,而他行事作风不拘小节,对自己委任将领的犯法行为多作容忍,不仅仅陶侃对此不满,也招到其他很多朝臣的反对。他们也想过试图废掉王导,削弱琅琊王氏的影响力。但碍于王导“三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和琅琊王氏的势力,其他士族只好听之任之罢了。 王导的施政纲领无非就是一个“宽”字,而且一直很“宽”,有时简直可以说到了“纵容”的地步。 郭默矫诏杀了刘胤,就让郭默接任了刘胤的江州刺史——虽然暗里含有防备陶侃的深意。 随同苏峻谋反的主犯任让因为跟王导关系不错,王导想赦免他,但由于任让杀死了成帝身边的钟雅和刘超,成帝悲愤交加,当然要求坚决处死他,才没按王导的主意办。 跟随苏峻谋反、中途投降的匡术、路永等那些“爪牙”,事后朝廷饶了他们的性命,王导却还想要逐一给他们加官进爵,只是当时因为有温峤的反对,才作罢。 但是温峤死了之后呢,那些爪牙就又群魔乱舞登上了政治舞台。什么原因呢?因为王导受了“枕头风”。 王导官至司徒,是东晋朝廷的实际掌权者,同时作为领导江南士族的风流人物,王导又离不开美酒歌姬。但是他的曹夫人是一个大“醋缸”。 曹夫人,姓曹名淑。名字“淑”,名不副实,她本人一点儿也不淑女,行事泼辣,特爱吃醋。别说王导身边有美女了,就是见到王导身边有个帅锅,她也要把那帅锅骂上一顿,直到把帅锅砸成“破锅”赶跑了事。所以王导身边不允许有婢妾,也不允许有帅小伙儿。 无奈之下,王导只好在王府之外另置田宅,养了不少的“小三”、“小四”,并且开花结果、硕果累累,在府邸之外产下了很多子女。 这些爱妾之中还有个姓“雷”的歌女,深得王导宠爱,这个雷“小蜜”呢,非常喜欢干预政事,常常替王导拿主意,做决策,以致外界有“雷尚书”之称。 路永、匡术这些爪牙就是通过先巴结王导的“小蜜”“雷尚书”,然后“雷尚书”再吹枕头风,让王导重新起用了他们。 但是依然有人像温峤一样,厌恶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 这天,在王导的司徒府里,一群官僚在一起喝点儿小酒,清谈闲聊,其中正好孔群和匡术同时在座。 王导就发现,御史中丞孔群和右军将军匡术互不搭理。王导知道当时的阜陵县令匡术追随苏峻造反,曾经在宫殿里横行霸道,差点儿杀死孔群。所以孔群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王导任用了匡术,毕竟也有点儿心虚,于是他端着酒杯走过去,敬了孔群一杯酒,然后打着哈哈,说道:“你平时酒瘾这么大,恐怕对身体不利吧?你看那些盖酒坛子的布,用不了多久,就烂了。” 孔群从容不迫,侃侃而谈:“不然。大人也知道,那些酒糟腌肉,比不腌的肉,谁更能存放的长久呢?” 王导听了,跟孔群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见气氛有所缓和,王导趁机说道:“匡将军,能不能过来向孔大人敬杯酒呢?” 匡术赶紧端着酒杯凑了过来,谦恭地说:“末将特来敬孔大人。” 哪知孔群乜斜了匡术一眼,便扭转了头,淡淡地说道:“没有必要吧。咳!我虽然也姓孔,我的德行当然不能和孔子相比,可是困苦却同孔子遇到匡人一样,当时很是狼狈。现在虽然春气和暖,鹰变成了布谷鸟,至于有识之士,还是厌恶它的眼睛。” 匡术一听,脸一下子黄了,只好耷拉着大长脸尴尬无比地坐回原位。 王导一看,也只好随着大家一笑了之。 正在这时次子王恬匆匆赶来,在王导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王导随之脸色阴沉下来,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在院子里一叠声地喊:“备车!备车!快!快!” 儿子王恬说:“父亲莫急,儿子早就让人给你准备好了。请上车吧。”这让王导觉得,乖儿子王悦前不久死了之后,这个一向不招父母喜欢的次子王恬似乎变乖了很多。 原来是曹夫人得知了王导在外边养了好多姬妾,她马上召集了二十多位仆妇丫鬟,带上棍棒,杀气腾腾地直奔目的地而去。 王导深怕姬妾们会受到曹氏一帮人的凌辱,匆匆上了牛车。路上慌里慌张的王导嫌牛跑得太慢,于是他左手扶著车门栏,右手拿着麈尾,不断使用手中麈尾的柄当鞭子驱赶那只快牛快跑,狼狈之下终于比曹氏先到了一会儿。 秘书监蔡谟听说这事后,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便特意拜访王导。他对王导说:“朝廷恐怕要为王公加九锡了。” 九锡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赏赐形式上的意义远大于使用价值。《后汉书?袁绍传》注引《礼含文嘉》曰:“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器,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之士百人,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jù)鬯(chàng)。” 由于蔡谟表情严肃,王导以为是真的,便说:“不行不行,我王导何德何能啊,我会绝对推辞的。” 蔡谟又说:“我没听说过皇帝还要赏赐别的什么东西,只知道有短辕的牛车,长柄的麈尾。”以此取笑王导驱策牛车的狼狈相。 王导这才知道是在取笑他。一向大度的王导此时也恼羞成怒了,他说:“我和各位贤能一起在洛阳游玩时,哪里听说过这个蔡克的儿子!” 言外之意还不是:你这个小字辈哪里有资格跟老夫开这样的玩笑呢?你还是到一边擦擦鼻子玩去吧! 皇上给王导加不加九锡,这都不是事儿,但皇帝对王导的尊重那确实是举世罕见的。 公元331年(咸和六年)冬,举行冬祭,下诏将祭品送给王导,并说“不必下拜。”王导连连推辞不敢承受。皇帝在给王导的诏书上总是写着“惶恐地说”这样的话,中书省起草的诏书,对王导则称“敬问”,这以后就成了定规。后来每年正月初一,王导入朝,成帝还亲自起来迎接。 当时天下大旱,王导便上疏请求退职。但是皇帝下诏说:“圣明的君主管理天下,行动都要合乎天道,举止不能偏离了规则,这才能使人伦肃整,万物生长顺利。朕肩负祖宗基业的重任,受着王公的推举辅佐,但不能继承仰接古圣王的遗风,使宇宙万物平安,造成天旱日久,万民忧愁怨胥,国家的不幸,责任在朕一人。 “郡公贤明通慧,精于道博于理,才志弘大深远,功盖四海,辅助朝政已有三代,国家之典则没有废亡,都是由于郡公像仲山甫那样辅佐的结果。而现在贬低自己的功绩,引咎自责。如果把皇帝的过失,移给宰辅大臣来承担,这更会增加朕的过错。国家治理的万千事机,不可一日不理,明公应该放下谦虚礼让的个人品节,而承担起治世经国的大任。” 王导坚决地推让,朝廷数次下诏恳请,然后才继续执掌朝政。 王导平素俭朴寡欲,仓中没有积蓄的粮米,穿衣不同时穿两件帛衣。成帝知道后,送给他很多布匹,以供他私人开支。王导体弱患病,出席不了朝会,成帝就亲自到他府中,置酒设乐,然后用舆车将他接到殿里,成帝就是这样敬重尊崇他。 当时朝廷财政枯竭库藏空虚,只有粗丝布几千端,出售到市上却无人购买,因而朝廷开支非常困难。 王导急中生智,就和朝中的一些名贤都用这种粗布做衣裳,于是人们纷纷仿效他们也穿这种衣服,这些布匹的价钱一下子就贵了起来。然后让主管粗布的人拿到市场去卖,每端布卖到一两金。于是王导更加受人仰慕。 但是陶侃对王导依然不服气,别的大臣对王导的不满可能不好意思表示出来,他陶侃可是既能说出来,又能做出来。 梅颐,字仲真。他担任豫章郡太守时,犯了罪,司徒王导派人去逮捕了他。陶侃对长史殷羡说:“天子还年轻,政令都由大臣发出;王公既然能逮捕人,我陶公为什么就不能放人!这个梅颐当年在王敦要杀我的时候,救过我,我有恩必报。就请你辛苦一趟吧。”于是派殷羡带上几百人到江口把梅颐夺了过来。 陶侃写了一封信给郗鉴,说了自己想要入京“兵谏”,要求废掉王导的意思,以此征求郗鉴的意见。 按说陶侃作为荆州、江州刺史,都督八州诸军事,占据了长江中下游,其军事实力早已超过当年的苏峻、王敦了,为什么反而不如王敦、苏峻起兵那样痛快呢? 这是因为情况变化了——自从公元329年(咸和四年),徐州刺史郗鉴移驻京口,京口遂成长江下游重镇。京口距建康仅二百余里,便于接应,从而大大加强了建康的实力。所以陶侃要想起事,必须征得郗鉴的同意。 就在这天夜里黎明时分,陶侃大人偶得一梦: 他梦见自己生长出了八个翅膀,竟然朝天上飞去。 飞呀飞,飞呀飞,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终于到了天庭。 他走走转转,发觉天庭大门一重又一重,他就直闯而入。 哦,原来天门一共有九重啊! 好吧,他要一步步登天,一重重跨越天门。 走过了八重天门,就剩最后一重了。 他勇敢地冲了上去,不料想突然间冒出来一个把门的老头。这个老头二话不说,拿起手中拐棍子没头没脑就轮了过来,击中了陶侃头部。 陶侃“啊呀”一声就从高天上跌落下来,他的八个翅膀也都摔烂了。 惊醒了的陶侃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令陶侃懊丧至极。 这时,长史殷羡带着获救的梅颐来见陶侃。梅颐含着热泪要下拜,陶侃拦住他不让拜。梅颐说:“我梅仲真的膝头,以后再也不会向任何人弯曲跪拜了!” 长史殷羡说道:“这是郗鉴大人给您的回信,看来他不同意您出兵废黜王导的计划。”显然郗鉴不愿意国内再出现王敦、苏峻那样的内乱了。 陶侃看了看郗鉴的信,回想了自己的恶梦,淡淡地说道:“咳!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王导我行我素去吧。” 殷羡说道:“主公,卑职听说苏峻叛军杀害您儿子的将领冯铁投奔后赵之后,被后赵皇帝石勒任命为边将,正在跟我军对垒的前线布防呢,有机会咱们对后赵作战时,就可以为令公子报仇了。” 陶侃听后,沉吟半晌,突然哈哈一笑:“冯铁之流,还用得着咱们出马吗?老夫略施小计,就可以借石勒之手收拾他,替老夫报此杀子之仇!来,咱们现在马上就给石勒写信。” 六一、礼佛纳谏 营建邺宫 秘书监徐光拿着陶侃的信件去找石勒的时候,石勒正跟佛图澄安排修造佛塔的事项。 只听石勒对佛图澄说:“……朕知道圣僧的脾气儿,这次也一定要亲自去南宫吧?那你就辛苦了。朕多次打仗都经过那里,知道那是个好地方,所以下旨要在那里建造一座兴福寺。那圣僧怎么也相中了那个地方,同时还要建造定觉寺等等好几个寺(塔)呢?” 佛图澄微微一笑:“老衲相中那个地方,是因为那里与中国佛教的源头有很大关系。” 石勒惊异地说:“哦?何以见得?” 佛图澄说道:“这要从汉明帝刘庄的一个梦说起。有一天汉明帝为追忆往昔,驾临南宫,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有个特别高大雄伟的金人,全身闪着光,来到这里,而且这个硕大的金人还能自由飞翔……第二天明帝向随行群臣讲述了自己的梦,问大臣是怎么回事。有的大臣就说了,听说西方天竺国在孔圣人那个时代他们国家也产生了一个圣人,创立了佛教,普度众生,陛下梦到的就是称为佛的神人。这是吉兆啊! “汉明帝大喜,马上派了一拨人前去西方天竺国求取佛法。他们走到西域,正巧碰见四处传教的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于是他们找了好多匹白马,托着佛经、佛像,就把两位高僧请到了首都洛阳。 “永平十年,当他们途径南宫的时候,接到明帝的圣旨,让他们在南宫建造佛塔(寺)。为什么明帝刘庄如此青睐南宫呢?这是因为当年刘庄随其父汉光武帝刘秀巡视的时候,遭到王朗的追杀。正好起了大风,他们得以逃脱,于是急渡浮沱河,来到这里。此时,大风停了,刘秀等人在一个亭子里(后人称为‘大风亭’)烤干衣服,吃了一些麦饭……刘秀对儿子刘庄说,这里可是个风水宝地啊!所以摄摩腾、竺法兰奉明帝旨意在南宫大风亭附近建造了普彤塔(寺),表示此地神圣,人所敬仰。 “第二年,摄摩腾、竺法兰为了纪念那些驼经书劳累致死的白马,又奉明帝旨意在洛阳建造了白马寺。佛教传入中国,虽然已经是汉明帝之前好多年的事儿了,但是佛教作为一个宗教,得到皇帝和朝廷的认可和崇信,并在中国初步建立一定的基础和规模,应该说是从汉明帝开始的。如今陛下比之汉明帝时期更加重视佛教的弘扬,老衲替百姓众生感谢陛下了!” 石勒听了,捋着他那花白的胡须笑了。 石勒说道:“朕曾多次经过南宫,那里给朕印象最深的是民风淳朴。这好像跟远古时代的教化有关吧。” 佛图澄说:“陛下说的更早了,这里还跟远古的教化有关系?” 石勒说道:“说到教化,就想到了老祖先尧舜那些仁德君子。而南宫一带正是尧的大儿子丹朱的封地。而且丹朱死后就葬在了南宫的紫微山。到尧年老考虑继承人的时候,有的大臣向尧推荐了丹朱。但是尧说丹朱脾气耿直暴躁,太喜欢下围棋(据说丹朱是围棋的发明者和第一高手),玩物丧志,所以尧没有传位给丹朱,而是传给了舜。 “但是舜继承帝位之后还是进行了谦让。他让丹朱接位干了三年。不过众位大臣、首领有事情还是主动去找舜请示汇报。事实证明,显然舜比丹朱得民心。于是舜又收回了统治权。 “丹朱在他的封地以及南宫一带享有极高的威信。他死之后。还流传着他的很多传说,他的墓地也带有灵气……” 佛图澄问道:“哦,有啥灵气呢?” 石勒说:“墓地周边的老百姓都知道。谁家如果有红白喜事,待亲请客需要用很多桌椅、杯盘尽可到此处来借,只要借者拉出清单,然后到土丘前焚香作揖,第二天一早所需之物便会如数摆放在台上,用完后悉数归还即可。” 佛图澄说:“嗯,毕竟是做过三年帝王的啊,而且果然民风淳厚。哈哈,等老衲去南宫了,试试看还能借出来不。老衲这就去南宫奉旨建造兴福寺,陛下多多保重。”言罢深施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佛图澄走了之后,石勒才感觉站立时间长了,感觉累了,便回到龙椅宝座上缓缓坐定,然后从容问道:“徐光有何要事呢?” 秘书监徐光说道:“启禀陛下,是晋朝陶侃遣使送信送礼物来了。” 石勒拆开一看,见陶侃写到:“……冯铁原来追随祖逖顽强抗击北方匈奴效忠晋朝,祖逖死后追随祖约苏峻叛军背叛晋朝廷,叛军失利后又改投你们赵国,真乃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无耻小人。我知道陛下也非常厌恶这等没有节操的小人,故杀了投奔祖约之辈。除恶务尽,斩草不要留根,据说冯铁现在郭敬处,不知他以后还要背叛谁。江州、荆州一带与赵国保持长期停战状态,与民休养生息,应该是赵国与我等的共同心愿吧。请陛下三思……” 石勒想都不想,便下令:“既然是上次斩杀祖约那些叛将遗留下来的,就马上传令让郭敬把这个冯铁砍了吧!这个陶侃既有长期政治眼光,又有战略眼光啊。既然陶侃这么尊重咱们,咱们以后尽量少惹他们,少打仗——咱们也要让老百姓过上几年太平日子。” 徐光连连称是。 一提到征战,似乎触动了石勒的爱好骑射的神经。他马上命令随从给他备马,他要到郊外去射猎。 一个堂堂大赵国的皇帝带着成百上千名随从去射猎,哪里那么容易呢? 结果石勒皇帝射猎的大队人马刚一出皇宫,就被人拦住了。 谁这么大胆呢?此人正是主簿程琅。 石勒一见有人胆敢拦住他的车马,大怒说道:“大胆程琅,为啥要拦住朕的车驾呢?你想找死吗?” 程琅跪下,从容奏道:“陛下,不是臣下找死,臣是怕陛下这样出城打猎对陛下有所不利啊。那些刺客说不定会从哪里冒出来,帝王也难免遭到小人的算计。孙策的教训不是摆在面前吗?出了宫门,戒备就会松弛了很多,从古至今,出现灾祸的情况太多了。这可是陛下千万应该注意防范的啊!” 石勒勃然变色,说道:“你个小小主簿,整天跟书本打交道,朕龙马生涯几十年,怕过什么啊?你还是当你文绉绉的书生吧,你们文人胆子太小,这马上打打杀杀的事情,也不懂,给我滚到一边去吧,闪开!” 石勒说吧,打马扬鞭,甩开程琅,带领一帮随从到郊外打猎走了。 说来也真是赶巧了——石勒这次打猎还真是出事了。 石勒大队人马刚走到城南一片林子里,石勒就发现一只野兔在前面奔跑。他当即催马追了过去,但是没跑出多远,这匹坐下白马却突然撞到一棵树上,死了。 万幸的是,石勒只是被远远地甩了出去,重重地落在林中草地上。 随从们吓坏了,赶紧围拢过来:“陛下!陛下!”地喊着。 还好,他并没有昏过去,只是浑身疼痛,像散了架一样。随从们要来扶他,他摆了摆手。过了好半天,他才在众随从的注视下慢慢扎挣着自己爬了起来…… 回到宫里,他召集重臣说道:“一意孤行,不听忠臣之言,朕差点儿命丧黄泉。这都是朕的过错啊!现在朕要赏赐忠臣程琅锦缎一百匹,黄金千两,还要给他赐爵关内侯。众位大臣,朕希望大家能够像程琅那样,随时指出朕的过时,做一个忠臣。” 此言一出,果然言路大开。一时间,石勒虚心纳谏,改革弊端,获得了“明君”称号。 石勒的志向是统一全国,所以他决不愿意一直在襄国建都,他想的是以襄国为基础,然后在邺城和洛阳建立都城,实现对全国的统治。 所以,他先派出太子石弘去邺城,负责营建邺城宫室,并让石弘取代石虎镇守邺城,配备禁兵万人,让骠绮将军兼门臣祭酒王阳专门统领六夷辅佐石弘。 此后不久,太子石弘来信告诉石勒说:“石虎在邺城镇守多年,不愿离开此地,目前他作为太尉、中山王的府邸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所以不便逼迫他离开吧。” 石勒读罢来信,也感觉这样安排有些欠妥,便带领文武大臣来到邺城,以便督促邺城的宫城建设进度。 (公元331年)夏,赵主石勒带领文武大臣来到了邺城,大家共同商量宫廷选址、宫室规模、样式,进行初步规划。 但是,又有人跳了出来,屡次上书不让石勒大搞宫廷建设,以免劳民伤财。 谁这么大胆呢? 这次做忠臣的是廷尉、上党人续咸。续咸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翁了,但还是执法如山,忠君爱民。 石勒发怒,说道:“你这么个老东西,大概是活够了吧?来人!把这个老东西拉出去斩首。” 没想到续咸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在朝堂上跪着向石勒反问:“陛下,陛下,听老臣直言。不是前不久陛下还要求臣下都要做忠臣吗?!怎么陛下又要命令杀忠臣呢?” 一句话把石勒问了个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中书令、兼职秘书监徐光赶忙说道:“陛下是一个聪明人,平时总说要学习从前的圣明君王,可您如果不接受忠臣的劝告,岂不是成了暴君?就算续咸说得不对,也不该是杀头的罪啊。即便续咸的话不能听从,也应当宽容他,忠言逆耳,怎么能因为几句直言便斩杀重要大臣呢!” 石勒见有人圆场,也连忙找个台阶下。他叹息着说:“咳!朕作为一国之君主,竟然如此不能自己做个决断吗!?寻常老百姓家里有了一百匹的家产,还想买所住宅呢,何况朕当今已经富有四海了呢?这宫殿终究是要营建的,我暂且下令停止建造,用以成全我的耿直大臣的正气。来人!赐续咸绢一百匹,稻米一百斛。” 徐光连忙说道:“陛下英明!” 石勒也笑道:“我是跟续咸开个玩笑,吓唬他一下。不过听了你们的话,我倒是又明白了不少道理。罢了,宫殿就不要建了。” 于是石勒同时下诏让公卿以下官吏荐举贤良方正之士,要求朝中大臣每年都要举荐贤良、方正、直言、秀异、至孝、廉清人员各一人。并且欢迎这些被举荐者继续举荐同样优秀的人才。用以开拓求贤的途径。 而且石勒采用移花接木之计——你们不是不让在邺城大兴土木吗,那朕就换个手法,在襄国城西又建起明堂、辟雍、灵台三大建筑群。 时间过了仅仅一个多月,邺城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雨。 只见城里城外巨流中漂浮着百万个巨木,正好在石勒所规划的宫廷一带。 石勒高兴地拍掌大笑,他对众位大臣说道:“诸位知道吗?这次洪涝并不是灾害啊,而是天意。原来的邺宫蔚为壮观,可惜当年被朕和汲桑将军一把火烧了,都二十多年了,朕记得清清楚楚,那大火整整烧了十天才熄灭,真是悔不当初啊。不过今天挺明显的,老天爷都来帮助咱运木料,帮助咱建造邺城宫殿了啊!现在朕下令,由少府任汪、都水使者张渐全力配合太子营建邺宫,不得有误!” 于是从九月开始,后赵国主石勒亲自规划,制定规模,营建邺城宫室,同时还把洛阳作为南都,设置行台。 对于石虎不情愿搬迁的问题,石勒打算去石虎临时落脚的新府邸去安慰一下太尉石虎。 右仆射程遐、中书令领秘书监徐光等纷纷劝谏石勒: “陛下不宜前往。” “石虎狼子野心,恐怕会对陛下下毒手啊。” “陛下千万不可轻易前去,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招他前来不就行了吗?” 听了这些谏言,石勒哈哈大笑:“诸位爱卿,不必这样大惊小怪,石虎有啥可怕呢?我是看着他那个小屁孩儿长大的,即便他那里是龙潭虎穴朕也要闯一闯,何况只是一个石头老虎,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哈哈哈……” 六二、自比光武 不忍杀虎 石勒接着说道:“爱卿们多虑了。只怕他们有害朕之心,没有害朕之胆量。有害朕之胆量,也没有害朕之机会。哈哈哈,这可就是无可奈何了,吉人自有天相啊。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谅他们也没有这个狗胆。还记得右侯(张宾)曾给朕讲过,有个词叫做‘莫予毒也’。现在天下已经没有能加害朕的人了啊!” 于是,石勒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毅然决然驾临石虎府邸。 对于石勒皇帝的到来,石虎一家人是诚惶诚恐,拜伏于地。石虎说道:“不知皇帝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石勒连忙伸手搀扶起石虎,说道:“老弟免礼。咱们一家人,就不必讲究那些君臣礼节了。都起来吧。” 落座之后,石勒说道:“这个府邸确实比原来的太尉府小了很多,让老弟受委屈了。” 石虎强颜欢笑,赶紧跪下:“为了陛下修建宫殿,臣的府邸小点儿,又有何妨呢?” 石勒哈哈一笑:“这就对了,咱们一家人,这种家世渊源,连咱们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你我有时称兄道弟,有时又以叔侄相称,咳,一言难尽啊。修建宫殿跟修建王府,不可能同时进行。所以中山王要稍安勿躁,等宫殿完工,就肯定为你建造府邸,别以暂时的憋屈闷闷不乐啊,哈哈哈……” 石虎惶恐地又要下跪,石勒制止了他。 于是石虎坐下说道:“臣下没有什么不高兴。想想臣的一切一切,包括家庭、子女、王位、富贵等等等等还不都是皇帝陛下赏赐给予的吗?没有皇帝的恩德哪有我石虎的今天啊?皇帝对石虎岂不是恩同再造吗?所以石虎对皇帝陛下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石勒说道:“老弟言重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本来咱们就该共有天下,怎么能说感谢的话呢?想想咱们那些年,靠着一点一点打拼,流血流汗,拼死拼活,九死一生,才打下了这样一个天下,确确实实来之不易啊,现在是咱们共享的时候了,只要不忘本就可以了。” 石勒知道石虎的不满,于是允诺皇宫建成后会为他建设新府第,以此作为安抚。但其实石虎自咸和五年石勒称天王时将大单于位封给石宏就十分不满;对于石勒让石弘驻镇邺城和修建邺城三台逼迁其家室的事更加怀恨在心。 但是,石虎已经修炼到家,脸上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恼怒愤恨的样子。反而万分恭敬地对石勒说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洪福,陛下英明啊!” 时值公元332年,大赵邺城,在赵主石勒的亲自督促下,邺宫修建进行的极为顺利。 早在建安十八年,曹公操击败袁绍后即定都于此,开始大兴土木。它的整体布局采用中轴线对称的手法。城内划分为宫殿、贵族和平民几个区域。这种设计思路对后代的城市规划建设产生了巨大影响,隋唐的长安城、洛阳城、元明清三代皇城——北京城,都是采用这种格局。二十多年前邺城被大赵的开国皇帝石勒和他的第一个老板汲桑烧掉一半后(公元307年),经过二十五年的恢复、经营,加上邺城宫殿的加速建设,现在已经初具一座中型城市的规模。 这段时间,有个大象一般的流星在傍晚时分,从北边天边划过天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光明照彻大地,然后坠落到漳河里,其声音震荡达方圆九百多里。 有一条黑龙在邺城东城李家园的百年老井里出现了。皇上石勒亲自到井边观看这一奇景,心里非常高兴。 公元332年,冬季,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后赵国主石勒接待了高句丽、成汉、晋朝、波斯等国的使者,然后盛大地犒赏群臣。 在歌舞升平当中,群臣和外国使节上了很多贺词,对大赵皇帝石勒歌功颂德,大唱赞歌。 三杯酒下肚,酒酣耳热之际,面对着多国庆贺壮观场面,想到赵国近年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石勒不禁感到十分自豪,十分得意。他对徐光、程遐等臣下说:“爱卿,你们看,朕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呢?” 徐光回答说:“陛下的功德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陛下的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魏武帝,陛下的英明德望远超轩辕氏(黄帝)。后代人也没有跟您可以相比的。” 石勒指着徐光,笑了半天,然后郑重说道:“人哪有不知道自己的!你的话可是太言过其实了吧。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朕如果遇到汉高祖刘邦,应当向他北面称臣,与韩信、彭越同列比肩,共同辅佐高祖。如果遇上汉光武帝刘秀,将会与他共同逐鹿中原,不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如同日月之光明亮洁白,终究不该仿效曹操和司马懿,欺凌他人的孤儿寡妇,靠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天下。朕估摸着自己也就在刘邦与刘秀两个帝王之间吧。” 群臣听了石勒的自我评价,于是都赶紧叩头顿首,山呼万岁。 这段话固然表明石勒有自知之明,说他自己不如黄帝,不如汉高祖;也反映石勒要当一个光明磊落者——一切都要靠自己光明正大去拼搏获得,从无到有,由弱到强;还有一点,比较含蓄些,即他要当汉高祖、光武帝,这是统一天下者,不愿当魏武帝曹操、晋宣帝司马懿,因为这两个只是割据时期的霸主,而且他们这个霸主也不是用光明磊落的手段取得的。 他的心愿显然是能够实现华夏一统天下,但是他的这一愿望已经没法实现了。 在长江一线,郭敬大肆攻掠江西地区。太尉陶侃派平西参军陶斌与桓宣乘虚攻陷樊城,后又在涅水击败郭敬援救樊城的军队;同时竟陵太守李阳又攻破新野,迫使郭敬逃走,东晋得以重夺襄阳。 战后,陶侃命桓宣镇守襄阳。 年近七旬的老翁陶侃特意带领一班文武大臣来到江北打猎。 陶侃语重心长地对桓宣说道:“你多次问过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在江北邾城驻扎,而让你屯兵长江以南,现在你明白了吗?” 桓宣摇了摇头,说道:“邾城在江北,不是更能拦挡石勒赵国的大军来袭吗?众多将领都多次提过这一问题,您都笑而不答,末将委实不知。” 陶侃哈哈一笑,说道:“哈哈,那是老夫想让你们多多思考几天。你们看看吧: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依,外接敌寇。即便派兵驻守,也无益江南。要知道,长江才是抵御敌寇的天险。” 一席话说得众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但是,后来荆州刺史庾亮派精兵万人驻守在邾城,到咸康五年(339年),后赵派兵来攻。因邾城孤立无援,终于兵败城陷,果然损失惨重。此是后话。 桓宣在襄阳招怀新归附的民众,鼓励及指导农耕生产,又减少刑罚和缩减随从,同时用马车载农具和与民耕作收获。桓宣前后在襄阳经营了十多年,得到襄阳士民的爱戴。期间曾经数次被后赵侵略,但仍能以寡敌众,当时的人对桓宣给予较高评价。 咸和7年(公元332年)年底,晋朝廷任命太尉陶侃为“大将军,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但被陶侃坚决推辞了。 陶侃到晚年时深感物极必反的道理,因此不参与朝政,多次想告老还乡,都被属下们苦苦留下。 辽东一带。慕容廆(wei)派使者送信给太尉陶侃,劝他起兵北伐,共同扫清中原。慕容廆的下属宋该、封抽等人共同对他们的主公给以“高度评价”,认为“慕容在边陲一隅建立功业,职位卑微,责任重大,只是地位较轻,不足以镇摄华夏和胡夷,应当向晋朝廷上表请求提升慕容的官爵。” 说白了,这就是挟兵自重,典型的向“上级”伸手要官要权行为。工作不想干,就想升职加薪,空手套白狼啊! 参军韩恒批驳说:“建立功绩的人忧虑的是诚信、道义不彰明,并不忧虑名位不高。齐桓公、晋文公有匡扶天下的功绩,也没有事先要求天子按礼制加以任命来号令诸侯。应当修缮甲胄、兵器,除灭群凶敌顽,功成之后,高爵显位自会得到。这样做比起向君主要赏赐要官爵要宠爱,不更荣耀吗?” 慕容廆当然对韩恒的忠言不“感冒”,便让韩恒出任新昌令。 于是慕容廆与东晋太尉陶侃通信,称赞王导和庾亮,并称陶侃是四海之内当之无愧、最负盛名的杰出英豪,表示愿意为复兴东晋作出努力,只是碍于自己孤军进攻难有成果,期待东晋大举北伐时响应。同时还附加了封抽、韩矫等建议封慕容廆为燕王、行大将军事的上疏。 对这种拍着马屁“跑官要官”行为,陶侃当然不会轻易“封官许愿”。陶侃将封抽的上疏报告朝廷,让朝议定夺。 陶侃回信说:“功业成就之后则加官进爵,这是古人的固有制度。车骑将军慕容廆虽未能为朝廷摧毁石勒,但忠诚仁义,尽心尽力。现在我把疏文禀报给圣上,同不同意,授官的早晚,应当由朝廷决定。” 西线凉州。凉州臣僚一致共劝张骏称凉王,领秦凉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晋文的先例故事。但都被张骏严词拒绝,他说:“你们说的这都不该是大臣说的话。以后谁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定斩不饶!”但是凉州境内慢慢地都称张骏为王。 没多久,张骏立次子张重华作为他的继承人。 …… 每当中书令徐光将这些周边国家的战事和相关信息告知石勒的时候,常令石勒感觉不快。 他时刻想的是如何能够尽快实现全国的统一,但是又不愿意再通过残酷的战争手段,因为他已经感觉力不从心了——毕竟也是将近六十的人了。 但是他的两个心腹大臣程遐跟徐光,关心的则不是边境战事和华夏一统的大事业,而是始终为眼前赵国内部石虎这个巨大的威胁心存恐惧。 后赵右仆射程遐向国主石勒进言说:“中山王石虎勇悍而有权谋武略,群臣中无人比得上。用心观察他的志向,除陛下以外,他对别人都视而不见。再加上他性格凶暴残忍,长期出任将帅,威震内外,他的各位儿子年龄都不小,都握有兵权,陛下在世,自然应当没什么事,但恐怕他不甘心作少主的臣子。应当尽早除去他,以利国家大计。” 石勒说:“如今天下没有安定,太子石弘年少,应当得到强大的辅佐。中山王是我的骨肉至亲,有辅佐王命的功绩,朕考虑应该委付他伊尹、霍光那样的重任,何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你只是唯恐到时候不能以帝舅的位置专权罢了——你且放心,我也会让你参与辅政,你就不必过分忧虑了吧。” 程遐连忙跪下,头触地“彭彭”直响,哭泣着说:“我所顾虑的是国家,陛下却认为微臣是为自己打算而加以拒绝,咳!忠言从何处才能入耳呢!?中山王虽然是皇太后收养的,但并非陛下的亲骨肉,虽然他有些小功劳,陛下酬答他们父子的恩惠荣耀也已经足够了,但他的心意、欲望会就此满足吗?难道像他这种人会是有益于将来太子执政的人吗?如果不除去他,我看宗庙将要绝嗣、国将不国啊!” 石勒不听。 程遐以头叩地,流出了血。他继续痛哭流涕地说:“陛下,陛下啊,石虎有怨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啊,他又掌握兵权,将是对太子登基最大的威胁啊,我的陛下,臣绝对没为将来自己专权考虑过啊!” 石勒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朕刚说过了,一是石虎跟我,有着祖祖辈辈,牢不可破的情谊。是朕把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肯定感恩戴德;二是太子忠厚,石虎作为顾命大臣,肯定受新皇帝尊重,估计能与石虎处好关系;三是,处在这种变乱年代,要时时处处有战备心理,而石虎久经沙场,肯定能抵御四方。你就不必再多说了。” 程遐只得暗暗叫苦。他退下去后,左思右想,坐卧不宁,便去找徐光。他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徐光。 程遐流着眼泪说:“陛下确确实实是冤枉了我——我连性命都难保了,怎么还会为将来帝舅专权作打算呢?中山王经常切齿痛恨我们俩人,恐怕不仅会危害国家,也将是你我家庭的祸殃。嗯,这样吧,你找个机会再劝劝陛下吧。不过,恐怕也是很难奏效啊!” 徐光说道:“咳,你也不必太难过。这个事情,我是当仁不让,无论如何都要去试试。因为你与皇帝有姻亲,所以由我出面去说,恐怕比你要好一点儿。” 后来,徐光又与石勒谈到了“国际”态势,看见石勒郁郁寡欢,徐光明知故问,趁机对石勒说:“如今国家平定无事,陛下神色却好像仍然有所不乐,为什么呢?” 石勒说:“多年以来,东吴、西蜀等周边没有平定,朕恐怕后人不把朕当作真正的承受天命的君王看待啊。” 徐光说:“魏国继承汉朝国运,刘备虽然在蜀地兴起,汉朝又怎能不亡国呢?孙权在东吴,犹如现在的李雄,陛下已经囊括长安、洛阳二都,平荡八州,帝王的正统不在陛下,又会在谁呢?这些本来就不该是陛下忧心的事情……” 听话听音,石勒一听就听到了弦外之音,他连忙问道:“那你说说,朕该忧虑的到底应该是什么呢?” 徐光缓缓说道:“应该忧心烦恼的当然是更重要的眼前和长远之计。哈哈,陛下是千古明君,那么为什么陛下不忧虑心腹之患,却反倒忧虑四肢之患?” 石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哦”了一声。 徐光不慌不忙,继续说道:“中山王凭仗陛下的威望谋略,所向无敌,但天下人都说他的英俊威武仅次于陛下。而且他禀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都占据权位,势力可随时倾覆王室;他自己又常常在一些小事上耿耿于怀,怀有不满之心。近日在东宫侍奉宴饮,很多人都发现,他有轻视皇太子的神色。我恐怕陛下辞世之后,就不能再控制他了。” 这次似乎终于触动了石勒的内心。他默默不语,直视了徐光半天,才缓缓说道:“对这个石虎,朕是坚决不能杀害的。你有别的好法吗?” 徐光说道:“臣建议是否让太子石弘处理一些朝廷日常事务,慢慢削弱石虎父子的权力。逐渐形成此消彼长之势……” 这样石勒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几天之后,他在朝堂郑重宣布:“下令由太子石弘代替皇帝处理杀伐、征战之外的尚书省日常奏章,命令中常侍严震辅佐太子。” 同时石勒还命令各藩王都要到自己的封地去执行防守:其中命令石勒的儿子、秦王石宏镇守咸阳,石勒儿子、南阳王石恢镇守兖州,石勒养子、彭城王石堪镇守谯城,大将石朗镇守洛阳,河东王石生,镇守长安、关中等。 也就是说朝廷里的事儿,一般由太子跟严震两个人说了算,只有杀人、作战这样的刑罚、军国大事才有必要呈报石勒皇帝定夺。这样就将石虎作为尚书令、太尉的日常工作统统剥夺了。 中常侍严震一下子成了朝廷里炙手可乐的人物,他的权力甚至一下子超过了皇帝、太尉和丞相。而石虎的府邸冷冷清清,简直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石虎更加怏怏不乐。 但石虎会是个省油的灯吗? 显然,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终于有一天宫中有人向石虎父子透露说:“这一切都是程遐、徐光出的主意。” 于是石虎瞅准机会,秘密派遣了身边一些武林高手夜晚袭击了程遐、徐光的府邸,并强奸了程遐、徐光的女眷。 而这,仅仅是石虎反攻倒算的开始! 六三、塔铃报丧 石勒病亡 公元333年正月(二十六日),后赵国主石勒派使者来到东晋,想跟东晋和好-----他感觉没有气力再向四周攻伐了,想跟东晋划江而治。他的想法就是暂时双方相安无事,以后机会成熟了,还要继续完成统一大业。 没料到晋成帝非常恼怒,他说:“石勒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缓兵之计罢了,这么多年攻打我们,占尽了便宜。当年怀帝、愍帝被害,是我们晋国的耻辱啊。现如今石勒老了,遇到长江天险、国力不行了,打不过来了,就想要和好,真他妈的不是个玩意儿!想和好?没门儿!” 于是下诏命令将石勒使者送来的礼物全都焚烧了。 使者回到赵国,向石勒汇报了晋朝廷的意思。 没想到石勒哈哈大笑:“哈哈,没什么,朕只是试探一下罢了。他们晋国小朝廷躲到江东,以为我向他们求和就是怕他们了吗?内心强大,充满自信,才是真正的强者;眼界高远,胸怀宽广,才能不计较曾经的恩怨过节。晋国现在的皇帝,还是个毛孩子啊,他不会懂的。所以他严词拒绝咱们议和的建议,也在情理之中。” 石虎、石弘、郭殷、程遐、徐光等文武大臣赶忙跪下,山呼万岁,一齐说:“皇上圣明。” 然后,石勒带领文武大臣举行了盛大的“藉(jie)田之礼”。 所谓“藉田之礼”,是从周朝开始的一种仪式。周天子从具有自由身份的平民那里借来耕种的田地称之为“藉田”。《礼记》记载“天子千亩,诸侯百亩”。一到春天,天子、诸侯“以车载耒耜”,到藉田行亲耕藉田之礼,用农具牲畜亲自耕田犁地干农活,以此劝天下务农。 从周朝兴起的“藉田之礼”可惜在后来的朝代中并没有受到重视和得以延续,石勒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在入主中原之后,能够尊重儒家传统,亲行“藉田之礼”,这在纷争割据的帝王中,应该说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紧接着,右常侍、劝课大夫霍浩,典农使者朱表与典农都尉陆充带领去年评选的农桑丰收大户二十多人,参见皇帝陛下。 石勒颁布圣旨:“对去年农桑丰收大户李大憨、王成汉等二十六人,皆赐爵五大夫。”这是石勒为了劝课农桑采取的激励措施,每年都要奖励一批开垦荒地,种粮收获大户。 “一年之计在于春”,忙乎完农桑,石勒马不停蹄,在襄国郡守樊坦、石虎、石弘,程遐等大臣的陪同下又对襄国的宣文、宣教两所小学,崇儒、崇化两所大学进行了视察。 石勒当场对几十名学生进行了考试。并当即对成绩优秀的五名学生每人给予绢帛五十匹的奖励。 石勒对学生们说:“诸位,你们可都要好好学习啊!咱们赵国,一向重视教育。下属的各个郡国都设有管理学校和学习的博士祭酒两人。你们在座的各位,要通过三次考试,才能进入全国抽选的一百五十名优秀弟子当中去。这一百五十名优秀人才,就是刺史、博士祭酒、郡守,将军的人选。 “刚才朕通过考察,发现了六名优秀的太学学生,五名优秀的小学生,朕已经奖赏了五名优秀的小学生,朕也要奖赏这六名优秀的太学生。朕决定任命这六名太学生为佐著作郎,让他们负责记录时事,你们要向他们学习。将来赵国的天下,必定要由你们来治理,来保卫,别辜负了朕的期望啊!” 这时郡守樊坦带领本州郡去年以来的孝子、文学人才拜见了石勒皇帝。皇帝石勒对孝子5人,写诗作文人才18人各给予五石米的赏赐。 右仆射程遐奏道:“在咱们赵国建立以来,按照陛下的圣旨,《大将军起居注》、《上党国记》和《大单于志》一直在紧张地编写当中。到目前为止,《大将军起居注》、《上党国记》已经编写完成,《大单于志》也基本接近尾声。” 石勒下令:“奖励史学祭酒任播、崔濬,记室佐明楷、程阴、徐机,中太夫傅彪、贾蒲、江轨每人绢帛50匹,奖励参军石泰、石同、石谦、孔隆每人绢帛40匹。” 按说这样的善政理应得到老天的礼赞,但是,老天似乎看不见,还无端给赵国制造祸端。 左仆射郭殷向石勒启奏说:“自陛下正月大张旗鼓举办藉田之礼三个多月以来,老百姓大干农业的劲头非常足,但是,老天爷非常吝啬,一点雨都不肯下,农田旱灾非常严重啊。” 石勒说道:“咱们这样施行德政,却没法感动老天吗?” 徐光说道:“陛下,也许还有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微臣听说刑狱太过严苛,容易导致天怒人怨,陛下是否亲自参与过问一下呢?” 石勒说道:“好吧。” 然后石勒亲自驾临廷尉府,让廷尉续咸将在押犯人名册全部呈上来。 石勒皇帝额外加恩,下诏说道:“凡是判刑五年以下的,全部遣送回家,无罪开释。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案犯,让他们每人吃一顿酒菜,给他们一次洗澡的机会。定于近期开刀问斩的罪犯,一并等到秋后问斩……” 石勒做了这件事儿,感觉心里轻松多了。便带领文武大臣返回宫中。 结果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天空中一个炸雷过后,就是一阵瓢泼大雨。 随行太监们劝皇帝赶紧到附近农舍避雨。但是皇帝石勒却干脆从牛车上下来,与众大臣一起,欢天喜地、痛快淋漓地进行了现场“淋浴”。 老百姓都高兴地跑到大街小巷,欢快地跟皇上一起,洗起了“淋浴”。大雨中响起了老百姓的一片欢呼: “皇恩浩荡啊!” “天降甘霖啊!” “春雨贵如油,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喽!” …… 皇帝跟百姓共同洗了个痛痛快快的雨水澡。 皇帝石勒也没忘记每年给佛“洗澡”。 四月初八,石勒带领文武大臣来到佛图澄所在的净土寺。 自从前几年佛图澄将暴病致死的石虎儿子石斌救活之后,石勒便将他的幼子交给佛图澄养活,而且每年四月初八佛的生日这天,石勒都要提前沐浴更衣之后,用香汤浴佛。 石勒皇帝在高僧佛图澄的陪同下,亲自为寺里的大佛逐一洗浴完毕。然后跟随佛图澄来到净土寺大雄宝殿前,坐在院子当中石桌旁的石凳上。 石勒问道:“最近高僧又主持建造了几座佛寺(塔)呢?” 佛图澄说道:“包括最近完工的南宫敕造兴福寺等三座寺庙,老衲在华夏,主要是中原一带已经主持建造了377座佛寺(塔)了。” 石勒高兴地说:“圣僧辛苦,功德无量啊。” 佛图澄突然神秘地站了起来。他说:“陛下听到塔铃声了吗?” 石勒说:“咳,大概是老了,近些年总感觉有些耳背,没听见。” 佛图澄说道:“这么多塔铃,只有一个塔铃响了,而且还告诉了大家一个消息。” 石勒诧异地问道:“好久没听圣僧听塔铃辨吉凶了,今天圣僧就说说,这一铃独鸣是啥意思呢?是吉是凶啊?” 佛图澄毫不讳言,朗声说道:“陛下,这次塔铃预报的是个凶信——它说,咱赵国要出大事,国内将要有大丧,出不了今年了!” 石勒一听,大吃一惊,但是,他随即平静下来,他从容地扫视了佛图澄和众位大臣一眼,慢悠悠地将眼光掠过大殿和佛塔,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会走啊!” 佛图澄告诫各寺僧侣:半年之内不得擅离佛寺,他要带领众僧进行祈祷。 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各色人等都加紧了安排。 其中最忙碌的要数石虎父子了。他们昼夜密谋,然后秘密召集了原来石虎的老部下石闵(冉闵)、李农、张豺等,对他们一一进行了安排部署。 佛图澄的话太灵验了。 他的话说了不到一个月,就在石勒皇帝身上应验了。 这天,石勒皇帝轻车简从,来到襄国东南的沣水宫游玩,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天旋地转,然后就人事不省了。 随身御医忙乎了半天,才把石勒皇帝救过来。 于是石勒匆忙结束了沣水宫的“度假”安排,回到襄国皇宫。石勒随即召来刘皇后、程贵妃、石虎、太子石弘、中常侍严震、程遐、徐光等人到宫中侍奉、等待。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石勒皇帝晕厥了好几次,有时昏昏沉沉昏睡三四天,有时醒过来跟大家聊几个时辰就又睡过去了。 六月底的一天,石勒悠悠醒转,他用呆滞的眼神逐一审视着他病床前的人,最后他的眼睛停留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他的心“咯噔”一下,随即吃惊地问道:“怎么?你们回来了?” 是的,在他病床前的人竟然是他派往藩地镇守的儿子石宏、石堪! 石宏、石堪流着眼泪说道:“是的父皇,是不孝的儿子想你,接到皇上有病的诏令后马上就赶过来了。” 石勒扎挣着想坐起来,但是努力了半天还是躺了下去。他用了好大的气力厉声说道:“朕派你们到外地各个藩镇守卫,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以防不测啊。你们……你们……咳!谁让你们来看望朕,你们就该立刻将这个人杀掉!” 这个时候,只见石虎赶紧跪倒在石勒病床前,说道:“皇上,这是秦王石宏和彭城王石堪想念父皇才前来探望您的,既然已经看望了,那就马上让他们回去,皇上您就安心养病吧。” 石勒看了一眼石虎,若有所思地轻微点了一下头。 石勒又睁开眼睛费劲地扫视了病床前的人,突然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以往每次他身边都少不了的一个角色,但是已经有好几次在他醒来的时候没看到这个人——他的宫中卫队总队长冯翥不见了,还有门口值守的侍卫甚至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都换成了生面孔:“嗯,朕明白了,也许宫中有变!”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一切似乎都晚了,一切都无可挽回,无能为力了,他只有休息。于是他又慢慢地昏睡过去。 是的,石虎石季龙早就做了安排。 不但宫中卫队全换成了他石虎的部队,而且襄国全城的守卫部队,也都将原来的守城将帅李阳、王假、樊坦等人换成了他的下属李农、石闵、张豺等人。 石虎还趁石勒昏迷之际,传送了好几份假圣旨企图将石勒的几个藩王、儿子石宏、石堪都等骗回来,但是来探望父皇的却只有石宏、石堪两个藩王。石虎让他们见了石勒一面之后,就将他们扣留下来了。 石虎的长子石邃对石虎说道:“父王,现在整个都城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咱们应该趁皇上昏迷之际,马上把皇上干掉,免得节外生枝。” 石虎摇了摇手,当即予以否决。他说:“他还能活几天啊?他的存在和死亡对父王登基已经没有了半点儿威胁。这么多年了,很多人,有程遐、徐光等等大臣,也有赵鹿、刁膺那些将军,都建议将父王处死,最后还不是皇上力排众议,保存了父王这条老命吗?要杀皇上的话,那是天理难容啊!” 满朝文武,除了宫中皇后、贵妃、石虎父子和太子石弘、严震、程遐、徐光几个被软禁起来的人,谁也不知道石勒病情发展情况。 石勒于咸和八年(公元333年)七月二十一日,这一天,石勒一大早就醒了,似乎显得精神了很多。他慢慢悠悠看了床前的这些个熟面孔,猛然问道:“石宏、石堪呢?” 石虎赶忙上前跪倒,告诉石勒:“他们遵照陛下的旨意,早就回他们的藩地去了,估计现在应该还在回去的路上呢!” 石勒问道:“广阿那个地方的蝗灾怎么样了?” 石虎说:“太子已经派人去了,皇上不用担心了。” 广阿发生蝗灾,石勒非常关心,在病榻上,还多次问道蝗灾地区老百姓的生活问题。石虎担心出现变故,秘密地派儿子、冀州刺史石邃率领三千骑兵在蝗灾区游弋、巡视。 石勒有气无力地说道:“朕感觉自己没几天了。朕辞世后,停灵三天即可安葬。之后都城内外臣僚不必再穿丧服。不要禁止百姓婚丧嫁娶,祭祀、喝酒吃肉。各地驻守的藩王郡守也不要到都城来奔丧。墓葬一切从简,不要陪葬金银珠宝、丝绸锦缎等等。” 石勒喘了口气,然后呆呆地望了一下病床前环绕的众人,缓缓说道:“大雅(太子石弘)还年幼,恐怕不能继承朕的遗志,所以朕非常希望中山王(石虎)以下群臣要好好辅佐太子,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大雅和石斌是朕喜欢的两个孩子,你们哥俩要互相帮助,亲密相处。不要学司马氏兄弟相残啊!中山王要好好效法周公、霍光那样的贤臣,别给后代的人留下笑柄啊!” “徐光呢?”石勒的眼睛终于定睛在这个老泪纵横的人脸上。 徐光涕泗交流地轻轻应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跪在床边,泣不成声地说道:“臣……徐光……在。” 石勒对徐光徐徐说道:“咳,也就这样了吧,听任自然最好。朕要走了,但是还觉得很可惜啊。吴蜀之地尚未臣服,文字计量货币也不统一,这江南半壁江山还在司马家掌控着,朕恐怕后人不把朕作为真命天子看待。每次想到这个事儿,朕就感到五内俱焚啊,只有你是最了解朕的。” 这句话终于说完了,随后,石勒皇帝也就带着这个绵绵遗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就在这天,有一颗巨大流星划过天空,开始是红色,然后变黑,变黄,在天空中达数十丈长,慢慢变小,最后坠落到邺城东北六十里的地方,声如雷震,落地后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异常闷热,尘起连天。 当时有好多附近的农田里忙乎的老农前往那里看热闹,靠近陨石落地的地方,周遭一大片土地还很烫热。见那陨石有一尺见方,青灰色,用铁器敲击,发出的声音跟磬一样。 给读者的话: 延伸阅读:(据说在公元333年的3月3日,曾经有人构思出一道奇题。他用1、2、3、4、5、6、7、8、9这九个数字组成一道减法算式。他说:“我为了使得数凑成33333,足足花费了半辈子的时间!谁能猜出被减数和减数各是多少,那简直就是神人了。我想本题是没有第二种答案的!”) 注意:被减数5位数,减数是四位数。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在评论中回答,最好有思考过程。 六四、石虎淫威 石弘傀儡 皇帝石勒咽了最后一口气,中山王石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皇帝石勒撒手人寰,太子石弘,太尉、中山王石虎,中书令徐光,右仆射程遐等人大放悲声,长跪不起,涕泪交流。刘皇后、程贵妃抽抽噎噎,痛哭流涕,都哭成了泪人。 中常侍严震只是跪下去哭了几声,就站了起来。他犹豫了半天,才走到太子石弘身边,拉起了石弘。他劝石弘止住了哭泣。 严震说道:“先皇已上路,太子不能这样哭起来没完啊。还有国家社稷呢!应该先考虑安排先皇的丧葬事宜,通知所有文臣武将并告知全国上下百姓,入土为安,这是头等大事啊!” 石弘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趴在一边的中山王石虎,怯怯地说道:“这事儿……是不是让中山王主持啊?你问问他吧。” 严震马上就过去拉起了石虎。 石虎当即说道:“有什么可说的啊?你是太子,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嗯……你要是感觉有点儿为难的话,明天朝会再说也行。”说吧便拂袖而去。 程贵妃见太子愁眉不展,便过去安慰他:“儿子不用多虑,皇后对先皇的后事在皇上重病的这几个月里,已经有所安排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赵国在徵文殿的朝会正式举行。 朝会暂由太子石弘主持。 石弘已令满朝文武换成了素衣素服,所以大殿之内一片白素,庄严肃穆,不少大臣大将脸上挂着泪痕。 石弘说:“先皇去世,举国哀悼,遵照先皇遗嘱:停灵三日即可安葬,先皇仁义宽宏,悼念之日对群臣百姓没有特别的禁忌……” “说这个没啥屁用,你就安排点儿正事吧。”只听殿下有人高声打断了太子石弘。 ——此人正是中山王石虎。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听到这一句吆喝,大殿之中就是一片窃窃私语,但也有很多人保持了默默无语和静观其变。 太子石弘惊恐地看着石虎,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么才……才……是正事呢?” “马上把这两个人给我收捕起来,交付廷尉衙门治罪!”石虎恶狠狠地用力一指右仆射程遐、中书令徐光说道。 “哪……哪两个呢?”太子石弘瞠目结舌,明知故问。 满朝文武大惊失色。 但是大家看看程遐、徐光二人,人家却是稳如泰山,出奇地冷静。 “你装什么糊涂啊?就是程遐、徐光这两个家伙,这两个罪大恶极的罪犯。是不是顾念着程遐是你舅舅呢?那可就是徇私枉法了。太子殿下,既然问清了,快点下令吧!”石虎恼怒了。 “好吧。来人,将……将程遐、徐光二人拿……拿下,送交廷尉府治……治罪。”太子石弘哭着下了命令。 殿外随即闯进来两名手持大刀的虎贲卫士。 “哈哈哈……”石虎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没想到另一个人的狂笑声音更高,压住并打断了石虎的狂笑声。 石虎一看是徐光在大笑。而且徐光笑的是那样痛快淋漓,仿佛不是在走向刑狱,而是在走向领奖台。 石虎就是一愣。他惊异又带点儿挖苦地问道:“徐光中书令,当了阶下囚,有啥得意的呢?你想想你这还是从前在皇上身边屡献谗言,千方百计想谋害本王的那个当着第一宠臣的时代吗?” 徐光说道:“当然不是。先皇旷世明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听臣言,非得留下你这个祸根。先皇和很多人都珍惜你的作战才能,却没充分考虑到你的凶残和变态的本质。咳,真是千古遗恨啊!不过这个结局是臣早就想到的,你中山王玩得一点儿也不新鲜啊。” “既然你徐光说不新鲜了,咱就换点儿新鲜的。来人!去把他的妻子儿女们也都关押起来吧。” 大殿外边过来几个虎贲将士领命匆匆忙忙出去了。 而大殿里的徐光又是一阵大笑,而且笑得半天腰都直不起来。 满大殿的人都被徐光笑得茫然若失,如坠五里雾中。 笑了好半天,徐光才对中山王石虎说道:“真他妈的逗。你让我笑得岔了气了!说你干不了新鲜事儿吧,你石虎还不服气?你想想,当年就是因为我徐光朝会期间喝醉了酒,先皇就处罚过我,还不是因为……因为本人过分狂傲,惹恼了先皇,先皇就曾下令,当时让微臣的妻子儿女陪俺度过了好几个月的监牢生活呢,哈哈哈……” 他这一说,大家还真都回想起来了,果然曾经有过。 石虎一时尴尬,还真想不起来,如何来个新鲜手段对付这个“仇人”了。 正在这时,派出去的人进来报告说:“徐光中书令府邸大门紧锁,打开进去一看,院里室内空空如也。屋里还有蜘蛛结网,似乎很久都没人居住过了……” “啊?”这令石虎大吃一惊。 石虎哈哈一笑:“我早就该想到你这家伙会玩‘空城计’的。自从张宾去世之后,你是咱赵国上下公认的第一谋士啊,我怎么竟然忽略了这一点儿?” 徐光也哈哈大笑起来:“不敢,谢谢石虎太尉、中山王的高度评价。臣早点儿把几十口子家属处置了,就是不愿让他们那些无辜的人都惨死你的魔爪之下。还记得有个深夜,有一群畜生,进了微臣和右仆射程遐的家,大肆劫掠,既当流氓又做强盗,真是畜生不如啊!现在微臣光棍一条了,是个地地道道的‘裸官’了,没有什么挂牵的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程遐流着泪说:“微臣虽然贵为国舅,但是这些畜生不如的人,还竟然都是‘国人’。受此侮辱,深更半夜,无凭无据。我们只好忍气吞声,想必这都是中山王的勾当吧!现在先皇尸骨未寒啊,中山王就从你最信任的两个大臣下手了,先皇啊,臣恐怕不能送您最后一程了。” 徐光厉声说道:“右仆射大人,咱们能不能当个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啊!?” 程遐甩了一把鼻涕、眼泪,挺直了腰板,说道:“秘书监大人提醒的是,大丈夫冻死迎风站,饿死挺肚行。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徐大人,咱们走吧!” 两个人肩并着肩,挺着胸膛,在两个虎贲卫士的押解下从容向外走去。 石虎大笑着说:“不用你们送先皇一程了,因为你们要陪着先皇一同上路了,哈哈哈……” 石虎笑完了,看了看在宝座上如坐针毡的太子石弘,扫视了一下浑身素装的殿内群臣,大概他实在不满意各项仪式慢腾腾的进展节奏。他大喝一声:“石邃听令。” 石邃急忙从父王身边挺身而出,上前叉手施礼道:“孩儿在,请父王吩咐!” 石虎看也不看石弘太子一眼,大声说道:“父王命令你,带领虎贲将士10000人马,从现在起,正式入驻大内,负责太子、后妃及后宫、大殿的管理,保卫职责,如果出一点儿纰漏,唯你是问。” “得令!”石邃答应一声,便大步流星走出殿外。 随即殿外传来卫兵换防和大批部队整齐有力的跑步声音。 这时的大殿之内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也不知是谁压低嗓门嘟囔了一声:“赶紧逃命吧。”说话间这些文武大臣“呼啦”一下子乱乱纷纷朝殿外逃去。 但是也有一些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这些人除了石虎的亲信以外,还有夔安、郭殷、桃豹等原来石勒的将领、大臣。 那些跑到大殿的、宫门口的,都统统被截获。 卫兵们分别截获这些文武大臣之后,马上就声色俱厉地追问每个大臣、大将一个事儿:“说吧,今后你是听从中山王还是听从太子的?” 凡是回答听从中山王石虎的人,又都活着回到了大殿。 凡是回答听从太子石弘的,可就惨了。只听“噗”的一声,就赏给一刀。王阳、张越等一些坚决支持太子石弘的大臣,就是这样惨死在了石虎太尉的淫威之下了。 大殿之内,惊恐万状的石弘,赶紧离开皇帝宝座,颤巍巍地走了下来。 石弘泣不成声地对石虎说:“太尉大人,石弘有自知之明,而且父皇临终之前也说过,太子能力不足,肯定不能继承皇帝的遗志。所以,石弘恳请太尉接受皇位,承继大统,以慰万民之望。” 但是,石虎并非草包莽汉。他明白,这个时候,先皇停灵待葬,如果马上夺权谋位,肯定惹天下人耻笑,也难以服众。即便篡位夺权,也不能表现地过分赤裸裸吧。你看那些盼着当皇帝都盼疯了的人,别人一个劲请求他们登基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故意“推三阻四”作秀呢,表演得就像真不愿意上台似的,何况要从别人手里夺取皇位呢,就更要等待时机了! 石虎斩钉截铁,说道:“君王去世,太子即位,这是礼仪常规。不得推来让去。” 石弘哭哭啼啼,说道:“不行啊,这不是在推让,这是诚心诚意为国家着想,为咱赵国的百姓着想,还是您中山王即位最好。” 石虎大怒,说道:“皇位继承问题,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儿’,这是你想干就干,你不想干就算了的事儿吗?这都是有制度规定的。即便你不能承担这个重任,天下人也自会按着天道做出选择,哪里能事先就知道你干得了干不了呢?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国家大事,岂能草率儿戏?” 于是石虎带领文武大臣“拥戴”太子石弘即位。石弘宣布大赦天下。次年正月,石弘改元延熙。 当然,石弘这个皇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傀儡皇帝。 六五、安葬石勒 平定内乱 就在石弘继位的第二天七月二十三日夜里,中山王石虎、皇上石弘和已是皇太后的刘二丫等人一起做出决定:将先皇石勒偷偷埋葬。 当时,他们一共命人组成了八支送葬队伍,抬了八口棺材从襄国的四门出发,朝东、西、南、北和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八个方向前进,并且都将棺材埋在了山谷的深处。无人清楚哪个棺材里装的是石勒。 十二天后,石虎才为石勒正式发丧。 石弘在石虎的逼迫下下旨杀死程遐、徐光。 少年将军冉闵跑来告诉石虎,说:“中山王殿下,有情况了。” 石虎说:“你都监视好几个月了,也没啥异常情况啊!” 冉闵说:“是的殿下。末将率兵奉命监视各寺院几个月来,见各寺院庙门紧闭,很少有僧侣进出。但是今日发现,净土寺一大早山门大开,跟平常大不相同,所以末将前来禀报。” 石虎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出啥大问题了呢,原来只是净土寺庙门打开了啊?你要是说今日开门不正常的话,那他们几个月一直大门紧闭,就正常吗?哈哈哈……本王也该去见见那位圣僧了。” 石虎等人来到净土寺门口,却见佛图澄带领几名弟子已经从寺门口迎了出来。 佛图澄双手合十,缓缓说道:“老衲不知中山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石虎又是哈哈大笑:“神僧言重了。天下哪里会有圣僧不能预知的事情呢?” 佛图澄微微一笑:“中山王今日一游,是打从这里路过呢,还是专门看望老衲的呢?” 石虎说道:“当然是专门拜望圣僧的,是来请神僧主持一个大事的。” 佛图澄说道:“如果老衲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今日为先帝超度亡灵的仪式吧?” 石虎没有感到吃惊,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想这次只是让神僧稍微辛苦一下,过一段时间之后,圣僧将会大有作为啊,本王将会给您多加一些功课,到时候圣僧不会推辞吧?” 佛图澄扫了石虎一眼,两眼望着炎炎夏日天空中漂浮的团团云雾,循循善诱:“阿弥陀佛!老衲说过多次,贫僧不远万里,来到东土,就是为了普度众生、弘扬佛法。只要为了苍生百姓,老衲多做一些功课又有何妨?老衲还是希望朝廷和王室都能相安无事、对黎民百姓减少杀戮为好,圣僧又怎么能推辞中山王赐给的造福百姓的缘分和机会呢?” 中山王石虎听罢佛图澄的言论,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圣僧保重,本王告辞!”便带领手下匆匆离去。 先帝石勒的丧礼非常隆重,仪仗护卫齐备,朝廷专门选派了六十名大臣的子弟做挽歌郎,360名佛教弟子专门跟随着佛图澄大师进行了超度。 送丧的队伍连绵几十公里,成千上万人哭天抢地,怀着感恩之心送别好皇帝石勒。最后将一口空棺埋葬在襄国城外三十里外的一块荒地上,历史上称为“虚葬”,这处陵墓称为高平陵(今邢台县百泉村附近,在东高村、西高村、南高村之间)。石勒谥号明帝,庙号为高祖。 清光绪七年版《榆社县志》载:赵王石勒墓,在县北二十五里赵王村,墓东有庙。赵王村即因村有赵王石勒墓而得名。榆社民间传说,石勒出殡时,赵国四处发丧,四地起坟,赵王村附近的仰天村也是因气断身亡的石勒仰卧朝天,更名于仰天。 除此之外,全国各地为了纪念这位皇帝,建造他的坟墓和“赵王庙”、“赵公庙”等不计其数。 后人有诗为证: “都门长啸气凭陵,瓜割中原霸业兴。夜葬山谷谁得见,至今犹有守坟僧。” (元代翰林侍读学士、陵川人郝经《石勒墓》诗) “怒涛声震岭前松,遗恨分明寄此峰。才略空轻前代鹿,山河犹属渡江龙。英雄旧迹残碑在,客里飘蓬古墓逢。莫对荒坟便惆怅,晋家陵寝付耕农。” (晚清诗人张祖志曾《过赵王墓》诗) “寂寞荒坟列远皋,临风酌酒吊英豪。丈夫行霸轻曹马,桑梓多情学汉高。逐鹿漫夸光武比,得人时念右侯劳。汉书读罢增惆怅,成败能知愧我曹。” “山村古庙胜荒凉,丰沛流离意未忘。石虎养成终失计,金牛末造覆偏方。虚埋文物传疑冢,建策纵横自武乡。千载北原山下路,犹疑铁骑趣严装。” (晚清张其信《赵王墓》诗两首) “倚啸东门便不凡,乘时逐鹿到崤函。北原铁骑今销歇,墓木萧萧向桧松。” (清代上海人葛士达《赵王墓》诗) “东门贩竖啸声长,葛垒功成号赵王。千古男儿应磊落,满原铁骑亦寻常。名流尽道排王衍,壮士何人爵李阳。月冷乌啼丰沛地,山间疑冢剩苍茫。” (清代张廷绶《石勒墓》诗) 石勒从开始的奴隶身份,经过自身打拼,带领“十八骑”创业,在谋士张宾、圣僧佛图澄等人的帮助下,建立后赵,实现了从奴隶到皇帝的“华丽转身”。 石勒是中国历代少数民族中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之一。能与其相比者,唯努尔哈赤一人而已。更为难得的是作为一个在战乱中生活的少数民族首领,不仅在军事上有着很高的成就,而且在文治上也有若干建树。十六国的帝王中,能有石勒这样成就的,也只有前秦王符坚。 将石勒掩埋之后,中山王石虎加快了夺取最高领导权的步伐。 八月,后赵国主石弘任命中山王石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赐加九锡,划分魏郡等十三郡作为石虎的封国,总领朝廷大小政事。 丞相石虎赦免封国境内的囚犯。立妻子郑氏郑樱桃为魏王后,儿子石邃为魏太子,授予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石宣任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石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石遵封齐王,石鉴封代王,石苞封乐平王。改封平原王石斌为章武王。 石勒原先的文武官员,大都委派一些闲散的官职,而石虎的僚佐亲属,全部充任朝廷要职。有两个特殊的人物,石虎做了特殊安排——任命左司马、镇军将军、尚书夔安任职左仆射,任命尚书郭殷为右仆射。 把太子石弘的宫室改名为崇训宫,并把太后刘氏以下的人员,全部移居此处。又挑选石勒原有的宫女、车马和服饰、金玉宝贝中美丽、精良和珍贵的,全部送入丞相府。 镇守泰山的后赵将领石聪和谯郡太守彭彪,得知石虎作威作福,让太子即位成了傀儡之后,各自派遣使者去晋国递交了投降书。石聪本来是汉族人,因被刘太后收养而改姓石。晋朝廷派遣督护乔球和陶侃带兵救援他们。但是石虎早有防备,晋朝廷的军士还未到达,石聪等人的叛军已被石虎派来的郭太将军、麻秋将军诛灭,石聪和彭彪被杀。 后赵刘太后有勇有谋。崇训宫里,她面对当前严峻形势,对养子、彭城王石堪说:“先帝刚刚驾崩,皇帝石弘已成惊弓之鸟,对石虎唯唯诺诺,日夜受到石虎的监视。石宏,你、我咱们恐怕也已经处在时松时紧、明里暗里的监视之下。丞相石虎如此欺压践踏我们,咱们这一大家子的灭亡,大概不会等多久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石堪本来是田氏子孙,后赵国主石勒收养他作为自己的儿子,为后赵的建立鞍前马后立下了汗马功劳。刘氏有胆略,作为一个贤内助,辅佐石勒建功立业。石勒经常和她共同决断军事,颇有西汉吕后的遗风,但在不妒忌这方面要远远胜过吕后。 石堪说:“先帝原先的大臣,多数遭到疏远和排斥,少数留在朝廷的,也没有掌握军事大权,朝廷中也没有咱们能指望的人,我请求出奔兖州,挟持南阳王石恢当盟主,占据廪丘,向各地的地方长官颁布太后诏书,想法联络外地诸王,一起造反,杀掉石虎。让他们各自起兵诛灭暴逆之人,或许还可挽救。” 刘氏说:“事情已经很急迫了,你应当迅速行动。” 当天夜里,石堪换上平民服装,一人一骑直奔兖州。不料走到半路就暴露了身份。于是向南逃奔谯城。 丞相石虎派部将郭太追击他。郭太带领大军在城父截获抓捕了石堪。从石堪的身上搜到了刘太后的诏书,并将石堪送回襄国。残忍的石虎先用火烧然后用刀杀死了他。 石虎下了一道“圣旨”征召南阳王石恢到襄国“奔丧”。南阳王石恢刚进襄国东城即被捉拿,被送到崇训宫同石宏、刘太后一起关押起来。 刘氏的图谋泄露,石虎将她废黜并杀死,尊奉石弘的母亲程氏为皇太后。 后赵河东王石生镇守关中,石朗镇守洛阳。十月,他们听说石勒病亡,石虎夺权,并杀刘太后和彭城王石堪之后,河东王石生在关中起兵,石朗在洛阳起兵,各带兵两万举事,声言消灭石虎。 石生、石朗都起兵讨伐丞相石虎。石生自称秦州刺史,石生派遣使者向东晋递交了降表,希望得到东晋的支持。氐族统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向西依附西凉张骏。 石虎让太子石邃留守襄国,自己带领步、骑兵七万人进攻从洛阳攻击到金墉的石朗。金墉被攻破,石朗被迫出城与石虎交锋,两人一打照面,几个回合之后,石虎便生擒石朗。然后石虎先砍掉石朗的双脚,再将石朗斩首。 石虎随后带兵向长安进发,他让梁王石挺为前锋大都督,随行的还有丞相左长史刘隗(wei)。这个刘隗就是在东晋朝廷中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后来因为王敦造反,攻破建康城,被迫投奔石勒后赵的那位东晋著名大臣。 石生派将军郭权率领鲜卑涉部士众二万人为前锋拒敌,石生统领大军随后出发,屯军于蒲阪。 郭权和石挺在潼关交战。石挺大败,石挺和丞相左长史刘隗都阵亡。石虎大军被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尸体绵延三百多里地。石虎只得率领残兵败将逃往渑池。 左仆射夔安向石虎提出建议:“殿下,石生在关中这里经营时间并不长。关中这个地方,一向是多个民族聚集,矛盾非常尖锐、复杂的地方,各个民族之间互不信任。在刘渊、刘聪统治时期这个问题就很棘手。石生的部队由各个民族杂合而成。微臣的意思是派出使者,以朝廷的名义游说各个部落首领,拉拢他们。让他们内部出现隔阂,这样石生大军将会不攻自破。” 一席话说得石虎频频点头。 很快鲜卑族首领经不住石虎派出的使者的利益诱惑,偷偷答应跟石虎联合,反戈攻击石生。 于是接下来的故事就不难理解了:石虎卷土重来,向石生挑战。而石生和郭权刚摆好战阵,就从他们内部起了骚乱。鲜卑族临阵倒戈,与石虎大军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大肆冲击石生大军。腹背受敌的石生、郭权心中畏惧,急忙逃命而去。 石生单骑逃奔长安。郭权收聚残兵败将,退却之后屯军于渭水拐弯处。 在石虎的追击下,石生带领少数兵将放弃长安,隐藏于鸡头山。将军蒋英占据长安抵抗防守,石虎进兵攻击蒋英,蒋英被杀。石生的部下杀死石生向石虎投降,郭权不得已逃奔陇右。 石虎分别命令众将继续向西向北出击。派将军麻秋讨伐已经归附张骏的氐、羌部族首领蒲洪。 这个麻秋是个汉人,有一身的好武艺,就是长相特殊点儿:浑身是毛不算,还满脸是毛。所以很多人喊错音的话,往往把“麻将军”喊成“毛将军”。有人干脆利用谐音、模糊音,把“麻秋”将军喊成了“毛猴”将军。对此,麻秋大大咧咧,一点儿也不在乎——谁叫咱长了一身毛呢?他本想借此机会,跟蒲洪好好较量一番,显显自己的能耐,结果一身本领此时却无用武之地。 没想到蒲洪非常识大体,为了减少部族伤亡,竟然未经打斗,非常痛快地率二万户投降了石虎。石虎拜授他为光烈将军、护氐校尉、泾阳伯。 蒲洪到达长安,受到了石虎的接见。他一看石虎待他很真诚,非常尊重他。他便劝说石虎迁徙关中的豪强和氐、羌等部落充实东方,石虎疑惑地说:“哪里这么容易啊,让他们去哪里他们就能乖乖去哪里?还要再打下去吗?” 蒲洪把胸脯一拍,自豪地说:“哈哈,不劳丞相费心。众氐族部落都是我家的部曲,我率领他们归顺,谁敢违抗呢?” 于是石虎听从他的建议,迁徙秦州、雍州的士民以及氐族、羌族十多万户到关东。任命蒲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让他居住在枋头(今河南浚县),任命羌族首领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让他们率领部众数万人迁居到清河的滠头(今河北枣强县一带)。 同时,石虎还命令将辽西、北平、渔阳一带的万户百姓迁徙到兖州、豫州、雍州、洛阳一带。 石虎取得平乱大捷,返回襄国,实行大赦。后赵国主石弘下旨“命令”石虎建造魏台,完全仿效魏武帝辅佐汉朝的旧例。 咸和九年(甲午,公元334年)三月,赵丞相石虎派部将郭敖和章武王石斌率步、骑兵四万人向西进攻郭权,屯军华阴。 四月,陇右土著上豪族杀死郭权向郭敖、石斌投降。于是石虎命令石斌等人带领秦州三万多户民众迁徙到青州和并州。 这个时候有个长安的守将陈良夫逃奔到黑羌,借机和北羌王薄句大勾结起来,在长安一带侵扰了北地、冯翊等地。章武王石斌、乐安王石韬合力攻击,并且打败了他们。薄句大逃奔马兰山。 郭敖率兵乘胜追击败兵,反而中了羌人的埋伏而战败,死亡人数占所率兵力的十之七、八。石斌等人收兵回到三城。石虎派使者处死了战败的郭敖。 据日夜监视秦王石宏的人禀报,秦王石宏大放厥词,辱骂石虎无法无天等等。石虎便将他跟石恢一起幽禁在崇训宫。 石勒剩余的家庭成员的死期一天天逼近了。 六六、石虎篡位 陶侃病逝 公元334年九月底,当了后赵皇帝的石弘,吃不香,睡不着。真可以说是“压力山大”。坐着这个皇帝宝座,却犹如怀里揣着个烫山药,本来是个抢手货,可就是推销不出去,太他妈的难受了。 “他石虎不就是要夺这个帝位吗,咱给他就是了,也许主动让给他,还能保住自己和一家人的性命呢!”想到这里,石弘便自己携带印玺到了魏宫。 皇帝石弘亲自驾临到丞相府邸,丞相石虎却无动于衷。他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叶水,眼睛盯着杯子里起起落落的茶叶,仿佛不知道有人来到他的面前。 石弘轻轻走到石虎面前,主动开口:“丞相安好!” 石虎慢慢扭转他那有些肥厚的脖子,瞟了一眼面前的书生皇帝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有事儿吗?” 石弘说:“是……是这样的,我想,这……这皇帝还是您来干吧。这不,传国玉玺我都给您送过来了。” 在这里,石弘根本就没敢使用皇帝的专用词语自我称呼“朕”。 石虎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石弘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道:“丞相啊,我求求您了,您就接受了吧。我本来就没打算即位,后来还是听了您的话才勉强硬着头皮坐上了龙椅。我早就该把君位禅让给丞相了。” 石虎淡淡地说:“帝王的大业,天下人自会有公论,这不是你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事儿啊!你请回吧,恕不远送。” 咳!为什么明明就是日思夜想盼望得到的东西,白送过来,人家就硬是不痛快地答应收下呢?真他娘地虚伪!肯定还有别的阴谋。他越是不接受,就越是危险。石弘的心里就越是没底啊! 石弘只好怏怏而回。 石弘流着眼泪回宫,对太后程氏讲述了石虎还是不肯接受皇位的事儿。然后忧心忡忡地说:“当年我舅舅的话看来就快应验了,先帝的至亲骨肉真的不会再遗存了!” 石弘和太后程氏相拥而泣。 哭了一顿之后,还是要想对策啊。他们左思右想,感觉既然自己将传国玉玺亲自送上门他都不接收,剿灭石虎集团那是没门儿,全家逃出去也是不可能了。不如再找几个尚书大臣过去找石虎谈谈让位这事儿。早日将这“权力”交出去就心静了,就去了一块心病。 尚书郭殷、夔安等人认为既然皇帝石弘“认识态度”好,自愿交出“大权”,工作积极主动,这对石虎是个好事儿啊!便一齐来到魏王宫。 夔安、郭殷等人一齐向石虎说道:“魏王请您依照唐尧、虞舜的禅让旧例行事,接受石弘的禅让早日即位吧!” 哪知石虎把脸一板,非常痛快地说道:“什么叫禅让?你们懂吗?尧舜禹那些明君之间才能提到禅让呢!石弘愚昧昏暗,服丧期间无礼,应当将他废黜,他算什么狗屁明君?谈什么禅让?” 原来问题的根源在这里——你石弘想以禅让的名义跟我交接?你小子不够格啊!而且还给石弘加了个罪名:“服丧期间无礼”。 夔安、郭殷也似乎风闻石弘前些日子,有秽乱后宫的行为。但这“风”是从后宫刮出来的,还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舆论呢? 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大臣们的脑袋瓜儿似乎简单多了——服从就好,唯唯诺诺。 公元334年十一月,后赵丞相石虎,想篡位,又担心有些文武官员不服,想试探大家什么反应。便召集百官于朝堂。 丞相石虎说道:“当年孤王担任将领以来,南征北讨,四处作战,九死一生。要说孤王的功劳,确实是在这里明摆着。成就大赵建国大业的,非我莫属啊!如果缺少了孤王,大家能在这里举行什么朝会吗?想想先皇晏驾之时,并没有立我而选择了这个石弘。如果遭遇外侵,谁能抵御他们?依靠这个软蛋行吗?” 这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夸大到了石勒之上。 难怪世界上有高调和低调之别——石勒那样从无到有地打拼,到死也还是谦逊低调地生怕别人不以真天子看待他。而石虎还没上台呢就大肆宣扬自己才是大赵国的第一功勋卓著者。多么理直气壮啊!多么泾渭分明啊! 石虎扫了一眼在龙椅上战战兢兢呆坐着的石弘和堂上的诸位大臣,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今天孤王想废掉石弘这个皇上,你们诸位大臣,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个时候,大臣早就明白了。所以马上一起跪倒说道:“臣等正想请示废立之事,丞相说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石虎大喝一声:“来人!” 殿外随即过来一队兵士,马上将石弘“扶”下了龙椅。 这个时候,石弘反倒平静了许多,他在两个兵士的“搀扶”下,离开了皇帝宝座,从容走了下来,自觉站到了大臣行列。 再看石虎,他雄赳赳气昂昂“噔噔噔”地跨上九级台阶,然后盛气凌人地坐到皇帝宝座上。 此时大臣又是一齐三跪九叩,一齐高呼:“恭贺皇上登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虎哈哈大笑,说道:“石弘居丧无礼,不懂政事,难以继承大业,所以今日予以废掉,改为海阳王。朕承继大统,先称作居摄赵天王,年号建武。实行天下大赦,举国同庆。” 石弘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是悬着的那颗心,就又开始颤抖了——嗯,离被砍头的日期终于又近了一步! 石虎任夔安为侍中、太尉、执掌尚书令,任郭殷为司空,韩熙为尚书左仆射,魏郡人申钟任侍中,郎闿为光禄大夫,王波任中书令。其余文武官员封爵拜官各有差等。 石虎大宴群臣,大小官僚纷纷向石虎表示朝贺。 但是在群臣朝贺的队列里,石虎发现少一个重要人物。谁呢?西羌大都督姚弋仲。 石虎问尚书令夔安。夔安说道:“姚弋仲告假了,说他这几天有病,不能前来朝贺。” 石虎说道:“他能有什么病呢?平常壮得像头大老虎。肯定是装病。传朕口谕,召他进宫。” 但是传诏了他两次他都没来。 石虎大发雷霆,对中书令王波说道:“继续传诏,看他来不来!” 第三次传诏,姚弋仲终于来了,而且不慌不忙,姗姗来迟。 而且他进殿之后,并没有行拜见新君之礼,而是简单打了一声招呼,说道:“见过丞相。” 石虎虽然不高兴,但是想到这个关键人物如果被逼造反或者被杀之后,那么肯定招致他的“亲密战友”、狄族首领蒲洪和整个羌族的不满,那就影响到刚建立的石虎王朝的稳定了。谁刚上台也希望“开门大吉”啊!所以石虎压住了心头怒火。他没追究姚弋仲迟迟不来的罪过,而是和颜悦色地问道:“听说你有点儿不舒服,今天好点儿了吗?” 哪知姚弋仲不吃这一套,他直来直去,嘿嘿一笑之后,开口说道:“其实我一点儿也没什么不舒服,大病小病都没有。” 石虎心底里也是大吃一惊,但是很快平静下来,于是便很自然地问道:“哦,没病怎么不来朝贺呢?” 姚弋仲表情端庄严肃,说话更是直言不讳、铿锵有力:“我经常听人说大王是举世闻名的大英雄,怎么先皇握着你的手臂让你辅佐他的遗孤,你不但不倾心辅佐,反倒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夺人君位呢?!”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石虎的心病。整个宫殿的宫女、太监都替姚弋仲捏了一把汗。 石虎确实极为恼怒,但是看看姚弋仲这么诚恳实在,说话没有丝毫拐弯抹角,感觉这个人虽然说话不中听,倒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心底光明、推心置腹的朋友。便理直气壮地说:“朕哪里喜欢这样做呢!不过是海阳王石弘太年少无知,家事和军国大事恐怕他都处理不了,所以代替他罢了。” “哈哈哈……”姚弋仲听罢此言,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石虎也大笑起来。 姚弋仲说道:“新皇登基,微臣没有朝贺。是不是请皇上跟着微臣到我们羌族的新定居点清河的滠(she)头去视察游玩几天呢?也让微臣补上朝贺这个缺失如何?” 石虎愉快地接受了姚弋仲的邀请,出行到清河和信都,视察游玩了几天后又返回了襄国。 石虎仔细一想自己说的借口“代替人家石弘管理”,觉得很好笑。可又转念一想:不行啊,万一再有个“傻小子”认真起来,问我什么时候归还人家,让人家自行管理呢?还是赶紧把他们“一揽子”解决了吧。 于是,石虎便将幽禁在崇训宫里的海阳王石弘、太后程氏、秦王石宏、南阳王石恢全数杀害了。 按说赵国又是内乱,又是平叛的,折腾这么大动静,怎么江东的老对头晋朝军队却无动于衷,没有“趁火打劫”呢? 这一方面跟东晋朝廷歌舞升平、偏安一隅的整体指导方针有关,另一方面主要原因是跟后赵接壤的州县的将领,太尉、侍中、荆、江二州刺史、都督八州诸军事、长沙郡公陶侃已经有病在身,行将就木了。 公元334年六月,陶侃在病中上表辞职,派左长史殷羡将所假节、麾、幢、曲盖、侍中貂蝉、太尉章、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刺史印章等送还朝廷。他在离开荆州前,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等,都有簿录统计,封存仓库,由陶侃亲自上锁。陶侃将后事托付给右司马王愆期,给他加升都护一职,命他统领文武官吏。 十二日,陶侃乘车离开武昌,到渡口乘船,准备返回长沙,他回头对送别的王愆期说:“前两年老夫就提出辞职了,就是走不成。老夫现在蹒跚难行,这都是因为你们多次阻拦我辞职造成的。” 第二天,陶侃在樊溪去世,享年七十六岁。根据他的遗嘱,众人把他葬在长沙南二十里的地方,他的旧部又在武昌城西为他刊石立像树碑。成帝下诏褒扬,追赠陶侃大司马,赐谥号桓,以太牢礼祭祀。 据说他所管辖的地盘,从南陵到白帝城,数千里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陶公去世,这一带的官吏士兵百姓无不痛哭落泪。 陶侃辞世的消息传到都城建康的时候,司徒王导的司徒府正在组织一个小型歌舞酒会。在这个小型酒会上,已经自我感觉上了年纪的司徒王导,正在拉拢提拔几个才能卓异、风流俊逸的年轻人。 参与到这个“沙龙”的,有尚书仆射(此时制度已规定不分左右)孔愉、尚书令诸葛恢、太尉郗鉴、吏部尚书何充等老资格的朝廷大员,此外就是王导司徒府里王导属官中书郎匡孝、司徒左西属王濛、谢尚,还有一个王导特约的年轻客人——中兵属王述。 大概是初次光临司徒府,年轻人王述沉默寡言,独坐一边,自斟自饮。跟那些谈笑风生的其他客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匡孝对王导说:“太原王氏家族,一向好出一些沉默寡言的痴呆者,这个王述是不是也跟他的一些上辈人一样,有些痴呆症呢?” 王导说:“听说这个人担任中兵属一职以来,尽职尽责,默默实干。即便召见,也是有问才答,从不多言。至于有没有痴呆方面的问题吗,那我过去试探试探吧。” 于是王导过去坐在王述身边,问道:“最近几天京都的米价是多少呢?你知道吗?” 王述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徒大人屈尊凑近自己,并没有显示出受宠若惊的神态。他听了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看看别的地方,然后再看着王导。半天不说话。 于是王导对王濛、匡孝说道:“王述并不痴呆啊,人们为啥怀疑他有痴呆症呢?” 这是因为米价的问题不是王述的职责范围,所以王述不答。少言寡语,是因为他与人交往少的缘故。 这时,王濛对王导说道:“谢尚会跳一种很特殊的舞蹈,司徒大人听说过吗?” 王导说:“哈哈,我还真听说过,谢尚会跳《鸲鹆舞》(鸲鹆qúyù,八哥),还就是从来没见过。今天的满座宾客肯定也渴望一睹风采。谢尚,不知你能否满足众人意愿呢?” 谢尚非常痛快地答应一声:“好吧。”便站了起来,穿好衣服,戴上头巾,翩翩起舞。心里说:“哈哈,要是亲爱的宋袆也在这里就好了,她能用笛子给我伴奏。” 还真是巧了:王导让座中宾客都拍掌击节,算是给谢尚伴奏。 谢尚在大庭广众之下,俯仰摇动,旁若无人,神情仪态非常悠闲,他就是这样的率真。柔美的舞姿更加显示了他的妩媚风流。 王导高兴地说:“看到他这样率真从容,很轻易地就让人想到了‘竹林七贤’里的王戎啊!” 这时秘书监蔡谟走了进来,对王导说了陶侃去世的消息。王导马上下令停止了歌舞欢宴。大家站起来,向陶公举行了简短的悼念仪式。 然后大家重新坐下。 王导说道:“陶公珍惜时间超过孔圣人啊。他的明鉴神机犹如魏武帝,他的忠顺勤恳好似孔明诸葛,咱们在座的诸位都比不了啊!” 匡孝说道:“司徒大人过谦了,您的功勋比谁不大呢!” 王导不理匡孝的拍马之言,继续说道:“当年他在广州受到王敦软禁的时候,无事可做。他总是一大早把一百块砖运到书房的外边,傍晚又把它们运回书房里。别人问他这样做的缘故,他回答说:‘我正在致力于收复中原失地,过分的悠闲安逸,唯恐难担大任。’他在失意的时候,也是胸怀宽广,抱负远大。可惜听说他临死前并没有什么关于国家大事的遗言流传于世啊。” 匡孝、王濛说道:“是啊,司徒高见!” 谢尚说道:“陶公没有留下遗言,正说明咱们朝廷没有竖刁那样的奸臣和小人。”一句话让大家沉默半晌。 竖刁是春秋霸主之一齐桓公的宦官,他为了向齐桓公表示忠心,主动把自己阉割了到宫中当宦官,受到齐桓公的高度信任。国相管仲快要去世的时候提醒齐桓公,像竖刁这种违反人性的“忠心”不可信任。齐桓公根本不听管仲的遗言,继续亲近、重用竖刁,终于在他患病的时候,竖刁把他活活饿死。而且让齐桓公的尸体在床上停放了六十七天,导致尸体高度腐烂,滋生的蛆虫爬出了门外。直到儿子无诡正式即位,才将齐桓公的尸体放入棺中,等待安葬…… 大家都低下头,沉思默想谢尚的话,感觉非常贴切,耐人寻味。 王导赞许地点点头说道:“谢尚言之有理。陶公做人谨慎,为官勤恳,整天严肃端坐。军中府中事情纷乱众多,自上而下的检查管理,却没有半点儿遗漏。就在于人家不曾有片刻清闲。处理公务、招待和送行等井然有序,门前没有停留和排队等待的人。他说过:‘大禹是圣人,还十分珍惜时间,至于普通人则更应该珍惜分分秒秒的时间,怎么能够游乐纵酒?活着的时候对人没有益处,死了也不被后人记起,这是自己毁灭自己啊!’他的部下当中有人如果有人因为游戏、饮酒而荒废了公务,他就命令将其酒器、赌具都投入江中,并鞭打这些失职渎职官吏。” 匡孝、诸葛恢等人又是一片赞颂:“司徒府里不更是井井有条,日理万机吗?” 孔愉说道:“而且司徒对下属仁爱宽厚,是其他官员不能比拟的。” 匡孝说道:“司徒大人见解独到,高瞻远瞩,言简旨宏,高屋建瓴啊。” 一直低头沉默的王述突然严肃地说了一句:“人非尧舜,哪里能做到每句话都说得那么精当,每件事都那么正确呢?”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整座大厅随即鸦雀无声。 王述干脆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说:“比方说……” 大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这个“痴呆人”要揭王导司徒的短儿了,哪知才听了半句他就停住不往下说了。大家傻子一样呆呆地注视着他。 王述一饮而尽杯中酒,从容说道:“这个咱们大家人人敬仰的陶公,在苏峻叛乱,温峤急欲跟他联合的时候,就曾犹豫再三。温公多次催问,推他当联军主帅,他都不肯出兵。后来得知他儿子死于叛军之手,他才慢慢坚定了决心,走上了平定叛乱之路。如果他毅然决然,一找他联合就投入平叛,那咱们国家受到的损失就会减少,他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将会更高大,更完美啊!” 王导赶忙表示赞许:“这才是咱们晋朝的希望所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后生可畏啊!年轻人,让我敬你一杯,干!” 六七、圣僧受崇 石虎南游 公元334年(咸和九年)六月,陶侃逝世后,东晋朝廷任命庾亮为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并加职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假节。庾亮推辞开府之职,从原来的的芜湖迁移到武昌镇守。自此庾亮代替陶侃开始了对长江上游一带的管制。 庾亮本人风流倜傥,喜欢清谈,所以特别喜欢招纳风流儒雅的人才担任他的僚属。 庾亮久仰殷浩大名,便征召他担任记室参军一职。 殷浩从少年时代,就在江东享有美好的名声。他见识度量清明高远,尤其精通玄理。与他的叔父殷融都酷爱《老子》、《易经》。 殷融论嘴上功夫斗不过侄子殷浩,但是在著书立说方面却能胜过殷浩。殷浩少年风流,口若悬河,因此被那些风流辩士们所推崇。 有些人故意考问殷浩:“听很多人说做梦这玩意儿能预示第二天的运势。有的梦特别灵验,比如:将要做官了就会梦见棺材,将要发财了就会梦见大粪,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殷浩想都不想,张口就来。他说:“官位本来就是腐烂恶臭的东西,所以即将做官的人,才会因此而梦见死尸和棺材;钱财本来就是粪土,所以将要发财的人就会梦见粪便。” 考问他的那些人听了不禁拍案叫绝。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当时的人都将他的此番言论当做是至理名言。 晋朝廷的太尉、司徒、司空三个最高府衙都征召殷浩为官,可殷浩都给予推辞,一律不就任。 后来征西将军庾亮征召他,大概是惺惺相惜吧,他才应招,担任了庾亮的记室参军。 殷浩第一天参见庾亮就发现了问题。 他一见庾亮乘坐的马匹,突然大吃一惊,对庾亮说:“这匹马虽然威武雄壮,也属于名马,但是妨主,对您不利啊。” 庾亮说:“怎么会呢?我骑了好几年了,挺好的啊。” 殷浩指给庾亮看,说道:“你看这马,额上有白色斑点,是名马,叫做的卢。虽然它快马如风,但是对主人不利。伯乐《相马经》上说:‘的卢,马白额入口至齿者,名曰榆雁,又名的卢。奴乘客死,主乘弃市,凶马也。’所以将军您不应再乘坐这匹的卢马了,最好马上把它处理掉,卖了它吧。” 庾亮说:“哦,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三国刘备不就是骑的一匹的卢马吗?那匹马不但没妨主人,而且在关键时候,一跃而过了几丈宽的檀溪,还救了主人一命呢!哈哈哈……” 殷浩说:“可是后来换了庞统,不是让他死在了落凤坡吗?所以我劝您还是卖了它吧。” 庾亮哈哈大笑:“卖掉它,不是我舍不得。你想想,既然咱们明知道它是妨害主人的,为啥我还要卖给别人让它妨害别人去呢?不如就留给自己好了。” 这让殷浩感觉自己的想法很卑鄙低下,也让他更佩服大将军庾亮的高风“亮”节了。 殷浩年少时与桓温齐名,表面上两人亲密无间,暗中却一直在争强斗胜,谁也不服谁。 两人很想分出个高下来,这天,桓温就主动找到殷浩,当面锣对面鼓,直截了当地问殷浩:“你我相比,你认为咱俩谁更优秀突出呢?” 殷浩也不客气,当面给了桓温一个下马威。殷浩回答道:“我与你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好谁赖,孰优孰劣,非常明显啊!难道非要让我明说出来吗?” 桓温说:“当然要说出来,一定要决一雌雄,分出高低来,你就说咱俩谁更胜一筹吧?” 殷浩当仁不让,他说道:“如果让我在你我之间选择的话,我宁愿做我自己。” 这样,桓温只好气呼呼地走了。 谢尚听说殷浩擅长清谈,特意去拜访他。殷浩没有做滔滔不绝的议论,只是给谢尚阐述了一些道理,说了几百句话;不但谈吐举止有风致,而且辞藻丰富多彩,很能动人心弦,谢尚感觉很是震惊。 谢尚全神贯注,倾心向往,不觉汗流满面。殷浩从容地吩咐手下人:“拿手巾来给谢郎擦擦脸……” 335年正月,后赵改年号为建武,实行国内大赦。 后赵王石虎借鉴石勒的教训,简政放权,早日让自己儿子“亲政”。下令让太子石邃处理、决断尚书奏事,只有祭祀郊庙、选任地方官员、征伐、刑杀方面的国家大事由石虎亲自处理。 石虎喜欢营建宫室。他嫌原来的宫殿规模小,便修建了鹳雀台。哪知鹳雀台刚建成,就倒塌毁坏了一角。他认定是一个“豆腐渣”工程,便二话不说,实行了就地“问责”,未经“拘捕”、“审判”等法律程序,就直截了当地杀死了负责建造的典匠少府任汪。又让人重修,规模比原先扩大了一倍。 石虎很喜欢自己的太子儿子石邃。石虎问侍中、太尉、尚书令夔安和司空郭殷道:“你们看朕的太子能力怎么样呢?” 夔安和郭殷答道:“皇帝英明,太子聪慧英武。” 石虎哈哈大笑:“是啊,朕真是难以明白:司马氏怎么放着这样的福分不好好珍惜,竟然要父亲杀儿子,哥哥杀弟弟?你们说说,朕有什么理由要杀石邃呢?自己的亲骨肉却要互相残杀,真他妈的不可理喻。” 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石虎兴奋之下,封石邃的保姆刘芝为宜城君。这个保姆刘芝就开始干预朝政,接受贿赂。于是很多想升官发财的人,都跑去巴结她。 现在该提到圣僧佛图澄了。当初,后赵国主石勒因为天竺僧人佛图澄预先就能够得知事情的成败,并多次得到验证,便恭敬地侍奉他,并在很多时候恭敬地称他为“圣僧”、“大和尚” “和尚”一词,又作“和上”,原来是从梵文译过来的,它的意思就是“师”。可见“和尚”本是一个尊称,要有一定资格、道行高深、堪为人师的僧人才能够称“和尚”,不是任何僧人都能如此称呼的。这个称呼也并不限于男子,出家女尼有资格的也可以称“和尚”。但是后来习俗上这个词慢慢演变成对一般出家人的称呼,而且一般当作是男僧人专用的名词,这和原来的字义是不合的。 “和尚”前边加了一个“大”字就更不是一般的僧人了! 石勒只在小范围称呼佛图澄为“大和尚”,当时这个名头并不怎么响亮。 石虎即位后,侍奉佛图澄更为恭谨。 这天朝会,石虎宣布,封“大和尚”佛图澄为护国法师、丞相、法王。给佛图澄划出土地百顷,建造丞相府邸。安排丫鬟仆人各一千人,吃穿用度,一律锦衣玉食,比照王侯标准供应。 大和尚佛图澄对这些职位都没有接受。 佛图澄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要这么多的头衔干啥呀?和尚只以普度众生为天职。浮名浮利如浮云,陛下不必为老衲的名誉地位费心了。再者老衲住惯了寺院陋室,每天过午不食,严格执行僧侣戒律,有时一天一顿饭,有时数日甚至一顿饭也不用吃。给老衲建造那么广大的府邸,提供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有啥用呢?” 石虎一看佛图澄如此坚决,便说:“既然大和尚不要这些高官厚禄,也罢。那就这样吧:大和尚不应该跟一般小沙弥一样穿布衣袈裟,应该穿绫锦。自今日起还要乘雕辇。到朝会的日子,大和尚要由太子、各位公卿扶持上殿,到了朝堂门口,掌管朝仪的人唱名说:‘大和尚到!’,朝堂的所有大臣都要起身恭敬相迎。在朝堂之上设置专门座位。由司空李农早晚问候圣僧的起居。这几点儿,请大和尚千万不要再推辞了。” 佛图澄摆了摆手,还是不愿接受的意思。 石虎说:“大和尚一向劳苦功高、功勋卓著,要是一般的人如果对国家有这样大的贡献,早就封侯封王,良田万顷,妻妾成群,子女满堂,金银珠玉,堆积如山了,正因为是出家人,清心寡欲,啥都不要,才更让朕和满朝文武于心不安。就这样吧,朕大胆替你做主了,你就别再推辞了。” 佛图澄想想这些,很可能对弘扬佛法有帮助,又不算出格,也就勉强同意了。 石虎高兴地说:“哈哈,这还差不多。” 石虎同时下诏各族人等均可信教,佛教因此在中华大地上更加昌盛。 于是,佛图澄住到襄国净土寺里,司空李农每天代表皇上前往询问大和尚的起居情况。每日问安。太子、公卿每五天朝见他一次。 每次朝会时,佛图澄坐着八个人抬着的辇,身前身后由太子、公卿们簇拥着,一齐走向朝堂。进入大殿的时候,主管礼仪的官员高呼一声:“大和尚到!”除石虎外,大小文武百官都要向佛图澄行礼问好。然后佛图澄在皇帝为他特设的席位上落座。在诸位大臣当中,他是唯一可以坐着参政议政的特殊人物。 国内人受朝廷尊重佛教的影响,大多崇尚佛教。佛图澄所在之处,无人敢朝着那个方向吐口水。更没有人敢冲着佛图澄所在的方向小便。大家争着建造寺庙,削发出家。 很多人一提起石虎,就对他的暴政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石虎碎尸万段。好像这个皇帝只有一个缺点:残暴;只有一个优点:特别地支持佛图澄弘扬佛教。 其实,在他上任初期,还是干过一些好事儿,有过善政的。 石虎上台后,采取了一系列加强统治的措施。首先是加强农业生产。十六国时期,北方战乱不断,农业生产遭到破坏,粮食供应成为统治者能否维持统治的关键问题。为此,石虎采取各种方法屯集粮食。 他先派官员带领百姓开展屯田,发展农业生产。他委派典农中朗将王典带领一万多人的队伍去海滨开垦农田,于是从幽州东到白狼,赵国大肆开展了屯田运动。 屯田之外,石虎还非常注意屯粮,备赈灾荒。将收集到的粮食,依傍河岸建仓储存,减少百姓转运的劳烦。 在粮食短少情况下,还想出了让犯罪人以粮赎刑的办法。并将这些粮食储存起来,等到灾年,下令开仓向农民供种,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在受灾害严重的地区,农民可以免一年劳役,以便有时间从事田间劳动。同时,针对原来将罪犯当作劳工让他们大修冶炼、形成民怨载道的情况,石虎下令:“从今以后,凡是罪犯需要发配边地的,都要由皇帝定夺,不得随便发配。只要不是亲手杀人,故意杀人的罪犯,都一概赦免,让他们戴罪立功,转化为农业生产的劳动力。”发展粮食生产。 此外,为确保农业生产,石虎仿效历代皇帝,亲自在桑栏梓园耕籍田。还对地方官吏不重视农业生产,不从事田地农桑种植劳作者予以贬斥。长乐、卫国的守宰就因不开耕地、不修农桑受到了贬职的处分。 在发展农业生产的同时,石虎还注重整顿吏治,进一步推广儒家思想,使之成为统治的思想基础。儒家思想从汉武帝开始成为统治者的正统思想被历代尊崇。十六国政权中仰慕汉学、推荐儒教者不少,石赵政权就是其中之一。 石勒在位时,曾设置大小学博士,推广儒学。石虎即位,重新设置国子博士、助教,下诏命郡国立《五经》博士,又遣国子博士到洛阳抄写经书,继续弘扬汉族文化。 从三国曹魏开始,吏部选官皆以九品官人法为基础。石虎对之沿用不改,并进一步加强。在他看来,“魏始建九品之制,三年一清定之,虽未尽弘美,亦缙绅之清律,人伦之明镜。”为此,即位之初,他就下令吏部以九品官人法选拔官吏,然后由中书省、门下省宣布名单,被宣布者方可任用为官。 石虎下诏严令惩罚那些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选官之官,保证九品官人法的严格执行。他罢免了舞弊枉法的吏部朗中魏奂为庶人,任用亲信做吏部朗中以整顿吏治。针对当时豪强逞势、贿赂公行的状况,石虎选殿中御史李矩为御史中丞,整顿豪强百官。 夔安聪敏而才能卓越,十分贤明,不仅在行政事务上卓有见地,将后赵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在军事指挥上也独树一帜。后赵太祖石虎对夔安的军政才能皆十分赞赏,一直予以重用。 把国内林林总总的事务安排就绪之后,后赵王石虎突然心血来潮,带着十几名亲兵卫队来到南方巡游,十几天功夫就来到了长江岸边。 手下的游动骑兵十多人跟随石虎到达长江,与历阳城隔江相望。 这天,历阳太守袁耽跟往常一样,优哉游哉地坐着大船在长江里跟属下钓鱼。突然,手下惊呼一声:“大人,您看,怎么会是石……石……虎呢?” “啊?”袁耽大吃一惊,他抬头一看,距离他不到百米,果然有几个人在长江边指指画画,谈笑风生。其中那个胡人高鼻深目,长长的胡须,不是石虎又是谁呢? 袁耽一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嗯,是他?袁耽揉揉眼睛,看了又看,又问了好几遍手下人,最后终于认定:对,确实是他,果然是他——石虎。怕什么来什么啊,我的娘哎,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呢? 袁耽赶紧命令手下:“往南开船,赶紧!赶快逃命!” 你看人家石虎,就像走亲戚一样,在晋朝控制的历阳城下,指指点点,谈笑风生。就像在自家的家门口或者自家的炕头上,又吃又喝,有说有笑——你这不是欺负人家袁耽胆子小吗?你这样潇洒从容,你也丝毫不替人家袁耽想想啊! 再转过头来看袁耽,就十分可怜了——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颤颤巍巍,哆里哆嗦,回到历阳城里之后,一面吩咐手下小心戒备,命令手下白天黑夜一律城门紧闭,没有命令不得打开城门。一面赶紧具表上奏朝廷。 袁耽在奏章上说:“大事不好!大事不妙!十万火急。在历阳发现石虎带领骑兵,突然兵临历阳城下。请朝廷救急!” 可能是因为袁耽慌了神傻了眼吓破了胆,奏报上竟然忘了说对方骑兵的数量。 给读者的话: 十分抱歉地告诉诸位读者:因出差三个月,没有及时更新。望广大关心、支持者见谅。 六八、清谈入迷 信佛成风 公元335年(东晋咸和十年)正月,晋成帝已经十五岁了。从他年仅五岁即位起已经在位十年了,朝廷为他举行了加元服之礼,也就是成年之礼,同时改元咸康。 这样重大的仪式司徒王导没参加,而且好几天的朝会也没有出席。因为他病了,患了手足麻木之症。 三月十七日,成帝驾临司徒王导府第,亲自看望王导。 成帝和群臣在王导的司徒内府宴饮,并向王导及妻子曹氏行跪拜礼。 按说皇帝为了尊重三朝元老,问候病情行了跪拜礼,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吧。从即位当皇帝以来不都是向王导跪拜吗?但偏偏有人看不惯了。 这人就是正直坦率的侍中孔坦。 于是侍中孔坦私下里写文上表向皇上恳切劝谏,认为元帝举行了加冠之礼,已经是成人了,举动应当遵从礼仪,不应向大臣下拜。成帝认为说的对。 孔坦又因为成帝继续将朝政托付给王导,悄悄进言说:“陛下年龄已经渐渐长大,学业和从政经验也每天都有提高,应当广泛听取群臣的意见,才能取得正确的治国办法。” 这事传到司徒王导的耳朵里,让王导非常憎恨孔坦。便调出孔坦担任廷尉。王导这也算不上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吧。 偏偏孔坦心眼更小,工作职位一调动,便明白是王导对他不满,是借机报复。孔坦感觉郁郁不得志,一气之下便称病辞职。 有失意的便有得意的。 丹杨尹桓景,见风使舵,是个谗佞之徒,深受王导的信任和喜爱,是朝臣们公认的王导面前的“大红人”。 这个时候恰好火星在南斗六星位滞留了十余天。 当时的谚语说:“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火星是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之一,它火焰似的红色,鲜明地占据着夜空中最显著的位置,长久以来深深吸引着人类仰望星空的目光。因为它的亮度常常变化,在天空中运动不定,情况复杂,令人捉摸不定。荧荧火光,离离乱惑,在中国古代便被称为“荧惑”。阴阳五行之说兴起之后,五大行星与五行相配,因为它的那身红色又被称为火星。 在中国古代的星学中,火星是凶星。荧惑,是不祥之兆。火星的红色是死亡、战乱与鲜血的象征。荧惑守心、火星犯南斗等现象更是极为凶险,预示着帝王之灾、天下大乱。火星便这样变成中国历史上也许最重要的星星,令钦天监们彻夜难眠,让帝王愁眉不展。普天之下,率土之滨,都畏惧地拜倒在红色的阴影之下。 这颗火星在这个时期如此之“火”,让王导内心十分不安。他对领军将军陶回说:“南斗是扬州的分野,我将退位来安定上天对我的谴责。” 这次王导又碰上了一个犟驴子——陶回又是个有啥说啥,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陶回当即给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徒大人“上了一课”,他说:“司徒大人啊,您凭仗的是显明的道德出任皇帝最重要的辅佐大臣,却与桓景那个谗佞小人如胶似膝,如影随形,你想想吧,这样的话,怎么才能使火星退归正位呢?”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在这逆耳忠言之下,王导对此深感惭愧。 王导没有冲陶回撒气,因为这个陶回是王导敬重的将军,也是王导一手提拔起来的。 苏峻之乱时,陶回和孔坦向王导进言,请求尽早出兵守卫长江渡口。苏峻将到时,陶回又对庾亮说:“苏峻知道石头有重兵守卫,不敢直下,必定会朝小丹杨南路步行而来,应当伏兵截击,可以一战而擒。” 庾亮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不久苏峻果然从小丹杨经由秣陵绕道,而且迷了路。后来碰见当地人,便抓住当向导。当时苏峻夜行,队形也很不整齐。庾亮得知后,很后悔没有听从陶回等人的计策。 不久朝廷军队大败,陶回回到丹阳,聚集义军,得到一千多人,都是步兵。于是陶回与陶侃、温峤等并力攻击苏峻,又另外击败韩晁,因功封为康乐伯。 当时刚刚平定大乱,法纪废弛,司徒王导因陶回有才干,提拔他补任北军中候,不久转任中护军。过了很久,升任征虏将军、吴兴太守。当时饥荒粮贵,三吴地区特别严重。诏令提出听任百姓卖儿卖女,以救一时之急。 陶回上疏说:“当今天下不是普遍饥荒,只有一些地方谷价贵了,如果就这样让百姓卖儿卖女的话,消息必然远远散播,北方敌国听说后,肯定会来窥视边境,乘虚而入。依愚臣之意,不如打开仓廪(储藏米谷之所)赈济百姓。” 陶回上疏后,也没有等朝廷批复,就自己果断下令开仓,拿出府郡的军粮几万斛米来救济穷困百姓。境内因此得以保全。不久诏令宣布,命令会稽、吴郡都依照陶回的办法赈济灾民,二郡百姓也靠此得以保全。陶回在郡中四年之后,受朝廷征召入朝担任领军将军,加授散骑常侍,仍旧兼任征虏将军之职。 陶回禀性高尚正直,不畏强权。丹杨尹桓景谄媚讨好王导,很得王导的宠幸喜爱。陶回经常慷慨激愤地说桓景不是正人君子,不宜亲近。 王导不以为意,继续我行我素。 正在这个时候,晋朝廷接到历阳太守袁耽奏报,说石虎率大军来到长江边,将要攻打我大晋朝。 奏报里没提石虎来了多少人,因为袁耽慌慌张张也根本闹不清对方多少人,所以朝廷不知道石虎仅仅过来十多人,而且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意图仅仅是“到此一游”而已。因此晋朝上下如临大敌,震动恐惧,人心惶惶,谈“虎”色变。 病中的司徒王导请求带兵征讨。 经过研究、讨论、准备等等好一阵折腾,晋朝廷终于有了应对方案。四月,晋朝廷授予王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像是发布了全国军事动员令,分别命令众将领救援历阳,以及戍守慈湖、牛渚、芜湖。 司空郗鉴让广陵相陈光领兵进入京城护卫。 成帝到都城北门广莫门检阅出征的军队。 王导的大队人马刚出城门不久,他们就听探马来报,赵国来到长江边的骑兵数量极少,而且在历阳附近呆的时间不长,又已经离去。很明显,人家石虎根本没有攻打历阳的意图和迹象。 咳!一场虚惊啊。 晋朝廷这才发现上上下下的慌乱、折腾都是在捕风捉影,都是在自乱阵脚,自己吓唬自己,自己捉弄自己。朝廷下令解除军队的戒备状态,免去王导的大司马一职,袁耽因失察之罪被免官。 你说石虎的江边一游,让人家晋朝廷多么惊恐,让人家袁耽多么倒霉吧!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变动了工作的孔坦,开始是称病辞职,没多久却真的病了,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几个月后竟然到了濒危状态。 在他病重期间,他的好友、振威将军、会稽内史庾冰去看望他。见短短几个月没见面的好友孔坦变成了这么一副行将就木、垂死挣扎的样子,庾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令人想不到的是,病榻上的孔坦一见好友来访,精神头儿很足,他倒慷慨激昂地责备起庾冰来了:“大丈夫将要辞世了,你不向他询问治国安民的方法,却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这像话吗?” 一句话,竟让庾冰感觉到非常惭愧。 孔坦勉强挣扎起病体,提笔给庾亮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孔坦自己短命,没什么值得悲哀的。但是遗憾的是,对朝廷的恩德没有报答,本来还想跟随您出征,为四海一统流血流汗,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没法再效命沙场了,倘若我死后有灵,希望能看到您带领大军,踏破匈奴,实现华夏一统……” 书信一写完,孔坦就撒手人寰了。年仅五十一岁。朝廷追赠光禄勋,谥号“简”。 再看王导的司徒府里,却是宾客不断,谈兴正浓。 王导听说在庾亮属下担任长史的殷浩进京了,王导为此把大家聚在一起清谈。桓温、左长史王濛、蓝田侯王述、镇西将军谢尚、丹阳尹刘惔都在座。 王导离座亲自去解下挂在帐带上的拂尘,对殷浩说:“我今天要和您一起谈论、辨析玄理。”两人一起清谈完后,已到三更时分。 王导和殷浩两人从容争辩,其他众人静静旁听,丝毫也没法牵涉进去。两个人彼此尽情辩论以后,王导便叹道:“一向谈论玄理,竟然还不知道玄理的本源在什么地方。当然,旨趣和比喻也不能互相违背。我想,正始年间的清谈,也不过如此呀!” 殷浩向大伙发问:“大自然赋予人类什么样的天性,本来是无心的,为什么世上恰恰好人少,坏人多?” 在座的人没有谁回答得了。 最后还是丹阳尹刘惔回答说:“这个问题很好解释——这就好比把水倾泻到地上,水只是四处流淌,绝没有恰好流成方形或圆形的。” 大家一听,非常赞赏,认为这是精当的比喻,也是至理名言啊。 这年九月,赵王石虎迁都于邺,同时实行大赦。前些年石勒亲自选址营造的豪华壮丽的邺宫终于派上了用场。 因为石虎特别尊崇佛图澄及其佛教,导致拜佛出家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僧人中便真伪杂混,有的好吃懒做,也有的借此躲避赋税和徭役,有的甚至披着僧人的外衣干着不法的勾当。 于是石虎下诏书问中书衙门,说:“佛教是国家所尊奉的,平民百姓里没有官爵的人,是否应当事佛?再者,僧人都应是高洁正派之人,精进佛法,身体力行,然后才能成为有道之士。现在僧人多得要命,里边出现了许多奸邪违法之徒,根本不适合做僧人。这些事儿你们商议一下,看看怎么办才好。” 著作郎王度评议说:“君王的祭祀,有典制礼仪可供遵循。佛是外国的神灵,不是天子和各华夏民族所应尊奉的。自汉朝以来,佛教开始传入,当时只是允许西域人在都邑建立寺庙来供奉,汉人都不让出家,魏朝也是这样。现在应当禁止公卿以下的人等,不让他们到寺庙烧香、拜佛;凡赵国平民当和尚的,都恢复原先的服饰。” 王度的意思是,佛教是外国教,中原各族是不该崇信的。中书令王波等也随声附和。 这话石虎当然不愿听。像他这种以“羌胡”身份入主中原的人,心理是十分敏感的。 他最后下诏书说:“王度等人说佛是外国神,天子不应信奉。朕本来出生在边鄙之地,愧为华夏民族的君上,至于祭祀,应当遵从本来的习俗。佛是戎神正合此例不应排斥。制度定出,永世作则,但若这样做于事无损,何必拘泥前代?夷、赵蛮诸类人,凡夷族、赵国百姓乐意尊崇佛教的,听任其便。” 意思是,你们说佛是外国神,可我这个皇帝恰恰正是外族人;你们说中华原本不信外国神,我这个外族皇帝偏偏正好要破例尊崇外国神!别争了,老百姓乐意信佛教,就别干涉人家了! 话很冲,带着火药味,自谦也好,自傲也罢,来了一顿夹枪带棒的回击,总算给“宗教自由”定了调子。 诏书一出,国内僧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也使一些奸佞之徒,有了护身符,较以前的作为更变本加厉。这种状况谁能禁止呢?谁能清除尽庞然大物身上的寄生虫呢?神明如佛图澄者,也只能望洋兴叹。况且,些许寄生物的存在,不正说明被寄生者的勃勃生机吗?无论怎么说,佛法是兴起来了,赵国境内的血腥味淡下去了。 而这,正是佛图澄和佛法的功劳。 于是,佛教成了国教,百姓都争着入寺出家。 佛图澄的心血没有白费。几十年间,佛法算是在大众心中扎下根了,上自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知礼佛敬佛。佛教在赵国大地得到进一步弘扬传播。 六九、道安复讲 临漳修塔 后赵国如此重视佛教,使得后赵的都城邺城变成了当时东方大地的佛教中心。 这天,神僧佛图澄刚刚在邺城中寺为十多个乡亲治好了疑难杂症,就见徒弟法常进来禀报说:“师傅,您看看这几个故人,可还认识吗?” 随着在法常身后出现了三个僧人,一个矮胖敦实的,一个身材瘦高胡须特长的,两人都已年过六旬,另外一个年约五旬,精精瘦瘦的。 三人一见佛图澄,一起拜倒,口称:“见过师傅。” 佛图澄赶紧拉起他们三人,细细端详了三人一番,他才微微一笑,说道:“果然是故人。分别已经三十多年了啊!”他上前一步拉住了矮胖敦实的那位,说道:“你是天竺的佛调。” 然后过去拉住胡须特长的那位,说道:“你比较好认,是康居的须菩提。三十年前就留了很长的胡须,只是现在胡须的颜色变白而已。” 佛图澄又迈了一步,上前拥抱住了精瘦汉子,说:“你是我从天竺带到龟兹的徒弟道进,辨认你真有点儿难——因为我来中原,咱们在龟兹分别时,你才16岁。一路上你受苦了吧?” 道进流着眼泪说:“总算找到您了师傅。一路上到处都是战乱和饥荒,同时来的几个师兄弟有的被杀死,有的被饿死,只剩下我一个了。后来这两年幸亏遇见这两位高僧带着我,才躲过了多次的大灾大难。” 佛图澄说:“咳!灾荒和战乱造成的灾难太深重了,你能活着来到这里,真是万幸啊。” 佛图澄对佛调和须菩提说:“你们二位早就是天竺名僧了,就别称呼老衲师傅了。” 佛调说:“不行。说实在的,我们二人在天竺虽然小有名气,但是跟圣僧您比起来,那确实是小巫见大巫啊,差的还太远。” 须菩提说:“所以我们俩才到处找您。开始听说您在龟兹,去了找了多年没找到,后来遇见了买香的法常,他告诉说,您在东土,我们又不远万里到中原来找您,就是想向您继续学习啊……” 这时,徒弟法首进来禀报说:“外边来了一个僧人,又黑又丑,吵着要来拜见师傅呢……” 佛图澄打断了法首的话说道:“为师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呢?早就告诫过你们不要以貌取人。你们都不知道,这个吵着要见为师的人,正是为师非常期待的那个人啊!你们不要不服气,他比你们所有人都有慧根,都有前途。”佛图澄看着有些惊异的法首说,“赶快让他进来吧,我要跟他长谈几个时辰呢。法常,你去安排佛调、须菩提和道进的食宿吧。” 法常将佛调、须菩提和道进领走之后,法首很快就将那个黑丑的僧人带了进来。 然后法首就退了出去。 佛图澄仔细一打量面前的这个僧人,确实是其丑无比。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面似黑锅底,两只扇风耳,秤砣鼻子,苦瓜脸,一对儿斗鸡眼。 这人一见佛图澄大师,急忙跪下叩头,说:“弟子道安对神僧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之幸。特来拜师,望圣僧收留!” 佛图澄拉起道安,笑着说:“为师等你很久了,你来了,为师就可以轻松很多了。”道安惊喜地问道:“这么说神僧答应收在下为徒了吗?” 佛图澄含笑点头:“不收你为徒,还能再收何人啊?” 可见佛图澄大师对道安的喜爱和重视。 道安,是东晋时期杰出的的佛教学者。于西晋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卒于孝武太元十年(385),享年七十四(一说年七十二),出生于常山扶柳县(今河北省冀州境)的一个读书人家里。由于世乱,父母早丧,从小就受表兄孔氏的抚养,其貌丑陋但极为聪敏,7岁开始读书,读两遍便可背诵,展现出他过人的记忆能力。到十五岁的时候,对于五经文义已经相当通达,就转而学习佛法。 十八岁出家(此据《名僧传抄》之说,《高僧传》等作“年十二出家”)。因为形貌黑丑,不为他的剃度师所重视,叫他在田地里去干些粗活累活,而他一点儿也没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 过了三年,道安向他的师傅提出要求阅读佛经:“师傅,我来寺院三年了,我可以看点佛经吗?”他的师傅随便给了他一卷约五千字的《辨意经》(即《辨意长者经》)。 道安利用劳动休息时间,读了这部经,而且背诵了下来。傍晚回来,便将这部经书还给师傅,要求另换一部。 师傅责问他:“昨天刚给你的,你就读完了吗?” 道安回答说:“昨天那部经,已经背诵下来了!” 他师傅虽然不太相信,还是又给了他一部近万字的《成具光明经》。 第二天道安仍用田间休息时间阅读,并且又很快背诵了下来。傍晚回来,将经书还给师傅:“这一部我也背过了,师傅。” 他师傅感到有些意外,说道:“那你当面给我背诵一遍。” 道安当即背诵下来,果然一字不差。 他的师傅大为惊异,这才发现这位徒弟原来很不寻常。 不久,师傅为道安授“具足戒”,使道安成为一名正式僧人;接着,就让道安外出游学,以便得以深造成才。从此,道安就开始了他出家以后的游学生涯。如雷贯耳的神僧佛图澄,让他心向往之,于是千里迢迢,赶往邺城慕名拜师。没想到佛图澄大师不用多说,就痛快地收他为爱徒,而且视他为高足弟子,师徒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第二天,佛图澄升座讲法之后,特意向大家隆重介绍道安,并让道安代替他复讲。 开始这些佛图澄的弟子们均以师哥自许,根本瞧不起这个出来乍到的黑丑小子。于是大家群起而攻之,纷纷出难题,以便让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弟丢人现眼。 没想到这个黑丑和尚不慌不忙,有条不紊,有问必答,来者不拒,对答如流,且道安的回答让这些师兄们心服口服,他们不得不为自己以貌取人和小瞧师弟的想法感到羞愧。 由于这道安长得其丑无比,漆黑一片,大家纷纷感叹这样的黑小子佛道如此高深,说:“漆道人,惊四邻啊!” 大概是看到后赵一片繁荣景象吧,北邻的鲜卑人一部主动提出并加入到大赵国。 索头系鲜卑人之一部。建武二年(336)十一月,其大人郁鞠率部众三万人降附后赵。赵国石虎随即任命郁鞠等十三人为亲赵王,将其部众散居于冀(今河北冀县)、青(今山东临淄北)等六州之境。当时晋人称辫发者为“索头”(索,辫绳),鲜卑一般都喜欢“索头”,所以以“索头”称鲜卑族,有的甚至贱称为“索虏”。 这个时期后赵各地建造寺塔此伏彼起,甚至赵国的“元首”也不甘寂寞加入了进来,他发现临漳有名的旧塔毁损现象严重,便主动命令手下加快修复,同时为了让佛图澄进宫方便,他还特意在邺宫附近建造了一座邺宫寺。 赵王石虎的两员重要大臣张离、张豺大概是为了讨好石虎和佛图澄吧,都各自捐款独立建造了两座高大的佛塔,建成之后,还特意邀请佛图澄前往参加各种仪式。 佛图澄竟然严词拒绝了。 石虎很吃惊,问道:“建造佛塔佛寺不是圣僧一向提倡的吗?怎么对张离、张豺两位尚书这么热心地参与佛事建造佛塔,圣僧为何却如此冷淡呢?” 佛图澄告诉石虎说:“事佛在于清净无欲,对百姓慈悲为怀。这两个尚书虽然从表面上敬佛礼佛表现的积极主动,慷慨大方。但是他们为官不仁,欺压良善,贪婪成性,游猎无度,这些钱财都是榨取的民脂民膏。他们应该受现世之罪,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哪里还能有什么福报呢?” 石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石虎派人于临漳(河北省邯郸市下辖的)修治旧塔,各方面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到后来却发现缺少承露盘。 承办这事的官吏告诉了石虎,石虎和文武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正在这时,忽听殿下一声吆喝:“大和尚到!” 原来是佛图澄在太子和徒弟们的护持下,特意赶了过来。 石虎说:“今天不是朝会之日,大和尚前来,正好这里有件难办的事情,要请教你……” 佛图澄微微一笑,说:“是承露盘的事情吧?老衲就是专为此事而来的。” 石虎并没有表示出多么惊讶——佛图澄多次的未卜先知,石虎领教过。所以石虎说:“咱们只听说过佛塔应该有承露盘,但是君臣上上下下都没见识过,所以也就不知怎么建造,大和尚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佛图澄尊者说:“这个事情不难,咱们也根本不用重新建造。临淄城(山东省中部)内有古阿育王塔,地中就有现成的承露盘及佛像,不过在它上面林木茂盛,下面我们需要的东西都有,我画一图,叫人去挖回来即可。只是要靠大家卖一把子力气,把它掘取出来。” 于是佛图澄当场画图交给了石虎。 石虎派人立刻出发,按佛图澄所画的图纸,找到了那片树林。然后挖树掘坑,果然发现地下埋着的承盘与佛像。然后匆忙运了过来。 于是临漳旧塔得以完整修复。 七十、徐媛出家 圣僧救徒 佛教如果仅仅局限于男人,那还不是真的兴盛,只有“半边天”也参与进来,才标志着佛教事业在后赵的兴旺发达。 后赵因石虎赵王公开宣告胡汉都能够礼佛,也可以允许出家。没有规定在礼佛上男女有区别。 老早以前,当时赵都还在襄国的时候,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洛阳有一女性出家,叫做静检女尼,大家当时还当做“新闻”,哄传多时。还说:“那女子受戒的时候,人们都闻到了异香、青天白日的天上突然出现了彩虹”等等瑞相。甚至有好事者还去问神僧佛图澄,请佛图澄求证。这样一来,也鼓动了后赵一些很有志气想要出家的女子。 这时候,后赵朝廷里有位官员,名叫徐忡仕,官居外兵郎,他有一个女儿名叫徐媛,已到婚嫁年龄,并且还有婚配对象,自己却坚决不愿出嫁,总是有出家打算。 徐媛聪明好学,思维清晰,相貌超群,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性格内向,爱好清静,不愿意与他人交往,属于当代人所说的典型的“宅女”。 自从佛图澄成为石勒、石虎国师后,更借一国“元首”之力大大弘扬佛法,很多人由此迷上了佛法佛教。徐媛就爱听闻佛法,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从此也就拒绝和厌烦父亲为他说婚嫁的事情。 这天,他父母来到她的闺房进行规劝。 母亲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年龄老大不小了,男方也催促过好几年了,你就别再推诿下去了好吗?” 徐媛说:“可是女儿根本就没想到要出嫁啊!” 她的父亲说:“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为何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父母的感受?” 徐媛说:“女儿现在一心一意向佛,一概不想人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欢乐困苦烦恼事情,无论谁怎么说,我都毫不动心的。” 父亲说:“好端端的女孩子,应该知书识礼,遵守三从四德,念什么佛经呢?莫非你也想出家吗?你就不怕人家笑话吗?” 徐媛说:“人各有志。女儿出家修行无亏于心,正大光明,也不怕别人说闲话。能够自由自在的满足于自己的生活。难道一定要有三从四德,才叫作有礼数的女人吗?” 他父亲说:“你这只是想到的独善其身,但是你出家之后,如何才能做到尽孝道,怎么样才能陪伴在双亲身边,赡养照顾到你的父母呢?” 徐媛说道:“女儿很是惭愧,对不起父母了!女儿本有志于学佛,就是度脱人间烦恼事,何以还要牵挂父母双亲呢?” 徐忡仕一看女儿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出家当尼姑,气急败坏,举手就要暴打女儿一顿,被他的妻子拦住,好说歹说,劝走了。 回到正堂,徐忡仕越想越气。他认为女儿不孝,但又说不过她。他想:“这个事儿都是佛教传播闹得,事情的根源是在赵国佛教太兴盛了。应该去找佛图澄解决这个事情,他肯定有办法,让他劝劝自己的闺女吧。他是佛教大师,肯定能说服自己的闺女放弃礼佛。” 于是徐忡仕就直接来到邺城中寺,去求救于国师佛图澄了。 谁知听了他的来意之后,佛图澄大师却对他说:“你先请回家吧!回家之后沐浴更衣,清净己身,而且要在吃素斋三天后,再来见我,到那个时候老衲才能告诉给你答案。” 徐忡仕外兵郎遵从佛图澄尊者指示,回家斋戒沐浴,而且严格按照和尚的标准三天之内过午不食。 徐忡仕这样熬过了三天之后,来见佛图澄大师。佛图澄大师照用他惯用的秘密方法,用一种特制胭脂掺合着麻油的油膏,敷在徐忡仕右手掌上,问徐忡仕:“请你自己看你的手掌吧——你看到了什么?” 徐忡仕往自己手掌上看去,自己右手掌上慢慢地显示出:一个出家僧人在给大众宣讲说佛法,那面容和动作很像自己的女儿徐媛。 徐忡仕便问佛图澄大师:“这个僧人是谁呢?怎么跟我的女儿这么像呢?” 佛图澄大师回答说:“这正是你女儿的前身吶!出家修行的人也是对社会非常有益的,如果你女儿出家,就可以做到九族超脱,对于你自己的宦途也有大帮助的。你女儿的前世是这个样子,今生还是要出家,这个应该顺应自然,你是勉强不得的。” 徐忡仕外兵郎听了佛图澄大师的话,虽然很是泄气,又觉得很有道理。回家想了很久才想通,便答应了女儿可以出家。 徐媛见父亲同意了,又听了父亲讲了见佛图澄大师的经过,既感谢父亲通情达理,又佩服佛图澄大和尚佛力无边,心里实在感到说不出的兴奋! 这天,徐媛急忙前来拜见了大和尚佛图澄,要求给她剃度,好像落发下来就是出家了。不料佛图澄大师说道:“你不要着急,出家要按照入佛门的程序来办,才能得到真实益处。所以你暂时还不能随便就剃头出家。待我去请洛阳比丘尼净检,还有足数的比丘僧尼来,凑满二部僧众,再来为你授具足戒。我俩尽量能凑足二部僧数,才好为你授戒。这是你的人生大事,又是中国北方第一个女性出家人,那影响会有多大呀!你想想能马虎得了吗?万万不可草率!” 徐媛听后连连点头。佛图澄大师继续说道:“到时,我们还要选择个黄道吉日,还要搭个戒坛,依律法做竭摩,是要庄严隆重也!通过你的出家,在赵国要造成空前的影响力,扩大到南方各地!” 过了一个多月,万事俱备,又是黄道吉日,佛图澄大师跟洛阳比丘尼净检才为徐媛举行了出家仪式。从此徐媛有了出家的名号:比丘尼安令首。 从此北方有了女僧人,这个北方的第一个女尼慢慢影响、发展了200多个女性加入到女僧的队列当中,而且在这个比丘尼安令首的带领下,在邺城附近,仅仅依靠她们募化、筹资就建造了五座寺(塔)。 佛图澄大师当时住在邺城中寺。因为信奉国教的人越来越多,赵国的香不够用了,于是,需要不断派弟子去西域购买香。 佛图澄对法常说:“香又不够用了,你去过西域几次,道路和接触的人,都比较熟悉了,还是你辛苦一趟吧。” 于是法常北上,去往襄国,恰好另一弟子法佐从襄国回都,两人相遇在梁基城下。 晚上两个人对床夜语,师兄弟说话,话题自然离不开师傅。法佐一向对师傅借法术行事的做法不满,便敞开说起来:“师傅那次咒龙出水,是不是暗中派人做了手脚呢?师傅的肠子是真是假呢?怎么流出来他也没事呢?……” 法常默而不答。 第二天,两人告别,法佐来到赵都邺城中寺,去拜见师傅佛图澄。 师傅佛图澄一见他进来,便笑着说:“昨晚你和法常谈论我了吧?先贤不是有言吗?尊敬他,幽居也不改,谨慎行事,独处也不懈怠。幽居独处,恭谨的根本,你难道不知道吗?”一席话说的法佐既惊愕又惭愧,立刻忏悔过失。 师傅的警告让法佐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还对师傅的神通处处起疑心呢,没料到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了如指掌啊。咳,除了信服,还能有啥呢?”原来他怀疑一切的想法一下子都跑到爪哇国里去了。 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的,赵国的人听了,就对佛图澄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国人们都说:“谁也不要起恶心,大和尚可是什么都知道。” 凡佛图澄所在的地方,绝没人敢朝那个方向擤鼻涕、吐唾沫或小便。 自从法常买香走后,佛图澄大师时常惦记着他的安全,每隔三、五日,就要将手掌涂上麻油、胭脂,照着西方看上一番——看看徒弟行至何处,有没有遇到麻烦。 这天,佛图澄将法和叫去,法汰、法雅等人也一道去了。佛图澄伸出一只手掌对他们说“你们快来看呀,到西域买香的法常,在河西走廊碰上强盗,眼看快要被杀害,你们赶快来焚香念咒啊!” 佛图澄说完,就摆起香案,焚起香来。自己念着咒语,几个徒弟也帮着念……念了一会儿,佛图澄又看看手掌,对徒弟们说:“好了,好了!强盗们现在都走开了!” 过了好多天,去西域买香的法常回来了。和弟兄们谈到这次买香的事,他说:“刚进入河西走廊,迎面就过来了几个强盗,他们举着大砍刀朝我跑来,而且‘呜哩哇啦’地喊着,将我围起来说要杀我。我当时真是吓坏了,跑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半天也没爬起来!可正在这时,忽然闻到一股香气,那群强盗喊着:‘救兵来了,我们快跑吧!不然,捉到官府会被杀头的!’一阵惊扰过后,那些强盗就跑光了。然后,我才爬起来再走。我真不明百,当时没有焚香,哪来的香气?没有看见人来,怎么说来了救兵?” 法和、法汰、法雅等人听了,恍然大悟。 于是法和对法常说: “你说的这些都是师父的神通啊!那天我们都在场,是师父为你焚香念咒而驱盗的……” 法常说:“我知道了,师傅前几年还救过郭黑略师兄呢。” 法和说:“我也知道这个事儿。” 于是法和对法汰、法雅等师弟讲了师傅佛图澄救助郭黑略大将的事情。 当时老将郭黑略带兵征讨羌人,不幸中了羌人的埋伏。当时佛图澄正在堂中打坐。弟子法常陪坐,忽然见师傅面容凄惨:“不好,郭公正在遭受厄运。”他说。 师傅佛图澄立刻要求僧众集体念经祷告,自己又亲自念诵咒语。 过了一会儿,佛图澄师傅又自言自语道:“他若向东南方向逃跑的话则能活,如果他向别处逃跑,那将是死路一条啊。”于是又带领弟子继续祷告。 过了好长时间,佛图澄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好了,他脱险了。” 一个多月后,郭黑略将军蓬头垢面地回来了。他向法和等人讲起了自己遇难成祥的经历:“当时我……陷入了围困之中,知道生还的希望不大了,便抽打坐骑横冲直撞,想杀出一条血路。忽然马拼命朝东南方向跑,但是没跑出多远,那匹马却中箭负伤,再也跑不动了。正在着急,却见一名部下将马送给我,并说道:‘郭公就乘这匹马赶紧走吧,把那匹伤马给我,行与不行,我都任命了。’后来我靠着这匹好马才得以脱身。” 法和跟法常等人推算日期,郭黑略逃难的时候正是佛图澄带领弟子为他祷告的那天。郭黑略一听,老泪纵横,赶忙拜倒在地,感谢师傅救命之恩…… 法汰说:“师父神通广大。前些天你出门是不是遇见法佐了呢?” 法常说:“嗯,是的,出门走了没多远,在梁基城下遇见了,还同住在悦来客栈聊了半夜呢?” 法雅说:“你们聊天的内容,师父都知道。还批评了法佐一顿呢。” 法常说:“是的,我当时感觉师弟法佐说话也有些欠妥,但是没指出来。” 法和说:“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师父在场不在场,都知道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所以老百姓对咱师父更尊敬了,我听说凡是师父经过或住过的地方,人们吐唾沫、擤鼻涕还有小便的时候都不敢朝着这个方向。我们的佛教也正在发扬光大。师弟你一路劳顿,辛苦了,休息会儿吧。” 法雅、法汰都说:“佛教一步步发扬光大,这都是师父的功劳啊!” 给读者的话: 前两天有两个朋友讨论大师佛图澄,有一个竟然对他的表现有些不满,另一个当即说道:“哥们儿,等你能在河边洗你的肠子的时候,再去评价佛图澄吧!” 七一、大兴土木 升任天王 石虎对自己靠淫威夺取的皇位一直心虚,所以总是千方百计遮掩,打肿脸充胖子。 越是这样靠不正当手段夺取的皇位,越要让大家看看,让世人看看:“我才是真龙天子,赵国在我登台之后,气数正旺呢?不信请你们诸位看看我治下赵国宫殿的壮丽,与你们那些小国的宫殿比比,看哪个更气派!” 一般的国家日常事务都交给太子石邃了,又有各位夔安这样能干的文臣武将协助太子处理,石虎很放心,很安逸,很清闲。他就是要的这个效果,成功之后,美女金条珠玉宝贝,应有尽有,尽情享清福吧! 他知足吗?当然他还不会知足。他嫌邺城的宫殿规模还不太大,也不气派。从原来石勒、石弘宫中夺取来的宫女数量,还太少! “必须扩建,让邺城,不,不能仅仅是邺城,还要让其他‘陪都’襄国、洛阳更加宏伟壮丽,变为人间最富丽堂皇的圣地!” 咸康二年(丙申,公元336年),十一月,后赵王石虎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又在邺城营建东、西二宫。 十二月,襄国和邺城的工程竟然全部峻工。 要知道,赵国受役使的工匠、杂役成百上千万,建成的宫殿群巍峨壮观,令人乍舌! 先说襄国的太武殿,台基高二丈八尺,长六十五步,宽七十五步,用有纹理的石块砌成。殿基下还特意挖掘了地下宫室,可以安置卫士五百人。用漆涂饰屋瓦,用金子装饰瓦当,用银装饰楹柱,珠帘玉壁,巧夺天工。宫殿内安放白玉床,挂着流苏帐,并造金莲花覆盖在帐顶。 再说邺城。东西二宫建成,又在显阳殿后面建造了九座宫殿。 盖那么多宫殿干什么用呢?石虎当然不会让它们闲置。这位荒淫无度的君主,在全国开始了选拔推荐民女的活动。这当然又是大手笔的,一征就是几万民女。 石虎将挑选的女儿安置在殿内,佩戴珠玉、身穿绫罗绸缎的有一万多人。石虎特地找来星象大师教她们占卜星气,找来武术教练教她们马上及马下的射术。还从中分门别类,设置女太史,各种杂术、技巧,都与外边男子相同。 石虎又选拔女骑兵一千人充当车驾的侍从,都戴着紫纶头巾,穿熟锦制作的裤子,用金银镂带,用五彩织成靴子,手执羽仪,鸣奏军乐,跟随自己游巡宴饮。 此时后赵发生严重旱灾,金子一斤只能买谷子二斗,百姓嗷嗷待哺,但石虎却用兵不止,各种徭役繁重。 为了增加邺城作为帝都的恢弘气势,石虎派牙门将张弥把洛阳当年作为皇帝的御用品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搬运到邺城,用四轮缠辋车运载,车辙间距四尺,深二尺。运载中有一口钟沉于黄河,为此招募三百名谙熟水性的人潜入黄河,用竹质的大绳捆扎,然后用一百头牛牵引起重滑车,这才把钟拉出水面,又建造可以载重万斛的大船运送。 将这些东西运到邺城之后,石虎一看大为喜悦,为此赦免全国两年的刑罚,赐给百官谷物丝帛,民众赐爵位一级。 同年十一月,石虎又采用尚方令解飞的意见,在灵昌津建造黄河渡桥,开采石料作为桥墩,在邺的南面将石块抛入黄河,用以建造凌空架设的高桥,但石块投下后,便被水冲走,工程耗费几千万亿,耗用劳力五百多万,桥最终没有建成,从事劳役的人饥饿难忍。 石虎发怒,斩杀工匠,停止建造。百姓没有吃的怎么办啊?石虎让官吏带领民众上山入水,采橡实、捕鱼作为食物,但百姓采摘打捞的成果,多数又被官吏富豪抢夺走了,民众毫无所得。饿殍遍野,尸骨累累。 石虎在邺城又令人重修了“三台”,即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如果石虎兴致稍高,还会邀请客人到南北边的两台上走走。北边的冰井台、南边的金虎台与铜雀台都相距一百米,台顶上折叠的高架桥打开,相连而成阁道,可以在三台之间互相走动。当来客告退,三台间的阁道缓缓收起,客人又坐在铁笼中缓缓回到大地。刚才的经历不啻于登天晋见圣人之旅。那条通向台顶的巷道被称作“圣井”。 作为外来的异族胡人,石虎时刻在担心臣民的怀疑。他要用最隆重的仪式来神化自己。而这些宏伟壮丽的宫殿也正好满足了他莫大的虚荣心。同时,石虎追求新奇怪异的心理也极为强烈。这导致最庄严古板的朝仪和最新奇的设备、杂技游戏在庆典上同时出现。他时而穿上儒家经典文献里面最古老的王袍王冠,时而换上最近流行的种种装束。大臣们参拜他的礼仪也在频繁变换。 另外,说穿了,石虎有一块很大的心病还等待着治疗:那就是夺位以来,还一直当着赵王,而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那个皇帝的名号。 所以他多次暗示臣僚们。还好,那些臣僚们果然不是榆木疙瘩,一点就透。 公元337年,春季,正月,后赵太保夔安等文武官员五百多人向石虎进上皇帝尊号。于是石虎决定举行一次最正统最古典最气势非凡的皇帝登极仪式。 为此,大臣们提前进行了多次彩排。 殿前立起高大如树的灯盏,每株都托举着一百二十支灯烛,昼夜不熄。 殿梁之上盘绕着一只金龙,龙口喷酒,洒落在殿中的巨型金樽之中。典礼完成后,全体君臣将痛饮这缸酒。为了使献给上帝的香烟更旺盛,还在殿中树立起二十多米高的巨柱,上面有两个可以上下活动的巨大铜盘,一个盘内是焚烧献祭的火焰,另一个盘内是负责祈祷神明、向火中添加祭品的祭司队伍——庭燎。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庭燎这种特大“科技发明”是后赵的左校令成公段的杰作啊——在杠竿末稍安装庭燎照明,高十多丈,上盘放置烛燎,下盘安置人,后赵王石虎试用后很喜欢,一下子就把成公段的官职连升了三级。 晋咸康三年(公元337年),石虎已经感觉时机成熟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称帝了,于是准备接受群臣的拥戴,正式登上皇帝宝座。 这天他一大早就兴奋地起了床,然后在宫中开始了自己的彩排。当他穿戴好皇帝特有的服装鞋帽——衮冕去照镜子的时候,居然发现镜子里面的自己没有头颅。他照了多次,似乎不相信自己似得,照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他终于认定了这个事实:镜子里边的他还是没有头颅! 这是一个可怕的征兆,苗头不对,势头不好! 他于是非常恐慌:“难道本王登上皇帝位的时机还不成熟吗?人不得不相信命运啊!” 他不敢称帝,他压制住自己强烈的称帝欲望,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哦,哈哈,有了,石勒当年不是也没直接登基当皇上吗?自己仿照就是了。 于是赵王石虎自己做出决定:暂时只进一步称大赵天王,立郑氏樱桃为天王皇后。 很多史学界的人士都考证说,石虎身边这个极为受宠的人,这个郑樱桃不是美女,而是一位帅锅。他仅仅依靠自己的“后庭花”赢得了石虎的高度宠爱,而且他还利用石虎的宠爱,不断向石虎进谗言,让石虎将他的两个美貌的妻子都置于死地,意思是说,一个男宠的同性之爱,胜过了如胶似漆的男欢女爱。 从史料看,郑樱桃应是女性,她为石虎生下了几个孩子,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后——试想,无论石虎多么宠爱一个男妓,他也不至于荒唐地封他为皇后娘娘吧?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哪知在石虎登基,想当上赵国天王的时候,又一件极为不顺、极为败兴的事情发生了。 七二、石邃残忍 父子生恨 建武三年(337)正月,石虎在后赵太保夔安等文武大臣五百余人拥戴下,按照殷朝、周朝的礼制,自称大赵天王,行使皇帝职权,在邺城(今河北磁县东南)南郊即位。立郑氏樱桃为天王皇后,太子石邃为天王皇太子。其余诸子为王者均降为郡公,宗室为王者降为县侯。文武百官皆有封赏。 正式大典之日,数千名宫女按照事先多日的彩排,簇拥着御座,数百人的宫女乐队演奏音乐。石虎首先乘辇轿上殿。早已等候在殿下的文武臣僚列队而入,一起叩拜天神。 此时正是这次典礼的高潮,不料想此时巨柱顶端的庭燎发生了故障:上盘庭燎用油浇到下盘——因为燃油烧穿了上层铜盘,流泻到站满祭司的盘中。二十多人瞬时被烫熟。热油飞溅到殿堂上,吓得大臣、宫女、卫士在大殿里四下逃窜。 后赵王石虎为此感到十分厌恶,极为震怒。于是他下令:“来人,把庭燎的设计者成公段腰斩示众!” 咳!成公段,于是变为“成两段”! 成公段连升三级之后,这一步升得更高更快,实现了一步登上西天。 古人特别迷信——这次事故似乎又显示了上天的某种示警,让石虎败兴了很多天。 虽然皇帝没当上,但是成了天王,也是实质上的皇上,这个没什么要紧。石虎便整天优哉游哉,白日里打猎出游,旌旗蔽日;夜里笙歌艳舞,临幸美女无数。一应大事都交给太子石邃处置。 早在咸康元年(公元335年),正月。后赵王石虎就已经下令让太子石邃省视、决断尚书奏事,只有祭祀郊庙、选任地方官员、征伐、刑杀方面的奏事才亲自审议。 就连石邃的保姆刘芝,也被石虎封为宜城君。但是这个保姆刘芝依仗太子权势,干预朝政,接受贿赂、卖官鬻爵。于是谋求任官,晋升的人大多出入其门。 太子石邃的权力一大,祸事慢慢就滋生了。 期初,石邃刚主政的时候,还是比较注意把握分寸,不断到石虎跟前“早请示,晚汇报”,尊重文臣武将,处理军国大事得体,得到石虎的夸奖。石虎常常说:“朕的太子就是好——既能跟着朕上阵杀敌,也能处理国家事务。像这样的父子关系,当父王的怎么舍得杀掉这样的好儿子呢?想想司马氏一家自相残杀,真是可笑啊!” 后来,石邃变得越来越骄淫残忍,极度变态,简直到了畜生不如的地步。 这天,他将平日非常喜欢的一个美丽姬妾(他起名叫做“飞燕”)装饰打扮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上锦缎,浓妆艳抹,直到他最满意为止。然后他再一层层一层层地脱去她的服装。全部脱去之后,然后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 太子刚刚发泄完他的兽性,那位爱姬还处于兴奋状态的时候,哪里能料到这个畜生突然之间就露出了他的狰狞面目呢?只见他拿起宝剑,一剑斩下了爱姬的首级。 咳!这哪里是做爱啊,还不如说是作恶!应该说是作孽! 然后太子吩咐:“来人!将这贱人的头颅洗去血污,我自有用处。” 随后太子穿戴整齐,来到客厅大堂。 客厅里来了很多宾客,包括太子石邃的两个弟弟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太子身边的中庶子李颜、将军孙焘、吏部郎中周缓等十多人在座。 石邃进来后,对众宾客笑嘻嘻地说:“诸位来宾,让你们久等了。现在我让你们尝一种特别新鲜的美味佳肴,请大家看看是不是味道特别鲜美呢?” 他挥了挥手,有两个丫头就端来了肉菜汤。大家都品尝了一番,谁也没有说话,满脸狐疑地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太子在搞什么名堂。 太子石邃开口了,他问大家:“你们都吃过了,喝过了,知道这是什么肉汤吗?” 大家一齐摇了摇头,纷纷说道:“不知。”“我也不知。” 石邃“哈哈”大笑说道:“谅你们也想不到,来人,给我端上来,大家再看看人家长得漂亮不漂亮。”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伙儿端着盘子进来了,他把盘子轻轻递给太子,然后就出去了。 太子揭去蒙在盘子上的一块丝巾,大家立即被盘子里的东西惊呆了——这不是一颗人头吗? 石邃见大家看了一眼,看到有的低下了头,露出了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或者惊恐的眼神。石邃非常得意,便递给了身边的中庶子李颜,吩咐道:“挨着传,让大家逐个欣赏一下,这是我最宠爱的姬妾,外号‘飞燕’,大家说说,比汉朝的赵飞燕是不是更漂亮呢?” 大家不得不耐着性子,传看了一下美女头颅——咳!可惜了,真正的红颜薄命啊! 石邃进一步“揭秘、爆料”,他告诉大家:“实话告诉大家说吧,刚才大家吃的喝的,可都是这位美女的肉和汤啊!大家告诉我,味道怎么样啊?啊?说话啊,咳,你们……你们别走啊,咳,好东西,别吐啊!哈哈哈……” 看到这些宾客惊慌失措,一个个呕吐狼藉的狼狈相,石邃太子拍着巴掌大笑起来:“真是他妈的乡巴佬啊,啥都没见过,啥都没吃过啊,这有啥稀罕呢?你们看看你们那怂样儿吧!” 太子石邃掌管政务后,不但整日这样的惨无人道,沉溺于荒淫酒色,还四处撒野,游荡田猎,荒废政务。 但是太子石邃你狂妄得太早了。 公元337年六月,羌王下面的一个小部落头领薄句大因不满赵国统治,造了反。最先告诉石虎的是河间公石宣。 石虎大吃一惊说:“你都知道了,朕怎么还不知道呢?” 石宣故意挑拨是非,说道:“哦,不会吧?父王怎么会不知道呢?太子知道了,第一个就会告诉父王啊,怎么父王会不知道呢?孩儿就纳了闷了……” 乐安公石韬也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咳!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很可能太子忙着让宾客们欣赏美姬的人头呢,这种小事儿,忘了禀报父王了吧?哈哈哈……” 石虎一听,暴跳如雷。他马上把太子石邃招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他娘的有人造反了,你都不禀报,你的太子权力也太大了吧?” 石邃刚一辩解,说了一句:“这种小事儿,孩儿没想告诉父王……” 就见石虎已经鞭子在手,他当着宫女、太监以及太子石邃的两个弟弟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的面,重重地朝石邃打了几鞭子,打的石邃遍体鳞伤。他这时偷眼看看他的那两个弟弟,不但没人帮他求情,反而都在偷偷地笑。 所以石邃不但恨石虎,而且更加痛恨他的弟弟石宣、石韬。 没过几天,太子石邃一本正经地来向石虎报告说:“辽东那边打起来了,慕容皝(读音huang)除了跟他的弟弟慕容仁打得你死我活,还跟辽西的段辽打得不可开交……” 起初慕容皝的弟弟慕容仁占据辽东后,与慕容皝抗争多年,皝屡次出兵击讨,均不能取胜。晋咸康元年(336)正月,慕容皝采纳司马高翊的建议,亲自率弟弟慕容评等将士数万人出奇兵从昌黎(今辽宁义县)踏冰三百余里,直接突袭了平郭(今辽宁盖县西南)慕容仁的驻地。 慕容仁仓促应战,他弟弟慕容军被迫临阵投降。慕容皝于是大举进攻,一举大败并生擒慕容仁。 慕容皝将慕容仁赐死,其亲信丁衡、游毅、孙机、翟楷、庞鉴等也被杀,余众投降或奔散。至此,辽东全境都成了慕容皝统辖之下的地盘。高翊因功被加封为汝阳候。 晋咸康二年(336)六月,辽西鲜卑部落首领段辽派遣大将李冰率军偷袭慕容皝,没想到反被慕容皝的都尉张萌击败并活捉。段辽又派弟弟段兰驻屯柳城(今辽宁朝阳南)西面的回水,并约宇文逸豆归攻打安晋,以便与段兰联手对慕容皝形成夹击之势。 慕容皝亲率大军攻向柳城,先后大破段兰及逸豆归二军。七月,又派封奕于马兜山伏击了段辽大军,并在此战役中斩杀了段辽的大将荣伯保。至此,慕容皝军大获全胜…… 石虎刚刚得了石韬从西域得来的秘制春药,在宫女身上玩兴正浓,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他打断了太子石邃的禀报:“滚!滚!滚!一大早来说这些个鸡毛蒜皮干什么呀?他们打不打关我们赵国屁事儿?” 太子石邃感觉很委屈,辩解道:“这不是军国大事吗……” 石虎又急了:“让你滚你就滚,啰嗦什么啊?再给你几鞭子就不跟老子争辩了。”说着,当真拿起皮鞭,又教训了石邃几鞭子。 旧伤未愈,又添新鞭痕。太子石邃气得咬牙切齿。 很自然,时间一长,太子石邃负责处理的尚书奏事有的就不会合乎石虎心愿,石虎逐渐对石邃不满起来。而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都得到石虎的宠爱,石邃恨之如仇敌。 就这样,因为石虎沉溺于酒色,喜怒无常。这让石邃吃尽了苦头。太子石邃很难了解石虎想啥,喜欢啥,摸不准他这个父皇的心思。所以,他省视、决断尚书奏事,常常不合石虎心意。石虎对石邃越来越不满。这样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往往当石邃有事禀报的时后,石虎便不屑地说:“这种小事儿,怎么值得禀报!”但是过了几天,石虎闲在了,听不到石邃的禀报,又会不满地说:“怎么这几天啥也不来禀报呢?”于是便对石邃谴责斥骂、鞭打杖击,一月之中多次发生。 你想想,石邃的怒火会有多大!? 这天夜里,石邃私下对中庶子李颜、将军孙焘等人说:“天子的心意难以捉摸,难以满足,我这个太子干得窝囊透了!也没法干了。我想干冒顿(读音modu)单于那样的事情,你们跟我干吗?” 中庶子李颜一听这话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孙焘、保姆刘芝等人一看李颜匆忙跪倒,也都赶紧趴在地上。 七三、石邃欲反 神僧遇险 太子石邃大声而疯狂地向大家发问:“我想干冒顿那样的事情,都有谁肯跟着我干?” 他用狰狞的眼神扫视着他身边的“随从们”。 李颜。孙焘等人赶紧把头垂下去,跪伏于地,大家都不敢仰面看石邃这个“疯子”一眼,更没人接腔回答。 石邃大怒,他气愤地挥着衣袖咆哮着说:“看看你们这些一个个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 这些人慢慢爬起来,一个个惊魂未定地走了出去。 大家一窝蜂似的走进议事厅,保姆刘芝战战兢兢地问李颜:“刚才太子说的‘毛肚’是怎么回事啊,把你吓成那样?” 将军孙焘也是个大老粗,他说:“是啊,我也不知道,看见你们扑通扑通下跪,俺也赶紧跪下了。快讲讲吧,怎么意思啊?” 李颜擦了擦满头的汗,苦笑一声:“什么‘毛肚’啊,还‘下水’呢。光想着吃!刚才太子说的是‘冒顿’单于,是秦朝当时的一个匈奴皇帝……” 于是中庶子李颜给大家讲起了冒顿单于的故事。 秦朝统一中国后,为消除匈奴对中原的威胁,秦始皇派大将蒙恬率大军30万北征。秦军击败匈奴后,在今河套以南地区(即今内蒙古鄂尔多斯高原与陕北地区)设置了44个县,并移民实边,从内地强征刑徒到“河南地”屯垦。第一个在史籍中留下名字的匈奴首领是头曼,学者们一般认为头曼这个名字是女真语Tumen,意为“万”,或“万户”。匈奴的首领称为单于。 头曼单于无法抗御强大的秦军,只得率众北徙。蒙恬死后,秦朝大乱,诸侯并起叛秦,被强征戍边的士卒纷纷逃走。头曼单于乘机南下,重新夺取“河南地”。匈奴单于的配偶称为阏氏,一般有好几位。头曼单于之子名冒顿,原先被立为储君。后来头曼单于所钟爱的阏氏生了少子,头曼遂有心废冒顿,而改立少子。大约是废长立幼不合规矩,头曼没有明目张胆地废黜冒顿,打算用心计除去冒顿。当时匈奴的东邻是东胡,西邻是月氏,都十分强大。头曼与月氏结盟,把冒顿作为质子送到月氏。质子实际上是人质,以保证结盟的可靠性。一旦匈奴背盟,月氏就有权杀死质子。头曼把冒顿送到月氏为质以后不久,就发兵进攻月氏。月氏大怒,欲杀冒顿。冒顿得讯后盗得月氏宝马逃归匈奴。 冒顿逃归后,头曼对他的勇气十分称赞,让他统领1万名骑兵。冒顿决心杀父篡位。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必须使军队绝对服从其指挥。冒顿制作了一种鸣镝,命令练习骑射时均以他的鸣镝为号。鸣镝所射的目标就是诸军射杀的目标,有不从者斩。 在围猎鸟兽时,冒顿常发鸣镝。凡不按他指示的目标发矢者,不论如何精于骑射,立斩不赦。为了考验部下对自己的号令是否听从,有一次冒顿突然以鸣镝射向自己的宝马。冒顿的左右随从中有些人知道这匹马深受冒顿喜爱,恐号令有误,不敢随而射之。冒顿为严格军令,竟杀死了那些不敢射的随从。 后来,他又安排了一次考验。他竟把鸣镝射向自己的爱妻,左右随从中虽知鸣镝所指便是目标,且有过上次的教训,但毕竟这次目标是首领的爱妻,结果又有一些随从不敢放箭。冒顿没有宽恕这些仁慈的随从,下令把他们处决。经过这样严格而非人道的训练,冒顿的部下终于明白,鸣镝便是冒顿号令诸军的信号,而鸣镝所指则是冒顿必杀的目标;无论是谁都不例外。任何人只要敢于怀疑鸣镝所指目标是否正确,便被视为违背军令,引来杀身之祸。 过了些时候,冒顿再一次把鸣镝射向自己所心爱的马。众将立刻一同发矢把这匹马射死。这次考验使冒顿知道,自己的部下成了一支有令必行,有禁必止的可靠的军事力量。现在他所需要的只是机会了。 匈奴人除了放牧以外,也常狩猎。狩猎既是谋生的手段,又是演习骑射技艺的机会。冒顿把杀父自立的念头埋藏得很深。虽然他一直在暗暗地准备起事,但却一点风声也不露。头曼对冒顿的异心也未警觉。当头曼召冒顿随同他一起出猎时,冒顿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他在狩猎途中突然把鸣镝射向自己的父亲,而他的部下毫不考虑这次鸣镝的目标是匈奴的最高首领,竟一起随鸣镝发箭射之,使头曼单于死于乱箭之下。杀死头曼单于之后,冒顿立即夺取了匈奴的统治权。为根除后患,他下令除去那位头曼单于所心爱的阏氏及其所生之子。诸大臣凡不听命者,也尽数杀之…… 中庶子李颜讲完这些,保姆刘芝、将军孙焘以及太子身边的大臣、仆人等人的心一下子都悬了起来。他们不光担心太子,也都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 自从太子石邃有了谋杀父王的心思之后,他就心怀鬼胎,但又做贼心虚。他知道常人的心态、想法,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有一个人例外,他能看透每个人的内心,他的眼睛看起来清澈无比,望一眼就能让大家如沐春风,但是有时候却又如神如电,让人不寒而栗。 “太犀利了,太可怕了!这个神僧佛图澄啊,他也该死啊!” “谁让他能看透我石邃的心事呢?杀死父王前,必须先把他解决掉!”太子石邃咬牙切齿地暗自盘算。 也真巧了。这天十五,赶上朝会的日子,佛图澄在太子石邃、以及众位大臣的簇拥下,走向朝堂的时候。佛图澄很自然地看了太子石邃两眼。 石邃的眼神赶紧拐了个弯儿,不敢跟大和尚的眼神相对,而且赶紧低下了头。 不管你如何逃避,圣僧佛图澄还是开言了,他说:“太子啊,慢点走啊,小心脚底下有人头拌你的脚!” 太子闻听,心里就是猛一惊,脸马上红了——他知道,这是佛图澄大师在提醒警告自己:不要杀人,不要草菅人命,别拿着人头不当回事儿! 但是太子醉死不认半壶酒钱,他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儿。” 佛图澄突然说道:“哎呀太子,不好了!你的两个儿子在襄国生病了,而且这两个小施主病得可真不轻啊!” 石邃一听又是大惊——虽然他跟畜生一样,但毕竟父子情深,也顾念一点亲情啊。他赶紧派人去襄国,把两个孩子接了过来。一看,果然果然病得很重,都已经人事不省了。 太子石邃赶紧请医诊治。但是太医们看了都是束手无策。找人去请神僧佛图澄,佛图澄说道:“病入膏肓了,老衲无能为力啊!” 太子石邃于是派人到处贴出告示,重金聘请神医圣手前来诊治。 大概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时候,有个太医殷腾和几个外国僧人应招前来,他们说有办法能治好。 佛图澄听弟子来报,说“太子的那两个孩子有救了,有几个人说能给他们治好。” 佛图澄长叹一声说道:“这种病,已经太重了,即便是神医扁鹊再世,也难以挽救得了啊。这几个人不但治不了孩子的病,恐怕还枉送了自己性命。真是可惜啊。阿弥陀佛!” 结果没出三天,两个孩子果然死了。那几个外国僧人和太医殷腾,也成了太子石邃刀下的冤死鬼。 圣僧佛图澄看出了太子石邃想谋害石虎的心意。朝会之后他就直接进入石虎的后宫,对石虎说:“陛下以后注意吧,你的贵体不可轻易前往东宫。” 石虎大吃一惊说道:“朕去过东宫多次啊,有啥不可呢?” 佛图澄只好说:“陛下去东宫,对陛下不利。这个……原因吗……老衲不便多说,陛下日后便知。” 太子想谋反,唯一担心的人是佛图澄,谁都知道佛图澄的神通,别人有啥想法有啥意念,他都能知道。所以太子石邃知道凡事瞒不过佛图澄,没别的办法,只好和心腹商量,对付佛图澄。 石邃的心腹、中庶子李颜虽然对杀害石虎的事情讳莫如深,不敢吐口,但在主人提出要杀佛图澄这个问题上,还是敢于出谋划策。他说:“过几天就是十五了,大和尚要上朝,经过东宫的时候你就把他喊进来,预先埋伏下刀斧手,秘密把他干掉”。 石邃点了点头,说:“这个主意并不高明,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咱就试试吧。” 显然他们清楚,这个神僧的神通厉害,不会这么容易说杀就能随便杀得了的,再说,既然他经过了太子东宫,如果出了事儿,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每月初一、十五,佛图澄依例要上朝觐见石虎的。 这天是十五,佛图澄要去参加朝会了。出发之前,他很不高兴地对弟子僧慧说:“昨夜天神告诉我说今天有人欲谋害我,去朝会之前千万别去看望别人。” 弟子僧慧一听大为吃惊,他说:“谁这么大胆啊,要害师傅?如果师傅感觉有危险,那……那咱就别去了呗!” 佛图澄微微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朝会老衲是一定要去的。那几个小毛贼还不至于能把为师怎么样了。只是你要记住:当师傅经过太子石邃的东宫时,太子如果非要让师傅进去留住师傅谈话,这个时候为师又不得不去的时候,你就进去托言有要紧的事……” 于是佛图澄在一班文臣武将的簇拥下,坐着雕辇,从邺城中寺浩浩荡荡地去参加朝会。当经过太子石邃的东宫大殿门口时,果然石邃在那里苦苦等待着佛图澄来上钩呢。 平常入朝,佛图澄按照惯例从东宫经过的时候,先要探望一下石邃。然后由太子石邃带领文武百官,一起陪着佛图澄参加朝会。 这次石邃更是苦苦请求佛图澄进入东宫谈话。 佛图澄只得在石邃的搀扶下,两人手挽手,走进了东宫议事厅。一进议事厅,佛图澄就能闻到这里的血腥味,也能感觉到这里隐隐有一股浓浓的杀气。 石邃刚刚请佛图澄大师坐下,还没说话呢,就见弟子僧慧急匆匆赶来禀报说:“师傅,君上有紧要事情找你呢!” ……于是佛图澄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匆匆向石邃告辞。石邃当然也不好强留。 他更不能趁此下手,因为父皇“有紧要事情”急着要召见佛图澄呢。 石邃要杀害佛图澄的阴谋也就来不及施展了。 散了朝会,佛图澄与僧慧回到寺里。佛图澄叹道:“咳!太子作乱,形势越来越危机,但是,石虎却好像还蒙在鼓里。老衲真是欲说难说,欲忍难忍!” 弟子僧慧说:“师傅不是已经告诉陛下了吗?他应该明白的啊。” 佛图澄大师说道:“为师确曾向陛下多次发出过警告,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出太子作乱啊!为师虽然受到朝廷和陛下的极为尊崇,但是咱们处境太微妙,目前只能是预知,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和佛门不幸。要知道,帝王宫中的争斗,都会伴随着人间惨剧的发生,不知道将要有多少人遭受灭顶之灾呢。一旦太子作乱,对赵国将来的政局影响和危害可就太大了。这将是十年之后才能应验的凶兆啊。阿弥陀佛!” 但是石虎这种人如何才能听出佛图澄大师话中潜藏的深意呢?直能到祸乱发作,他才会彻底明白,不过,为时已晚。 七四、石邃作乱 神僧救驾 躲在东宫里“休眠”了一段时间之后,太子石邃对石虎天王的仇恨心理更加强烈。 他越想越感觉憋屈、气恼、愤怒:“我身为太子,绞尽脑汁,日理万机,替你这皇帝处理政务,根本不用你操劳奔波,光让你日夜享乐,你不犒赏也就罢了,还总是挑三拣四,鸡蛋里边挑骨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吧?你还动不动就用大皮鞭子和棍棒‘招呼’我,我他娘的冤不冤啊?我向谁去讲理啊?” “更可恨的是石宣、石韬那两个可恶、该死的弟弟,他娘的不但不念手足之情,而且站在一边添油加醋、幸灾乐祸,真他娘的都不是个玩意儿!哼!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们浑身剁烂,撕碎,把你们五马分尸——不,给你们施行最残忍的刑罚,一刀刀地剜你们的肉,我要割、剜你们三万六千刀!” 但是到底应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实行复仇计划呢? 太子石邃日思夜想,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歪点子——对了,我不会给他来个称病不理政事吗?不是总是费力不讨好吗?娘的,我不给你白费这兔子劲了!嗯,就这么办——这样一是为了抗议父皇对他的责难。二是如果父皇前来探病时就可以采取极端手段。 至于采取了极端手段之后的事情,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发泄了愤怒就足够了!满腔的愤怒啊! 太子石虎就这样在东宫憋了几天,名义上养病,实则是到处寻找刺激,搜寻快乐。倒也乐得逍遥自在,奇怪的是,父王竟然也没追究他的“失职”和“旷工”问题。 不是没人告诉石虎这一信息,也不是石虎没把国事当回事,而是石邃称病当天就有人告诉他这个信息了,说太子石邃称病没有处理朝政。这可把石虎急坏了,他马上就提出要到东宫去看看太子石邃,结果还没出发,就见佛图澄悄悄过来了。 石虎说:“大和尚过来了?跟我一起到东宫去看看吧,太子病了,不能参加朝会,也不理朝政了。” 佛图澄说道:“老衲过来就是告诉陛下的:陛下还是不要往东宫去,必须注意。” 石虎说道:“怎么?这好久了还是不能去吗?大和尚说过多次了。” 佛图澄严肃地说:“是的,贫僧只好这么说了,陛下不宜去东宫,去东宫对陛下不利。就这样吧,老衲回寺了。” 石虎沉默了半响,还是乖乖地坐下了。 太子石邃不理政事,又以养病为借口。由于多日没事可做,整日跟宫女一起淫乐嬉戏,到后来,美女、佳肴、各种淫乐游戏也腻烦了,便感觉东宫中太无聊。 这天心血来潮,他想到自己的心腹李颜在邺城城外有一处别墅,亭台楼阁,非常精致。便秘密地带领宫内大臣、文武官员五百多人骑马到自己的心腹、中庶子李颜的别墅饮酒。 酒席上,太子石邃借酒浇愁,越喝越多,越想越气:“我是太子,处理国家政事最卖力气。凭什么石宣、石韬这么受父皇喜欢啊?我干的最多,也最不受父王喜欢,真他妈的费力不讨好啊,我才他娘的不当这种傻小子呢!” 一帮文武大臣,又劝不住他,任他喝了个痛快! 酒喝高了,太子石邃胆子也肥了,他对心腹李颜、将军孙焘等人说:“天下最可恨的就是那两个畜生石宣和石韬!整天闲的蛋疼,在宫中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搬弄是非,欲致我于死地而后快。我现在就想到冀州去杀死河间公石宣,都跟我出发,现在就去!有胆敢不跟从的斩首!” 这个时候,天已将近傍晚,骑马去冀州加快速度也要走一天一夜吧。 陪同喝酒的几百人一看太子醉意朦胧,明明知道他说的这个杀人的事情,不是个好事,但又怕他乱发脾气,只得先应承着,想等他酒醒了,就可以回家了。反正走几个时辰他就醒了,也发生不了多大事故。 出行数里后,天越来越黑,有几个人趁人不注意带头溜掉了,那些文武大臣一见便纷纷效仿,不一会儿就都逃之夭夭了。 中庶子李颜下了马,拉着太子石邃的马缰绳,跪地叩头,极力谏止。石邃醉眼朦胧,一看身后,只剩下将军孙焘等几个兵卒,长叹一声,也就只好昏昏沉沉地返回。 石邃的母亲王后郑樱桃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个事情,就私下派遣身边的心腹、大太监袁朗责问石邃不敢这么莽撞,一旦被父王得知,那不是很危险吗? 石邃发怒,但并不多说,他一剑杀死了大太监袁朗,其余随从的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回去。 石邃恨恨地想:“你们当父亲的,当母亲的,一个个痛打我,责骂我,连这么个太监也这么大咧咧地在我面前挺着个大肚子对我指手画脚,你个小小太监有这个权力吗?你们当父母的当天王的当王后的,有谁能真正理解我呢……” 虽然佛图澄最近总是对石虎告诫说:“陛下不宜经常去东宫。”但石虎感觉没啥大不了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石虎还是惦记着太子石邃的病,于是他又要亲自去东宫探视石邃的病情。这次石虎终于出了他的后宫,直奔太子石邃的东宫而来。 眼看快到石邃的东宫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几位僧人,为首的正是“大和尚”佛图澄。 佛图澄跟石虎两人目光一对视,仿佛都能读懂对方的心事似的。 石虎说道:“大和尚,朕都走到东宫门口了,就让朕进去看看吧——有啥大不了的呢?” 佛图澄也不多说,很轻松地跟石虎聊了两句,然后佛图澄语重心长地说:“老衲平常说过,陛下不宜去东宫,陛下还是回去吧!老衲还是希望陛下听信忠言。来,大家扶着陛下坐上龙辇,让贫僧陪着陛下一同回后宫吧!”。 一直把石虎送回了后宫,然后佛图澄才告辞回去。 这样石虎又一次被佛图澄拦下。 石虎返回宫中之后,也是坐卧不宁。突然他又感觉心情很是不爽。 他暴跳如雷,瞪大眼睛高声地发泄他的雷霆之怒:“朕是天下人的君主,难道父子都不能互相信任吗!” 于是他心生一计——既然自己不能去,那么朕就派个别人前去试探一下,是不是果真像佛图澄说得那样邪乎呢? 石虎喜欢在床上“考察”、“任命”女“干部”,最近他就提拔了一批国色天香、聪明伶俐的宫女,任命为“尚书一号”到“尚书十号”。现在何不让他们到“基层”干点儿实事,考验一下她们的能力高低呢? 于是石虎大胆启用了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美女“小蜜”、“尚书一号”带领一帮小宫女、太监前往东宫察看东宫实情。 石邃见来了几个宫女,根本不予重视,有气无力、耐理不理地说:“父皇派你们来干什么?” 女尚书说:“天王让我来探视一下太子的病。请问太子,贵体安康了吗?” 石邃笑嘻嘻地说:“咱俩距离这么远,你能探视清楚吗?过来,离我近点儿!” 美女“尚书一号”靠近石邃跟前的时候,石邃却乘势拔出剑来,一剑把她刺死了。 其余宫女、太监吓得战战兢兢地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派出的女尚书有去无回,莫名其妙地一命归天,石虎终于明白了:“大和尚真是料事如神,果然那个地方去不得啊。东宫成了啥地方啊?说杀人就杀人啊?怎么连朕派出去的人都敢随便乱杀,这还是我赵国的天下吗?” 七五、石邃作死 前燕建国 天王石虎大怒,他马上派兵到东宫,先从太子的身边人下手,拘捕了中庶子李颜、将军孙焘等人逐个审问。 李颜、孙焘不敢隐瞒,一个个原原本本述说了原委。石虎便杀死李颜、孙焘等三十多人,然后下旨:逮捕太子,把太子石邃软禁在东宫。 “咳!这样做似乎也有些不妥吧?是不是对这个太子太苛刻了呢?太子确实有过错,但他原来也有过功劳啊,何况打理朝廷一应事务,还是凑合的,废了他另立一个太子未必就比他强。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即便他有天大的错,如果能够知错认错改错,就能够也应该赦免他吧。”石虎软禁了太子之后,辗转反侧,好几天都没睡个囫囵觉。 思虑再三,天王石虎终于作出决定:“赦免太子之罪,本王要在太武东堂召见他。”其实石虎是要跟太子好好交流一番,做做“政治思想工作”,想跟儿子促膝谈心,看看太子到底有啥想法,然后消除隔阂,“团结一致向前看”。 同时石虎更想知道:是不是这个太子真的无可救药了呢?是不是在他们父子之间真的就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那种地步了呢? 再看太子石邃,听见父王赦免也没一点喜悦的感觉,得到父王召见,更没一点儿危机意识。他口里一直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赦免太子之罪?太子有什么罪?太子有什么不对?我有罪,用不着你赦免,用不着你可怜。赦免我了,哈哈,说明你错了,你这当父王的知道自己错了!召见就召见,有啥新鲜的吗?反正我都麻木了,没啥意思啊!” 他大大咧咧地来到太武东堂,朝见天王石虎时既不谢罪,也没什么表白解释。只是朝着父王一跪,懵懵懂懂、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参见父皇!” 然后石邃往殿前一站。似乎对面前的天王和王后有一些蔑视——他仰脸看着宫殿的天花板和雕花——这里的建筑真美啊!但是再美的东西都是一片空白,一片苍白! 石虎也没再追问杀死女“小蜜”的事情——大概死几个美女、死几十个东宫卫士跟他们的父子关系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吧。 石虎说:“听说前一段你病了,你有啥不舒服呢?” 石邃说:“也没啥。” 石虎说:“再让太医们给你看看吧,身体要紧,有病别扛着。” 石邃似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石邃正眼也不看眼前的父皇母后太监宫女等等。 石虎便开始问了:“朕派女尚书去探望你的病情,为啥你把她杀死呢?” 石邃说:“嗯……忘了。” 好有性格的太子!这时候还能继续保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不仅仅是老鼠戏猫了吧,而且简直是病猪瞎驴戏老虎啊。 石邃就这样敷衍了几句,也没等天王石虎、母后发话,便不辞而别,扬长而去。玩得真是潇洒!也真是高调又张狂,可以说气焰十分“嚣张”。 石虎似乎仍然没有恼怒,大概他想做到仁至义尽吧。他派宫中担任“殿中督”一职的贾坚,也就是天王石虎的贴身“卫队长”呗,朝石邃追了过去。 这个贾坚膀大腰圆,臂力惊人,尤其是他的箭术十分精妙,百发百中,为当世罕见。所以石虎提拔他担任他担任殿中督一职。 贾坚大步流星急匆匆追赶了上去,两下子就追上了太子石邃。贾坚对他说:“天王派我来问问太子:太子应召朝见父皇和皇后,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匆匆离开!?” 石邃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贾坚“卫队长”,似乎啥都没听到。“你问你的,我走我的。”石邃才不管那一套呢!他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继续迈步,“坚定不移地朝前走”,径直出宫了。 他真是死都不怕了,他要“潇洒走一回”啊。 这简直是小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啊! 石虎勃然大怒,终于下令:“废黜石邃为庶人。” 当夜石虎翻来覆去,思来想去,越想越气:“这种儿子顽劣异常、变态疯狂,连父亲父皇都想谋害,真是无可救药,难以容忍。”就又下了一道旨:杀死石邃和妃子张氏,连同东宫的男女老幼共二十六人,都让他们合葬在一口大棺材内,并诛杀石邃东宫大臣中的门党二百多人,废黜太子的生身母亲郑皇后为东海太妃。 石虎立儿子石宣为天王皇太子,石宣的母亲杜昭仪被封为天王皇后。 估计从那以后,石虎再也不会对众位大臣说什么“我们父子关系很铁,有什么理由杀害太子石邃呢?” 他再也不会说“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司马氏父子兄弟为什么会自相残杀呢?”这样的话了吧? 在扫清辽东的情况下,晋咸康三年(公元337)九月,慕容皝接受镇军左长史封奕等人建议,自称燕王。这个慕容皝,史书说他“眉骨隆起有帝王之相,门牙宽阔整齐,身高七尺八寸。雄俊刚毅,富有权谋策略,崇尚经学,擅长天文”。 十月慕容皝即燕王位,并设立了各种国家机构。以封奕为国相,韩寿为司马,裴开为奉常,阳骛为司隶,王寓为太仆,李洪为大理,杜群为纳言令,宋该、刘睦、石琮为常伯,皇甫真、阳协为冗骑常侍,宋晃、平熙、张泓为将军,封裕为记室监。 十一月,追尊慕容廆为武宣王;册立夫人段氏为王后,以慕容俊为王太子。定都龙城(今辽宁朝阳)。抛弃过去使用的东晋年号,改称燕王元年,史称前燕。 辽西的另一股鲜卑段氏头领段辽,在与辽东慕容皝的地盘、人口、资源争夺战中屡屡败北,但是他仍然不甘心失败,显示了顽强的“革命斗争意志”和“锲而不舍的革命精神”。 这个时候,有一个重要人物出来向段辽进谏,提出“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恐怕咱们的基业就全完了。”。 这个犹如圣僧佛图澄一样具有“先见之明”,有如此深刻洞察力的重要人物,是在辽西先后辅佐过鲜卑段氏五位主子的“元老”级人物阳裕。 阳裕少年时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也都早年死去,独自一人生活,即使是宗族之内也没人人能知道他的才能,惟独他的叔父阳耽在他小的时候就看出他不凡,说:“这孩子不仅是我们这一族的出色人才,而且将来还是辅佐时世的好官。” 阳裕成年后,开始是在幽州刺史和演手下,担任主簿。后来王浚兼管右北平郡时,因为他对阳裕的官声、能力非常的“羡慕嫉妒恨”,便将阳裕改任治中从事,根本不敢重用阳裕。 建兴二年(公元314年),前赵将领石勒攻克蓟城(今北京),询问王浚的下属枣嵩说:“幽州人士,谁最可任用?” 枣嵩答道:“燕国的刘翰,是个道德君子。北平的阳裕,颇有理政干事的能力。” 石勒便问:“如果像你所说,阳裕如此有本事,那王浚为何不重用他呢?” 枣嵩回答:“正因为王浚不能任用他,所以被明公您得到了,这岂不是明公您的福分吗?” 石勒听如此说,马上派人去寻找阳裕。很显然是想让阳裕进入他的“君子营”,加入他石勒的“人才库”。 没料到的是阳裕身穿普通人的服装已经连夜潜逃了——显然阳裕是不想侍奉刘渊、石勒这样的外族首领。 当时段部鲜卑首领段疾陆眷接受晋朝了给的“骠骑大将军、辽西公”的官爵封号,正在四处招揽人才。他听说阳裕逃奔到了辽西,便虚心接纳阳裕。 阳裕对友人成泮(读音pan)说:“孔子打算响应佛肸(读音为bixi)的召唤,以匏(读音pao)瓜(即瓢葫芦)无用自喻,伊尹也说为什么要侍奉无道的君主呢?古代圣贤尚且如此,何况我辈呢?段疾陆眷这种人现在召我,岂不是徒然吗?” 成泮说:“如今华夏分崩,九州离散,中华现在所能统治的地方,仅仅是一小小片而已。谁如果想高傲地隐居,以等待圣明,这犹如是等待黄河之清啊!人的寿命能有多长?古人因此而有岁月如白驹过隙之叹。有道是:‘郡吏的功绩足以荫庇后代’,何况国相呢?你既然提到了伊尹、孔子两位圣贤,那么你也应该能预见一些小的征兆了吧?” 没想到朋友的一席话竟然说动了阳裕。于是阳裕便应了段疾陆眷之召,担任郎中令、中军将军,处上卿之位。先后事奉段部鲜卑五个主子,很受尊重…… 现在段部鲜卑首领段辽坚决要与前燕君主慕容皝交战,阳裕劝谏说:“我听说对邻国亲善仁义,是立国的法宝。慕容氏与我们国家世代缔结婚姻,慕容皝又是品德高尚的君主,咱们不应集结军队屡屡攻打他们,构成越来越深的怨恨。打来打去,最后受伤害的还是双方的老百姓。我恐怕再打下去,咱们的大灾祸就为期不远了。如果咱们跟慕容皝双方都改掉先前的失误,和好如初,则咱们两国就会像泰山一样安稳,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这样多好啊!” 段辽说:“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我国跟慕容皝那边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难以消除了。我就不信我们会败在他们手下。” 于是,段辽不听阳裕的劝谏,坚持要跟辽东慕容皝决战到底。 慕容皝当然不是好惹的,他除了组织将士进行攻防之外,他那非常灵光的大脑袋还想到了一招毒计:那就是要与石虎联合,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共同打击辽西段辽。 公元337年十一月,因为边境不断受到段辽的侵扰,前燕国主慕容皝急中生智,派出扬烈将军宋回向后赵石虎称臣,并让宋回带着他的弟弟宁远将军慕容汗到后赵当人质,乞请后赵发兵讨伐段辽。 看来这个慕容皝为了对付段辽,对后赵石虎又是称臣又是送人质的,已经不惜血本、孤注一掷了。 这个想法当然跟石虎后赵一拍即合——石虎早就想狠狠教训这个招是惹非、不安本分的鲜卑段辽了。 后赵天王石虎为了表示自己的豪爽大方,便谢绝慕容汗为人质,对燕国来使好吃好喝好招待,与宋回秘密约定好明年两军会合,双方共同讨伐段辽之后,让慕容汗跟着宋回一起回去了。 段辽灭亡的日期果然逼近了! 给读者的话: 喜欢本书的书友们,上架前,收藏本书是对本书最大的支持!承蒙收藏,感谢你八辈祖宗了 七六、燕赵出兵 段辽败北 咸康四年(338年)正月,慕容皝派都尉赵盘前往后赵,打听军队出征的日期。 赵盘来到邺城,拜见了后赵天王石虎。石虎早已做好了临战前的准备。石虎领着赵盘检阅了一下主力部队的阵容。石虎说道:“这是我们从部队里面精挑细选的勇士,你看看,这可都是非常骁勇善战的士兵啊,一共选出了这三万人,本王已经将他们全部任命为龙腾中郎(大约相当于中级军官),这是我们的主力军。” 正在这个关键时候,探马来报说:“段辽派他的堂弟段屈云进攻我赵国的幽州,幽州刺史李孟招架不住,已经放弃幽州,后退保守易京(古城名,在河北省雄县县城西北)。” 石虎一听狞笑了一声:“这小子真是作死啊。一点儿也没有日落西山的感觉,还在垂死挣扎呢。那就让你小子再嚣张几天吧。” 于是石虎加紧了战前准备和战前动员。任命桃豹为横海将军,王华为渡辽将军,率领十万水军由漂渝津(今天津东)出发;又任支雄为龙骧大将军,姚弋仲为冠军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七万人为前锋,前往讨伐段辽。 石虎率领麻秋、郭太、冉闵将军等将士十万人为中军紧随其后。 石虎出征前专门“咨询”了一下大和尚佛图澄。 石虎说:“段辽可恶,屡屡在我赵国北方滋事,不狠狠教训他一下,我寝食难安哪。” 佛图澄说道:“这次燕国和赵国同时夹攻段辽,将一举将他彻底打败,此后他就将一蹶不振,再也翻不了身了。” 石虎大喜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要把他灭绝,使咱们永无后患!” 大和尚佛图澄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不要太过乐观,灭掉段辽的小国是很容易,不过此消彼长,灭掉一个瘦豹子,有可能养肥一只豺狼啊!新兴的燕国气势正盛,加上这个燕王慕容皝狡诈多变,将是今后赵国最大的威胁,陛下不可不防啊。” 石虎说道:“一个小小慕容皝何足道哉?此刻他正巴结我们,还向咱们赵国称臣呢,说明他们还是知道咱赵国的厉害的……” 石虎走出去之后,大和尚佛图澄茫然若失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弟子法雅轻轻问了一声:“师傅,为啥摇头叹息呢?” 佛图澄说道:“轻视燕王,骄傲自大,陛下恐怕出师不利啊!” 咸康四年(338年)三月,赵盘回到棘城。向燕王慕容皝汇报了前去赵国出使的情况。他说:“赵王石虎正在积极准备,不日即将率大军跟我们联合攻打辽西段辽。已经和他约定好,咱们的军队负责攻打令支以北,他们赵国大军攻打令支以南,然后双方大部队在四月底会师之后,联合攻打令支,来他个釜底抽薪,彻底端掉段辽的老窝,将段辽人马一网打尽。” 慕容皝听后大为振奋,便马上开始了行动。 慕容皝领兵攻掠令支(今河北迁安西,段辽的都城)以北,分派多支部队攻打段辽的许多城镇。段辽准备跟慕容皝决一死战。 此时,忠心耿耿的阳裕因劝谏段辽而被段辽贬职,离开了段辽出任燕郡太守去了。但是段辽身边还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将帅慕容翰。 慕容翰其实是一个逃亡者。 咸和八年(333年),慕容廆去世,其子慕容皝继任其位,统治辽东。慕容皝的兄长建威将军慕容翰、同母弟弟征虏将军慕容仁,都勇悍而有谋略,而且多次建立战功,深得人心;慕容皝幼弟慕容昭,多才多艺,也都受到慕容廆的宠爱。慕容皝妒忌他们,慕容翰于是和儿子逃奔到了段部鲜卑。段辽平素早就听说慕容翰的才能,见他们投奔过来,便收为己用,并且非常宠爱、看重慕容翰。 这时慕容翰说:“这次情况确实不妙啊,不能只考虑跟北边的慕容皝拼斗。应当重点考虑一下南方的问题。如今赵国石虎军队已经从南边攻过来了,咱们应当集中力量抵御,尽量不要和慕容皝相斗!因为慕容皝亲自为帅前来,士卒精锐,假如咱们大军失利,又怎么能抵御南边的强敌呢?我看咱们还是考虑一下如何跟慕容皝联系一下,共同抵抗赵国大军吧。” 段辽的弟弟段兰一听,马上冲着慕容翰怒气冲冲地大吼说道:“你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慕容皝亲自为帅,将士精锐,就可怕吗?那么赵国石虎亲自为帅,将士精锐呢?可怕不可怕?两边都精锐,都可怕咱们怎么办?跪在地上筛糠、打哆嗦吗?反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了吹笛顾不了捏眼,打了一边说一边,有啥可怕呢?” 歇了一口气,段兰接着怒吼道:“你时时刻刻还是向着你的慕容皝那些弟兄们,这个你心里最清楚吧?你个里通外国、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再也不听你的鬼话了!上次的那一仗最能说明这个问题了。你甭煮熟的鸭子——嘴硬了。” 段兰很清楚地记得,咸和九年(334年)二月,段辽派军队袭击慕容皝的地盘徒河,未能取胜。段辽又派兄弟段兰和慕容翰共同进攻柳城(今辽宁朝阳西南)。 柳城都尉石琮、城主慕舆泥合力拒守,段兰等未能取胜,只好退军。段辽发怒,痛切地斥责段兰等人,严令他们攻取柳城。 段兰等人休息二十天后,又增添兵力来进攻。士卒都穿上重重战袍,用盾牌保护,架上云梯,四面同时进攻,昼夜不停。 石琮、慕舆泥的防守也更加坚固。杀死段兰的士卒一千多人,段兰等人始终无法取胜。慕容皝派慕容汗和司马封奕等人共同援救。 慕容皝告诫慕容汗说:“敌人士气正盛,不要和他们争斗以决胜负。”慕容汗性格骁勇果敢,让一千多骑兵为前锋,直赴柳城。封奕劝阻他,慕容汗不听。结果和段兰在牛尾谷遭遇,慕容汗的军队大败,死亡过半。封奕整顿阵列尽力苦战,所以才免遭全军覆没。 段兰想乘胜穷追,慕容翰害怕就此灭亡自己的国家,便劝阻他说:“作为将领,应当慎重,知己知彼,不到万全的时候不能妄动。现在敌方的偏师虽被挫败,但主力还未败。慕容皝狡诈多谋,喜欢深藏不露,如果他亲自统帅举国士众抵御我们,而我们孤军深入,寡不敌众,这是危险的作法。况且接受君命的时候,正是想得到今天的胜利,如果违背君命冒进,万一失败,功劳和名望全部丧失,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君主!” 段兰据理力争,说道:“明明这些人被擒已成定局,没有别的道理,你只是忧虑趁势灭亡你的国家罢了!现在慕容仁在东边,如果进军真能实现愿望,我将迎接他充当国家的继承人,终究不会有负于你,让宗庙绝祀的。这样你总可以跟我一起出兵了吧?” 慕容翰索性装洋蒜装到底。他说:“我既然投身依附你们段部,就没有再返回故国的道理。故国的存亡,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只是想为贵国出谋划策,不想看到咱们丢盔弃甲,珍惜你我的功名罢了。” 慕容翰说吧此言,果断命令自己所辖的部众,马上准备返回。 段兰不得已,只好随从他共同返回。 “功亏一篑啊,可惜呀可惜。你姥姥的!”段兰仰天长叹。 本来是再鼓一把劲,眼看着就能把慕容皝燕国一股荡平的机会,却眼睁睁地被慕容翰放弃了,丢掉了。气得段兰一个劲地跳高骂娘,但他无可奈何。仅凭段兰手下那点兵力是无法端掉慕容皝的老窝的,还得跟慕容翰合作才能成就这一伟业。 段兰明白慕容翰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表面上是向着段辽这边,实际上却帮了慕容皝燕国的大忙。这等于是挽救了燕王一命,给了慕容皝大军苟延残喘的机会啊…… 所以这次段兰说什么也不肯听慕容翰的了,他算是把慕容翰看透了。段兰恶狠狠地说:“我前次被你所误,没能抓住机会,乘胜追击,丧失了彻底灭掉慕容皝的绝佳的机会,以至于成为今日的祸患,我不再上你的当了!别在我面前假惺惺地充明白人了,充忠臣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去你妈的吧!” 于是段兰毅然决然率领手下现有的全部将士冲慕容皝大军杀了过去。 此时的段辽莫衷一是,便听任弟弟段兰带领主力攻袭慕容皝。 但是,上次的大好机遇已然丧失,上帝不可能总是让你摸到“一手好牌”。这次慕容皝早已设下埋伏等候着段辽大军呢,所以段兰的军队一出动就全部走进了慕容皝的“布袋阵”。三下五去二,段兰的军队就被慕容皝杀的七零八落,所剩无几。 这次战役慕容皝斩首数千人,掳掠民众五千户、畜产数以万计,然后慕容皝率领大军带着这些战利品浩浩荡荡返回了都城棘城。 段辽因段兰已经战败,眼见得后赵石虎大军海陆两面杀来,他不敢再迎战,带领妻子、宗族和当地豪强一千多家,放弃他的都城老窝令支,急急忙忙逃奔密云山。 段辽临行时拉着慕容翰的手哭泣着说:“我后悔没采纳您的建议,让段兰带兵出击,这是我自取败亡啊。我现在无家可归,四处逃亡,本来就是咎由自取,可是也让你受到连累,丧失安身之处,我为此深感惭愧啊!” 慕容翰无奈地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笑:“咳!这不能怪您啊主公,这都是属下我的命不好,怪不得任何人!”说吧,慕容翰竟然也泪如雨下。 两人依依惜别。 天无绝人之路。慕容翰只得向北投奔另一只鲜卑政权——宇文部。 这样,慕容皝所部占领了令支北方的地盘,消灭了段辽的主力,获得了不少战利品,然后他们高唱凯歌,自鸣得意地回到了棘城,但他忽略了跟石虎大部队令支会师的约定,导致石虎对他严重不满,恼怒非常。 给读者的话: 感谢书友们,能收藏的就帮个忙哦 七七、攻燕失利 石赵惨败 再说南线石虎大军。龙骧大将军支雄率领大军从陆地上杀过来,横海大将军桃豹率大军从海上杀过来,两军展开钳形攻势,在辽西段辽占领的令支以南地盘上横冲直撞,长驱之入,如入无人之境,段辽所统治的地盘包括渔阳、上谷、代郡等等纷纷主动投降,紧接着,有四十多座城池纷纷效仿,不战而降。 北平相阳裕率领他的民众将士几千家登上燕山以固守。石虎的大将们恐怕这人今后成为赵国大军的威胁,纷纷向石虎请令要攻打他。 石虎说道:“这个老夫子,本王了解他。他素来重视做人的名节,肯定把投降看成是奇耻大辱。但是他没有什么军事才能,所以他对咱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咱也不必逼着他投降,先放在一边别理他,等等再说吧。” 众将于是跟随石虎不费吹灰之力,一直挺进到段辽的都城令支。 除了一些文臣、物资之外,石虎发现令支已经相当于一座空城了。在这里石虎没有遇见难缠的段辽大军,也没见到应该前来会合的慕容皝大部队。 石虎一问才知道,就在他们攻打过来之前,段辽一看他们来势汹汹,便带领家眷和一些豪族匆匆逃走。派出流星探马一侦察,发现段辽等人逃到了密云山上。 石虎下令,派出麻秋、郭太将军带领两万主力轻骑兵立即到密云山进行追击。 令支城里,段辽的左右长史刘群、卢谌、崔悦等见石虎大军来到,把封存完好的府库粮食、布匹、金银珠宝等物资献上,向石虎赵国投降。这几个人都是刘琨的亲人。其中刘群是刘琨的次子;卢谌(读音chen)是卢志的儿子,刘琨的姨甥,是个文学家,曾与刘琨有诗赠答;崔悦是刘琨的内侄。这几个人原来都曾跟随刘琨。并州失守和刘琨遇害之后,一直在段辽鲜卑谋生。 石虎带领大军进入令支,对这次进攻段辽的将士开始论功行赏。然后将令支国民二万多户迁徙到赵国的司、雍、兖、豫四州,对原来段辽所部的士大夫的可用之才,都予安排任用。 石虎派出去追击段辽残部的将军麻秋、郭太回来了。他们在密云山上俘获了段辽的母亲、妻子,并斩首段辽将士三千多人。可惜的是段辽又带领少数亲兵逃跑了。 石虎闻听还是很高兴,他说:“你们功劳不小,本王马上提拔将军麻秋为征东将军,其他将士按军功由麻秋将军代替本王给予赏赐。” 麻秋马上跪下叩头谢恩。 这时,殿中督贾坚来报,说:“门外阳裕求见天王,他说他是特意来投降的。” 石虎笑了:“哈哈,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啊。让他进来吧。” 阳裕便进来参见了石虎,说道:“阳裕特来请求归降赵国。” 石虎责问他说:“你过去作为俘虏仓惶逃走,今天却是当了地方大员之后翩翩而来,难道这次是知晓了天命,又想逃跑却又无处藏身吗?” 要说人才就是人才,阳裕那可真是见风使舵,巧舌如簧。 阳裕从容回答说:“咳!我当初侍奉王浚,对人家不能有所帮助。后来投奔段氏,也是功效甚微,不能保全。说来说去他们都不如赵国石氏势力强大,兴旺发达。如今陛下天网高张,控制四海,幽州、冀州的豪杰无不望风归从,像我这样跟风的人比比皆是,因此我并不感觉特别惭愧。我的生死,惟听陛下裁决!” 本来石虎是想借此机会羞辱一番这个读书的老夫子,跟他开开玩笑。多年前的狼狈逃跑,跟今日的卑躬屈膝,对文人儒士都是一种奇耻大辱。他知道这是个人才,也想收为己用。此刻,石虎就想用这样的话,揭揭他的疮疤,试探一下“人才”的度量和素质。 没想到阳裕不但自我解嘲,而且马屁拍得山响,那话说得简直是四面见光,八面玲珑。让石虎肚里跟喝了一碗蜜那样甜滋滋的。 石虎说:“好吧,就任命你为北平太守吧。等你随大军撤回邺城后,你再入朝担任尚书左丞。” 阳裕谢过天王石虎。 “不战而屈人之兵”,石虎的这一招让大将们无不折服。 人才、地盘、物资和人口都收获了不少,石虎感觉还算满意。但是让他气愤的是慕容皝说话不算数,不按照约定前来会师,却在令支北边占领了一片地盘和人口之后,不声不响地沾了个大便宜溜了。 后赵王石虎对手下将领们气愤地说:“这个慕容皝独自占有了令支以北掠夺的民众和畜产,收获肯定比咱多,这小子吃了独食之后,见好就收,连前来会合的约定都丢到脑后了,本王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不尊重赵国的后果。咱们赵国大军反正来了,就连他们一块儿收拾一顿吧!” 这时,太史令赵揽劝谏石虎说:“陛下息怒!不能对慕容皝动武。我这几天夜观天象,发现岁星正当燕国的分野,燕国气势正盛,运道正旺,咱们出师必然无功。” 魏晋时期的太史令一职已经没有了编著历史的职责,只负责天文历法。你赵揽说老天“眷顾”新型的燕王政权,石虎就要产生疑问了:“难道我石虎就不是老天认可的天子吗?”你赵揽这么说,自然让天王石虎恼你恨你,气不打一处来。 石虎说道:“朕不管什么分野不分野,咱们赵国来了几十万大军,咱们就跟他战场上决一雌雄,看看谁的气势和运道旺吧。传令:立即向慕容皝的老窝进军!” 太史令赵揽跪地不起,不住地说:“陛下不能进军啊,恐怕出师不利啊。” 石虎听罢大怒:“乱我军心,泄我士气,可恶至极!”挥起皮鞭,没头没脑地痛打了赵揽十几鞭子。然后石虎怒气冲冲地带领全部人马浩浩荡荡向棘城进发。 慕容皝听探马来报,说石虎大军气势汹汹杀奔棘城而来,急忙调集军队严加设防。听说后赵国的军队有数十万人找讨伐,燕国的民众人心惶惶。 燕王慕容皝心急如焚,坐卧不宁。他对内史高诩说:“敌强我弱,大祸将至,我们该怎么办啊?” 却见高诩非常镇静地回答说:“赵军虽然强大,但远道而来,也如强弩之末,不值得忧虑,只要咱们坚固防守来抵御,他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石虎继续采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老办法,进入燕国境内,不断扩大“宣传攻势”,采用“武力”和“安抚”一软一硬两个大棒,派遣使者四处出动,招纳、诱降各族民众。 果然,前燕国的成周内史崔焘,居就县令游弘、武原县令常霸、东夷校尉封抽、护军宋晃等都应从他,冀阳的侨居士人共同杀死太守宋烛,投降后赵。短短十几天就获得三十六座城。 但是也有软硬不吃的。营丘内史鲜于屈也派使者投降后赵,武宁县令、广平人孙兴晓谕官吏和民众,共同执获鲜于屈,历数他的罪状后处死,然后关上城门防守御敌。朝鲜令、昌黎人孙泳率士众抵抗后赵军,豪强王清等人密谋应从后赵,被孙泳拘捕斩首。同谋的几百人惊惶恐惧,向孙泳请罪,孙泳都不予追究,和他们一块儿防守御敌。乐浪太守鞠彭因境内士民大多背叛投降后赵,便选择同乡勇士二百多人共同逃奔棘城。 石虎大军一路招降纳叛,较为顺利地打到了前燕的都城棘城,并将棘城四面包围起来。前燕的很多将领、大臣纷纷劝慕容皝投降。 前燕王慕容皝犹如热锅里的蚂蚁,犹豫不决,后来对大臣将领们说:“咱们……咱们干脆杀出一条血路,弃城逃亡得了。” 这时一个将领挺身而出,提出决不能降,更不能逃。这个将领叫做慕舆根,他对燕王一直忠心耿耿,作战勇猛顽强。 慕舆根劝谏说:“陛下不能轻易撤离。现在正当敌强我弱,陛下一抬脚离开,那么赵军的气势就更旺了。如果让赵国人占据咱的地盘并安定了国民,兵强粮足,咱就无法挽回局面,再与之抗衡了。” 慕容皝听得很有道理,说道:“将军继续说下去。” 慕舆根接着说:“我认为现在石虎那边正希望陛下逃走呢,咱们为何要中他们的计呢?咱们如果牢牢守住坚固的城堡,气势便增强百倍,纵然赵军猛烈进攻,咱们坚守十天半月绝对没有问题。然后在这段时间观察形势的变化,伺机出击以求击败敌人。如果事情难以成功,那时逃走也不迟啊,为什么不战而逃造成必定亡国的局势呢?” 慕容皝犹豫了半天,然后缓缓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本王不能走!”但是他心里仍然十分恐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 玄菟(音tu)太守、河间人刘佩说:“现在大敌当前,民心甚至军心都惶恐不安。事情的安危,都系于陛下一人之身。大王在此时应当坚定信念以鼓舞将士,不应当显示出怯弱。现在事情很危急了,我请求出城迎击敌军,即使不能大胜,也足以安定人心。” 于是刘佩组织并带领几百名“敢死队”骑兵出城向后赵军发起冲击。这几百名敢死队员勇不可挡,以一当十,所向披靡。每人大杀一阵,都有一定斩获,然后回城。前燕军民士气因此大盛,人心稍安。 但是慕容皝一看后赵军队四面合围如铁桶一样,仍然忧心忡忡,双眉紧锁。 这时候前燕国的“重量级”人物相国封奕出马了,他对燕王慕容皝说:“陛下不必过分忧虑。赵王石虎的凶残暴虐早已引起了人神共愤,赵国灾祸、败亡的降临,已经指日可待!现在他大军远来,进攻和防守的情势并不一样,攻难守易,敌军兵马虽强,但并不能达到目的。他们在此滞留时间一长,矛盾和隔阂就自然产生,我们只需坚守等待时机而已。” 慕容皝这才心安。 这时候仍有人劝慕容皝投降,慕容皝坚定地说:“孤王刚刚即位,正要夺取天下,说什么投降?再说投降者,定斩不饶!” 后赵军不断加大攻城的力度,他们从四面如同蚂蚁一样攀登城墙。城头上慕舆根等将领率领士兵昼夜力战。双方大战十六天,后赵军也没能杀进城去。 这时候,逃亡在密云山的段辽派使者来拜见石虎,献上投降书和五十匹汗血宝马。石虎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些好马。 石虎命令麻秋、郭太将军带领两万军士去迎接段辽。这时少年将军,石虎的养孙石闵向石虎请战。 石虎对麻秋再三叮嘱:“正好。你要记住:接受段辽投降,跟正常作战一样,必须严加防备,不能丝毫大意。游击将军石闵,是我的养孙,武艺高强,让他带着他的3000人的队伍也跟你一起去吧。” 麻秋看了看石闵,摸着满脸的黑长胡子,迟疑地,不太情愿地说:“石闵(本姓冉,又叫冉闵)还是个孩子啊,让我们带着个孩子,这,能行吗?” 石虎说:“哈哈,你不了解他,去吧,没问题。还有,阳裕多年在段辽的身边,熟悉段辽,让他担任你的左司马,也跟着你去吧。” 麻秋说道:“好吧,陛下请放心,我给你顺顺利利带回段辽来,你就等着召见他吧。” 石虎说:“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既然段辽向咱们投降,咱也向他表示一下友好——带上他的母亲、妻子,让他放心,然后一起归降咱赵国。记住啊:受降跟作战同样不可麻痹大意。” 麻秋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一声。 然后麻秋、郭太、石闵带领着两万多军士向密云山出发了。 过了两天,石虎一看攻打棘城无望,后方粮草供应出现困难,加上将士有了厌战心理,于是,命令攻城大军撤退。 慕容皝一看敌军正在退却,正在盼望的出击时机到来了。他马上派出能征惯战的儿子慕容恪率领二千骑兵追袭,后赵军惊慌失措,四散逃亡。只杀得后赵大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慕容恪骑兵斩获首级三万多。后赵各路军队弃甲溃逃,狼狈不堪。通过这次惨败后赵军终于长了记性:一是燕王慕容皝确实不好惹;二是他还有个勇猛作战的儿子,勇冠三军,势不可挡,年龄只有十七岁,他的大名叫做“慕容恪”。 石虎回想起来这次征战之前,大和尚佛图澄就告诫过自己要防备慕容皝的话,很后悔没把大和尚的“预测”和叮嘱放在心上。虽然他的太史令赵揽也提醒过自己基本相同的话,但他还是感觉这个人非常讨厌。 七八、麻秋战败 冉闵成名 后赵石虎这边同样出师不利的还有麻秋的大军呢! 麻秋带领着郭太、石闵大军在段辽使者的带领下,一路向密云山赶去。 一路上,麻秋看着年纪轻轻的英武小伙儿石闵就感觉不舒服,他就把石闵叫过来跟人家闲扯。 麻秋说:“石闵,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在家里好好玩呗,出来打什么仗啊?战场上很危险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你连女人都不能碰了,女人是啥感觉你都不会知道,多冤啊!” 郭太将军说:“麻将军也太官僚了吧?石闵你都不认识?平常你除了玩女人都忙啥去了?你还不知道吗,他玩过的女人恐怕比你还多呢。不信你们比比谁的孩子多吧。” 麻秋一听此言,大为惊讶:“什么什么什么?让我跟一个孩子比谁的孩子多?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郭太哈哈大笑:“你看他那张娃娃脸,确实像孩子,可是你知道他多大了吗?” 麻秋说道:“那我问你,孩子,你自己说多大了?” 石闵说:“我十七了,麻秋叔叔。” 麻秋将军得意地说:“你看看吧,他才十七啊,本来就是个孩子嘛。” 郭太说:“可是他的身高比你矮吗?论孩子的数量比你麻将军少吗?” 麻秋说:“他再高也是个孩子啊,你怎么老是提生孩子呢……他这么小不可能结婚了吧?即便结了婚,也未必有孩子了吧?” 郭太又一次哈哈大笑:“你真会猜啊,可惜没猜对。他不但结婚了,而且不是一两年了,而是结婚三四年了。孩子也不是一两个,而是三个半了。你才几个孩子呢?就那一个宝贝闺女吧?你比人家生育能力差远了,所以说,人家了解女人,也不比你差吧?哈哈哈……” 麻秋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啊!怎么还有半个的?真的假的呀?” 石闵认真地说:“是的,三个老婆,三个孩子之外,现在大老婆肚子又鼓起来了,麻秋叔叔。” 郭太又一次难为麻秋将军:“你知道他亲爹是谁吗?” 麻秋说:“我哪有闲工夫研究这个呢?不知道。” 郭太说:“一想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他爹是石瞻,也叫冉良或者冉瞻,最后成了左积射将军、西华侯……” 麻秋说:“哈哈哈……原来是他的儿子啊,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他爹也是少年将军,也是早婚早育的。谁的孩子随谁,一点儿不错。只可惜,跟刘曜在高侯那一仗太惨烈了,石瞻将军不幸遇难,咳,太可惜了,英年早逝啊——怪不得石闵总喊我叔叔呢。” 郭太说:“那你知道他的队伍是怎么来的吗?” 麻秋说:“这个我还确实知道一点儿。这是皇上石勒的救命恩人郭敬跟冉良一起发展的军队,是原来‘乞活军’的一部分。冉良去世后,这支汉人军队听说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郭敬,剩下的那部分,大概都归了这个石闵了吧。” 郭太说:“哈哈,麻将军,你真聪明,还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啊?” 几个人在马上边走边聊,带路的使者说道:“前边就是密云山了,山路狭窄,林木茂密,大家注意脚下。” 麻秋大喊了一声,说:“鲜于亮!” 就见一名壮汉子骑马赶了过来,说道:“偏将鲜于亮到,请将军吩咐。” 麻秋对鲜于亮说:“你带5000人马作为先锋,随向导在前边开路。我和郭太带领中军在你后边跟随。石闵,你带领你的人马殿后吧。” 鲜于亮和石闵都答应一声,各自领军执行命令去了。 麻秋大部队随着段辽使者在密云山这深山老林里边转了好几个时辰,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鲜于亮问使者:“到了没有?段辽说在什么地方跟我们会合呢?” 使者说道:“大概就在这一带,没确定什么具体位置。好像附近有个大山洞,我再好好找找吧。” 麻秋、郭太中军大队人马也非常不耐烦了。麻秋对阳裕说:“你们的老主公,藏得这么严实啊?真难找啊!” 阳裕说:“这个老主公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会不会改变主意了呢?老半天了,他早就该出来迎接咱们了吧,难道这里边有什么问题吗?” 麻秋说道:“不会有啥大不了的吧?他身边没多少兵马可用了,要不他在令支也不会跟咱们赵国大军连个照面都不打,就逃之夭夭吧?不用想那么多,继续找找他吧。” 又往前走了一阵,发觉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难走。于是麻秋命令大军停下,休息片刻再往前走。 正在这时,就听一声炮响,四面山上都想起了喊杀声,就见周遭乱箭齐飞,滚木礌石,从山上砸了下来。 箭雨石头之后,就是四面兵将的包围冲击。 后赵将士一看中了人家的埋伏,有一半人不知不觉就成了冤死鬼。剩下的一半鬼哭狼嚎般的四散奔逃。 正在队伍末端殿后的游击将军石闵一看前面大乱,马上对自己的队伍做了安排。他查看了周围的地形,发现处在一片开阔地,两边是小山、林木。便对偏将董润、张温说:“看样子咱们中埋伏了,事情紧急,董润你带一千人往东边撤,张温你带一千人往西边撤,有埋伏就冲击一下。我带一千人先抵挡一阵然后向后撤,你们听我鸣金为号,咱们三面再一起杀回来……” 二位将领率军向两翼撤去。 麻秋、郭太感觉前面阵脚大乱,也感觉不妙,便随着人流后撤。他们截住一个兵士一问:“前边出了什么事儿呢?” 兵士慌慌张张地回答说:“段辽的使者看见了,说段辽跟燕国兵将联合了。燕国的兵杀过来了,他们的将军是一位年轻的将领叫慕容恪。他们来势凶猛,转眼之间,就杀死了我们一多半弟兄,先锋官鲜于亮也不知是死是活。” 原来段辽派使者给石虎送投降书之后,马上就后悔了。他想:“我们和慕容皝虽然多年相互之间摩擦不断,但毕竟还都是鲜卑同族。石虎残暴,人所共知,投降他肯定不如向慕容皝投降比较牢靠。”便赶紧派使者去找慕容皝。慕容皝一看大喜,马上派刚刚击退了石虎大军的爱子慕容恪出马,去招降段辽,并跟段辽预先埋伏下兵马,袭击了麻秋大军。 麻秋、郭太闻听,大怒,马上杀掉了身边段辽的母亲和妻子,同时率军赶紧往回撤。由于道路狭窄,后赵兵士自相践踏,伤亡严重。 正在逃亡的时候,麻秋回头一看,就见冲过来一员年轻的将领。麻秋猜想这大概就是慕容恪吧。两人也不多言,便冲过去厮杀起来。郭太在一边一看,几招下去,麻秋渐落下风,便拍马舞刀,冲上前去,跟麻秋共战慕容恪。 慕容恪丝毫不惧,舞动手中长柄明月弯刀,把麻秋郭太杀的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两人一看不妙,喊了一声:“撤吧!”两个人拨马便跑。 慕容恪在后紧紧追赶。 麻秋、郭太夺路逃窜。不一会儿,麻秋遇见了在路口严阵以待的石闵。 只见石闵带着他的士兵威严地站在当地,犹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任凭其他赵国逃亡者从眼皮底下仓惶逃去。 麻秋匆匆地跑到石闵跟前,见石闵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还以为这孩子吓傻了呢,便急乎乎地大声说:“孩子,快跑吧,燕王大将慕容恪实在太厉害了,赶紧走吧。” 只听石闵高声说道:“叔叔先走一步,待侄子会会这个厉害的大将。” 说话间,麻秋飞马跑了过去,而慕容恪也来到了石闵近前。 石闵不慌不忙,等慕容恪靠近的时候,才带领手下一千人,各自迎了上去。 石闵截住慕容恪,两马盘旋,两人交手,慕容恪手持长柄明月弯刀,寒光袭人;石闵左手持双刃矛,右手持钩戟,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角色。 麻秋跑了一段路,回头一看,石闵跟慕容恪两个年轻人战在一处。便自言自语道:“我和郭太两个人都招架不了几个回合,你个小娃娃,就能行吗?” 果然,两个年轻人打了几个照面,就见石闵拨马就跑。慕容恪策马边追了上来。大概追了三四里地,就听前面一阵罗响。石闵及其兵士一齐杀了回来。 慕容恪正在迟疑,就见从两侧又杀出来很多赵军,把他和他的燕兵包围了。 于是慕容恪跟石闵重新胶着在一起,开始了又一次比拼。这一次,慕容恪算是真正领教了石闵的功夫,感觉这个年轻人的功夫决不在自己之下。 所以,两个人真刀真枪地打了两个时辰,并没有分出胜负。慕容恪无心恋战,便主动策马跳出圈外说道:“且住!你我没分出胜负,明天可以接着来!我叫慕容恪,十七岁,你呢?看你跟我也差不多吧?” 石闵说道:“明天就明天。我叫石闵,也十七岁了。你我都撤兵吧,明天见!” 两人收拢了各自的队伍,各自撤出了阵地。 石闵会合了董润、张温两路人马,然后跟走没多远就跟麻秋、郭太等人见了面。麻秋哪里还敢等到第二天呢,便下令全线退兵了。 麻秋带着这七零八落的队伍,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邺城。他也感到很惭愧啊——败在了年轻将领慕容恪的手里,同时又在年轻将领石闵的面前表现的那样狼狈不堪。咳!今后你还看不起年轻人吗? 石虎怒气冲冲地召见了麻秋这个败军之将,恶狠狠地训斥他:“去之前,本王一再叮嘱你,要把受降看得跟作战一样重要。你怎么就当耳旁风了呢?”本来有心要杀了他,但是一想,他和自己都是败在了慕容恪手下,有点儿说不出口的意思,便撤了他的征东将军一职。 石虎考问麻秋:“你明白收降段辽的重要性吗?” 麻秋摇了摇头。 石虎继续问:“你知道慕容皝正在干什么吗?” 麻秋还是摇了摇头。 石虎说:“哈哈,慕容皝正在利用段辽,收复段部鲜卑原来的地盘呢。你明白了吗?” 麻秋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谁收降了段辽,谁就比较容易控制他原来的地盘。咳!” 石虎、麻秋都长叹了一口气。 唯一受到表彰、奖赏的是游击将军石闵,不但跟这个赵军人人敬畏的慕容恪真刀真枪地打了个不分上下,而且别的将领所带的兵损失十之八九,而他所带的三千兵士,无一伤亡,令后赵君臣将士上上下下都对石闵不得不刮目相看。 石虎马上提拔石闵为北中郎将。 因此,石闵一战成名,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要知道,石闵手下原来这三千人,可都是汉军啊,他用事实告诉人们:勇猛善战方面,汉军并不比胡人差。 七九、静海生波 宏图难展 石虎说得没错,前燕王慕容皝亲自率领各将领迎接段辽和又一次立下赫赫战功的儿子慕容恪。同时也召见了慕容恪带来的战俘阳裕和后赵偏将鲜于亮。 要说这个后赵先锋官运气还真不错。 当时鲜于亮在前面当先锋官,中了埋伏之后,后赵将士乱乱哄哄的,自相践踏。他先是打杀了一阵,但是燕兵越杀越多,后来他的坐骑受伤了,他就只好步行,边打边上山。就这样打着走着,猛然之间发现面前山势陡峭,已经无路可走,眼见得有几十个燕兵向他包围过来。 鲜于亮已经精疲力尽,他也就不打算再走了。于是,他干脆就地找了块大石,端端正正、无比威严地坐下来。 前燕兵大声喝令他:“站起来!赶紧投降。” 鲜于亮稳如泰山,他说:“我是贵人之身,按道义决不向小人屈服。你们能杀就赶紧杀我,不能杀我你们就离开这里!” 鲜于亮仪表堂堂,身材高大魁伟,说话声音雄壮有气势。几句话竟让这些燕兵进退两难,不敢进前博杀。 就这样双方对峙了半天之后,然后他们就禀报给将军慕容恪。 慕容恪到来,一见鲜于亮不卑不亢的风度,便心生敬意。于是慕容恪送给他一匹马,并与他进行了友好交谈。结果两个人聊的很投机,撤兵的时候慕容恪带着阳裕、鲜于亮一起回师棘城。 慕容皝见到鲜于亮也非常喜欢和信任他,随即任命他为左常侍。 慕容皝早已听说阳裕的名声,很快任命他为郎中令,后升任大将军、左司马。后来慕容皝东破高句丽,北灭宇文归,都是阳裕帮助慕容皝预先谋划的,慕容皝很器重他。 慕容皝更看重的是段辽。段辽归降后,前燕王慕容皝如获至宝,以上宾之礼待之。 慕容皝分别派军队征讨前不久背叛的那些城镇。在段辽的帮助下,把段部鲜卑原来控制的令支以北地区和人口,又一次收回到自己的国家。将当时背叛投降石虎的给予治罪,也杀了很多人。 时间一长,段辽就感觉到作为亡国之君处处都不如意:行动受人监视;身边不如以前那样美女如云;起初燕王慕容皝把他当上宾看待,时常跟他见见面,现在连“下宾”都不如了,好几个月也见不到燕王的影子;自己的那些心腹大臣和将军在这里个个无职无权等等,便大发牢骚,常常说什么:“还不如当时就投降石虎呢,真后悔啊!”甚至还想摆脱控制,悄悄逃走。 慕容皝怕他逃走之后,又生祸端。感觉这个人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便找了个“段辽造反”的借口,卸磨杀驴了。 从后来石虎对待段兰(这个时期在四处逃亡)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段辽如果投降石虎,也许真的比投降慕容皝要好。 石虎在这次战役中,也有不少收获。他回到邺城后,将新吸纳的人才进行了安排。任命刘群为中书令、卢谌为中书侍郎。 为了笼络蒲洪,石虎特授予蒲洪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封为西平郡公。 石闵偷偷对石虎说:“蒲洪能征惯战,智慧过人,得到将士的拼死效力,儿子们又都有非凡的才能,而且他还拥有强兵五万人,就驻扎在都城近处,应当秘密地除掉他们,以安定国家。” 石虎看了看这个年轻轻的养孙,心想:“这孩子是自己养大的,确实是心腹,这么年轻心眼儿就这么多,知道为安定国家出主意了,将来肯定有出息。不过对治理国家如何收服人心方面毕竟幼稚,还是非常缺乏经验的。” 石虎说:“我正倚仗他们父子攻取东吴和巴蜀,为何要杀死他们呢!” 石虎不但不听石闵杀害蒲洪的建议,后来反而给蒲洪的待遇越来越优厚。 对前燕作战吃了败仗的石虎,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回邺城不久他就开始做起了报复燕王慕容皝的准备工作。 后赵王石虎派渡辽将军曹伏带领青州的士众戍守海岛,运送谷物三百万斛供给他们食用,又用三百艘船运送三十万斛谷物到高句丽,让典农中郎将王典率领一万多部众在海滨垦荒屯田,又下令让青州建造战船一千艘,随时准备进攻前燕国。 北方战事刚停,南边又开战端。 这天,石虎正在床上“考察培养”新的年轻女干部,就听有人来报,说:“晋国那边有异动,正在边界调兵遣将。辅国将军毛宝,被庾亮任命为豫州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大约有一万多士兵,进入邾城,不知什么用意。” 石虎思忖半晌:“自从陶侃在位和去世这十几年,两国边界一向以和平为主,现在这个庾亮才接替陶侃五年,就屁股痒痒了吗?是不是感觉翅膀硬了呢?真他娘的讨厌。你既然想弄点事,那我就教训教训你。” 石虎马上采取了应对办法:“估计江南晋国有用兵攻击咱赵国的可能,咱们不能被动挨打。任命夔安为大都督,率领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音tu)五位将军,调动七万大军去给本王教训教训庾亮。派步兵共五万人攻击荆州和扬州的北部边境,派二万骑兵进攻邾城。” 那么江南东晋的这次军事调动有何意图呢?是想跟后赵大动干戈吗? 回答是三句话:一、想大干;二、没批准;三、弄巧成拙。 担任“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征西将军”一大串职务的庾亮,刚刚升任司空一职,本来就有收复中原故土的想法,这也顺应了江南士民多年的民意。接替陶侃的职务已经五年了。东晋平定了王敦、苏峻内乱之后,江南这几年发展平稳,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庾亮认为,攻打后赵,收复中原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庾亮将他的豫州刺史之职授予辅国将军毛宝,让他与西阳太守樊峻领一万精兵,共守邾城。又任命陶侃的儿子陶称担任南中郎将、江夏相,率兵士五千人进入沔中。任命庾亮之弟庾翼担任南蛮校尉、南郡太守,镇守江陵。任命武昌太守陈嚣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进入子午道。 此外,庾亮还派出一部分兵力伐蜀,进入江阳,擒获了成汉的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将他们押送京师。 庾亮本人则打算率十万大军,进据石城(今湖北襄阳),作为诸路大军的后援, 将这些军队部署停当之后,庾亮向朝廷上疏请求北伐。 朝廷接到庾亮的奏章之后,晋成帝让群臣商议此事。朝臣们争论十分激烈。 此时王导刚由司徒转任中外大都督,兼任太傅,没几天就被任命为丞相。虽然体质越来越差,但是王丞相听到庾亮要带兵北伐、收复中原后,仍然热血沸腾,他颤颤巍巍地说:“老夫支持庾元规这么做,早就该找那些胡人报此仇了啊!” 担任司空、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的郗鉴刚刚升任太尉,他说:“要想攻打石虎赵国,必须粮草充足,武器盔甲等等物质准备充分,兵精将勇,全民动员,才可以动兵,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太常、领秘书监蔡谟说:“石虎不是庾亮能够对付的。石虎从十七、八岁就开始打仗,英勇无敌,历经大仗小仗数都数不清。对石虎来说,多么难啃的硬仗都不是个事儿。他跟刘曜打,跟鲜卑打,跟内部的‘叛乱分子’石氏打。简直就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而我朝呢,有谁能跟石虎相提并论呢?谁又算得上石虎的真正对手呢?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也是买不到后悔药的。” 虽然朝政主要是王导丞相主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成帝让大家畅所欲言,然后可以择善而从。最后绝大多数大臣跟蔡谟、郗鉴主张一致,认为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所以成帝再三权衡,终于没有同意庾亮收复中原的作战计划。 而邺城的石虎可不管你东晋实行不实行收复中原的大计划。他派出的夔安、石闵等将领就等于是他石虎射出的箭,他们已经毫不犹豫地向着长江沿线预定的攻击目标前进了。 八十、邾城失守 东晋战败 既然晋朝廷不批准对外作战,那也不能闲着,干啥呢?不妨来点窝里斗呗。 与北方后赵宫廷的矛盾表面化相比,南方的东晋国内的政治斗争就微妙多了。北方的宫廷争斗是赤裸裸的大刀阔斧的血腥惨杀,南方的宫廷斗争却是在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勾心斗角,波澜不惊。 陶侃逝世后,庾亮接替了他的征西将军,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都督七州诸军事的权位之后。就又大权在握了,加上自己是帝舅身份,少不了对朝政充当“参谋”和“指手画脚”。 当时朝政主要以王导辅政为主,成帝年幼,局势艰难,只维持着大体的局面,顾不上细节。王导性情宽容仁厚,所委任的许多将领,如赵胤、贾宁等诸将,都不守法;又重用匡术那样曾经跟随苏峻造反的人和丹阳尹桓景那样的谗佞之徒;疏远坦率正直的侍中孔坦,调任他让他担任廷尉,导致其抑郁而终。 尤其是到了晚年,王导更是不理政务,处理各种事物主要就是签字画押。他便以糊涂自居。一些人依靠投机取巧,利用他宠爱雷氏小妾这个有利条件,让这个外号“雷尚书”(社会上送的雅号)的人频吹“枕头风”,达到他们升官发财的目的。群臣上下为此感觉担忧不满。 东晋自咸和五年(330)度田税米以来,连年遭受水旱蝗灾,农业收成受损严重。咸康二年(336)二月,计算盘点军用稻米,发现亏空多达五十余万石。主管尚书谢褒以下大小官员都被“问责”免职。 但是王导总是振振有词。他说:“肯定会有人说我处理朝政糊涂,但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以后的人也肯定会深深怀念这种糊涂的。” 陶侃曾打算起兵罢免王导,但郗鉴不同意,这才作罢。到后来,庾亮又想废掉王导,于是写信给郗鉴,陈述王导的过错,并征求郗鉴的意见。 庾亮给郗鉴写信说:“皇上从八九岁直至长大成人,在宫中则由宫女守护,外出则只有武官、小人们侍从。秦始皇想使百姓愚昧,天下人尚且知道不对,更何况有人想使君主愚昧呢!既然君主正值青春年华,执政大臣则应当还政于贤明的主上。王导不恭敬地归还政权,却开始自居太师太傅的尊位,任用许多没有才能的士人。您和我都身负先帝托付辅政的重任,这样的大奸之人不清除,又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帝呢!” 因而想跟郗鉴联合一起发兵废黜王导。 跟前些年拒绝陶侃一样,郗鉴照旧拒绝了庾亮。他坚决反对再出现王敦、苏峻那样“清君侧”的内战状态。 南蛮校尉陶称是陶侃的儿子,近年来在庾亮的领导下工作,大概受不了庾亮的“冷落”,便写信把庾亮的一些内情告知王导,挑拨说“庾亮有举兵攻打都城的打算”,要王导暗中多加提防。匡术、桓景等人也劝王导秘密地加以防备。 王导却豪放地说:“我和庾亮休戚与共,为国尽忠,肝胆相照。像这种庸俗、不靠谱的道听途说、流言蜚语,不应当从智慧之人的口中传播。即便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庾亮带兵打到了这里来,我无非是头带方巾,身穿布衣,归隐还乡吧,那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王导又给陶称写信,认为:“庾公是皇上的大舅,你应当好好侍奉他。” 由此可见王导丞相的胸襟是多么宽广! 那些流言蜚语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了“市场”。 征西参军孙盛悄悄地劝谏庾亮说:“王公经常有辞绝政事、回归自然的想法,常说要追求逍遥自在、超然物外的生活,更有一种优游于尘世之外的愿望,怎么会干俗人那些抱着权力不松手的事情呢?这一定是奸佞邪恶之徒想离间内廷与百官的关系编造的谣言。” 庾亮想想也有道理,也只得罢了。 庾亮自然恼恨王导一直“执掌”朝政,王导也在一直憎恶庾亮“遥控”宫廷。 这些年虽然庾亮驻守于外镇,却遥遥控制朝廷大权,权势显赫,又拥有强大的军队,趋炎附势的人大多归附于他的门下。 王导心中不平,每当遇到西风扬起尘埃,便举起扇子遮护着自己,缓缓地说:“西风劲吹,尘土飞扬,这都是从庾亮那边吹过来的。你看这讨厌的尘土,把人都弄脏了!” 但是没过多久,病重的王导就去世归入尘土之中了。 公元339年(咸康五年),王导病逝,终年六十四岁。成帝在朝中为他举哀三日,派遣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丧礼,比照汉代的霍光及安平献王司马孚举行,甚至部分参用了天子之礼。 下葬时,给九游辒辌(读音wenliang意思同“温凉”)车、黄屋左纛(读音dao)、前后羽葆鼓吹、武贲(读音ben)班剑百人,东晋中兴名臣没有可以同他相比的,可以说是极尽哀荣。 此后不久,后赵石虎派出的夔安大军开始了对东晋边境的攻击。 石虎以夔安为中坚将军大都督,率石鉴(石虎之子)、石闵、李农、张貉、李菟等五将军领兵五万人攻击荆州、扬州,另派二万骑兵由张貉率领攻打邾城。 从总体兵力部署上来说,两军对垒于长江沿线,后赵兵力共七万,而东晋庾亮大军拥有二十四万人。后赵并不占优势。 此战的“重头戏”放在邾城的攻防争夺战上。庾亮平空派精兵万人占领这座城市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 战国末期,楚宣王灭掉邾国,将其并入楚国,将这座城市命名为邾城。西晋惠帝建西阳国,辖邾城。庾亮为了北伐大业,将豫州治所设于邾城,将豫州刺史和西阳太守都放在这里,驻扎重兵。 邾城城高体大,古来即为兵家必争之地。如,陆逊辅佐太子孙登留守东吴陪都武昌时就驻有大军。 显然后赵有非常明确的军事分工:张貉负责带兵攻城,“总指挥”夔安除了总协调之外,还负责负责外围作战,消灭一切“来援之敌”。 张貉带兵攻城非常勇猛,而毛宝、樊峻也不敢稍有懈怠。双方都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由于此城孤孤单单被长江从东晋“切割”出来,所以后赵开始采用围而不打,就让你城内人心惶惶了。过了一两个月,再猛攻你邾城,即便像毛宝这样的英勇无敌也难以抵抗如狼似虎的后赵勇士。所以,毛宝和樊峻感觉形势危急,便不断派出“敢死队”冲出重重包围去向长江南边的武昌庾亮求救。 庾亮认为邾城的最大优点就是城池坚固,料想以毛宝那样的猛将率领重兵防守,守几个月应该没问题。于是他也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但是毛宝派人求救求援,他也不是置之不理,每次求救庾亮就派几千人运输粮食和物资前来支援。 庾亮这样做,没想到非常合后赵“总指挥”夔安的“胃口”:杯水车薪啊,你庾亮派这么点儿兵力,带这么点儿粮食,统统地被夔安大军“消化吸收”了。 正是靠着采取“围点打援”的战略,夔安不断消灭晋军的有生力量。开始庾亮拥有二十四万晋军,军力远高于后赵,但手下毛宝在夔安的紧紧围逼下,不断求救于庾亮,而庾亮自以为邾城易守难攻,虽然数次派兵驰援,但每次都不足一万,结果出援之兵不断被夔安消灭、“蚕食”掉了,致使庾亮防御兵力越来越少,日渐空虚,形成此消彼长之势。 后赵军队对邾城围城两个月,攻城一个月。东晋将士顽强抵抗,最后因寡不敌众,使得后赵张貉率军终于攻进了邾城,杀死晋军六千余人。 毛宝、樊峻被迫弃城突围逃走,不料在长江边被夔安率轻骑追上。面对江水滔滔,毛宝、樊峻等将士六千多人被逼无奈,只好“扑通”“扑通”纷纷跳入江中。投江而死者六千多人,毛宝也溺水而忘。 这六千多人的东晋将士中,唯一一位交了好运的是西阳太守樊峻。 樊峻身穿坚甲手持战刀,随着其他将士一起,跳入水中,但他却感觉好像落在一块石头上一样。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他养过的那只白龟。 说起这只白龟,那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樊峻作为一名偏将跟随毛宝将军驻扎在武昌。闲来无事,樊峻逛市场的时候,发现集市上有人在卖一只白龟,当时大约五六寸长。樊峻感觉好玩,就买了下来,自己养了好几年。后来被毛宝将军发现了,就劝樊峻把白龟放生。樊峻很尊重毛宝,就乖乖地,把这只白龟放归江中。 现在这只龟大约有五六尺长,在水中一直把他送到东岸。 樊峻上岸后,这只白龟回头看了他两次,才恋恋不舍地游走了。 樊峻于是得以生还。 他到了岸上,对着水中白龟哭个没完:“你为什么救我不救毛将军呢?其实是毛将军救得你啊,你个傻乌龟!呜呜……” 张貉攻下邾城,很为攻城的艰难恼火,一气之下,命令手下将邾城付之一炬。焚毁了邾城这座已建设600年的古城。 事后,桓宣回想起陶侃驻守在武昌时,不少人主张在江北的邾城驻兵镇守。陶侃每次都不回答,而众人一直说此事。后来有一次陶侃在率领将士过江围猎时对大家揭出“谜底”。他分析说:“你们想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敌寇。即便派兵驻守,也无益江南。这是一座孤城,当然易攻难守,所以我才放弃不设防。长江才是御寇的天险。”桓宣及众将这才恍然大悟。 事实证明:庾亮派精兵万人驻守邾城,后赵派兵来攻。确实因邾城孤立无援,终于兵败城陷,损失惨重。现在桓宣就更知道陶侃有先见之明了。 这一事例也说明,陶侃将军军事战略经验老到,而庾亮的军事经验、战略眼光与陶侃比,确实差远了,不服不行啊。 与此同时,后赵大军获得了一连串的战争胜利:石闵在沔南打败晋兵,杀死将军蔡怀;夔安、李农攻陷沔南;朱保在白石打败晋兵,杀死郑豹等五位将军;夔安进据胡亭,侵犯江夏,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郑进都投降赵军。 随后,夔安再次率军进攻包围石城。当时东晋的竟陵太守李阳率兵与夔安交战,夔安一举破之,斩首五千余级,声威大振,东晋朝廷一时惶恐。 这时候,后赵大军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东晋庾亮大军前不久攻打成汉时俘获的成汉荆州刺史李闳(读音hong)逃脱了东晋的看守羁押,慌里慌张,莫名其妙地逃到了后赵大军的防区。被夔安作为“战利品”带了回来。 在消灭了东晋的有生力量之后,夔安指挥退兵,回师途中还顺带抢掠了后汉国的东部,挟持七千余户迁于后赵的幽州、冀州,补充了后赵北部人丁之不足。 当时后赵为巩固新占领区域,急需建一座新城来替代邾城的作用。这就是麻秋筑城的历史背景,所筑的城即麻城。筑城时间在公元340年左右。 毛宝死后,朝廷下诏书说:“毛宝率军打了败仗,本应受到贬职处分。然而在平定‘苏峻之乱’时,他忠于朝廷,勇猛作战,功勋卓著。所以在他死后不加追赠,但是人们可以祭祀。” 后来朝臣们对此有意见。大家向朝廷上书说:“毛宝有大功,再加上因为保家卫国而壮烈牺牲,不应当给他除去爵号。”一直到升平三年(359年),朝廷才下诏恢复他原来的封地。 得知邾城失守、部下作战失利及毛宝等将士英勇赴死的消息,庾亮急忙上表谢罪,他要求将自己职务自贬三等。 面对着失败的局面,面对着毛宝等死亡的将士,庾亮哭得很悲痛。他涕泪横流、伤心欲绝。他哭他失去的猛将和勇士,他哭他大军的惨败,他哭他的失策失误给国家造成的巨大损失。他更感觉到北伐的无望,收复中原计划的全面破产。他精神几近崩溃,加上过于悲痛,导致过去的疾病发作。 公元340年(咸康六年)正月初一(2月18日),庾亮去世,享年五十二岁。朝廷追赠他为太尉,谥号文康。 庾亮即将下葬时,被王导和庾亮一致举荐的治国能臣、吏部尚书何充想起庾亮生前的勃勃英姿,流着眼泪感叹说:“把玉树埋入土中,让人情何以堪啊!” 八一、攻燕不成 战晋又空 石虎后赵在对东晋作战中获得大胜,石虎极为兴奋。于是打算乘胜作战,“从胜利走向胜利”。 石虎朝会时,对大臣说道:“那就攻打燕王慕容皝吧,那小子顶不是东西了。在我赵国北部不断惹是生非。去年攻打咱的属国高句丽,袭击我们占领的辽西,据说是他们的什么狗屁军师慕容评、广威将军慕容军、折冲将军慕舆根、荡寇将军慕舆泥领兵抢掠了辽西的物资还掠夺了好几千百姓走了。咱的镇远将军石成、积弩将军呼延晃、建威将军张支追杀他们,结果呼延晃和张支都死在燕将刀下,所以咱们应该教训教训他们。还是由丞相夔安接着辛苦一趟吧。” 他本想等着下边夔安应诺呢?结果半天没人应声。 他大叫一声:“夔安,夔安呢?他怎么没来上朝呢?” 中书监王波出班奏道:“丞相夔安近日身染重病,卧床不起。” 石虎“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老将出征南方,怕是累坏了吧?一会儿本王要去探望一下他的病情。” 石虎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一边“听政”的大和尚佛图澄一眼,故意不征求他的意见。他见佛图澄一直微闭双目,手捻佛珠,他还以为佛图澄大师睡着了呢。 因为上次石虎一意孤行,不听从佛图澄在他临出征前的叮嘱,也听不进太史令赵揽的劝谏,导致了攻打棘城的惨败。他想:“如果征求大和尚的意见,肯定还是不让攻打。” 不料他偷偷地瞄这一眼,正好跟佛图澄大师的目光相对,佛图澄抓住这个机会开腔了:“陛下,老衲认为刚刚取得了南方征战的胜利,见好就收,与民生息吧。频繁远征,兴师动众,消耗国力,双方都要劳民伤财,生灵涂炭,还是尽量减少干戈吧。” 所以还是大和尚识大体,该劝谏的一定要劝谏,但是不提以往,这样做也给石虎留足了面子。 石虎答道:“大和尚说的,本王记住了。” 过了两天,后赵丞相夔安去世。后赵为此罢朝三日,石虎亲往祭奠。石虎抚着棺木想哭,却没哭出来——他的眼泪似乎早就在幼年时代的痛苦乞讨生活中流干了。他极为沉痛地说:“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在本朝与本王的关系,犹如先王与右侯张宾啊。既然你累了,就休息吧,本王舍不得你离开啊……” 另一个哭得变成泪人的老家伙是左光禄勋逯明。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抚摸着棺木说道:“老弟来看你了。咱们的‘十八骑’走了十六个了……怎么桃豹、支雄你们三个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相差几天就全走了啊?今天你一走,剩下老朽跟那个‘黑铁锅’(郭黑略)老僧俺俩了。我连个叙旧的都没了啊!桃豹你他娘的‘逃跑’了,支雄你个‘熊’玩意儿也走了,夔安老哥你‘安’息,你走好,老弟很快就去找你们作伴去了……” 送走夔安,石虎便下了“全国动员令”: 从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民众家中征兵,家里五个男丁的选取三个,四个的选取两个,连同邺城旧有军队,足足五十万人,准备舟船一万艘,由黄河通往大海,运送谷物一千一百万斛到乐安城。把辽西、北平、渔阳的一万多户民众迁徙到兖州、豫州、雍州、洛州。从幽州以东到白狼,大举屯田。把百姓的马匹全部收缴上来,敢于私自藏匿马匹不交出的人处以腰斩之刑。 这样一来,共得马匹四万多匹。 然后在宛阳举行盛大阅兵式,准备进攻前燕国。 但是,正在石虎将要出发的时候,突然探马来报:“燕王慕容皝派大军突袭了咱们北方,已经大获全胜,并且收兵回国了……” 这条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彻底把石虎打懵了。他思虑再三,最后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做出了决定:“停止进攻燕国……” 是什么原因导致石虎又放弃了他如此坚定的攻打燕国的战略决定呢? 这是因为前燕王慕容皝获得了一个“大才”慕容翰,而且采用慕容翰提出的主动进攻的策略,赢得了这场战争。 怎么慕容翰又跟慕容皝和好了呢? 原因是,慕容皝跟他的叔伯哥哥慕容翰本来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在当初慕容皝上台时,非常嫉妒慕容翰的才能。慕容翰发现了这一点,便赶紧溜走,逃到了段氏鲜卑的部落里。 段氏鲜卑后来被后赵和慕容皝灭亡之后,慕容翰逃到了宇文逸豆归的部落。 没想到,宇文逸豆归是个小肚鸡肠,也非常嫉妒慕容翰的才能和名望。他开始对慕容翰的到来表示很高兴,说:“你来投奔我,我很高兴,过一段日子,我一定加封你,让你当我的主要助手——有你的帮助,我宇文逸豆归不想称王称霸都难了,哈哈哈……” 慕容翰看出宇文逸豆归这是虚情假意,便赶紧说:“承蒙大王收留,让我一家老小有口饭吃有个容身之所就行了,我这几年身子骨感觉很虚弱,跟随段辽的时候,我的癫狂病就时常发作,感觉以后很可能将会越来越严重啊。” 宇文逸豆归听了这个消息,才将心放下。过了好久也没有再提重用慕容翰的事儿。 慕容翰的癫狂病看起来越来越严重了。他终日酒醉,满嘴胡言乱语。有时躺着就大、小便,有时又披头散发,大声歌唱,有时还沿街跪拜着要饭吃。致使宇文部落上上下下都看不起他。时间一长,宇文逸豆归也就对他不再防备。 慕容翰因此可以来往自由。借着疯疯癫癫、四处游荡的机会,他把宇文部落的山川形势,都默记于心。 前燕王慕容皝也是个有心人。他在几次战争中,也隐隐感觉到慕容翰虽然身在别国,却时不时地在暗中帮助他。又因为慕容翰当时逃走并不是因为叛乱,而是因为心有猜忌才出逃的。于是派商人王车到宇文部落经商,借此观察慕容翰,看看他有没有归国的心意。 慕容翰见到老熟人王车,也不说话,只是捶击胸部点点头而已。 王车回燕国后向慕容皝汇报了见到慕容翰的情况。 慕容皝高兴地一拍案几说道:“好啊,这是慕容翰想回来了。你马上去他那里,悄悄给他准备好弓箭,把他顺利接回来!” 慕容翰的臂力惊人。他拉弓的力量达三石多,使用的弓箭箭身比普通弓箭都大。慕容皝于是为他制造了可手的弓箭,让王车埋在慕容翰回国必经的道路旁边。 王车找了个机会悄悄告诉了慕容翰。 过了两天,慕容翰偷出宇文逸豆归的名马,携同两个儿子到路边取出弓箭,上了马就向燕国逃去。宇文逸豆归听说了,派出骁勇骑兵一百多人追赶,慕容翰他们没走多远就被骑兵追上。 慕容翰回转马头,对他们说道:“我长久客居他国,现在想归回故里,既然我已经上马,就再没有回去的道理。我过去每天假装痴呆欺骗你们,其实我以往的武艺并未丢失,你们不要逼迫我,否则那就是你们自己找死。” 追来的骑兵根本不相信慕容翰的话,径直冲慕容翰奔驰而来。 慕容翰说:“我既然曾经居住在你们国家,就对你们怀有依恋之情,所以不想杀死你们。这样吧,你们离开我一百步把刀树立起来,让我用箭射击,如果一发便射中,你们便可以返回;如果射不中,你们便可以前来抓我。” 追来的骑兵解下佩刀插在地上,慕容翰射出一枝箭,正中刀环,追来的骑兵一看慕容翰射箭技术如此高超,马上四散逃走。 慕容翰一家顺利到达燕都城棘城。 燕王慕容皝听说慕容翰归来,大为喜悦,对他的礼遇很优厚。 慕容翰归来不久,就向燕王慕容皝献计说:“石虎上次棘城失败后,听说他一直想报复,在幽州一带囤积了大量粮食物资,不如我们先入为主,变被动为主动,把他的各种备战物资毁掉,看他拿什么来跟我们拼。” 燕王慕容皝闻听此言,大笑了好半天,然后一拍大腿说道:“老哥跟我又想到一块去了!我派人偷偷访查过,石虎自认为乐安郡各城防守严密,但是在城的周边关卡却十分松懈,如果咱们出其不意从小路出击,冀州北部土地可以全部攻占。” 于是慕容皝派慕容翰和慕容恪分成两路大军,抄小路出其不意地向后赵发起袭击。 就这样,燕**队所向无敌,后赵军戍守的将领有的匆忙投降,奋起抵抗的全部被擒获,前燕军一直进抵蓟城之下。 后赵幽州刺史石光虽然拥有数万兵众,却关闭城门不敢出战。前燕军进而攻破武遂津,进入高阳,所到之处把后赵军积蓄的军用物资焚毁一空,劫掠民众三万多家离去。 所以后赵石虎丧失了跟燕王大战的物质前提。所以不得不暂时放弃攻燕的打算。但他还是把胆小懦弱的幽州刺史石光就地免职,派儿子、燕公石斌担任幽州刺史替代他。 攻打北方成了泡影,那就谋划攻打南方晋国吧,最近成汉国的国主李寿跟后赵石虎来往比较“密切”,所以石虎为有这样的“帮手”感觉很兴奋,他写信给李寿,想和他联军攻打东晋朝,约定平分江南之地。 李寿一听大为高兴,派散骑常侍王嘏(读音gu)、中常侍王广出使赵国。 龚壮虽然作为一个隐士,但因帮助李寿取得帝位,很受李寿尊重。龚壮劝李寿应该向晋朝称臣,千万不能跟石虎联合攻晋。 李寿不听龚壮的劝谏,而大造舰船,整修兵器,积蓄军粮。秋季,九月,任命尚书令马当为六军都督,征集士卒七万多人为水军,在成都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将士口号之声直冲云霄。李寿登上城楼检阅,不觉也受到感染,突然间壮志凌云,很想立刻就金戈铁马,一举吞并江南。 解思明劝谏说:“我们成汉国家小,军力弱,东吴、会稽相距遥远,地势险恶,想战胜晋国谈何容易?” 李寿于是命令群臣们广泛讨论其中的利害。 朝廷的“编外成员”龚壮虽然是平民,但是此时却挺身而出,又向李寿劝谏。他说:“陛下与胡虏结盟,又怎么比得上与晋王室结盟?胡虏是豺狼之辈,灭晋之后,我们非得北面称臣侍奉他;如果和他们争夺天下,那么两者强弱十分不相称,咱们势必处于危亡的境地。春秋时虞国、虢国的往事,就是以往的教训,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这件事。” 群臣们都认为龚壮的话有理,李寿于是停止攻伐江南的举动,将士们都山呼万岁。 既然成汉李寿放弃了跟后赵联合出兵的想法,但是他却又向后赵提出了一个要求。 因为他们得知了他们的荆州刺史李闳从晋朝逃到了后赵,成汉国主李寿便给石虎写信,请求放李闳回归成汉。但李寿在信中称呼石虎为“赵王石君”,这让石虎很不高兴。 八二、外交争锋 频起风波 石虎看到成汉主李寿请求归还荆州刺史李闳的信件上称呼他为“赵王石君”,心里极为不高兴。石虎心想:“赵王就是赵王,‘君’就是‘君’,这样的称呼还像个国书;你弄个‘石君’就不伦不类了。‘石君’的意思,就像是街坊邻居、师兄师弟马马虎虎的一个称呼,你个小小成汉之主有资格这样称呼我大赵王‘石君’吗?你还不够格,觉着你称帝了就了不起了吗?你也太嚣张了吧?” 石虎又接下去想到:“这两年李寿跟自己总体关系还算不错,尽管联合攻打江南晋朝廷的计划没能实施,但是也不至于因为这样的称呼翻脸吧?” 石虎思忖再三,拿不定主意。便让群臣传阅李寿的书信,让群臣拿个主意。 中谒者令申扁是个四面见光、能言善辩的“机会分子”,他说:“陛下,就凭李寿这小子说话这么没礼貌,咱们就可以不归还给他这个荆州刺史李闳。也真难为这个李闳刺史大人了,庾亮看管那么严他都能跑出来。反正他挺能跑的。既然他这么能跑,那么李寿如果问起来,咱就说李闳又跑了。至于跑到哪里了,李闳临走可没向我们赵国请示汇报。” 石虎笑了笑,摇了摇头,感觉这个主意不咋地。 司徒申钟说道:“既然他们成汉出言不逊,咱们也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反正咱们大赵国不能落下风。他们称陛下‘赵王石君’,咱们就称呼他为‘成王李君’,即便他称帝了,咱们也不承认,就称呼他‘成王’,你爱咋地就咋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也算对得起他了。” 石虎想了想,点了点头,随即有感觉似乎也不太好,便没有开口。 中书监王波说:“陛下,刚才二位大臣所说的主意,在下以为不可。以臣下来看,咱们大赵国哪能跟成汉那样的边鄙小国一般见识呢?咱们大国就该体现出大国的风范,体现出咱们大国的风度。往来书信这样的称谓小事儿一桩,无关宏旨,只要在军国大事上,不跟咱们作对,咱们大可不必跟他们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石虎听了,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本作品作者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其他网站应注意不得有侵权行为)(有对本作感兴趣的书友可与作者qq:285314890联系) 此时,侍中崔约说道:“启奏陛下:挹娄国使者向我朝进贡来了,他们还带来了他们特制的楛(读音hu)矢石砮(读音nu)。” 这个挹娄国,是满族的祖先,当年生活在东北松花江、长白山一带。在周至西汉时称肃慎,汉魏时期称挹娄,南北朝时称勿吉,隋唐时期称靺鞨。宋元明时期称女真,明清至今称满族。据《后汉书》载:“挹娄国,众虽少,而多勇力,又善射,发能入人目。弓长四尺,刀如弩。矢用楛,长一尺八寸,青石镞。”据《魏书》载:“勿吉,其人劲悍,善射,弓长三尺,箭长尺二寸,以石为镞。” 石虎一听远方有国家向大赵国进供来了,高兴地说:“什么物件?把这个稀罕玩意儿弄上来,让大家开开眼。”(本作品在可恨的盗版网站里边的盗版,面目全非,字词句和标点符号错误百出。请大家支持正版,到3g书城看首发,免受误导) 王波向石虎讲解说:“听起来这个名字特别别扭,其实,介绍起来,很简单。楛(hu)矢,就是用长白山区的楛木(或者桦木)制作的箭杆;石砮,就是用松花江畔坚硬的青石磨制的箭头罢了。”(本文作者哎呀可笑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请盗版网站不要侵权) 随着宫殿内外一层层地传递一个声音:“挹娄国使者进殿见驾了。” 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犹如原始人一样的黑小子,斜挎着一张特制弓弩走进殿来。走到石虎近前,也没有行叩见天王大礼,只是说了一声:“挹娄国使者晋见赵国天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了,站在当地跟木头桩子一样,傻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石虎让身边的随身侍卫(赵国宫殿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太监,因为石虎吸收历史教训,认为太监不可靠)、殿中督贾坚拿了过来。 石虎拿在手里看了看,感觉确实非同一般,箭杆纹理如木,但坚过铁石,石箭头亮如玛瑙,晶莹剔透。整个弓弩个头大,重量也大。但是整个制作特别精致神奇。 便对神箭手贾坚说:“你是咱大赵国第一神射手,这弓比你平常使用的弓箭怎么样?” 回答说:“陛下,这种弓箭显然比臣下平时所用的弓箭精致多了,但是所要求的臂力更大。所以臣下使用起来并不顺手。”(本文作者哎呀可笑在3g书城签约并上架,请盗版网站不要侵权) 石虎说道:“弓箭不错,怎么起个这样难记的破名字呢?” 王波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什么破名字,这个名字也是有历史来历的。” 石虎说道:“哦,那你就说说吧,有啥历史故事和来历呢?” 中书监王波说道:“说起来,这个弓箭的名字跟孔圣人有关啊。春秋战国时期,一群大雁飞到陈国宫廷的上空,一只受了伤的大雁掉在宫廷院落里,伤口还挂着一尺多长的楛矢。当时陈湣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处询问。正好鲁国司寇孔丘周游列国,来到陈国,陈湣公知道孔丘博览群书,精通历史掌故,便派人去请教他。 “孔丘说:‘这群大雁从很远的地方飞来,雁身上的楛矢是肃慎人造的。过去周武王灭殷,国势强大。致使九夷百蛮,四方属国都来朝贡。北方的肃慎贡了楛矢石砮,石镞长约一尺八寸。周武王把肃慎献来的楛矢石砮,赐给分封到陈国的女婿胡公,以表彰长女的美德。在周武王时,同族亲属分给珠宝,异姓诸侯分给远方来贡的珍品,以示周王室的恩惠。所以陈国一定受赐过楛矢石砮,你们可以到仓库里去找。’果然不出孔子所料,在金柜里找到了肃慎的楛矢石砮。”(本文作者哎呀可笑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请盗版网站停止侵权) 石虎高兴地说:“圣人就是圣人啊。既然这个东西是圣人起的名字,就更说明它是很贵重的礼品了。”(本文作者哎呀可笑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请盗版网站不要侵权) 王波说道:“陛下,咱们何不把这个贵重的礼品转赠给成汉国主李寿呢?也让他知道咱们大赵国臣服四方,万国来朝的威力。” 石虎说道:“这个也是可以的。那么他们的荆州刺史李闳呢?还像申扁说的那样敷衍他们一下,说李闳又逃走了,无影无踪?” 王波说:“这两年咱们赵国与成汉的关系总体来说还不错,咱们何不送个整人情呢?归还李闳可以,但是,要让他用性命发誓:‘回到蜀地之后,永远不忘赵国恩德,带领宗族感念赵王。’这样,咱们赵国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可平定李闳掌控的梁州和益州。即便他不遵守诺言,咱们也只不过失去了一个亡命之徒而已。对大赵国有啥害处呢?至于如何回复,臣以为不适宜用诏书,那样容易招致对方误会和报复,白来回折腾。还是用非正式的信件显得随便。陛下年长,就称呼他为‘李弟’,署名‘石兄’,更显得亲切……” 石虎沉思片刻,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于是石虎以隆重的礼节派使者把李闳欢送走了。(本文作者哎呀可笑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请盗版网站不要侵权) 刚打发走成汉使者和李闳,石虎就又收到了一些国家进贡的东西和信件。其中前凉王张骏派他的别驾马诜(读音shen)前来进贡。 马诜在殿堂上高声宣读了向大赵国的年终贺辞。贺辞中说:“……凉王富有智慧,高瞻远瞩,对民慈爱,万民拥戴。西凉军队勇猛无敌,所向披靡,无可战胜……” 石虎一听就火冒三丈,没等这个别驾马诜朗读完就怒气冲冲地吼叫道:“你还是什么别驾?别他娘地来这里‘示威’了,你要知道你是来朝贡的,不是来念挑战书的。来人,给我把这个什么什么‘别驾’‘架’到‘别’处去砍了他。”(本作品已委托律师负责各盗版网站侵权行为,请网站注意及时纠正,删除过去侵权章节) 中谒者令申扁出班奏道:“陛下不可。当前咱们赵国的敌人是江南的晋朝,今天如果杀了这个西凉的使者,势必让我们跟西凉关系恶化。那样岂不就会导致咱们赵国两面受敌了吗?杀掉一个小小使者,非常容易,可那样恐怕会对咱们赵国不利啊。别因为这一块臭肉就坏了咱一大锅汤。请陛下三思。” 石虎沉吟半晌,才说道:“嗯,有道理。罢了,饶他不死吧。” 但是接受了李闳和赵国送来的珍贵礼物“楛矢石砮”的成汉帝李寿却得意忘形。他得意洋洋地说:“哈哈,羯族派使者向朕进贡了珍贵的楛矢石砮,可喜可贺!” 这是什么话呀?连个赵国也不提,直接说是“羯族使者”,还把人家好心好意送的礼物说成是“进贡”,真是夜郎自大,狂妄至极。 这一句狂妄自大的话一下子激怒了使者,更激怒了赵国天王石虎。 八三、申钟直谏 圣僧暗示 出使成汉的使者带着一肚子气回来了,向石虎一五一十地一汇报。石虎马上就暴跳如雷。他说:“这个狗日的李寿,真他娘的扳着狗屁股亲嘴——不知道香臭。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给他把李闳送过去,又给了他楛矢石砮以及好多奇珍异宝。好东西就是他娘的喂了狗,还能看着它冲咱摇晃摇晃尾巴呢。没想到给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等着,有机会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然后他又大喝一声:“王波!” 王波急忙跪倒叩头:“罪臣王波在。” 石虎说道:“当初是你让本王送给他楛矢石砮,说什么让他们看看咱能够让四夷臣服,你说把李闳交还给他,让他感念咱大赵的恩德。像这等畜类玩意,会臣服吗?会感恩吗?本王下令:罢免王波一切职务,以平民白衣继续从事原来的中书令的日常工作。” 王波赶紧表示:“谢陛下隆恩。”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成汉帝李寿在收回了荆州刺史李闳之后,也吸收了一些新的“从政经验”。这是因为,李闳还有那些出使到赵国去的人,回来向他禀报说:“哎呀可了不得了!你看看人家赵国,都城那个富庶,那个繁荣;宫殿那个气派,那个巍峨,那个庄严;还有石虎那个天王,那个威严,那个享受,动不动就杀,动不动就打,老百姓没有敢闹事的……” 李寿一听,心里直痒痒:“啊呀,我的天啊,这样才是帝王做派啊,我也应该这样。”便下令:将乡下凡是有三个男丁及以上的家庭都搬迁到都城来,以便充实成都;召集两万多人大修宫殿;对待百姓采取严酷刑法,即便有了小过错,也是用杀头来树立朝廷威严。他的左右仆射都因为对他提了几条意见和建议,就被砍了头。这样一来,成汉国民怨沸腾,人神共愤。 石虎好不容易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这个期间因为平时隔三差五地接到儿子石韬的礼物,加上这个精神“小伙儿”时不时地过来陪着石虎聊聊天南地北的新鲜事儿;嘘寒问暖,对父王“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于是石虎就认为儿子当中只有石韬才是他最亲近的人,才是最有才能,最值得信赖的人。 这天,石虎在朝堂上发布命令:“任命秦公石韬为太尉,与太子石宣两个人按日轮流裁决批阅尚书的奏章。他们两个不需向天王禀报,就可以独自决定赏赐和刑罚。” 这道命令当即引起了朝臣的窃窃私语。 司徒申钟出班启奏道:“陛下不可!赏赐和刑罚,都是人君应该掌握的大权,不能交给别人,这是用以防微杜渐,将逆乱消灭于未然的办法。太子的职责在于侍养父母,不应当参与朝政。前车之鉴距今不远,被废为庶人的石邃不就是因为参与朝政而招致失败的吗?而且这样由二人共同掌握朝政,权力分散,政出多门,朝令夕改,很少有不发生祸患的。喜爱孩子是人之常情,但是爱他们却不知怎么爱,这正是害了他们的根由。” 石虎听了,稍微有一些犹豫之后,便说:“这是本王想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不再更改了。” 中谒者令申扁因为聪明灵透,能言善辩而大受石虎宠爱,没想到太子石宣也与他关系十分亲密。太子石宣便依靠他处理日常朝廷事务。 天王石虎一般不过问朝廷政事,而太子石宣、太尉石韬又都喜好喝酒和打猎,因此处理朝政的权力就都集中到了申扁的手上。官员的任免升降、人员的生杀都由申扁决断,导致朝廷里的大小官员都对他望风而拜。 太子除了宠信申扁之外,还有一个受宠信的人就是太子詹事孙珍。 孙珍其实是靠打“小报告”,诬陷好人取得太子宠信的。 有一次孙珍患了眼病,上朝时便向侍中崔约寻求治病的药方。崔约见他眼窝很深,典型的羯族相貌,便开玩笑说:“你不用四处寻找药方了,我给你说一个偏方应该很有疗效。” 孙珍急切地问:“哦,那你快说,有啥好方子呢?” 侍中崔约很认真地说:“向你眼中尿尿便可痊愈。” 孙珍一听感觉很稀奇,也很纳闷,便问道:“眼里怎能撒尿呢?” 崔约强忍住笑,继续忽悠他说:“你眼窝深陷,非常适合往里边尿尿啊!” 孙珍一听才知道这是个玩笑。 但是玩笑不可伤人。崔约这玩笑确实有些过了,不该拿人家相貌取笑寻开心。 孙珍果然为此怀恨崔约——要知道孙珍是个城府较深,报复心极重的人。他才不会受别人忽悠,受别人欺负讥笑呢:“伤了自尊了呀!” 孙珍要报复,他有高招啊! 他的高招就是“借刀杀人”——他将此事告诉了太子石宣。 石宣的面貌本来在兄弟几个当中就最具有胡人的特征,眼窝深陷,再加上孙珍的添油加醋,让太子石宣一听就勃然大怒:“好啊你个崔约,竟敢含沙射影辱骂太子?!” 于是太子一道令下:“诛杀崔约父子。”崔约连带爱子就都人头落地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啊! 那些公卿大人都知道崔约跟孙珍开玩笑这个事儿,看到崔约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从此孙珍扬眉吐气,趾高气扬,非常牛叉。朝廷百官人人畏惧孙珍,见了他都没人敢直视他了。 但是这两个人也没有牛叉太久。 冀州下属的八个郡发生了严重蝗灾,后赵的司隶官员赵根源请求将州郡长官治罪。 后赵王石虎说:“出现这样的天灾,这是朕朝政有过失所致,你却想归罪于地方长官,你还叫什么赵根源呢,你这是‘找’的什么‘根源’?你难道认为朕一塌糊涂吗?遇到灾难了作为司隶官员不向人君陈述正直的言论,以便辅助朕纠正过失,却想随意陷害无辜之人。所以朕决定革除你的爵位职务,以庶民的身份从事司隶的职责,以观后效。” 赵王石虎得知一些王公大臣们狂放恣肆,不守法令,为所欲为。于是提升殿中御史李巨为御史中丞,对他特别加以宠爱和信任。 这个新上任的御史中丞还真不含糊,他根据群众举报和反映,在掌握他们贪赃枉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一举拿下了朝中人人侧目,群众敢怒不敢言的两个**分子孙珍和申扁。受到了百姓和百官的交口称赞。 于是朝廷内外为此肃然。石虎说:“我听说良臣如同猛虎,它悠然自在地行走于旷野,那些豺狼却因此要大老远地悄悄溜走了,的确如此啊!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是,石虎并没有能“高枕无忧”多久。 这天朝会时,多少天一直保持沉默的佛图澄大师突然开腔了。他说:“陛下,天神昨夜对我说:‘赶紧把马收回来(疾收马还),到秋天肚脐会肿胀发烂(至秋齐当痈烂)。” 石虎一听,大师这话又是云山雾罩的,很不明白,就问了一句:“全国的马都收回吗?还是只收回放牧着的马?到秋天一齐肿胀还是肚脐肿胀溃烂?大和尚能再说明白点儿吗?” 佛图澄大师说道:“咳,大致就是这样,把马收回,以防秋天齐肿胀痈烂啊!” 石虎不明白这话里所含的意思,又不愿显得自己太无知,所以也就不再多问,便下令各州郡都要把马匹收缴上来。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御史中丞李巨向石虎反映说:“大司马、燕公石斌有多项不法行为,在幽州简直是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草菅人命,甚至有造反的某种迹象。” 恰好驻扎在幽州的征北将军张贺度也向石虎来告状。说:“燕公石斌担任幽州刺史,经常在督察北边各郡的时候,借机到处打猎,还佩挂着城门的钥匙出入。他自认为天高皇帝远,在那里聚集群凶,肆虐无度,一时间闹得幽州城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我多次规劝他,他不但不听,反而怒气冲冲,三番四次的羞辱我。” 石虎听说后,便让主书礼仪官手持符节跟张贺度回到幽州。礼仪官作为天王石虎委派的钦差,日夜监督着石斌的一举一动。石斌哪里受得了钦差的这种严格管束啊?他一气之下竟然杀死了礼仪官。之后又想杀张贺度,张贺度急忙调集护卫人员打马飞奔来到都城禀报给了石虎。 石虎一看,又惊又怒:“这不是又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东西吗?来人,通知在前线打仗的李农和张举把石斌给我捉回来!” 原来,石虎任命抚军将军李农为使持节,监辽西、北平诸军事,征东将军,营州牧,镇守令支。最近这个阶段李农正在率领士众三万人,会同征北大将军张举进攻燕国的凡城。 前燕王慕容皝急忙任用卢城太守悦绾为御难将军,紧急调拨现有的士兵一千人,让他守卫凡城。 等到后赵军队到达凡城,悦绾手下的将吏们都十分恐慌,想弃城而逃。悦绾鼓动大家说:“我们受命抵御敌寇,应将生死置之度外,况且据城坚守,一人可以抵挡百人,没什么可怕的。以后有胆敢妄言惑众、逃跑投降的人一律斩首!” 城里的军心民心这才安定下来。悦绾身先士卒,亲身承受流矢飞石。李农、张举等人进攻十多天,也不能取胜,于是只好退军。 李农和张举按照石虎的六百里加急圣旨:将多次遭到燕国攻袭的辽西民众全部迁徙到冀州以南。 然后他们又奉旨率兵到幽州,抓捕了燕公石斌,将他带回赵都邺城。 给读者的话: 各位书友,如果感兴趣就大量订阅呗。不满意的话也可以提出意见和建议。谢谢你的大力支持! 八四、千里救火 暴打逆子 石虎向李农、张举发出了抓捕燕公石斌的命令,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为幽州的事情忐忑不安。 这天朝会之后,石虎特意把佛图澄大师邀请到后宫,以畅谈释怀。 石虎让宫女取来甘澧(甜酒),与佛图澄边饮酒边聊天。 佛图澄当然不喝酒,石虎让宫女为佛图澄泡茶,也被佛图澄谢绝了。 石虎开门见山,说道:“圣僧,我还是对幽州那边的事情担心……” 没等石虎把话说完,佛图澄当即表示:“陛下不必担忧了,幽州那边的事情,已经基本顺利解决了。” 石虎虽然对佛图澄大师的神通知道一些,听了这话之后,还是吃了一惊:“哦?已经没事了?平安无事?” 佛图澄大师点点头。他说:“李农和张举也确实费了一些力气——他们和石斌都是领兵作过战的将领,自然都有一些战场经验。石斌正在打猎,见李农和张举率军包抄过来,知道大事不妙,就带着随从逃跑,但还是被李农他们追上了,已经押解着向邺城这边来了。” 石虎“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算是“放心”了。 石虎想:“既然心事已经解决,那就聊点别的吧。”便随便问了一句:“圣僧,你说说吧,到底什么是佛法呢?” 佛图澄大师一想,这个“课题”可是够大的,给石虎讲那么深奥和太多的大道理,都没什么实际意义。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什么是佛法呢?佛法就是不杀。” 多么精当的论述!多么贴切的回答!深入浅出,言简意赅,入木三分,一语中的。 答案因人而异,因地制宜。这么回答对石虎这种杀人恶魔是最恰如其分了。 所以这个答案是专门给石虎准备的。 天王石虎好似有所触动,他又“哦”了一声。又似乎有些许疑问。他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个缠绕在心中多日的谜团:“可是我身为天下之主,非刑杀不足以肃清海内。我既已违背佛法不断杀生,虽然我还在信奉佛法,又怎能得到福报呢?” 石虎态度很是认真,显示出十二万分的虔诚。 佛图澄说道:“帝王奉佛法,主要看其内心。做到外恭内敬,不为暴虐,不残害无辜,而且帮助佛法大肆弘扬,便是已经尽力了。至于那些凶顽无赖,非教化可以改变,对这些人就不能不加罪用刑。但千万不能任性乱来,若残暴无度,滥施刑罚,既使再倾心尽力事佛,也免不掉现世的灾祸与来生的恶报。愿陛下节制**,兴起慈念,惠及一切众生,这样佛法才能永兴,国运才能昌盛,福德才能久远。” 石虎连连称是。他虽然不能完全做到,但平时毕竟有所收敛。 石虎与佛图澄两人正谈得兴起,忽见佛图澄大师一皱眉,说道:“反常啊,反常,幽州怎么了?哦,幽州正在遭受火灾。” 天王石虎闻听大吃一惊:“那……那,千里之外,也没办法呀。” 但见佛图澄大师站起来,对石虎说:“借用一下陛下的美酒一杯,试试吧。” 说罢,佛图澄将石虎面前的酒杯拿起来,向空中泼洒出去。然后又跟石虎继续谈笑起来。 佛图澄说道:“向佛念佛,奉侍佛法,必须做到心中有佛。不能做表面文章,不能徒有其表。陛下也看到了,有几个人尽管看起来弘扬佛法特别卖力,还自己花大钱专门树立了大塔,但他照旧贪赃枉法、欺压良善、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根本就不会有啥福报可言啊。中谒者令申扁,陛下和太子那样信任他,他还自己出钱修造了寺院佛塔,但是掌握大权就妄自尊大,为所欲为,生杀予夺,结果不是丢了自己性命了吗?” 石虎听了频频点头。 佛图澄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嗯,好了,幽州的大火已经灭了。” 佛图澄大师走了之后,天王石虎马上作了安排。 石虎对佛图澄的灭火行动半信半疑。他派出殿中督贾坚跟几名士兵到幽州查验:一是对大和尚千里救火多少有点儿怀疑;二是要了解幽州起火的原因。 过了两天,李农、张举带着大司马、幽州牧、燕公石斌来到邺城。 石虎见了石斌,一问情况,石斌完全“供认不讳”。他说:“出去打打猎,玩得开心一点儿,放开一点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石虎问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杀人啊,也不能带着城门的钥匙四处乱跑啊。这容易造成内乱和外患啊。” 石斌低下头不吭气了。可是他心里说:“造成内乱和外患,正是我所期盼的啊。” 御史中丞李巨过来向石虎汇报说:“审问了燕公石斌的几个心腹,他们都承认石斌有聚敛马匹,蓄意谋反的行为。他已经在幽州私自聚敛了一万多匹马了,朝廷下了收缴马匹令之后,不得不上缴了一大部分,只剩下二百匹好马没上缴了。” 石虎对石斌说:“那你对于蓄意谋反,私藏马匹一事,你又有何解释呢?” 石斌哈哈大笑,说:“这也很好说啊,说老实话,我确实对父王有不满情绪。按说在先帝当政期间,我就已经被封王了,是现在弟兄几个当中封王最早的一个,论南征北战、东拼西杀,儿臣比他们流的血汗也不少吧?轮处理朝政的能力,其他弟兄几个也不比我高明吧?可是现在父王让太子石宣和太尉石韬都处理朝廷大事,却把儿臣‘发配’到边远的地方为他们当看门狗。所以我才有了这种不满情绪和谋反行为。哈哈,如果朝廷不把马匹收上来的话,我早就领兵攻打过来了。情况就是这样,是打是杀,父王你随便处罚吧!” 石虎一听,就明白了,幸亏佛图澄大师提醒了自己,把马匹都征收了上来。否则幽州一乱,石斌在国内折腾,前燕慕容皝再乘火打劫、火上浇油,局面将不可收拾啊。 石虎再一想这孩子犯下了这等罪过,真把他气坏了。他拿起鞭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揍。打了几十鞭子,打累了,还是感觉不解气不解恨,又派宫中几个龙腾中郎将替代他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一共打了石斌三百鞭,石虎才让行刑的人停手。 石虎气急败坏,当即派人杀死了石斌的生身母亲齐氏。因为据李巨等人调查了解,这位齐氏在石斌谋反这件事情上,确实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经常撺掇石斌要跟他的哥哥们争权夺势,实在不行就动用武力。事到临头,她也尝到了搞阴谋的苦果。 (这大概才是“收回(司)马匹,齐(脐)烂的含义吧)。 石虎得知这一真相之后,这暴怒的小火苗可就难以扑灭了。他感到自己的权威正受到危胁,也随时都会受到威胁。他要撒气,他要用更多的血来证明他的至高无上,他的不容冒犯。他弯弓搭箭,又要逐个射杀石斌手下几百人。 正好佛图澄大师赶来了,他急急劝阻这个红了眼的嗜血狂:“陛下心意不可放纵,死人不能复生。礼法规定帝王不亲自用刑,以显皇恩,哪里有这么做的呢?”石虎也后悔做得过分了点儿,便趁势停下来。下令将石斌的一切官爵统统撤销,将他跟手下人都暂时关押起来,等候发落。 过了半月,殿中督贾坚与几个使者从幽州回来,他们向石虎汇报了幽州起火的情况。说起火由于石斌胡作非为,引起众怒。导致有人故意纵火。 贾坚说道:“听幽州的很多人都说‘那天大火从四门烧起,城里百姓正在惊惶失措,四处乱窜,忽然就见西南方有一大片黑云飘来,降下骤雨才灭了火。奇怪的是,雨水中竟然带着一股浓浓的酒味。’我们去的几个人一听就都笑了——当时佛图澄大师不正是向着北方泼洒了一杯天王喝的甜酒吗?没想到一杯甜酒变成了大雨,浇灭了千里之外的大火。” (莫高窟初唐第323窟北壁东侧中部四组故事画中部的两组画面是描绘《幽州灭火》的) 石虎这才相信佛图澄没有欺骗他。 这个阶段成汉的李寿正在认真学习赵王石虎的做派,横征暴敛,作威作福,他坚决拒绝那个臭处士龚壮提出的向晋朝称臣的谏言——“还是当皇帝好啊,朕已经是当了皇帝的人,怎么能再向他人称臣?真是卖矛又卖盾啊!”他也拒绝龚壮等人提出的“跟晋朝联合,共同对付赵王石虎”的建议。 但是北方的燕王慕容皝却不这么认为,他的战略目光就比李寿远大多了。他想到的就是要马上向晋朝廷称臣,而且还要继续保持低调。 慕容皝想:“目前自己力量不算太强,也不算太弱。但是论实力论地盘,都没法跟赵国、晋朝相比。原来为了对付段辽,向赵王石虎称臣,但此一时彼一时,后来两国一交手,就反目成仇了。所以现在随时都要防备赵王石勒前来报复。尽管前几次跟石虎赵王作战,我们都算略占上风,但是以后呢?难说啊。所以我们要寻找靠山,同时也要保持低调……” “寻找靠山,就是要继续抱紧江南晋朝的粗大腿,宁可继续向他俯首称臣。虽然自作主张,自称燕王,但是晋朝并未批准。咱‘尊重’他们,就找人去走一下报批程序吧。派谁去江南走一遭呢?嗨,对了那就派长史刘翔去吧,刘翔能言善辩,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再加上他的姐夫诸葛恢是晋朝的重臣,担任着尚书令。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慕容皝把刘翔召来,对他谈了自己的一系列想法。长史刘翔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刘翔等人就这样一路风尘仆仆,千里迢迢到江南,为燕王慕容皝讨封号去了。 同时,燕王慕容皝命令已经升任唐国郡内史的阳裕等人在柳城(今辽宁朝阳南)的北面,龙山的西面,另建一新城,并设立宗庙、建设宫殿,将该城命名为龙城,将柳城也当即改称龙城县。 长史刘翔一行到了江南晋国,让谁都想不到的是:这个燕国的人才竟在江南吃了闭门羹,而且最反对为慕容皝封王的竟然正是刘翔的姐夫诸葛恢! 八五、出使江南 不辱使命 前燕王慕容皝的特使、长史刘翔一行来到了江南,为燕王慕容皝请求燕王、大将军的封号和印章。 但是晋朝的朝廷上下都认为这事儿不可行。 晋成帝还郑重地把这个事情拿到了朝堂之上,让朝臣们拿主意。 由于最近一段时期之内,晋朝连续出现变故,丞相王导、太尉郗鉴和司空庾亮先后在不到半年时间里先后去世。于是朝廷根据王导、庾亮和郗鉴的推荐,让有德望的左光禄大夫陆玩升任侍中、司空。以护军将军、录尚书何充为中书令。以南郡太守庾翼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接替庾亮镇守武昌。 王导和庾亮生前共同向晋成帝举荐丹杨尹何充,请求作为自己的副职,并且说:“我死的时候,希望提拔何充到内廷供职,那么国家就无可忧虑了。”因此晋朝廷授予何充吏部尚书、护军将军。 没过多久,晋朝廷就任命庾亮的兄弟、会稽内史庾冰任中书监、扬州刺史、参录尚书事。 庾冰担当这一重任之后,治理政务不分昼夜,对朝廷贤臣彬彬有礼,提拔后进,因此朝野人士都同声称赞,认为他是贤相。 当初,王导辅佐朝政,常常采取宽恕态度。庾冰则时常依靠威严刑令来治理国家。 丹杨尹殷融劝谏他说:“丞相王导采取宽松的办法不是很受人欢迎吗?你何必要擅自改变、费力不讨好呢?” 庾冰说:“凭以前丞相那样的贤良,尚且不能胜任宽弘,何况像我这样才能不足,德望不高的人呢?” 东阳太守范汪也对庾冰劝谏说:“不久前天象错乱失度,足下应当采取消除、防御的对策。” 庾冰说:“玄奥的天象岂是我所能测知的呢?但是有一点儿我能做到,那就是应当更勤奋地恪尽职守。” 庾冰做事态度严谨、细致。他命令全国核实户口,清理出没有姓名的人一万多名,将其中的青壮年全都充实到了军队之中。 陆玩虽已荣登三公之位,但并不因位高权重而骄横,相反,比升任司空前更为谦和。 刚接受提拔担任了司空的那几天,有个不知名的文人雅士前来司空府以恭贺高升为名拜见陆玩。陆玩非常恭敬地接待了他。这个文人一点儿也不拘谨。他向陆玩索要了一杯酒,陆玩还以为是为了祝贺升官呢,就给了他一杯酒。 没想他这名文人把酒倒在司空府里的梁柱下,然后说道:“当今晋朝缺乏人才,既然朝廷以你作为国家柱石,你可别让人家的梁柱倾倒下来呀!” 当了这样的朝廷重臣,一般只接受皇帝的“训导”,哪里还容得下别人找上门来“培训授课”呢?尤其是面对一个无名“小字辈”,那些上任伊始,挺胸叠肚,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官僚们,肯定不依不饶地大声怒吼,暴跳如雷:“你个井底之蛙,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本大人呢?” 但是,人家陆玩听后笑了笑,然后向这位不请自来的“授课”“恩师”深施一礼,很诚恳地说:“我会记着你的告诫。” 然后他向下属和一些宾客叹息道:“咳,朝廷让我担任了三公,这是天下无人啊。”非常谦逊的一句表白…… 晋成帝问刘翔:“最近慕容皝怎么样呢?” 刘翔答道:“我奉命前来的这一天,慕容皝将军恭敬地向南方行礼,对着呈送给朝廷的奏表拜了又拜。” 侍中、司空陆玩说道:“按照惯例,朝廷任命的大将军不能委派到边关;从汉、魏以来,朝廷也从来不封异性为王。所以,慕容皝所请求的事情一概不许可。” 刘翔说道:“这位一定是陆玩陆大人吧?当年元帝跟王导丞相初到江南,犹如避难一样,不是也受到过你的白眼吗?” 陆玩一听,老脸“腾”一下红了:“有过吗?我干嘛会小瞧王导丞相呢?” 刘翔微微一笑,说道:“没有过吗?王导丞相当年曾经向你们南方的大族请求结为婚姻之家,据说陆大人当初斩钉截铁地给以拒绝说:‘小土坡上长不了松柏这样的大树,香草臭草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陆玩虽然不才,道义上决不能开**的先例。’于是,一桩金玉良缘没能结成,多么可惜呀!” 刘翔看了一眼有点儿尴尬,但随即又镇静下来的陆玩,继续说道:“慕容皝将军,就像当初王导丞相那样,不受重视,但是自从刘渊、石勒石虎作乱,长江以北地区,就成了战乱的发源地。从未听说华夏公卿及其后裔中有一个人能够挺身而出,挥动兵戈,跟那些凶逆顽匪决斗到底。只有慕容氏父子竭尽全力,心怀本朝,以少击多,坚持战斗在抗击刘渊、石勒石虎的第一线,他必然跟王丞相一样早晚会受人重视的。” 陆玩讪笑道:“哈哈,过去的事儿,早忘了。” 中书监庾冰说道:“不封异姓王这是惯例,老规矩了。再说分封慕容皝为王,也没什么意思吧?” 刘翔说:“慕容皝多次打败强敌,使得石虎畏惧,把边陲的民众全部迁徙,让他们散居在魏郡、阳平、广平一带,他的国土因而缩小千里,以至蓟城成为他们北方的边境。慕容皝功绩如此显赫,朝廷却吝惜渤海以北的土地不让给他作封邑,这是为什么?当初汉高祖不吝啬王位,授予韩信、彭越,所以能够成就帝业;项羽把官印藏到棱角都磨损了也不舍得授人,终于导致危亡。大家都记得,中书监庾冰大人有功必赏的先例吧?” 庾冰说:“哈哈,我都忘了,他们还能想着吗?” 刘翔说道:“故事并不遥远,却如历历在目。当年中书监庾大人担任吴国内史的时候,赶上苏峻内乱。手底下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个衙役没有逃走。他用一只破船,载着你,用一个破草席盖着你,带着你逃跑逃到钱塘口。当时各地正在悬赏捉拿你。他喝了点儿酒,挥舞着船桨大声地喊着‘到哪里去寻找庾冰呢?这里边就是!’那检查的人一看他船小舱窄,就笑他喝多了。于是他一路喊着‘来捉庾冰啊,庾冰在这里!’越喊越安全,就这样一路把庾大人送到了安全地方。” 庾冰若有所思,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刘翔接着说道:“苏峻之乱平息之后,庾大人要报答那个救命恩人。那个衙役说道‘俺不需要什么金银财宝,也不需要荣华富贵,俺就想没事了能有酒喝就满足了。’于是庾大人就给他弄了一套大房子,买来奴婢,家里经常有成百斛的酒喝。这个衙役立了功,受到了奖赏,而慕容皝能够在北方对抗石虎,立下了不是功勋,难道不需要有所奖赏吗?我认为,不只是希望立了功对晋朝廷忠心耿耿的人应该受奖,私下里还为朝廷疏远忠义的边远地区、使得四海之人无从效仿和仰慕深感惋惜。” 这时候,朝臣中已是大多数人开始同意给慕容皝封赏和印章了,晋成帝正想下旨,不料这时候尚书令诸葛恢,也就是刘翔的姐夫,他自己持有不同看法,他启奏道:“陛下,夷族、狄族他们之间互相攻击,这对中原之国有利;只有礼器和名号,这是不能轻易相许的。” 接下来诸葛恢又对刘翔说:“即便是慕容皝能够歼灭石虎,可是他歼灭石虎之后呢,不是又出现了另一个石虎吗?那么朝廷又能够仰仗谁呢?” 刘翔说:“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慕容氏枕戈待旦,立志翦除凶逆,请问你在这里摇唇鼓舌,宣扬偏颇和令人迷惑的言论,你知道战争的惨烈吗?你杀过几个逆贼呢?你这纯粹是妒忌、离间忠臣。天下之所以未能统一,实在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 刘翔居住建康一年多,众人论议始终没有结果。 刘翔并没有停止在江南的活动。 他利用一切机会,游说朝中大臣。 他对中常侍郁弘说:“石虎占据了八州的地盘,有甲兵百万人,立志吞噬长江、汉水,从索头、宇文氏以至各个小国,无不臣服。只有慕容氏愿意辅佐和拥戴晋室天子,精诚上通日月,却不能获得异于常礼的任命,我私下恐怕天下人因而心灰意冷,不再向南方称臣了。当年公孙渊对东吴没有一点点儿功绩,吴主封他为燕王,加以九锡的礼遇。现在慕容皝多次挫败敌军精锐,威震秦州、陇上,石虎连续派遣职高位重的使者,言辞动听,币帛厚重,想拜授慕容为曜威大将军、辽西王。慕容厌恶他不是皇室正统,拒绝不受。现在朝廷却吝惜虚名,排斥和压抑忠顺的臣民,这哪里是国家的长远之计呢!将来即使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郁弘认为有理,便带着他入宫进一步向晋成帝陈述。成帝于是表示心悦诚服。 这时候,慕容皝大概有些不耐烦了,便又采取了新的一招——“恐吓”的办法。他一方面向晋朝廷上表,奏称:“庾氏兄弟专权,容易导致祸乱,陛下应当斥退,用以安定国家。” 另一方面又写信给庾冰,斥责他“占据国家要职,专断权柄,不能够为国家雪耻。” 庾冰接到信件十分恐惧,一是担心朝廷真的误会了自己,二是因为慕容皝远在荒蛮之地,无力钳制。于是无奈之下,便联合何充上奏同意刘翔的请求。 紧接着,晋朝廷任命慕容皝为使持节、大将军、都督黄河以北诸军事、幽州牧、大单于、燕王,所用的备物、典策,都以特殊礼节对待。又任命慕容皝的世子慕容俊为假节、安北将军、东夷校尉、左贤王。赐给军资器械数千万。又给下面的有功之臣一百多人加封爵位,任命刘翔为代郡太守,封为临泉乡侯,授予员外散骑常侍。刘翔坚持推辞没有接受。 刘翔痛恨江南士大夫以骄奢、酣饮、放纵互相推崇,曾经趁着朝廷显贵们宴饮集会之机,对何充、庾冰等人说:“天下反叛、动荡,已超过三十六年,宗庙社稷化为废墟,万民生灵涂炭,这正是朝廷焦虑的时候,忠臣效命的年代。各位君子却在江边花下安乐游玩,尽情纵欲,以奢侈靡乱为荣,以桀傲怪诞为贤,忠正耿直的言论不闻于耳,征伐的功绩无从建立,准备靠什么来尊奉主上、救助百姓呢!难道收复中原的宏伟理想都忘光了吗?” 何充、庾冰等人听了,无不感到十分惭愧。 晋成帝下诏派大鸿胪郭象持符节到棘城去册封燕王,和刘翔等人一同北上。公卿大夫们在江边为他们饯别。刘翔又抓住机会,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哼哼教导”。 刘翔对他们说:“往昔少康凭借一支军队除灭有穷氏,勾践靠会稽向强大的吴国报仇。滋蔓的野草尚且应当尽早除去,何况对付仇敌呢?现在石虎、李寿,都想互相吞并,王室的军队纵然不能平定北方,暂且也应当经营巴、蜀。一旦石虎抢先起事,兼并李寿并占据其地,依仗地形的便利兵临东南,即使有智慧的人出现,也不能妥善处理了。” 何充、庾冰说道:“英雄所见略同,这正是我们的心愿。” 数日之后,郭象、刘翔等人到达前燕国棘城。前燕王慕容皝大大犒赏立下大功的刘翔等人。并任命刘翔为东夷护军、兼领大将军长史,任唐国内史阳裕为左司马,典书令李洪为右司马,中尉郑林为军咨祭酒。 八六、麻秋建城 临漳求雨 开始石虎征召军人,主要是从防卫和备战考虑的。到了后来才将矛头指向了东晋。 后赵王石虎一向好大喜功,讲排场。这一阶段他敕令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参与劳作的民众达四十多万人。 石虎又安排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黄河以南的四个州郡“筹集”南伐的军备,并州、朔州、秦州、雍州准备西讨的军资,青州、冀州、幽州为东征作准备,都是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各州郡的军队共有甲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 这就是说,摊派到各家各户的,不是要钱要物就是要人。再加上公侯、州牧层层盘剥,百姓们紧衣缩食,愁困不堪。 于是出现被逼无奈,铤而走险,被迫造反的。贝丘人李弘顺应民心揭竿而起,聚集一干人马,设置百官。事发后李弘被杀,连坐获罪的有几千家。 从邺城到襄国,再到洛阳和长安,这都城和陪都之间,相隔三四十里就建有一个“五星级”超豪华宾馆。里边有美女美食高档家具,以方便石虎随时到各地“旅游、观光”的时候“开房”。 之所以要不断扩展宫殿的规模,是因为每年各地强征的美女数量的急剧膨胀,已经达到了四、五万人。美女入了宫就要养着,否则吃不好住不好就会变成丑女。石虎为了养好他的“娘子军”,便在邺城、长安、洛阳、襄国几个城市大张旗鼓地扩修宫殿,不仅要修得快,还要修得好。 仅在邺城就修了四十多个台观,此外还有一个周长达几十公里的华林园。如此庞大的工程,石虎一共征集了四十万人(相当于十个人为一个美女修房)的强大工程队,几乎是加班加点,昼夜不停。 石虎管理这些“美眉”跟管理军队、治理国家一样,对这么多美女的管理还是很有一套办法。他采用“加官”的方法,“增至女官二十四等,东宫十有二等”。这样美女官职有高有低,地位分明,比起一千多年后洪秀全同志的编号管理要科学得多。 石虎打猎没有节制,清晨外出,夜间返回,又经常微服出行,亲自深入“一线”查看工地的劳役情况。 侍中、京兆人韦叟劝谏石虎说:“陛下,别再微服私访了。身为国君,置身杂乱之地,这是很危险的。倘若突然发生狂人的变乱,即使有智有勇,又将如何施展?况且征发徭役不分时节,荒废民众的农业生产,长吁短叹之声充溢于田间道路。恐怕这不是仁圣之人所能忍心干的事儿吧?” 石虎听了韦叟的话,感觉很有道理。他赏赐给韦叟很多谷物钱帛,但修建工程并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更加繁多,自己巡游各地照样泰然自若。 与石虎大修宫殿几乎同时,他的大将麻秋在长江北岸,为了弥补邾城被毁的缺陷,另建一城取代过去的邾城,也动用民工两、三万人,日夜修建一座新城,后人称之为麻城。 这位麻将军为了早日完成这一工程,向石虎报捷。日夜督促工匠们苦干大干,对稍有懈怠的工匠,动辄打骂,甚至杀人如麻。所以这一带人们畏之如虎。家家婴儿啼哭的时候,大人吓唬自己的孩子就说:“别哭啊,小心麻胡子来了吃了你!”孩子立马就止住了哭声。 这话越传越邪乎,越传越变音,有的说是“马猴子”,有的说是“毛猴子”,不过这一带都知道麻秋的残暴是有名的,用来吓唬小孩子都很有效。 麻秋为了加快工程进度,规定夜里鸡叫之后,才算一天正式结束,工人们才可以收工回家。自然这样耗下去,老百姓累死累活、怨声载道。 麻秋有个独生闺女,为人美丽善良。她见这些建城的穷苦老百姓太过辛苦,忍不住大发爱心。她想了个办法,天一黑,赶紧学鸡叫,于是群鸡都叫了,这些工匠们也就早早收工了。 长此以往,麻姑学鸡叫,延误了工期的事情,被麻秋发现了,麻秋大发雷霆,打算将这个不孝之女狠狠鞭笞一顿。但是麻秋派兵寻找了半天,才知道麻姑逃到了山上。 麻秋不依不饶,竟派兵放火烧山欲置麻姑于死地。正巧赶上王母娘娘从此山路过,急忙降下大雨浇灭了山火,救下了麻姑。 王母娘娘听麻姑讲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深深为这位善良姑娘的善行所感动,便将她带到南方的另一座山去修炼,这山就是南城县西边的麻姑山。麻姑山上有十三泓清泉,麻姑采集来灵芝之后,就用这泉水酿造灵芝酒,过了十三年,酒酿成了,她也修道成仙。正好王母寿辰之时,麻姑就带着灵芝酒前往瑶台为王母祝寿。王母大喜,封麻姑为虚寂冲应真人。 太子石宣处理尚书奏事时间不长,就见自己的弟弟、秦公石韬得到父王石虎的宠爱,跟他一样平起平坐,隔日处理朝政大事。对此太子石宣十分憎恨这个弟弟石韬。 右仆射张离兼领五兵尚书职位,想讨好、巴结太子石宣,便乘机向石宣出主意道:“现在诸侯的属吏、兵众都超出了限度,应当逐渐裁减,以增强朝廷的势力。” 石宣一听这个办法挺好,裁减下各位王公的属下和兵员,就能突出自己太子地位了。便让张离向石虎上奏章说:“秦公、燕公、义阳公、乐平公四人,允许设置吏属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士兵二百人。由此而下,依照等位高低按三分之一的比例设置官吏,配备士卒。所余下的五万士卒,全部配备给东宫。” 石虎同意这么办。于是各位王公莫不怨恨,他们跟天王、太子之间的矛盾、隔阂越来越深了。 这天,太子石宣向天王石虎汇报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青州近日上报说:“济南平陵城北的石雕老虎,一夜之间跑到了城东南,官吏查看了一下,发现沿途有一千多只狼狐的足迹,已经踩踏出了一条小路。” 石虎听说后,很高兴地说:“所谓石虎,就是朕啊。自城西北迁徙到东南,这充分表明天意是想让朕荡平江南。现在敕令各州军队明年全部会齐,朕将亲自统领全国大军,以遵循天命,灭掉晋朝廷。” 这个时候,群臣一齐向天王石虎表示祝贺,有一百零七人署名呈上了《皇德颂》。 石虎颁发诏令,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提高了赋税标准:“被征调的士卒每五人出车一辆,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不缴纳者斩首。” 忍饥挨饿的老百姓勒紧裤腰带仍然无法缴纳这么多的苛捐杂税,只得砸锅卖铁,卖儿卖女。仍然不能凑齐的,只好一死了之。 于是在路边树上上吊自尽的比比皆是,成了一道凄惨的风景。 第二件大事是,从正月到五月,方圆千里大旱,老百姓自发地数次求雨,都没有见效。 石虎便派遣太子石宣到临漳西滏口带领文武百官、百姓上千人一起秋雨。 可是太子石宣带领着硕大的祈雨队伍,求了一个月,雨仍然没有下。 石虎只好又麻烦佛图澄大师了。 佛图澄大师,奉了天王石虎号令,带领法和、法雅几名弟子,来到临漳西滏口求雨。他在龙兴祠前,口念咒语,不一会儿,众人就发现空中阴云四合,电闪雷鸣,有两条白龙摇头摆尾,降落到龙兴祠上。此时大雨倾盆,百姓万众欢呼之声夹杂着风雨雷电之声,震耳欲聋。 顷刻之间,方圆几千里,沟满壕平,干旱的土地上都下了一场透雨。 这一年,后赵各地各种农作物都获得了大丰收。 那些怀疑佛法的,偏远之地的野蛮人,内地不守规矩的“恐怖分子”、“地痞流氓恶霸”等等在佛图澄大师如此传神的“大手笔”面前,纷纷得到教化,比开几十次佛教道场宣扬佛法更具有说服力。 后赵还没有向东晋组织起兵力进行攻击呢,东晋又出大事了。 原来是晋成帝已经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息了。 见成帝病情加重。在朝主要执政的中书监庾冰就开始为自己打开了“小九九”:“自己兄弟们执掌朝政已久,现在晋成帝的两个皇子还很幼小,皇帝换代之后,自己与皇帝亲属之间的关系就疏远了,万一再被他人所乘,自己家族这种显赫的地位,甚至一些人的生命都有可能葬送掉。” 于是庾冰常常劝说病重的成帝,说道:“国家之外有强敌,应当册立年纪大的君王。臣的意思是请求让陛下的同母兄弟、琅邪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 晋成帝表示同意。 但是中书令何充却说:“皇位父子相传,这是先王确立的制度,改变了制度很少有不导致祸乱的。所以周武王不把天子之位传授给圣贤的兄弟周公,并不是因为不爱他。现在如果琅邪王即位,拿陛下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庾冰坚持己见。 于是成帝下诏,让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并让自己的儿子司马奕承袭琅邪哀王司马安国的封号。以庾冰、何充以及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令诸葛恢同时作为顾命大臣。安排后事已毕,成帝驾崩。 司马岳即位,史称康帝。 晋成帝的葬事结束后,康帝驾临殿前,庾冰、何充在一旁侍立。 康帝说:“朕继承国家大业,靠得是两位爱卿之力。” 何充实事求是地说:“陛下龙飞登宝座,是庾冰出的力。如果按照臣下愚蠢的打算,那么陛下就不能目睹这升平之世了。” 康帝一听,感觉有些尴尬。 过了两天,圣旨下,任命何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的晋陵诸军事、兼领徐州刺史,镇守京口。好多人都猜测,这是何充为避让庾氏家族才“躲”出去的。 春节刚过,后赵天王石虎在太武殿正与群臣在一起宴饮,宴饮之后准备检阅从全国集合起来的百万军队。这时,有殿外兵士来报告说:“陛下,有一百多只白雁停栖在马道的南面,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石虎马上停止了跟群臣的宴饮,跟文武百官一同走出大殿,果然看到有一百多只白雁,在马道之南地面,树杈、房顶上停留。看见这么多人,似乎并不害怕。 石虎让文武大臣和士兵一起射雁,但是都没能射中。 八七、后赵收兵 前燕进军 后赵天王石虎一看一只白雁都射不到,感到很蹊跷,便命令大家停止射杀。 石虎问领军(相当于卫戍区司令)王朗说:“你见过白雁聚集吗?” 王朗说道:“别说聚集了,臣原来一只白雁都没见过。” 石虎又分别问了侍中韦叟、殿中督贾坚等大臣,众人都摇头,说没见过这么多白雁。 这时候,太史令赵揽对石虎说:“陛下,臣有几句话要单独对陛下讲。” 石虎说:“就在这里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揽很坚决,他对石虎说道:“这个……这个不能当众说,一定要单独启奏陛下。” 石虎一看赵揽特别郑重其事,就说:“好吧。” 于是,石虎让其他人距离他们远了一些。 太史令赵揽凑近石虎,悄悄地对石虎说:“白雁停栖在宫室庭院,是宫室将要空寂无人的征兆,所以臣建议陛下,不适宜向江南进军。” 石虎轻轻“哦”了一声,沉吟半晌:“那……好吧。” 太史令赵揽这次学乖了,他想到了,如果他当众提出来“出兵不利”云云,石虎不高兴,再说他扰乱军心,还像上次攻打棘城那样打他几十鞭子,也属正常。所以他这次非常谨慎,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 石虎呢,现在正在犯难:从年前就从全国调集军队,好不容易集合起来一百多万来到都城,打算浩浩荡荡踏平江南呢,突然之间又说话不算数了,这叫“朝令夕改”啊。但是没办法,他相信迷信的这一套。 也可能他自己恍然大悟了:济南城北的“石雕老虎”跑到了城南,就代表“石虎”能够占领江南吗?就该号令全国征讨吗?就该让百万大军集结于都城吗?就该浪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增加那么多的苛捐杂税吗? 有点儿太荒唐了吧?这一切都是开玩笑吗? 哈哈,既然集合了这百万大军,也不能不见个面嘛,何妨来个“集体亮相”,亲自“检阅”一番呢?无论皇帝的旨意多么荒唐可笑,都要最后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把场圆起来! 于是石虎命令,将原来的作战计划统统取消。他驾临宣武观,举行了一百多万军队的盛大的阅兵式,然后让他们各回各州郡。 一个“石雕老虎”迁移的怪现象引发的高层的荒诞想法,被一群突然从天而降的“白雁”弄得“胎死腹中”,也算给这次全民总动员的荒诞行为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老百姓该喘一口气了。 但是新兴的前燕国还在拼命地“折腾”。 拥有了东晋的册封,燕王慕容皝顿时感觉踌躇满志。他听说以阳裕为主设计规划的龙城已经如期竣工,他立刻带人视察。他觉得龙城建造得非常气派,便马上命令将都城由棘城迁徙到龙城,并升任阳裕为大将军、左司马。迁徙新都之后,还赦免了境内的囚犯。 这天,大将军阳裕对燕王慕容皝说:“现在宇文部落越来越强大了,他屡次侵扰我国,成为咱们的忧患,应该狠狠教训他一顿,最好像灭掉段辽那样,永绝后患。” 建威将军慕容翰对燕王慕容皝说:“阳裕的想法跟臣不谋而合。现在宇文逸豆归篡权夺位,大臣和百姓很多人都不服气。加上他性情见识都平庸昏昧,所任用的将帅没有才能,国家没有防卫措施,军队没有严密组织。” 慕容皝大笑着说:“哈哈,他们那里的情况老兄最熟悉,最有发言权啊。” 慕容翰说:“是的,我居住在他们国家有一段时间,非常用心地观察了他们那里的地形。他们虽然依附远方强大的羯人赵国,但赵国石虎距离太远,鞭长莫及,对救援没什么帮助。现在如果攻击宇文部,定是百战百胜。不过高句丽与我国近在咫尺,对我们常有觊觎之心。他们知道宇文氏灭亡后,祸患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必定会乘虚而入,袭我不备。” 慕容皝说:“那……你的意思是先打高句丽呗。” 慕容翰点点头,继续说道:“必须先打败高句丽。如果先打宇文部,咱们国中留下少量兵力,不足以守御;多留军队则又不能攻克宇文部,所以应该先解决高句丽。据我的观察,高句丽的军力较弱,我们可以一战而胜。” 慕容皝说:“咱们先打高句丽的话,那么宇文部会不会在咱背后搞突袭呢?” 慕容翰说道:“一是咱们攻打高句丽,尽量采用闪电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战斗,让宇文部还没来得及下手呢咱们就凯旋了;二是宇文逸豆归自己很保守,鼠目寸光,即便得知高句丽正遭受咱们攻击,也会坐视不管,更不会跑到高句丽来跟咱们争夺利益。攻取高句丽之后,回过头再去攻取宇文部,就易如反掌了。” 阳裕说:”这两个国家被平定后,我们便可以尽得东海之利,国富兵强,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就可以积聚力量图谋中原了。” 慕容皝高兴地拍掌大笑说:“哈哈,好啊!” 通住高句丽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北道,地形平阔,一条是南道,地势险要狭窄,大家都建议说从北道进攻。 慕容翰却说:“敌人按常情来推断,必定认为大军进攻他会走北道,所以安排防守肯定会重北而轻南。大王应当率领精兵由南道攻击,出其不意,直捣他的都城丸都。另派遣一股力量由北道进发作为佯攻,即使遭受挫折,只要咱们的主力占领了他的都城,就等于挖掉了他的心脏,他的四肢也便无能为力了。” 慕容皝笑着指点着阳裕、慕容翰说道:“你们啊,真是我的得力军师啊!翰兄就相当于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阳裕呢,就相当于张宾,既奠定、规划了都城,又谋划了未来的远景。有你们作为本王的左膀右臂,咱们燕国能不横扫中原吗?哈哈哈……” 阳裕说:“大王还有一位重要谋士呢。” 慕容翰又笑了,他说:“你指的是高栩吧?这几天他病了,有他在,这么多军师,本王就可以睡大觉了。” 慕容翰说:“这个高栩比我们都技高一筹,听说他有部天书,非常神奇,他的计策更加玄妙。” 阳裕说:“那他就是咱们军中的‘佛图澄’大师了,听说石勒石虎那边因为有个神僧佛图澄大师,常常给他们指点军事,所以他们才能在中原拥有这么广大的地盘和众多的民众。” 慕容皝大笑着说:“有了‘张良’、‘张宾’、‘佛图澄’,看来咱们燕国想不成大气候都难了啊!” 阳裕说:“军师再多不顶用,关键是大王的圣明,远超刘邦,近超石勒啊!” “哈哈哈……” 慕容皝、阳裕跟慕容翰等人一听都一齐大笑起来。 几天之后,燕王慕容皝亲自带领精锐士兵四万人从南道进发,让慕容翰、慕容霸为先锋,另派长史王寓等率兵众一万五千人由北道进发,征伐高句丽。 高句丽王果然派遣他弟弟弟率领精兵五万人在北道迎敌,他自己带领羸弱的士兵防备南道。慕容翰等人最先到达,与高句丽王交战,慕容皝率领大军陆续赶来。 左常侍鲜于亮说:“我以俘虏的身份蒙受燕王以国士之礼相待的恩泽,不能不报答。今天就是我以死报效的日子。”说完便率领几十名骑兵先行冲击高句丽大军的战阵,所到之处敌军均遭挫败。 见高句丽的军阵骚动,燕国大军乘势攻击,高句丽军队于是大败。各路军队乘胜追袭,于是进入其都城丸都。 高句丽王带领家属和部分王公骑马逃跑,左常侍鲜于亮紧追不舍,抓获高句丽王的母亲周氏和他的妻子后返回。 王寓等人在北道与高句丽的军队作战,果然数次战败。因此慕容皝不再穷追高句丽王,派使者招安他,他却躲藏着不肯出来。 慕容皝准备就此撤军,慕容翰说:“高句丽这地方,不能留兵戍守。现在他们君主逃亡,民众四散逃跑,潜伏在山谷之中。我方大军离开后,他们必定又会聚集在一起,收拾残余,仍然可以造成祸患。” 慕容皝笑着说:“你一定想出了什么高招对付他了。” 慕容翰说:“我考虑用车载着高句丽他父亲的尸体、用囚车载着他的母亲回国去,那样他会自动来向咱们归降,然后再将他的父母交还给他。你看这个办法怎么样呢?” 慕容皝一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便依计而行。派人挖掘了高句丽王父亲乙弗利的陵墓,收缴了府库中历代积累的财宝,掠获男女民众五万多人,焚毁高句丽王的宫室,又毁坏丸都城郭,然后返回。 一个月后,高句丽王思前想后,终于派他弟弟前来向燕王递交降表称臣。燕王慕容皝归还了他父亲的尸体,但仍然扣押着他母亲没有归还。这样,就等于将高句丽征服了,解决了攻击宇文部的后顾之忧问题。 朝廷任命庾翼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接替了哥哥庾亮镇守武昌之后。当时很多人怀疑庾翼年轻,没有能力继承他兄长庾亮的遗志。但庾翼尽心治理,军务和政务都很严明,数年之间,政通人和,年年丰收,众人都称赞他的才能。甚至使得后赵黄河以南领地的人民都有了归附东晋之心。(本书已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作者联系qq:285314890) 但是,庾翼也有两个烦心事。 一是他所在的武昌衙门里边常常闹鬼,弄得他昼夜不安。他便向朝廷提出要迁移到乐乡去镇守。 征虏长史王述特意写信给庾冰陈述移镇的利弊。 王述在信中说:“听说你要迁徙到乐乡去镇守,我不知你这是为国家打算呢,还是你个人感情用事呢?如果说是为国家打算,那么乐乡离武昌千余里路,数万之众仓促迁徙,重建城堡,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将受辛劳搅扰之苦。何况乐乡并非军事要地,不宜驻军。 “当今北邻强胡猖獗,随时会发兵江南,我军正该蓄精养锐,待时而动。而无故迁移,无疑是自寻烦恼、自乱阵脚。武昌实为镇守江东的中心之地,不只是抵御上游之敌而已,遇紧急军情,容易快速联络京师。如果迁至乐乡,远在西部边缘之地,一旦江东有难,将无法救应。 “如果你是厌恶妖魔鬼怪的原因想搬迁,那么,鬼神之事,谁能说清呢?搬到新的地方,就一定能避免吗?所以正人君子只要正道直行,心地光明,就不怕鬼神纠缠不休。也不因感情的好恶而影响军国大事。 “从前,秦朝因为忌讳‘亡秦者胡也’的预言而大修长城,结果给刘邦、项羽以可乘之机;周宣王厌恶‘厌木弧亡周’的歌谣而焚弃弧矢,结果却造成了褒姒乱国。此事也是如此。盲目迷信鬼怪而招致速败的,不胜枚举。去邪避祸,应该首先考虑国家的大计,这样天下才会幸运平安……” 朝廷众大臣的意见基本与王述一致,不同意庾翼迁移。庾翼也只得罢了。 第二件烦恼的事情是,他的属下、长沙相殷羡贪赃枉法、作恶多端。庾翼正想把殷羡拿下,不料,他朝中的哥哥、中书监庾冰却来信为殷羡求情了。 八八、殷羡弃信 庾翼北伐 庾冰是看在一个治国“大才”殷浩的面子上才向弟弟庾翼求情,放殷羡一马的,因为殷羡是殷浩的父亲。所以庾冰在信中要求弟弟庾翼要“多加关照”一下殷羡。 庾翼给哥哥庾冰回信答复说:“殷羡骄横放纵,目无法纪,恐怕就是因为有个好儿子(殷浩)罢了,所以我尽量从人情事理出发对他稍加宽容。咱们通盘考虑一下江南的朝政,因为纵容豪强,致使他们成为危害百姓的蠹(读音du)虫。朝廷颁布实行的法令,只能在寒门百姓身上施行。 “比如往年有人偷石头城仓库藏米一百万斛,这本来都是豪强之辈干的,如果上边追究下来,也只是杀死仓库的督监搪塞一下责任。山遐当初担任余姚县令,为官府清理出豪强藏匿不报的百姓二千户,于是众豪强共同驱逐他,使他不得安宁。这虽然都是前任宰辅(指王导)为官昏昧荒谬,过分宽纵所致,但江东的大业日渐衰微,实在由此而生。 “你我兄弟身陷官场,政务缠身,自己无法吟风弄月,清净谈玄,就应当共同睁亮眼睛加以治理。荆州所统辖的二十多个郡,唯有长沙官吏罪恶昭彰。如果对这种罪人不加以贬斥,这与只杀督监又有什么不同呢?” 于是,庾翼并没有给哥哥庾冰“面子”,他将殷羡就地免职,让他“裸奔”回都城建康老家“自谋职业”去了。 没多久,“风头过了”之后,殷羡(字洪乔)又谋到了豫章太守一职,他又可以“异地做官”了。 殷羡在即将离开南京赶赴豫章的时候,很多人都托他捎带书信,起初他把书信一一收下。可是等他来到石头渚(江西赣水西口)时,心里感觉很不是个意思:这些人为啥都让我给他们带信啊?不行,我得看看他们一个个都让我捎带的是啥内容的信件。 那个时候估计也没什么“侵犯**”之类的说法。殷羡一一打开这些书信,进行了一番彻底“检查”,发现绝大多数信件都是“拉关系”、“跑官”、“要官”之类的内容。他不由地非常反感,心想:自己原来拼死拼活地立功、付出艰辛的劳动、经受岁月的煎熬,才有了官爵,结果在长沙还差点儿丢了乌纱帽,在都城挨了皇帝一顿臭训,过了半年多好不容易才又恢复了职务。你们一个个地凭什么啊?(本书已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 于是他一气之下,竟然将这些书信统统都扔到了江水里,而且他还振振有词地嘟囔着:“沉者自沉,浮者自浮。对不起,我殷洪乔不能给你们当这个破邮差。” 这句话字面意思是:你们这些信哪,能浮着的那就自己漂过去吧,浮不起来的就沉下去,反正我殷洪乔是不做邮递员的。而深层的理解应该是:“沉者自沉,浮者自浮”不是指书信,而是指那些官员,庸碌无为的人自然会被淘汰,而那些确有才华的人自然会脱颖而出。“殷洪乔不能当邮差”是指:我殷洪乔才不给你们这些跑官之人“拉皮条”呢。 庾翼与桓温关系友好,二人都为人慷慨豪爽,乐意建立功名,相约共同平定天下,不喜欢浮华,更不喜欢坐而论道。 当时人们非常看重杜义、殷浩的才学,尤其是殷浩,清净独居于偏僻的墓地,将近十年,朝廷多次征召他当官,他都没有答应。很多人将他看作是当世的管仲、诸葛亮。江夏相谢尚、长山令王濛甚至以殷浩出山不出山,来占卜国家的命运是吉是凶。 有一次,谢尚和王濛共同去访问殷浩,他们共同谈论国家大事,感觉非常惬意畅怀。从此也知道了殷浩有宏图大志。他们返回的途中,两个人同时发出赞叹:“像殷浩这样的旷世奇才不出来担任官职,让天下的老百姓依靠谁啊?” 但是庾翼不这么认为,他说:“像这样的‘大才’在这样战乱的年代应该‘束之高阁’,暂时封存起来,等到和平年代,才可以委以重任。”并不是多么看重殷浩。他认为慷慨激昂的桓温才是这个时代的真英雄。 但是他也想方设法去说服殷浩当官。他请殷浩担任他的司马,而朝廷让殷浩担任侍中、安西军司,殷浩都没同意。 桓温娶的是晋明帝之女南康公主。成帝在世时庾翼曾向成帝举荐桓温说:“桓温具备英雄的才能,希望陛下不要用常人的礼节对待他,按寻常的女婿豢养着。应当委派给他周宣王时方叔、邵虎那样的重任,他必能建立匡救国家的功勋。” 庾翼以攻灭赵王胡虏、收复蜀地为己任,于是他联络四方,派使者向东北与燕王慕容皝相约,向西与凉州牧张骏相约,商定日期大举行动。群臣大多认为此事难以施行,只有庾冰、桓温的意见与庾翼相同。 公元343年(建元元年)七月,后赵汝南太守戴开率数千人向庾翼投降。庾翼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更坚定了他北伐的决心。 同月初八,康帝下诏让朝廷论议北伐之事。庾翼想全数出动自己所统领的士卒北伐,上表推荐桓宣为都督司、雍、梁三州及荆州四郡诸军事及梁州刺史,前赴丹水;任命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率军入临淮。同时出动自己统领的六州中的奴仆及车牛驴马,使得百姓都叹息怨恨。 庾翼想到襄阳去镇守,怕朝廷不许,便上表称到安陆镇守。康帝司马岳派使者制止他,车骑将军参军孙绰也写信劝阻庾翼,不得轻易改换镇守城池。但庾翼都不听。仍然违反诏令向北行进,到达夏口后,才又上表请求镇守襄阳。 司马岳(晋康帝)继位,庾冰升职为车骑将军之后。庾冰因为感觉权力太大而感到惶恐不安,于是多次请求出任外藩。于是朝廷在基本同意庾翼北伐的同时,让车骑将军庾冰都督荆、江、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诸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守武昌,作为庾翼的后援。 庾翼当时拥有兵众四万人,康帝最终下诏任命庾翼为征西将军,领南蛮校尉。加都督征讨诸军事。 在襄阳,庾翼召集自己的将士僚佐,陈列旌旗与铠甲,检阅出征部队,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他让士兵备好箭靶,说:“我这次出征,就像这次射箭一样。”然后,他扬鞭催马,张弓搭箭,结果,三支箭都正中靶心。 四万将士僚佐大眼瞪小眼一样都注视着他,“胜利!”“万岁!”的口号声震耳欲聋,士气非常高涨。 对江南这次突袭,后赵应该说是没有准备,也没有料到。所以在后赵朝廷上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 但是这次战役,交战双方仅仅有两次较小规模的“零距离”接触,就草草收场了。 第一次接触。晋兵攻打樊城。当时后赵骑兵五六百人兵出樊城,外出寻求援兵。庾翼派冠军将军曹据率军追击,在挠沟北将后赵骑兵击破,后赵军死伤近半,曹据缴获战马百匹。 第二次接触。庾翼命令梁州刺史桓宣在丹水与后赵将领石闵交战,老将桓宣虽然身经百战,曾立战功无数,但他哪里是猛将石闵的对手啊?两军一照面,老将桓宣的队伍就被石闵率军打了个稀里哗啦。 庾翼当然非常恼怒,他马上将桓宣降职为建威将军。桓宣为此惭愧气愤,不久后便去世了。 庾翼让自己的长子庾方之出任义城太守,统领桓宣的部众。又命征西司马应诞为龙骧将军、襄阳太守,征西参军司马勋任建威将军、梁州刺史,戍守在西城。 桓宣的失利,让主帅庾翼“很受伤”,加上原来联络的燕王慕容皝、凉州牧张骏都没派兵响应。而且朝廷里晋康帝身体极为不“康”,这次以庾翼为主角的北伐也就不了了之了。 宇文逸豆归与后赵石虎建立了亲密无间的“战友+兄弟”“铁哥们儿”关系,他每年向后赵国运送的金银珠宝、土特产品等等在两国间的道路上络绎不绝。 近日宇文逸豆归又抓获了段辽的兄弟段兰,便将他送往后赵国,并且献上骏马一万匹。后赵王石虎命令段兰率领追从他的鲜卑部五千人屯军令支。 宇文逸豆归派遣他的大将莫浅浑率军攻打燕国,燕国的各位将领纷纷向燕王慕容皝请战,但是都被燕王慕容皝拒绝了。(本书已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 各位将领看到莫浅浑来势汹汹,攻城略地,极为猖狂,而燕王却听之任之,拒绝他们去向莫浅浑迎战,一个个眼看着敌人骄横不可一世的样子,却又干着急没办法。 莫浅浑一看燕国根本无人出战,以为燕国无人,慕容皝害怕他,便喝酒吃肉,尽情打猎,放松了戒备。皝使慕容输出击之,莫浅浑大败,仅以身免,尽俘其众。 这时候,慕容皝才果断派出慕容翰率兵出击,一下子击垮了莫浅浑的大军。他带出的军队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逃了回去。 而彻底剿灭这个心腹之患,早就是燕王慕容皝的心愿了。而今扫清了后顾之忧高句丽,歼灭宇文逸豆归就提到了燕王的议事日程上来。 于是,燕王慕容皝和左司马高栩、慕容翰等人商议,准备讨伐宇文逸豆归。 慕容翰说:“应该乘胜攻击他们,彻底歼灭宇文部的机会已经到来了。” 左司马高栩说:“确实如此!宇文氏强盛,现在不攻灭,将来必然成为咱们国家的祸患。现在如果去攻伐他们,也必能取胜,只是……有一点不吉利……”他看了看燕王慕容皝,然后坚毅地说了下去,“这次战役必定将对将帅不利。” 燕王慕容皝问慕容翰:“老兄,你害怕对你不利吗?” 慕容翰笑了笑,说道:“我不怕,我也不信这个。那么主公呢,您害怕吗?” 慕容皝说:“如果害怕,就不当什么主公了。高栩如果忌讳这个,你就在都城留守吧。” 高栩说道:“有啥可忌讳的呢?士为知己者死,死而无憾,死得其所。没什么可怕的!” 高栩学识广博,人人都知道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的学问高深莫测。 慕容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你有好书都不肯拿出来让我看一眼,这怎么能说是尽忠呢?”(本书已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 高栩说:“我听说人君是负责执掌大方向的,臣下是负责办理具体事务的。执掌大方向的人安逸,办理具体事务的人辛苦。所以后稷播种庄稼,唐尧不参与其事。从事观测气象、天文,清晨、夜晚都十分辛苦,不是主公应当亲自参与的,那请问主公看了书准备干什么呢?” 慕容皝沉默了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高栩出宫之后随即安排了后事。他流着眼泪告诉他的一个亲属说:“我将要出征作战去了,这一去必定回不来了,你代我转告我的妻子儿女吧,我不想跟他们说破这件事。也不想跟他们见最后一面。明明知道去了就是一个死,但是忠臣不避祸。” 八九、欲害王朗 屈杀王波 燕王慕容皝自任统帅,任命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作慕容翰的副手;慕容皝分别命令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率领军队,分三路同时进发。高栩直到临行前,也没有去见他的家人,就这样毅然决然随军出发了。 宇文逸豆归得知燕国攻来,慌忙派遣南罗城主涉夜干统帅精兵迎战。 慕容皝派人急速告诉慕容翰:“涉夜干勇冠三军,咱们应当稍稍避开他的锋芒。” 慕容翰说:“宇文逸豆归特别相信涉夜干,他把国内精兵统统交付给涉夜干,涉夜干素来有勇悍的名声,被他们全国所仰仗。看来他们宇文部是想孤注一掷了吧。现在我战败他,他们的国家便会不战自溃。况且我熟知涉夜干的为人,虽有勇猛的虚名,其实很容易对付,咱们的精兵不应当避让他,这会挫伤我军的士气。” 于是果断前进与涉夜干交战。慕容翰亲自出马冲击敌阵,涉夜干出阵应战,慕容霸从侧面截击,于是斩杀了涉夜干。宇文氏的士卒见涉夜干死亡,不战自溃。 燕军乘胜追击,于是攻克宇文氏的都城。宇文逸豆归逃跑,死于大漠以北,宇文氏由此离散灭亡。慕容皝派兵尽数收缴他们的畜产、物资、钱财,把宇文氏五千多个村落的百姓全部迁徙到昌黎,一下子为燕国开辟国土一千多里。把涉夜干原先居住的城镇改名为威德城,让兄弟慕容彪戍守,然后班师回国。 果然不出高栩所料,在这次对敌作战中,高栩、刘佩都被流矢射中身亡。慕容翰也在这次战役中中箭负伤。 得知前燕攻打宇文逸豆归,后赵王石虎派右将军白胜、并州刺史王霸从甘松出发救援。等他们到达后,得知宇文氏已经灭亡,便顺势进攻威德城,无法取胜便退出战斗。慕容彪率军追袭,又把后赵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慕容翰与宇文氏交战时,被流箭射中,长期卧床养伤,闭门不出。后来逐渐痊愈,在家中尝试着骑马。 有人向慕容皝告发慕容翰假称有病却私下练习骑乘,怀疑他想作乱。 前燕王慕容皝一方面非常仰仗慕容翰的勇猛和谋略,另一方面又对他毕竟有几分防备和怀疑。加上此时前燕已经非常壮大了,有点儿“卸磨杀驴”的意思。便借口慕容翰谋反,命令慕容翰自裁。 慕容翰说:“我当初负‘罪’出逃,后来又有幸返回,我早已活够本儿了一一从逃亡到现在这些年这都是上天赏赐给我的日子。今天死亡已经算是够晚的了,已经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不过羯族贼寇占据了中原,我不自量力,原想为国家荡平、统一宇内。这一志向不能实现,我死了也会遗憾,恐怕这就是命运吧!” 他接过士兵奉旨送来的毒药酒,一饮而尽,当即身亡。 难道这就是天妒英才吗?! 无独有偶,此时后赵也发生了一件擅自杀戮大臣的事情。 这天,后赵领军王朗对后赵王石虎上奏说:“冰天雪地,寒冬腊月里,太子却让人砍伐修建宫室的木材,然后再沿着漳河水运送过来,参与劳役的人有好几万,哀叹抱怨之声充满道路田间,陛下应当乘着出游的时候加以制止。” 石虎听从了王朗的谏言,马上召见太子石宣,让他停止营建宫室。 太子石宣被石虎痛骂一顿之后,忍不住大怒。等问清楚之后,才知道是领军王朗向石虎告了一状。他马上就想法要除掉王朗。 过了一段时间,赶上荧感守房(火星停在房宿),主不利天王。当时太史令赵揽一告诉太子石宣。石宣开始没当回事:“这个不算个事儿啊,让天王注意点儿不就行了?也没必要禀告天王去吧?”突然他一转念,马上就笑了:“哈哈,我正想要杀王朗呢,没想到,杀死王朗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这句话把赵揽说了个愣怔:“这个星象跟杀死王朗有啥关系啊?” “没有关系吗,太史令?”太子石宣走下了他的太子宝座,来到太史令赵揽的身边,他拍着赵揽的膀子阴险地说道,“有关系没关系还不是由你随便说吗,天王那么信任你,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个领军王朗前不久告了我一状,让我在天王面前差点儿挨一顿皮鞭。所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当然,这个忙还需要麻烦太史令大人帮一下哦。” 赵揽惶恐地说:“那……那我该怎么给天王陛下说这个事儿呢?” 石宣说:“这还用我说吗?这星象既然对天王不利,怎么破解呢?你个太史令该为陛下着想吧?你也可以这么说啊……” 石宣于是在赵揽耳朵边小声嘟囔了几句。 赵揽迟疑地说:“这……这样说,能行吗?陛下不起疑心吗?” 石宣说:“你是太史令,你是权威,你说出来就是特别深奥的天文,别人谁懂啊?” 赵揽心想:“咳!这是太子啊,咱得罪不起的。他能算计杀害王朗等人,他也能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把我杀了啊!”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他马上对太子说:“好吧,就这样吧。”匆匆告别了太子来到了石虎身边。 太史令赵揽硬着头皮对石虎说:“启禀陛下,近日臣夜观天象,见火星停在房宿。房宿是天王,现在火星停留于此,对天王不利,祸患不小啊。这个灾祸呢,也有个解决办法,解决的办法是……是,应当以显贵大臣中姓王的人承当上天的这一祸患。” 石虎说:“哦,那么姓王的显贵大臣当中谁能承当呢?” 赵揽说:“没有比领军王朗更显贵的了。” 石虎非常信任和重用王朗,舍不得让他送死。便说:“这个领军王朗,负责整个都城的保卫职责,本王非常信任他,离不开他啊!换个人吧,你再说说其他的人选吧。” 这一下子就打乱了原来石宣的“战略部署”。 赵揽想了想,于是回答说:“那……那,其他的人选应该就只有中书监王波了。” 这时,石虎想起,前段时间,王波出了个馊主意,让他送给成汉“楛矢石砮”的事情来,使得天王在成汉小国面前大丢面子。 石虎于是下诏,追穷王波从前建议送弓弩给成汉国,自取其辱一事的罪责,将中书监王波连同他的四个儿子都处以腰斩之刑,将尸体丢入漳河水。 你说这是什么荒唐事儿啊?你说这屈死的鬼魂向谁去说理啊? 过了两天,大概天王石虎也感觉这样处理对王波实在有失公道,就问大臣:“王波和他的儿子都死了,下边还有后代吗?” 侍中韦叟、尚书朱轨回答说:“王波还有个孙子。” 石虎下诏说道:“王波无罪,受屈而死,那就封他的孙子为侯吧,叫什么侯呢?哦,就叫感恩侯吧。” 杀死了人家的爷爷、父亲、叔伯,还要让人家记着感恩呢! 大臣们一片欢呼:“陛下圣明,谢陛下隆恩!” 像这种残暴的君王,有这么一点儿“知错能改”的举动,大概也是需要肯定和鼓励的吧。(本书在3g书城签约并上架) 石虎的儿子们论残暴,好像都很随他的父王。他的长子、第一任太子石邃拿着美女的人头做成艺术品,让大家“欣赏”,既残暴又有几分变态。他的第三子、义阳公石鉴也不是好东西,似乎也带有变态倾向。 义阳公石鉴镇守关中,给当地百姓分派的徭役繁多,赋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 他的变态行为在于,他见到文武官员头发长的,就拔下来当冠帽的缨绳,捆帽子剩下的头发就赠送给宫女。 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工作”在石鉴身边的秃子和提前谢顶的人是多么幸福、幸运啊! 石鉴的长史拿着被石鉴拔下来的头发,向天王石虎诉苦,控告义阳公石鉴的残暴。石虎马上征召石鉴回到邺城,让乐平公石苞替代他镇守长安。 但是,这样的替换,等于是换汤不换药。石虎父子的残暴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是变本加厉,“更上一层楼”了。 九十、后赵向后 前燕向前 后赵天王石虎越来越残暴、荒淫了。 年过半百的石虎大概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加紧了享乐的步伐。 这时候,体态越来越肥胖的石虎,已经不便于骑乘马匹了,便命令能工巧匠为他制造了一千多辆狩猎车,将灵昌津(今河南汲县境内)至荥阳(今县东北)东,又至阳都(今山东沂南南)划为猎场,并派御史监察,如有发现其中的禽兽有人伤害,就治以重罪。 征发雍州、洛州、秦州、并州的十六万人营建长安未央宫。还征召各州郡二十六万人大修洛阳宫,征收二万头牛配发各州郡,征民女三万多人,分三等配给东宫及公侯等人。即便这样,太子及各公侯仍不满足,私下又征民女多达万余人。 各个郡县极力选取美女,经常强行抢夺百姓的妻子,杀害她们的丈夫,加上丈夫自杀的,人数达三千多。(此书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大家不必花钱订阅,因为越来越多的盗版网站给书友们提供了方便) 将征召的美女送到邺城后,天王石虎在殿前挑选分等,因为州郡和朝中“选送”美女立了大功的,被封侯的有十二人。 靠近江南一带荆楚、徐州、扬州等地的百姓纷纷流亡,各村落荒无人烟。当地的郡守、县令因不能“关怀”这些“群众”,被下狱诛杀的有五十多人。 这天朝会,金紫光禄大夫逯明挺身而出,向天王石虎进谏。 老头子逯明颤巍巍地对石虎说:“启禀陛下,目前国内百姓徭役太重,都城邺城宫殿已经够壮大的了,还在长安、洛阳修那么多宫殿干啥使用啊?” 石虎也不多加理会他的话:“好吧,可以让他们减轻一些。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多操心了,休息去吧。” 逯明还以为石虎很“乖”很“乖”呢,就继续劝谏:“陛下,后宫,东宫征纳的民女也够多的了吧?陛下这么大年纪了,也该珍惜贵体吧?身体淘空了,将来打猎就更费劲了,现在上马都上不去了吧?” 这叫“互相关心”吗? 石虎不耐烦地说道:“这个,老夫还行吧。你就别管了。来人!让逯明回去早点歇着吧!” 这时,有两个虎贲中郎将架起逯明就往殿外走,逯明继续说道:“因为在全国选送美女,死了那么多人,因为修建宫殿,还要死多少人才算罢休呢?” 石虎大怒:“看你也是不想活着了,好吧,那就把你腰斩了吧!” 随即,虎贲中郎将就将金紫光禄大夫逯明腰斩于宫门之外。 这时中黄门冗从仆射严生想到数次遭到朱轨白眼,向石虎“火上浇油”,他启奏道:“启禀陛下,尚书朱轨负责道路维修,可是大雨过后好几个月了,进出都城的多条道路都被大雨冲得坑坑洼洼,官员百姓难以出行。可是朱轨却说什么,百姓劳役够多的了,不能再加重负担了……” 石虎一听大怒,当然马上下令:“把朱轨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过了几天,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西平郡公蒲洪听说此事,便上书为朱轨求情,请求赦免朱轨,停止长安、洛阳的劳役。 石虎虽然不高兴,但是没有怪罪蒲洪。却马上下令斩杀了朱轨。同时在全国建立了不准私自议论朝政的法令。 从此公卿百姓,见面只能使个眼色而已,谁也不敢相互谈论了。失去了“言论自由”的后赵国,上上下下,笼罩着一层恐怖气氛。 与此相反,前燕国慕容皝却将原来划拨用于皇宫种花打猎的园林改成农田,交给百姓耕种,还将朝廷征调的牛马借给贫民使用。规定纳税十分之七、八。 记室参军封裕认为税收太重,不利于佃农安居乐业,应该按十分之五纳税,建议设立官吏统管工商。 慕容皝充分采纳了封裕的意见,将原来皇家圈占的园林分给无田户,贫穷户由官家赐给耕牛。并按魏晋之法,工商、学生等均按旧制减征税收。 慕容皝本人爱好文学,经常亲自到学校授课,有时亲自出题测试学生。因此燕国各项制度逐步走向正规。 石虎喜欢打猎,晚年身体沉重不能骑马,就建造打猎用的车子一千辆,定期比赛打猎。从灵昌津向南到荥阳东境的阳都,都划为猎场,让御史监护,其中的禽兽有人敢伤害,便获罪,被处以大辟的极刑。百姓有美丽女子或上好的牛马,御史如果弄不到手,就诬陷他们伤害禽兽,论罪处死的有一百多人。又征发各州二十六万人修建洛阳宫,征发百姓牛畜二万头调配给朔州的牧官。又增设宫中女官,分置二十四等,东宫十二等,七十多个公侯封国都分九等,大举征选民女三万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太子、各王公私下发令征选的美女又将近万人。金紫光禄大夫明乘侍奉石虎时直言力谏,石虎大怒,让骁勇的龙腾中郎将他摧折而死 公元344年,晋康帝病死,司马聃即位,是为晋穆帝。东晋第五代皇帝,庙号孝宗。在位344年—361年,晋穆帝是晋康帝之长子,母后为褚蒜子。于康帝死后继位,当时年仅2岁。 当初晋康帝病重时,庾冰、庾翼弟兄欲立会稽王司马昱为皇位继承人,而中书监何充建议立皇子司马聃,这一建议自然受到了晋康帝的许可。于是,庾冰、庾翼从此深深恨上了何充。尊母后褚蒜子为皇太后。由于皇帝年幼,太后临朝称制,中书监何充加录尚书事。 何充推辞说,既然担任录尚书事,就不必担任中书监了,太后同意,但不久,又加何充为侍中。 何充认为左将军褚裒(chupou,303年—350年),是太后的父亲,应该总揽朝政,于是上疏推荐褚裒担任参录尚书。于是朝廷以褚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原来持节、督、刺史的职务不变。但是褚裒因为自己是皇亲,怕遭到朝廷上下的讥笑嘲讽,上疏请求一定要在藩镇任职,不愿在朝廷。于是改变他的职务,让他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二郡诸军事、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镇守在京口。 不久,庾翼去世。 庾翼死后,尚书令顾和、司徒蔡谟等人都认为庾氏家族世世代代驻守西部藩镇,为人心所向,应当同意庾翼的请求,让庾翼的儿子庾爰之接替庾翼的职位。 但是何充说:“荆楚是国家的西方门户,有民众百万,北边连结强大的胡虏赵国,西边邻近强大的汉国,地势险要,周边有万里之遥。得到合适的人选那么中原可以平定,所用非人那么国家命运可堪忧虑,这就是陆抗所说的:‘(荆楚)存则吴存,(荆楚)亡则吴亡’。怎能让白脸书生、小小少年担当这样的职位呢!桓温英气、谋略过人,有文武两方面的才干,西边这个职位,没有比桓温更合适的人了。” 尚书令顾和、司徒蔡谟又说:“庾爰之肯让给桓温吗?如果他率军抗命,国家所受的耻辱和惊惧都不会小啊。” 何充蛮有把握地说:“桓温足以制服他,你们不必担忧。” 不久,太后任命会稽王司马昱担任抚军将军、录尚书六条事,与何充共同辅政。由于司马昱特别喜好清谈,所以向来擅长清谈雅言的刘惔(音tan或dan)、王濛这类的谈客,便很受司马昱倚重。 这项重要任命得到了跟桓温关系很铁的一个人物的坚决反对。这人就是侍中刘惔。 侍中刘惔跟桓温关系很亲密,什么关系呢?回答是:“一般沉”,也就是连襟。桓温娶得是晋明帝的女儿南康长公主,刘惔娶得是晋明帝的女儿庐陵公主司马男弟。 侍中刘惔经常为桓温的才干、谋略感觉惊奇,但他隐隐能够看出来这个人有不甘为臣的志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不臣之心”。于是刘惔对会稽王司马昱说:“不能让桓温占据地形便利的地方,对他的地位、封号也应当经常贬低和压制。所以我建议还是你亲自担任荆州刺史,镇守长江为好。我可以前去担任你的军司。” 司马昱不听,他说:“没这个必要吧。” 刘惔说:“要不就让我去担任这一要职。反正不能让桓温干。” 司马昱跟何充仍然不同意。 刘惔没有办法,因为他这个官不起主要作用。 几天之后,朝廷任命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州、司州、雍州、益州、梁州、宁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 庾爰之果然不敢与他争位。 朝廷又任命刘惔监察沔中诸军事,兼领义成太守,替代庾方之。把庾方之、庾爰之弟兄俩迁徙到豫章任职。 桓温曾经想乘下雪外出打猎,先去过访刘惔。刘惔见他装束十分齐整,对他说:“老贼想这样去干什么啊?” 桓温笑着回答:“我不去打猎,不去前方冲杀,你们这些清谈家哪能在四平八稳地在家中坐谈呢?” 刘惔笑着说:“看来你又有了狩猎的目标了吧?” 桓温哈哈大笑,说道:“有啥心事都瞒不了你啊,我确实有个目标,打算过几天就攻打成汉李势小国。你看怎么样呢?” 刘惔说:“没问题,你一定能成功。” 桓温又是哈哈大笑:“算了吧,你真会安慰我。我自己当然极有把握,充满自信,可是我征求过好多人的意见,他们都说我胜算为零。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呢?” 刘惔很认真地说:“我就是认为你出兵必胜!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十分看好你,才这么说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给读者的话: 大家不用花钱订阅此书了,反正盗版网站越来越多,哈哈。 九一、平蜀功成 桓温势大 安西将军桓温准备攻打成汉,可是他手下的将领僚佐全都认为不可行。这令桓温非常郁闷。 这时江夏相袁乔对桓温说:“攻取天下这样的大事,本来就不是按常理所能预测的,意志坚定、智慧高超的人自己在心中作出决定就可以了,何必非要等众人的意见全都统一呢?” 桓温大喜:“哈哈,我终于找到知音了!说实在的,我并没有多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怎么样。我看中的是这个时机——成汉小国国主李寿去世之后,他的儿子李势即位三年了,他骄奢淫逸,杀人夺妻,不理国事,残害大臣,滥用刑法,很不得人心,造反叛乱者此伏彼起,北方近邻赵王石虎贪图享乐,并没有心思攻伐夺取成汉之心。所以我们必须抓住时机,提前占有成汉,决不能让这个地盘落入石虎之手。我所忧虑的是,一旦出军,那么北方的胡虏背后袭击咱们,如何是好啊?” 袁乔说:“成汉的优势在于地势的险固和位置的偏远,所以石虎攻打起来,不如咱们有诸多便利条件。而成汉正因为依仗着这点儿优势,防备必定有所松懈。如果派一万精兵对他们发起突然攻击,等到他察觉以后,我们已经穿越过了他的险要之地,一次交战就可以擒获他。蜀地物产富饶,人口众多,诸葛亮用它与中原抗衡,如果我们得到而占有了此地,这将对国家大有好处。” 桓温听得津津有味,见袁乔不说了,便连连催促:“很对,继续说下去。” 袁乔说道:“很多人都担心咱们大军西进以后,北方胡人一定会乘虚攻打江南,这个问题应该不用担心——胡人听说我们万里远征,也会认为咱们国内设有严密的防备,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纵然他们有所侵扰,沿长江布防的各路军队也足以抵御防守,肯定没有什么大问题。” 桓温哈哈大笑:“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啊!这次战役就看你的了。” 于是桓温更加坚定了进军的决心,他向朝廷进上表章之后,就立即行动:将留守的事务委托给安西长史范汪,让周抚担任都督梁州的四郡诸军事。 桓温让袁乔率领二千人作为前锋。他自己率领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作为主力紧随其后讨伐成汉。 晋朝廷收到桓温的奏章后,君臣上下都认为蜀道艰险遥远,桓温的兵力不足而又深入到敌国内部,都为此担忧,只有刘惔认为桓温一定能取胜。 何充问道:“为什么你就认为他能打胜仗呢?” 刘惔说:“桓温是个善于玩赌博游戏的人,平时他玩这种游戏的时候,非常谨慎,不能肯定取胜的他就不干。所以,我认定,他有十足的把握才决定出兵的。只是恐怕他攻克蜀地之后,这小子狂妄自大,最终要在朝廷专权罢了。” 何充半信半疑,从担心桓温不能取胜,转而又忧虑将来桓温专权了。 这时候,士兵来报,说:“捉到两个尼姑,说是从江北过来的,都怀疑是奸细。” 何充赶紧说:“在哪里呢?” 士兵回答:“就在相府门外呢?” 何充说:“有请!不……不对,应该说是带进来。” 士兵将两个尼姑带进来,何充跟刘惔一看两个尼姑很大气,也非常清秀。又见两个人还被绑缚着双臂。就说:“赶紧松绑啊。” 士兵不敢怠慢,赶紧给两个尼姑解开了绳子,然后退了出去。 何充说:“对不起,让两位受惊了,你们从哪里过来的呢?我是何充何次道。” 年龄稍长的尼姑说:“我是比丘尼安令首,这一位是慧慈,我们两人都来自赵国。听佛图澄大师说起过会稽太守何充帮助他修建塔寺的事情。我们并不是什么奸细。” 何充说:“佛图澄大师还好吗?” 安令首说:“大师很好。虽然110多岁的人了,还在四处云游呢。” 刘惔突然笑了起来。 何充跟两个尼姑都感觉莫名其妙。 何充问道:“你为何突然发笑呢?” 刘惔说道:“怀疑你们是奸细,也是有道理的。一般来讲,僧人远离军队、国家、政治,但是你们的大国师佛图澄并非如此,听说他神通广大,还时常参与国政,为军队打仗预测吉凶呢。所以应该说,你们到底还是有些可疑的。” 何充一听,也感觉刘惔这个问题提的很好。 只见比丘尼安令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施主说错了。神通广大、能为打仗预测吉凶,跟充当奸细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事情。大师与我等佛教弟子,慈悲为怀,向来以普度众生为己任,所以制止战争,制止杀戮,一直是佛图澄大师倡导和亲力亲为的,他能预测吉凶,恰恰说明他为了减少战争,减少杀戮做出了努力。近些年来,我们亲眼所见,佛图澄大师就曾多次奉劝我们的天王不要攻打别的国家,尽量少杀生,不杀生。难道你们听说过我们的国师撺掇和支持石勒、石虎逞强斗狠、炫耀武力了吗?” 这几句回答,让刘惔这个清谈高手哑口无言。 何充一听就笑了,他佩服尼姑的能言善辩,他笑刘惔的无言以对。 何充说:“真想那位佛图澄大师啊,我们分别也有十多年了吧?多么希望还能再见到他啊!你们两位可以住到建福寺里,那里条件还不错。” 刘惔说道:“是的,建福寺可是何尚书用自己的一处宅院修建的。他对佛教特别心诚、特别支持啊。” 比丘尼安令首和慧慈两位尼姑连忙站起来,说道:“阿弥陀佛!谢谢施主。” 于是她们就住在建福寺里静心修持、接济穷人。 但是何充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佛图澄了,因为此后不久,他就去世了。 攻打成汉并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公元347年三月,桓温率军抵达彭模。参军孙盛提议:“应该兵分两路,分头并进,这样的话,汉军迎击咱们的队伍力量就分散了。” 袁乔说:“我不这么认为。如今咱们孤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利可以建立大功,失败则都将面临死亡。咱们应当聚合力量,齐心协力,握成一个拳头。以争取一战成功。如果兵分两路,则众心不一,万一一方失败,讨伐蜀汉的大事就完了。不如以完整的军队前进,扔掉釜甑一类的炊具,只带三天的军粮,以显示义无返顾的决心,肯定可以取胜。” 桓温基本听从了袁乔的意见。但是做了“微调”:留下参军孙盛、偏将周楚带领瘦弱的士兵守卫轻重装备,桓温亲自统率步兵直接开赴成都。 桓温进军,遇上了汉主李势的堂兄镇南将军李权,三次交战,三次都以桓温获胜,李权的军队只好仓惶溃逃回到了成都。李福的属下、镇军将军李位到桓温那里投降。汉主李势的叔父、右卫将军李福进军攻打彭模,孙盛等人奋力反击,赶跑了他。 李势把全部兵众都调往成都的城郊迎战,准备跟桓温做最后一搏。桓温的前锋部队出师不利,参军龚护战死,流箭射中了桓温的马头。兵众见状十分害怕,想要撤退,而负责击鼓的官吏却误击了前进的鼓声。袁乔急中生智,将错就错,他拔出战剑,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成败在此一举,敢于后退的格杀勿论!”督促士兵奋力攻战,终于打败了李势的军队。 桓温乘胜长驱直入抵达成都,放火焚烧了北城门。成汉人惊慌失措,再没有继续抵抗的斗志了。 汉主李势一看大事不妙,竟趁夜打开东门逃跑了。跑了几十里地之后,又感觉灰心丧气,他思前想后:“还不如主动投降,落个态度较好呢。”内心纠结了许久,终于打定主意投降。便让散骑常侍王幼给桓温送来了请求投降的文书。 第二天,李势便拉着棺材,双手反绑于身后来到了桓温的军营门前投降。桓温为他松开了双手,焚烧了棺材,把李势及宗室亲属十多人派兵押送到了建康。 桓温任用成汉司空谯献之等旧官吏作为参佐,选贤任能,鼓励生产,蜀人十分高兴。 但是成汉过去的一些旧臣,如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等人并不甘心失败,他们全都起兵反叛,各自拥有兵众数万。桓温亲自攻打邓定,让袁乔攻打王润,全都大败了他们。桓温命令益州刺史周抚镇守彭模,斩杀了王誓、王润。 桓温在成都逗留了三十天,整顿部队后返回了江陵。李势抵达建康,被封为归义侯。 桓温非常感谢这次战役的“第一功臣”袁乔,将他提拔为龙骧将军,封湘西伯。但是仅仅过了一个多月,袁乔就去世了,死时年仅三十六岁。桓温为此非常悲痛惋惜。 至此,东晋统一了南方,与后赵隔秦岭淮河对峙。 桓温灭掉成汉,声名大振,朝廷因此对他非常忌惮。会稽王司马昱只得擢升扬州刺史殷浩处理朝政,以抗衡桓温日渐增长的势力。 公元348年(永和四年),桓温以平蜀之功升任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 当然,桓温将军在这次大战中除了功成名就之外,还有一个“重大收获”,就是得到了李势的妹妹,一个绝代佳人。 自从桓温将军有了这个“尤物”之后,自然爱不释手,视之如掌上明珠,也着实尝到了老牛吃嫩草的味道。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啊。他桓温的“第一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堂堂的晋明帝之女、心高气傲的南康长公主啊!她得知丈夫桓温在外边新“包养”了一房漂亮“小三”,自然妒火中烧,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几十个丫环婆子手持刀剑棍棒,冲着这位美丽“小三”的住所“杀奔”而来。 给读者的话: 书友们,订阅、打赏、月票,这些会有吗?谢谢哈! 九二、公主相惜 儒将得胜 按说平日里桓温跟夫人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只是由于桓温这个人“事业心”很重,所以他到南康长公主的闺房里去的并不多。 谢奕的出现,才给司马兴男创造了更多见到老公桓温的机会。 说起谢奕,大家感觉很陌生,但是要说起谢安来,大家应该很熟悉吧?就是那位在淝水之战中以少胜多的东晋军事统帅。谢奕是谢安的大哥,也是名士谢尚的堂弟。 谢奕是桓温的好哥们儿,两个人关系十分亲密,简直是蜜里调油、如胶似膝、狗皮袜子没反正。所以桓温来到荆州当刺史、平西将军,就推荐谢奕担任他幕府里的司马作为他的左膀右臂。 谢奕与桓温起初只是布衣朋友,桓温任徐州刺史,当时谢奕任扬州晋陵郡太守,两人在交往中还是注意谦虚礼让,并没有不同寻常的交情。到永和元年(345年)桓温升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将要西去赴任之际,两个人的情意就已经特别深厚了。 谢奕对他的职务变动没有什么预感。但是桓温对他的重视连他的兄弟媳妇(二弟谢据的妻子王氏)都能感觉出来,她说:“桓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一定要带大哥一起西行了。”果然不久桓温就任用谢奕做了司马。 谢奕到荆州以后,非常看重和桓温的老交情。他到桓温府里作客,头巾戴得很随便,长啸吟唱,不拘小节,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桓温常说:“这是跟我不讲规矩的方外司马。” 谢奕爱喝酒,而且酒量很大。在桓温府上,常常缠着桓温喝起来没完没了。桓温自然受不了这种无休止的死缠烂打。无可奈何之下,便想到一个好的法子——躲到南康公主司马兴男的闺房里。 这果然是绝妙的一招,谢奕自然没法再去“穷追不舍”了,只好另找一个军士代替桓温陪他狂饮,还自我解嘲说:“逃跑了一个老兵油子,又活捉了一个老兵痞,凑合着喝吧。” 这个时候南康公主乐不可支,她无比幸福地说:“多亏了有个谢奕啊!如果没有这么一个狂放的司马,怎么能让我见到你这忙碌的刺史大人呢?” 很多人都爱把桓温跟王敦放到一起去比较,是的,两人确实有一些共同之处:两个人都是“驸马爷”,都英武豪放,都喜欢专权。但是在人情味儿上,王敦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桓温。桓温就能容忍一个不修边幅的“哥们儿”在他身边纠缠不休,而且有时“惹不起”了“躲得起”,很重“哥们儿”情谊。这点儿,王敦恐怕是难以做到的。 而且在心肠毒辣方面王敦要比桓温“黑”太多:桓温听说士兵戏弄猴子,都感觉于心不忍,把心肠残忍的士兵赶出了军营;而王敦眼睁睁地看到“大富豪”王恺杀死多个美女,都无动于衷,还嘲笑王导说:“他杀死的都是他家里的人,跟你我有啥关系啊?” 自打桓温攻灭成汉以后,桓温就极少“光顾”公主司马兴男的“正房”了。到后来司马兴男才知道桓温从成都带回来一个“小三”,于是她心急火燎地带着一大帮女仆,手提刀剑棍棒绳索,要到桓温的书斋“偏房”去杀掉那个“狐狸精”。 当公主司马兴男气势汹汹、手持宝剑带头闯进“偏房”的一瞬间,司马兴男及其一大帮“追随者”都惊呆了: 只见李氏“狐狸精”正在靠着窗户端坐着梳头,她长长的乌黑油亮的秀发像瀑布一样低垂下来铺到地上,肤色像冰雕玉琢一样光彩照人。她的神态安详沉稳,没有半点儿狐媚和骄狂,倒有几分纯真和哀怨。 见这么多人手持刀械破门而入,她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惊慌。从容不迫地缓缓说道:“我国破家亡,并不情愿到这里来。今天如果能被杀而死,倒是随了我的心愿。”说罢,将头一低,任由来人处置。 这时,在司马兴男的眼睛和意识里,对这个李势的妹妹的认识,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眼前哪里是什么“妖精”、“狐狸精”啊,分明是一个“女神”、“仙女”啊,原来的醋意和怒火,一下子变成了喜欢和爱怜。 司马兴男扔掉手中的宝剑,走过去一把抱住李氏美女说道:“妹妹,我见了都非常非常地喜欢你,何况我家那个老东西呢?” 从此,司马兴男把这位李氏美女真的当成了她的姐妹对待,再没有为难过这位亡国的“公主”。 桓温灭掉成汉,统一了江南的这个时期,后赵的石虎也下了一招棋,他安排兵力攻打了西凉,想在统一北方的进程中前进一步,因为跟东北的鲜卑燕国“比划”过了,后赵占不了任何便宜,所以,老太太半夜里吃柿子——专拣软的捏。但是西凉真的很“软”吗? 在战争刚开始的阶段,后赵石虎,趁前凉王张骏才死不久,对前凉发动了突然袭击。这个阶段还是有一些战果的。 后赵的西中郎将王擢偷袭武街(在陇西),抓获了前凉护军曹权、胡宣,将七千多户百姓迁徙到雍州;后赵凉州刺史麻秋攻打金城,前凉的金城太守张冲投降了后赵。然后王擢、麻秋攻占了大夏(今甘肃临夏东南),兵锋直指前凉都城姑臧(今甘肃武威)。 当时,后赵的突袭引发了前凉上上下下的震惊恐惧。 面对强敌,张重华命征南将军裴恒屯兵广武,抵御赵军。 裴恒在广武修筑壁垒,想用持久战把赵军拖垮。牧府相司马张耽对西凉的存亡忧心忡忡。 张耽对西凉主张重华说:“裴恒采用持久战,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西凉主张重华愁眉不展地说:“难道司马有什么高见吗?” 张耽说道:“在下向主公推荐一个人,肯定能够挫败强敌,保我西凉无忧。” 张重华大喜过望,急忙问道:“快说是谁有这么大的威力呢?” 张耽说道:“在下要举荐的这个人就是主簿谢艾。” 张重华刚刚舒展的眉头又聚拢成一个疙瘩了:“谢艾?他有啥本事啊?不就是一个书生吗?见过他写的文章,颇有文采,没听说过他有军事才能啊。” 张耽说:“谢艾这个人,文武兼备,懂得战略战术,但是他为人非常低调,很少向别人提及他的作战才能。如果让他担任军事统帅,必定能击败赵军。” 张重华于是召见了谢艾。 张重华问道:“赵军来势汹汹,你有什么抵御赵军的办法呢?” 谢艾说道:“办法已经想好了,只要主公给我七千兵众,我就一定能够击败赵军。” 张重华一听非常高兴,说道:“太好了!只是我手里现时兵力并没有这么多,估计只能给你五千人。” 谢艾说道:“五千就五千吧。” 张重华于是任命谢艾为中坚将军,配给他步兵、骑兵五千人,让他去攻打麻秋。 谢艾带领军队从振武出发,向着麻秋的驻军所在地金城进发。 半路上在野外谢艾安营扎寨。夜里士兵们都听到有两只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谢艾向将士们说道:“弟兄们都知道,咱们玩六博棋时,得到饰有猫头鹰图案棋子的人就会获胜。今夜猫头鹰来到咱的军营呜呜鸣叫,这是战胜敌人的好兆头啊,明天我们一定能够胜利!” 于是第二天进军与赵军交战,果然大败赵军,斩首了五千多人。王擢兵败,逃到金城。为表彰谢艾的战功,张重华封谢艾为福禄伯。 永和三年(347年)四月,石虎派麻秋再度西征,围攻前凉的战略要地枹罕(读音fuhan)(今甘肃临夏)。石虎又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军队二万多人作为麻秋的后继部队。张重华的部将宋秦等人率领二万多户人家向后赵投降。 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 两军阵前,谢艾乘坐着轻便的小马车,戴着头巾,衣带飘飘,一副儒生打扮。击鼓率军缓缓推进。 麻秋远远望见,恼怒地说:“谢艾本来是个年轻书生,可是在两军阵前却是一身儒生打扮。如此穿着,这是看不起我们啊!” 于是麻秋就命令手持黑色矛的三千龙骧兵驰马攻打他。 见对方骑兵冲了过来,跟随在谢艾周围的兵将十分惊慌。偏将李伟劝谢艾道:“敌军冲了过来,请谢将军赶快上马吧!” 谢艾微微一笑,没听李伟的话,却停下他的轻车,并跳下车来。他吩咐亲兵:“给我搬下我的那把交椅来。” 谢艾坐在交椅上,对几个偏将指挥安排,作战前部署。 赵军飞驰过来的三千龙骧骑兵走到距离谢艾将近一百米的时候,突然全部停下来,不敢往前冲了。 显然他们看得更清楚了:只见谢艾纹丝不动地坐在交椅上,连将军作战的盔甲都没有穿戴,手里只有一把羽毛扇,根本不像一个出征的大将军。倒是很有几分像传说中诸葛孔明的样子。他们认为谢艾周围肯定有埋伏,或者有机关,要不他怎么就那么有恃无恐呢? 赵兵正在犹豫,突然从他们的大军后面传来一声炮响:“轰隆!” 紧接着就听四面有人喊道:“杀啊,冲啊,西凉大军已经把你们全包围了,赶紧逃命去吧。” 原来是谢艾派将军张瑁率兵从小路截断了赵军的后路。 赵军一看四面被围,无心恋战,急忙退兵。谢艾率军乘势进攻,于是大败赵军。斩杀赵军将领杜勋、汲鱼,俘虏斩杀的有兵众一万三千多人。麻秋单身匹马逃奔到大夏。 谢艾因为建功升任为太府左长史,进封福禄县伯,食邑五千户,赐帛八千匹。 同年五月,后赵麻秋不甘心失败,在枹罕又聚集了十二万大军,与石宁进兵驻扎在河内,企图再次反攻。他派遣王擢为先锋,侵占晋兴、广武、武街,主力抵达曲柳,逼近姑臧。 七月,石虎又派遣征西将军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率步兵、骑兵二万人会合麻秋,驻扎在长最。准备做最后决定性的一战。 张重华闻报说,后赵兵力大盛,决定破釜沉舟,亲自出征抵御。 别驾从事索遐说道:“国君乃一国之主,不可轻率行动。” 谢艾也说:“主公勿忧。他们兵力再多,但是并不占天时地利,多个部队会合在一起,更不占人和。所以赵军并不可怕。” 张重华于是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任命索遐为军正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两万人前去抵御赵军。 谢艾屯军于神鸟,在军前竖起大旗与兵众誓师,恰好风吹旌旗指向东南。索遐说:“大家看到了吧?风向就是号令,现在旌旗指向敌人,这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啊!” 谢艾派前凉别将杨康在沙阜打败石宁,石宁后退驻扎在金城。王擢与谢艾的前锋部队交战,被打败,逃回黄河以南。八月(初三),谢艾进军攻打麻秋,大败麻秋,麻秋逃回金城。 后赵军队在大战役失利的情况下,小胜还是有的。麻秋在败退的过程中依仗兵多,攻袭了张重华的偏将张瑁,将他击败,斩首军士三千多级。枹罕护军李逵率领七千兵众投降了后赵,自黄河以南,氐族、羌族全都归附了后赵。 谢艾班师返回,沿路讨伐反叛的城镇头领,全都打败平定了他们。斩首一千多人,俘虏二千八百人,夺得牛羊十万余头。 石虎一看,出动了这么多人,却不能将西凉小国拿下,极为震惊。他叹息道:“我靠那么点儿兵力平定了九州,如今我拥有九州的兵力却打不赢西凉,说明他们那里有人才啊。咳!这个西凉看来是不可图谋的了。” 给读者的话: 书友们,打赏、订阅、月票有吗?谢谢支持 九三、游僧乱语 石韬骄狂 天王石虎所统治下的后赵,在当时华夏大地,应该算是地域最广阔的国家了,他国库里收藏囤积国内的、国外的奇珍异宝、金银珍珠,车载斗量,堆积如山,不可胜数。但是他总是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见四处征战仍然捡不到便宜的石虎,贪欲得不到满足,只好调整思路,把“对外作战扩地盘”转变为“眼睛向内挖潜力”,那就是挖坟盗墓。 作为一个皇帝级别的人,跟常人一样,都知道“盗墓”是不光彩的,所以,他不用“盗”,明抢就得了呗!于是派出得力的心腹大将带领军人,把前代能打开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银玉宝等等。 但是,这些收获,也不能彻底改变石虎因对周边作战失利带来的扫兴心理。 这时,从南方来了一个游方僧人,名字叫做吴进,大概在南方受了窝囊气,于是找了个机会,向石虎进言说:“启禀天王陛下,据我的推测,在国家大事上,将有个天大的秘密,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虎说道:“说罢。” 吴进说道:“咳,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了……” 天王石虎一听,心猛地一沉,人差点儿从龙椅上蹦起来:“什么?” 吴进说道:“按说不该说啊,但是,又应该说出来:胡族的命运就快终结了。” 石虎这回算是彻底听清了,虽然他也感觉有这么一点儿苗头,但,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谁这么胆大包天呢?便大喝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住口!竟敢在这朝堂之上妖言惑众,左右,给我拉出来把他五马分尸吧。” 吴进急忙说道:“陛下且慢。我既然这么说,就有这么说的道理。也有破解灾难的办法。陛下难道不想听听吗?” 石虎摆了摆手,制止了那些虎贲中郎将扑上去的进一步动作。他说:“那你就说说吧,如果你瞎编乱造,说的没啥道理,小心你的狗头。” 吴进急忙说道:“陛下跟众位大臣都应该看到了,近年来北方游牧民族打仗没有江南晋朝那边顺利。北方鲜卑和西凉都归顺了晋朝,而且晋朝势如破竹一般平定了成汉李势朝廷,占有了西蜀大片土地。这就明明白白说明,南方晋朝气数正旺,而另一方的气数将要衰亡啊。” 石虎说道:“那你再接着说说,有何削弱江南晋朝,让大赵国一方气数兴旺的方法呢?” 吴进得意地说道:“要让正在走向复兴的晋王朝走下坡路,这个方法就是,尽量多地让晋人从事最艰苦的劳役,让他们给大赵国当奴仆,以抑制他们往上走的气势。” 石虎对这样的鬼话半信半疑,但他采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办法,想尽各种办法虐待晋人。 但是,从石虎的一系列行为来看,他确实丧失了相当的自信力。 石虎让尚书张群征调靠近都城各郡的男女尤其是黄河以南的劳力十六万人,车十万辆,运土到邺城以北,修筑华林苑及漫长的围墙,占地方圆数十里。 司徒申钟、太史令赵揽等人上疏,陈述目前天文星象错乱,百姓四处逃荒、啼饥号寒。 石虎勃然大怒,说:“我不管百姓是死是活,即使宫苑和围墙早晨建成,而我晚上就死去,也死而无憾。” 为加快施工进度,石虎督促督促张群让人们点燃烛火,夜不停工。施工赶上三伏天,天降暴风大雨,累死病死的人达数万。 各郡国先后送上苍麟十六只,白鹿七头,石虎命令司虞张柱驯化它们,以便让他们驾驶芝盖车,举行盛大朝会时在殿堂庭院展示,来“显摆”后赵及其国主得到了上天的帮助。 公元348年九月,石虎命令太子石宣到全国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可以随处打猎。石宣乘坐着天王平时打猎使用的特制大型猎车,车子以鸟羽华盖装饰着,士兵们高举着天子旌旗,率领着十六路军队共计十八万士卒的人马浩浩荡荡从金明门出发。 石虎从后宫登上陵霄观远远眺望太子出行的壮观场景,笑着说:“哈哈,我家父子如此,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即便洪水滔天,又跟我家作威作福有啥关系呢?我只管去抱儿子逗孙子,终日享受天伦之乐吧。” 石宣每到一地停留,就让士兵和百姓一大清早围成长长的大圆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从周遭往中间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中心住所附近,让随从的文武官员全都在他的周围侍立,陪同他跟姬妾们射猎。 最后圈子越围越小,军民共同再把禽兽围拢起来已经是黑夜了,太子命令军士们点燃无数只火炬,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石宣命令强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这个小圈子中射箭,石宣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 如果出现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匹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人就责罚他一百鞭。士卒饥寒交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人,所经过的三州十五郡,物资储备全都因为太子游猎而挥霍无遗。 既然石虎声称太子石宣跟秦公、太尉石韬同样受到他的宠爱,而且还让他们按日轮流批阅裁决尚书的奏章,所以石虎也给了儿子石韬一样的待遇,让他也仿效石宣去巡游射猎。 于是太尉石韬继石宣之后也浩浩荡荡带领大队人马出行,从并州到秦州、雍州,情况和石宣完全一样。 对这样的安排,太子石宣当然非常不满。他对石韬能够和自己势均力敌、并驾齐驱很恼怒,对他同样受到父王的宠爱咬牙切齿。 宦官赵生得宠于石宣,在石韬面前不受宠爱,这个时候一看,“哦,挑拨二人对决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就暗地里劝说石宣除掉石韬,他说:“殿下,您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殿下是太子身份,他石韬只是个太尉,他凭什么要跟你一样待遇呢?” 太子石宣恨恨地说:“这都是父王糊涂偏心,宠着他石韬,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赵生说道:“这是次要方面。主要还是这个石韬没认清自己的位置,缺乏自知之明。如果他是个明白人,就不会出行的时候,跟太子一样的威风了。再说,他是有意要跟太子殿下争夺太子之位了吧?” 太子石宣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从此开始有了杀石韬的打算。 而恰在这个时候,太尉石韬将从南方得到的几名美女献给了父王石虎。石虎正在石宣不及时上报“偷坟掘墓”的进展情况大骂石宣呢。 石虎说道:“你这太子,北方这几个汉墓挖掘了好几个月了,珍宝早就收了上来,也不及时告诉父王,真后悔当初怎么让你这糊涂虫当上了太子。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石韬当呢。石韬肯定比你聪明能干……” 太子石宣跪在大殿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黄一阵,真恨不得当场杀死石韬和父王石虎。 石虎继续说道:“咳,谁让你比石韬大两岁呢,罢了,既然立了你当太子,那就还是让你当着吧。只是父王真的有点后悔啊,后悔当初没立石韬当这个太子!” 这个时候,石韬偷偷地在心里乐开了花,而石宣太子心怀怨恨、愤愤不平地走了出去。 石韬更加狂妄骄纵,石宣杀心越来越重。 有句话叫做:上帝想让谁灭亡,就会先让他疯狂。 过了几天,石韬在他的太尉府找人建造东堂,故意起名叫“宣光殿”,而且所使用的梁的长度为九丈。这是石韬明显在忘乎所以地“斗气”。 宦官赵生赶紧将这个信息透露给太子石宣。 石宣一听就气坏了:“你石韬不是君王和太子,哪有权力建造九丈长梁标准的‘楼堂馆所’呢?而且起的名字明明就是让我石宣死光光的意思啊,这不是骑着我的脖子拉屎吗?我决不能容忍他这样的目中无人!” 于是石宣带领东宫卫队,浩浩荡荡“驾临”石韬的太尉府。进去一看,果然东堂即将落成,“宣光殿”的牌匾已经赫然挂在上面。石宣让人丈量,梁长果然九丈。 石宣当场行使太子的权力,命令手下士兵把正在这个建设工地的工匠全部杀死,将超越祖宗制度的梁截断,然后,太子石宣得意洋洋率领东宫卫队打道回了东宫。 石韬并非善茬,岂肯善罢甘休?他另找了工匠继续建设“宣光殿”,并且将横梁的长度增加到十丈! 是啊,斗气咱就斗下去,谁怕谁啊?(本作已与3g书城签约,并上架) 宦官赵生匆匆赶来向石宣报告这一新情况。 石宣对他的心腹杨杯、牟成和赵生说道:“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狂傲不羁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有恃无恐,小和尚打伞——也太无法无天了吧!既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们几个了——如果你们能够杀了他,那等我登上皇位之后,石韬的封国和爵位就是你们的了。” 石宣看了一眼杨杯、牟成还有赵生,发现他们似乎无动于衷。 太子石宣阴险地笑了笑,然后和盘托出了他的阴谋:“哈哈,你们放心吧。我既然这么说就有十足的把握。你们想想,石韬死了,父王会怎么办呢?他肯定去太尉府吊丧。到那时,我东宫的人马趁此机会就可以干那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了,而这件大事还有不成功的道理吗?哈哈哈……” 给读者的话: 书中又一**将要到来,月票,打赏,订阅在哪里? 九四、石韬被害 圣僧预警 见太子石宣下了决心,并且亮出了底牌,杨杯、赵生、牟成等心腹这才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几个人诺诺连声,纷纷表示,一定要效忠太子,杀死石韬。然后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召集人马的召集人马,分头准备去了。 没想到隔墙有耳,这几个人阴谋暗杀太尉石宣以及天王石虎的谈话却让太子龙腾卫士史科无意间在窗外听到了。 过了几天,太子石宣听说佛图澄大师云游回来了,便来到邺宫寺看望佛图澄。同时也顺便试探一下这个老和尚是否已经看出了他要对石韬、石虎下手的心意。 石宣进入佛图澄所在的东阁,见佛图澄大师正在打坐。石宣跟佛图澄寒暄了两句,便坐下了。 这时,两个人隐隐听到了佛塔上有一铃独鸣。 佛图澄问太子石宣:“你听到塔铃响了吗?” 石宣回答:“听到了,好像是塔上面只有一个铃铛响了吧?” 佛图澄问道:“听得懂它说什么了吗?” 石宣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平常人能听出来的吗?” 佛图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石宣,突然说道:“它刚说了个‘胡子落度'啊。你能明白吗?” 石宣仔细观察着佛图澄的神情,感觉到高僧虽老,但他眼睛里的精光直射,看得太子心里直发毛,石宣立刻变了脸色:“不……不明白,它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佛图澄故意不说实情:“老胡修道,不能隐居山中无言。华丽的车子,鲜美的衣服,难道不是‘落度'吗?” 石宣心中冷笑:这老家伙已经真糊涂了,说的这话颠三倒四的,不听还明白,越听越糊涂,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石韬赶到。石宣石韬两个人很不对眼,矛盾已经白热化,所以谁也没搭理谁,太子石宣便匆匆告辞走了。 走出庙门之后,石宣哈哈只乐。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大和尚确实老了,说的每句话都是云山雾罩的。不过他的眼光仍然很毒,像是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一样。他还说了个‘胡子落度’,似乎有所察觉,又不知所云……” 太子的心腹杨杯说道:“和尚念经,很难听懂。” 石宣对赵生、杨杯说:“不是念经,我是关心的另一件事——看来大和尚已经糊涂了,他没有看出我的图谋和心机,我们可以下手了。” 石韬坐下之后,佛图澄又莫名其妙地盯着太尉石韬看了很久。 石韬被他看得毛发倒竖,冷汗直流,忙问:“大和尚,你这是怎么啦?为啥这么看我呢?” 佛图澄意味深长地说:“咳!怪你的血发臭,所以才看你。” 石韬满腹狐疑,如坠五里雾中——自己好好的啊,怎么血会发臭呢?这话什么意思呢? 石韬听不明白圣僧深奥的双关语,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石韬对他的心腹宦官郝稚、刘霸说:“按大家所说的大和尚的年龄,都一百一十六岁了,估计也清楚不了了。他说的话似乎有很多玄机,好像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郝稚说道:“不是都说他是神僧吗,听说他会算卦,而且算卦特别灵。” 刘霸说:“那可不是一般跑江湖的算卦先生,人家是得道高僧。” 石韬悄悄对郝稚、刘霸说道:“今天这大和尚说话怪怪地,他使劲看了我半天,还说我的血臭,你们过来闻闻,我身上有臭味没有呢?” 郝稚、刘霸凑过来,在石韬身上,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嗅了好半天,才说:“好闻!只有香味,没有啥臭味啊!” 石韬闷闷不乐地说:“这个臭和尚,自己臭不可闻,却非要说别人臭。不可思议,莫名其妙啊!” 天王石虎与杜皇后也来看望大师佛图澄了。 石虎说道:“大和尚这次出门时间不短啊,收获不小吧?” 佛图澄大师说道:“确实时间不短,时断时续将近一年啊。收获也不算小,建立佛塔(佛寺)二十一座。” 石虎说道:“大和尚都100多岁的人了,这次四方云游回来应该颐养天年,不再出去当苦行僧了吧?” 佛图澄笑着说:“陛下说的对。老衲来到东土三十多年了,共修建佛塔(寺)八百九十三座。人老了,走不动了。如果走得动,还是要去四方教化,宣扬佛法的。” 佛图澄接着说道:“刚才老衲见到了太子和太尉,发现陛下的这两个儿子面色不太好,好像都有病啊。” 石虎和杜皇后感觉很惊讶,都说:“不会吧?我们刚才也遇见他们两个了,他们正当中年,容光焕发,看上去都挺好的,没看出有病来啊。” 沉默片刻之后,佛图澄突然说道:“病有时藏得很深,不好看出来。陛下近日应该提防:腋下有贼,自佛塔以西到显阳殿以东,会有流血,陛下小心不要东行。” 这话当然都是预言,而且是用隐语指出的。估计“腋下”应该是“夜晚”的意思。这个不能明说,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啊。 石虎跟杜皇后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 两人互相对视了半天之后。杜皇后说道:“从佛塔到显阳殿都是大内宫殿啊,那么大的地方也就只有宫里的东宫、东明观、演武台,还有宫里烧香拜佛的临时住所佛精舍这几处宫殿了,这里处处都是宫廷卫队把守,哪里会有贼呢?” 杜皇后说完就笑了。 天王石虎一听也跟着笑了:“是啊,皇后说的对。皇宫大内,到处是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不会有贼的。不过,太史令赵揽昨天也提醒过本王要小心宫中有血光之灾。莫非说的是同一回事吗?” 佛图澄没法说得太清楚,只得叮嘱道:“陛下记着,事情临急千万不可轻易东行。” 杜皇后瞋怪道:“陛下不要大惊小怪,宫中多少万人的卫士,贼还敢去送死吗?大和尚老胡涂了,青天白日,卫兵把守,怎么会有贼呢?” 佛图澄连忙改口:“眼耳鼻舌身意,六者所受,都是贼。哎,老了本来糊涂,假如年轻的不糊涂的话。”于是只说寓言,不再明讲。 石虎跟杜皇后起身要走的时候,佛图澄又想起了一件事儿:“陛下,一个月后,要从都城东边二百里地的县里送上来一个特殊人物,陛下记着千万别伤害他,他说话估计没什么人能够听得明白,最后记着让他跟老衲见见面……” 石虎听了个迷迷瞪瞪,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嗯……好吧。” 两天后,石韬因为和他太尉府上的大将军郑清、记室参军尹武等同僚在东明观夜宴,他们喝到大半夜,一个个只喝的是酩酊大醉、人事不省。他们的随从人员只好把他们搀扶到附近的佛精舍里过夜。 一直窥探石韬行踪的赵生,早就将这一消息报告了石宣。石宣乘机派杨杯、牟成等人爬着梯子溜进佛精舍,杀死了石韬,扔下杀人刀箭慌忙逃窜而去。确实像做贼一样。 第二天天一亮,石宣派人向石虎禀报了石韬被杀的消息。石虎闻讯后悲惊交加,顿时昏厥,背过气去,许久之后才苏醒过来。 石虎感觉身体好多了,就要起身安排车驾到太尉府去参加石韬的丧事活动。 正当石虎要出宫的时候,司空李农赶来,劝他说:“杀害秦公石韬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凶手尚在京师,陛下的车驾不宜轻率出动。” 石虎一听司空李农的劝谏,马上就想起了佛图澄大师的告诫:“事急之时不可轻易东行。去太尉府不正是要往东行吗?对,不能轻率行动。”于是取消了亲临丧事的计划,命令士兵严加戒备,只在宫殿之内布置进行哀悼活动。 石宣前往参加石韬的丧事活动,不仅不哭,还“呵呵”偷着笑。 他在“宣光殿”前转了又转,看了又看,自言自语地说:“咳!‘石宣’没死光你就死光了,真是可惜啊!你这人怎么能走这么快呢?” 他走到石韬的停尸房,让在石韬尸体旁边守着的人给他揭开了覆盖尸体的被子,观看了一下尸体。他看到石韬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头部很明显的伤痕累累,惨不忍睹,感觉非常过瘾,然后“哈哈哈……”倒背着手大笑着走了。 太子石宣把出事那天晚上跟石韬一起喝酒的几个同僚都抓了起来,包括大将军郑清、记室参军尹武等人,对他们严刑逼供,准备将杀人罪强加到他们头上,让他们给他这个太子当“替罪羊”和冤死鬼。 九五、麻衣报丧 大厦将倾 石虎本来就怀疑是石宣杀害了石韬,想召见他,又怕他畏罪不敢来,于是便谎称他母亲杜皇后因为石韬去世而悲哀过度导致病危。 石宣并没有察觉到天王石虎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他径直入朝来到中宫,随着便被石虎软禁了起来。 这时正好太子龙腾卫士史科主动找到天王石虎,向石虎告发了太子石宣及其同党。 石虎赶紧派人去抓杨杯、牟成和赵生。但是杨杯和牟成已经畏罪潜逃了。他们仅仅抓到了赵生。因为赵生认为反正自己没有亲手杀死石韬,便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根本没逃跑。 经过审问,赵生将太子石宣密谋杀害石韬和天王的情节全部招供。 石虎听完后更加悲痛愤怒,于是便把石宣囚禁在贮藏坐具的仓库中,用铁环穿透了他的下巴颏并上了锁,将他们用来杀害石韬的刀箭让他舔上面的血。 废太子石宣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的哀鸣嚎叫声震动了整个宫殿群。 太子石宣事败被抓,大师佛图澄急急赶来。 石虎说:“真后悔啊,后悔前天把你的忠告当成了耳旁风,根本没当一回事儿。也怪那个娘们儿说什么大和尚老糊涂的话,把我也弄迷糊了,大和尚再三提醒,说假如年轻的不糊涂的话,咳!年轻的不是糊涂是啥呢?其实我们还算年轻吗?越长越糊涂了,咳!” 佛图澄又劝谏:“咳!祸乱已经发生了,就不必埋怨这个那个了。天意如此啊。” 石虎对佛图澄说道:“真是太感谢大和尚了,如果没有你提醒,本王很可能已经葬送了性命。但是也后悔没听大和尚的警告,没有加强宫中保卫和戒备,结果当真闹了‘贼’,‘偷’走了石韬的性命。现在后悔也晚了啊,这个挨千刀的石宣!” 佛图澄大师说道:“陛下不要难过,也不要太过愤怒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想想该怎么处理后事吧——陛下打算怎么处理石宣呢?” 石虎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石宣,本王绝对不可轻饶!” 佛图澄对石虎说:“石宣、石韬都是陛下的儿子,今天如果为了石韬被杀而再杀了石宣,这便是祸上加祸了。陛下如果能对他施以仁慈宽恕,咱们赵国吉祥福泽的气运就可以延长60年;如果一定要杀了石宣,那么他就会化为彗星而横扫邺宫。” 石虎正在气头上,摆一摆手:“这是本王自家的事,大和尚就不要多管了!” 佛图澄并不以为意——他深知家中无圣人,经过了这三十年之久的接触,自己周围神圣的光环在石虎眼中已不再像当初那样鲜明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说穿了,你不过是一名“高级顾问”而已。他平静地告辞而去。 石虎没有听从劝说,他要报复石宣,他要让石宣尝尝石韬的滋味,不,要让石宣更痛苦,死得更惨! 石虎决定选择在邺城的北边对石宣行刑。他命令军士堆上柴草,上面架设横杆,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绕上绳子,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将石宣押解到下边,又让石韬生前所宠爱的宦官郝稚、刘霸揪着石宣的头发,拽着石宣的舌头,拉他登上梯子,再把他拉下来;然后郝稚把绳索套在石宣的脖子上,用辘轳绞上去。 随后刘霸砍断了石宣的手脚,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肠子,使他受伤害的程度和石韬一样。最后又在柴堆四周点火,浓烟烈焰冲天而起。 天王石虎和群臣、宫中昭仪官以下数千人登上邺城北城墙的中台观看了整个行刑过程。火灭以后,那些军士又取来灰烬分别放到通向各个城门的十字路口当中。 紧接着石虎还下命令杀掉了石宣的妻儿九人。 石宣的小儿子刚刚5岁,石虎平素非常喜爱他。因此临杀前这个小儿子抱着爷爷石虎哭喊个不停,长短不松手。任石虎是铁石心肠,也心软了。 石虎似乎有些心软,也有心赦免他,但手下的大臣们却不同意赦免,一直死死劝谏他说“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斩草除根”。还硬生生从石虎的怀抱里要这个孩子。石虎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慢慢地松开了双手。 这时这个5岁的小孩拽着石虎的衣服大哭大叫大闹,以至于连石虎的腰带都拽断了。大臣们夺过去之后,还是把他杀掉了。这时候,石虎眼里的泪哗啦啦一个劲往下滚落,视线全然模糊了…… 这还没有完,石虎下令将石宣的母后杜皇后,废为庶人。又杀掉了石宣身边的随从三百人,宦官五十人,全都将他们车裂肢解以后,抛尸于漳河水中。还下令将石宣居住的太子东宫改作饲养猪牛的地方。将他的东宫卫士一万多人全都贬谪到凉州去保卫边疆。 痛定思痛,石虎还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似乎事先知道宫中有内乱,有血光之灾,但是他怎么不像佛图澄那样说明白点儿呢,他怎么也不像太子龙腾卫士史科那样主动来举报有关罪魁祸首呢?难道他也参与了太子石宣的阴谋?想到这里,石虎马上命人拘捕了太史令赵揽,然后把他杀死了。 这次杀戮之后,石虎皇帝大病一场,元气大伤。 石虎一直在做噩梦,有时梦见石邃石宣石韬手拿刀剑,恶狠狠地向他扑来,有时又梦见小孙子哭泣着死拉硬拽着他往前走去。 石虎的眼前不断地回放着这些杀戮的一幕又一幕。尤其是他的小孙子临死前死死牵着他的衣带,甚至把他的衣带都拽断了,他想起抱着他最喜欢的小孙子,想起以往逗弄这个小孙子,享受天伦之乐的各种情景,但是,咳,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这样的生离死别啊,太折磨人了…… 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石虎一人,他忽然感到空虚:自己养的儿子怎么都这样呢?自己原来还对孩子们特别放心呢,还多次说过自己的孩子不会像司马氏那样争权夺势,相互残杀。可眼前的事实彻底击碎了他固有的梦幻——先有石邃,后是石斌,现在是石宣和石韬。还有谁?那个最小的儿子石世,才十岁,能做什么呢?恐怕赵的气数已尽。……大和尚说不杀太子就会还有六十年,那么六十年之后不照样烟消灯灭吗…… 咳,走一天算一天吧。这大赵国总还要有继承人的吧。 一个月后,后赵王石虎与群臣举行朝会,打算商议一下立太子的事情。 但是立太子的事情还没开始说呢,突然魏县赵兴太守派两个兵丁押送来一个特殊的乞丐,身穿一身麻衣,说话神神叨叨地,一句话也没有人能听懂。 石虎马上想到一个多月前,大和尚佛图澄曾经给他交代过会从邺城东边200里地的县里送过来一个奇人,还特别提醒不要伤害他的嘱咐。 于是,石虎让人把这个乞丐怪人带进殿来,并且让左右给他松了绑。 只见这个乞丐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麻衣,腰间栓了一根草绳子,满脸灰尘,头发又长又乱。神色飘忽,如癫似狂。 石虎吩咐手下说:“既然是乞丐,给他弄点吃的去吧。” 从魏县一路押送的兵士说:“陛下,给他吃的也是白给——他是个怪人,总见他讨饭要饭,却从来没见他吃过饭。就说这一道上吧,走了二百多里路,讨要了很多米饭干粮,他一口都没吃,统统扔到大路上了。问他为啥不吃,还都丢到路上。他说是在喂养天马。我们都笑话他是个神经病……” 石虎说道:“天马在哪里呢?你没开玩笑吧?” “麻衣”乞丐昂首望天,看也不看天王石虎一眼,似乎是在回答,又似乎话里有话。他大声说道:“天马天马,就快来了,不在天边,就在这里。陛下,将来陛下定然终结在一根柱子之下……” 石虎越听越糊涂,说道:“这话似乎容易听懂,又感觉很难理解。这是啥天书啊?谁能听明白啊?” 文臣武将们个个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从魏县一路押送的兵士继续说:“恐怕没人能明白他说什么。到底他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了,姓什么叫什么,在魏县多长时间了,都没人知道。他一年四季就是这一身打扮,他讨了饭不吃,也没饿死;大冬天也穿这‘半截袖’,也没把他冻死。真是个怪物。” 石虎说道:“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看他的这一身打扮,就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什么吉祥的好兆头,民间老百姓都知道‘披麻戴孝’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咱们不必挽留他了。佛图澄大师要见见他,那就派人把他送到邺宫寺吧。” 石虎派人把这个“怪人乞丐”送到佛图澄那里,还专门叮嘱那两个人要偷偷听一听佛图澄跟这个“麻衣怪人”谈话的内容。 没想到,佛图澄大师与“麻衣怪人”竟然相见如故,相谈甚欢。 “麻衣怪人”对佛图澄大师说道:“当年咱们在光和(东汉皇帝汉灵帝刘宏时)年间相会,一下子就到了今天。西戎承受天命,终究会有到头的时候。金(秋)终将消失在土(冬春)里。边远荒凉地区不能显示其地位崇高,发迹得意时期要注意收敛痕迹,谁也不能保持美好如意直到永远。后代子孙要想能繁茂,都得依靠过去之福积。即便休止是必然的,也总会让人叹息的……” 佛图澄尊者回答说:“国运流转到了极限,好运便已到尽头,不利之运即将到来。九木无水发难,至冬时无水可用,将要支持不住,是国无可导致安宁的根本。深悟妙理的圣哲虽然存活在世,也不能支撑倾倒的大厦。长久地游历阎浮提中,利益纷纷扰攘,必有多种灾难。我正准备登上凌云宇庭,在虚空寂静中遨游去也……” “麻衣乞丐”与佛图澄两人一谈就是一天,进出佛图澄房间的人,没人能听得懂说的是什么。那两个奉命偷听的人,回宫之后,将听到的话一鳞半爪地向石虎作了叙述。 石虎想了想,感觉大致内容虽然难以明白,但是有两点似乎已经很明显了:一是他们谈论的是一二百年间的事情;二是他的国家,似乎离倾塌之日已经不远了。 第二天,佛图澄与“麻衣乞丐”的谈话结束了。 石虎派军士给“麻衣乞丐”提供了马匹,并且让军士跟“麻衣乞丐”一同骑马回魏县去。出城以后,“麻衣乞丐”请求步行,他说:“我将要顺路去看一个人,你到合口桥等我就行了。”那名军士按他的话骑马先走,等到合口桥时,令军士吃惊的是,“麻衣乞丐”已经先到了那里——看来他走路的速度比军士骑马还要快数倍呢…… 石虎对众大臣说道:“这个怪人终于走了。咱们不管他有多怪,也不再猜想他跟大和尚说话都是啥意思了,咱们还是只管讨论一下往后谁来当这个太子吧。” 九六、三立太子 天马现身 天王石虎平常不讲什么“民主”,这次却特意将立太子的事情交给大臣出谋划策。那些文臣武将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各抒己见,纷纷向主公献计献策。 太尉张举说:“燕公石斌勇猛善战,长于军事统治,军事才能方面占优;彭城公石遵长于礼乐教化,文才方面有特长。那就看陛下选择谁了。” 石虎说:“你的意见正合本王之意。” 戎昭将军张豺则说:“臣不同意这两个人选——燕公石斌,其母亲出身低贱因纵容犯罪已经被杀,燕公本人又曾经有过过错,会不会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呢?彭城公石遵,其母亲以前因为太子石邃的事情被废除,如今再立石遵为太子,我担心他对陛下不可能没有丝毫的怨恨,愿陛下慎重考虑!” 当初,石勒、石虎在洛阳跟刘曜进行最后一次决战的时候,张豺俘获了前赵主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张豺见她姿色出众,便悄悄送给了石虎,被石虎纳为小妾,并深得宠爱,生下了齐公石世。 眼下张豺考虑到石虎年老有病,想立石世为继承人,这样母以子贵,刘氏便会成为皇后,石虎一旦去世,石世即位,刘氏就会垂帘听政,这样自己便能得以辅佐朝政,大权独揽。 基于这种如意算盘和美好的“梦想”,张豺向石虎继续劝谏说:“陛下以前两次立太子,他们的母亲全都出身低贱,所以才导致了朝廷祸乱不断。如今应该选择母贵子孝者立为太子了。” 石虎思虑再三,然后回答:“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太子该是谁了。” 心里有了底码,但是没有亮出来——他要反复掂量一番,这“接班人”的问题不可草率作出决定啊。 过了两天,石虎又一次和群臣在东堂商议。 石虎说:“我要用三斛纯净的白灰洗涮我内脏的污秽和罪恶,否则为什么老天爷让我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啊!他们年龄一过了二十竟然就要阴谋杀害他的父亲!如今石世年方十岁,等到他二十岁时,我已经老了,到那时,恐怕早就死了,即便不死,再被儿子谋杀也无所谓了吧?哈哈……” 石虎的笑里有太多的无奈,也有几分悲凉。 这就等于石虎拿出了人选,等着群臣举手表决,投赞成票了。 张举和李农首先站出来表示拥护这一“决定”,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于是石虎便与张举、李农作出决定,命令公卿大臣们联名上书,“请求”立石世为太子。也就是“内定”之后,再走一下“推荐”的程序。 在张举和李农的带领下,其他大臣都很痛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唯独大司农曹莫不肯在联名奏章上签字。 石虎派张豺去询问原因,曹莫叩头拜首回答道:“替微臣告知陛下:治理天下这样的重任,不应该选择年龄幼小的人,所以我不敢签名。” 张豺回来对石虎说明了曹莫的意思。石虎点点头,说:“嗯,曹莫能说出这种话来,确实是忠臣啊,然而却没有真正领会本王的用意。张举、李农他们非常了解本王的本意,可以让他俩去向曹莫说明一下。” 等这些“程序“走完之后,石虎才郑重宣布:确立石世为太子,以刘昭仪为天王后。 这事在东堂宣诏之后,张举、李农等大臣从东堂出来,他们忽然看见有一匹马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它不慌不忙地从他们面前经过。这些大臣都看清楚了:它的鬃毛和尾巴都有火烧过的迹象。 张举随即喊了一声:“妖马!” 李农说:“为啥说他是妖马呢?” 张举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皇宫大内禁地,什么样的马匹能够这样自由自在地在这里转悠呢?这不是妖马能是什么马匹呢?” 李农说:“有道理。你看它浑身的鬃毛还有尾巴,怎么像是被火烧过的呢?难道它是从火里逃出来的吗?” 突然他们都“啊!”了一声,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太子是被烧死的,难道这马是……他们想到了,却没敢说出来。 张豺说道:“这也许就是那个‘麻衣乞丐’所说的天马吧?” 李农说道:“咳!怪事,净出怪事啊!” 这匹马进了中阳门,然后出显阳门,凝望东宫,看见了猪牛养殖场,大门紧闭,不能进去,便悲鸣一声,向东北方向跑去,转眼便不见了。 过了两天,佛图澄听说了妖马出现的事情,对弟子悲叹道:“灾祸将至,老衲也快走了!” 后赵出现宫廷事故的同时,前燕和东晋,“上层人士”也发生了变动。 先说前燕。 燕王慕容皝这一天在西部边境狩猎,他一马当先,把他那些随从远远甩到了老后边。这时他看见前边有一条小河,他想渡河过去继续打猎。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老者,身穿红衣,骑着白马,拦住了他。 红衣老者向慕容皝挥动着手说道:“殿下不要过河打猎去了。这里不是打猎的场所,你还是请回去吧。” 慕容皝不以为然,因为他正在打猎的兴头上,所以没有听从老者的劝告。 等那些随从跟了上来,慕容皝也没提红衣老者的劝告之事。于是渡河,结果打猎的收获意外的多,慕容皝洋洋得意。 慕容皝见到一只白兔,在不远处蹦蹦跳跳,慕容皝于是驰马射箭,但是这一箭没能射中白兔,他本人却弄了个人仰马翻。这一下他受的伤还真不轻,竟然从此一病不起。 回去之后,慕容皝才说出遇到红衣老者阻拦一事。不久慕容皝便去世了。 临死之前,慕容皝将王位传给了儿子慕容俊,他对慕容俊说:“这副重担就交给你了,以后咱们的燕国就看你的了。现在中原还没有扫平,你要多多依靠才俊豪杰作为助手。慕容恪智勇兼备,阳骛[wù]志向高远,这两个人都可以托付重任。你要信任他们,善待他们……” 再说东晋。(作者哎呀可笑:本书在3G首发,已签约并上架) 掌控东晋朝政的晋康帝司马岳和琅琊王司马昱,见桓温的势力因消灭成汉而逐渐坐大。为了跟桓温抗衡,司马昱开始有意栽培、重用殷浩,令其参与朝政。因此,桓温和殷浩的两股势力开始令东晋朝廷内部矛盾激化。 殷浩因为征北长史荀羡、江州刺史王羲之有良好的名声和才干,于是提拔荀羡为吴国内史,王羲之为护军将军,作为他的助手和羽翼。 王羲之看到殷浩跟桓温两个人互相猜疑,勾心斗角,便给殷浩去信说:“只有朝廷内外和谐相处,才能保持国家安定。”奉劝殷浩不要跟桓温之间产生矛盾。但是殷浩不以为然,置若罔闻。 但是殷浩没干多久,他就因父亲殷羡去世,离职守孝去了。他的父亲殷羡正是那位受别人所托捎带信件,却把人家的信件丢到江水中的那个豫章太守。 于是朝廷让蔡谟接替离职守孝的殷浩任扬州刺史,兼职录尚书事,领司徒之职如旧。 琅琊王司马昱也有两个助手和羽翼,这便是他的那两个清谈老友王濛和刘惔。 王濛、刘惔很看不起蔡谟。他们两个人曾去蔡谟府中去拜访蔡谟。两个人跟蔡谟谈了很久,最后竟然直截了当地向蔡谟发问道:“让您自己说说吧,您比王衍怎么样?” 没想到蔡谟回答也很干脆。他也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如王衍!” 王濛和刘惔相视而笑,心想:“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但是两个人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继续展开了进一步的凌厉攻势,他们咄咄逼人地问道:“那么请问您什么地方不如他呢?” 蔡谟很平淡地回答说:“很简单,因为王衍没有你们这样的客人。” 王濛和刘惔听了这样绝妙的回答,一下子晕菜了。 两个清谈高手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显然不甘心就此收手,他们便一同来到了附近乌衣巷里他们的好友、南中郎将桓伊的家中。 桓伊马上备好了一桌酒席盛情款待好友王濛和刘惔,并且一再派人去请西中郎将、豫州刺史谢尚。 这时,谢尚是在他的叔父、尚书谢裒安葬后三天奉神主回祖庙哭祭之后,从他叔父的坟墓那里刚回来。 这几个好友想邀请他来宴饮。开头派人去请,他并没有答应。 后来谢尚回到家之后,刚把车停下,见这几个朋友又派人来请,便立刻掉转车头过来了。 大家都到门外去迎接谢尚。他就亲亲热热地拉着王濛、桓伊的手下了车。进门后,仅仅来得及摘掉头上的白孝带子,刚带上便帽就入了席。 几个好友边喝边聊。 王濛问道:“谢将军,你的宝塔快建好了吧?” 谢尚一惊:“快建好了——你的消息够灵通的啊!” 桓伊问道:“你也修塔?人家佛图澄修塔,是因为人家就是弘扬佛法的,所以人家成了建造佛塔‘专业户’,你个大将军修塔干啥呀?” 刘惔说道:“是啊,你修的是什么塔呢?” 谢尚回答说:“我修造的塔叫庄严塔,建立的寺庙叫做庄严寺。修建塔寺的原因说起来还真有点儿邪乎……” 于是谢尚向大家讲述了建造佛塔(寺)的原因。 这还是谢尚当年担任镇西将军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他梦到他的父亲谢鲲对他说:“西南方向有一股邪气就要到了,对咱们家很不利,盲目抵挡的人一定会死。你应该建塔造寺来祈祷。如果来不及的话,可以在拐杖头部刻上塔的形状,见到有气来就用这样的拐杖指着它。” 谢尚醒来后就在杖头刻上了小塔。后来果然有不寻常的一股气从天而降,直冲谢尚家里。 谢尚就用杖头指着它,气就掉头消散了,于是全家都得到平安。 后来谢尚一直记着亡父的叮嘱,在永和四年(348年)建造了一座庄严寺。 讲完这个故事,谢尚喝了杯酒,喘了一口气,这才突然发觉自己喝了半天酒了,还没有脱掉孝服呢。于是赶紧脱掉孝服,又入席与好友们痛饮起来。 九七、人鸟两忘 诡异不断 司徒左长史王濛、丹阳尹刘惔、荆州刺史谢尚和南中郎将桓伊又痛饮了一番。 刘惔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个问题。” 王濛问道:“发现什么问题了呢,让你这么兴奋?” 刘惔说:“你们看啊,咱们刚才提到了佛图澄修塔的事情。听最近来这边传道的僧侣说,石虎十分残暴,极其残忍地杀死了前两任太子,那么你们说说,佛图澄在石虎身边,是不是很危险啊?他怎么能在这样的魔爪之下安心传道,弘扬佛法呢?” 王濛、谢尚还有桓伊听了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蒙了,半天谁也回答不出来。 桓伊说道:“既然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咱们还是喝酒吧。下面让谢将军来一段笛子助助兴如何呢?” 王濛、刘惔都拍手说:“好啊。” 谢尚说道:“在桓将军府上,在‘笛圣’面前让我吹笛,那岂不是班门弄斧吗?哈哈……” 因为桓伊吹笛子的水平极高,被晋国上下公认为“笛圣”,当今的“梅花三弄”就是根据他的笛谱改变的。 王濛跟刘惔一听也都哈哈大笑,说:“两个国中笛子大师在这里,那咱们就听听你们的笛子合奏如何啊?” 桓伊、谢尚说道:“好吧,咱俩就合着来一曲吧。”于是,家人献上两支笛子,两个人呜呜咽咽吹奏起来。 王濛、刘惔一听果然是余音绕梁、凤凰和鸣,两个人不由地打着拍子,击节叹赏起来。尤其是王濛听到高兴处,不由地起身离席,随着音乐手舞足蹈起来…… 音乐停止之后,刘惔说道:“我想起刚才问题的答案来了。” 王濛问道:“那你说说看。” 刘惔却转而对谢尚说道:“两个笛子大师在此,让我想起了另一个笛子大师啊——宋袆去世快一年了吧?” 谢尚答道:“是的,整整一年了。” 刘惔说:“你们听说过没有?琅琊太守袁山松每次喝醉酒都要到宋袆的坟上去哭啊。” 谢尚说道:“是的,我也听说过。” 王濛说道:“袁山松擅长音乐,曾经写过很多首《行路难》。每当他喝醉酒就唱他自己写的《行路难》,听到的人无不落泪,时人号为一绝。袁山松与羊昙之唱乐、桓伊之挽歌,并称‘三绝’。袁山松所著《后汉书》百篇被大家公认为不朽之作。这个袁太守是个文人,大才子啊!” 刘惔说道:“袁山松性情中人,豪放不羁。因为他是宋袆的‘铁杆粉丝’,所以喝醉酒,就高唱一曲《行路难》,而且自然而然,大大方方地来到宋袆的坟前,大声地唱,痛快地哭,表现的是他的真性情。跟咱们刚才听到笛声忘我地舞动并没有什么区别啊。” 刘惔接下去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起过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个小伙子住在海边,非常喜欢鸥鸟,鸥鸟也乐于亲近他。每当他摇船出海的时候,总有一大群鸥鸟总是围绕在他的渔船四周上下翻飞,或者在空中盘旋,或者径直落在他的肩上、脚下、船舱里,自由自在地与他一道嬉戏玩耍,久久不愿离去,相处十分和谐。 “后来,这个小伙子的父亲听说了这件事,就对他说:‘人家都说海上的鸥鸟喜欢跟你一起玩耍,毫无戒备,你何不乘机抓几只回来,也给我玩玩?’他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这有何难啊,你等着!’ “第二天,小伙子早早地就出了家门,他将小船摇出海面,焦急地等待着鸥鸟的到来。可是,那些聪明的鸥鸟早已看出了他今日的神情不对,因此只是在空中盘旋,而不肯落到他的船上。当青这个小伙子准备伸手去抓的时候,鸥鸟就‘呼啦’一声全都飞走了,从此再也不肯靠近他了……” 刘惔讲完这个故事,并没有说下去,而是用眼睛看着王濛。(作者哎呀可笑QQ:285314890本书首发3G书城,与3G签约并上架) 王濛当然心领神会,他说:“我明白了——石虎跟佛图澄就是这种人与鸥鸟的关系。佛图澄极为纯真,从无机心,他没有害人之心,只有一片普度众生的赤诚之心。他已经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了……” 几个人都对这种超然物外的忘我境界超级神往,纷纷对佛图澄表示由衷赞叹。 正在这时,谢尚家的一个仆人急匆匆跑来告诉谢尚:“谢将军,您的坐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死了。” 谢尚吃惊地“啊!”了一声,站起来就匆匆向刘惔、王濛和桓伊告辞回家了。 谢尚到家一看,他心爱的坐骑果然倒地不起,已经死了。他平时跟这个坐骑“感情”很好,所以他感到十分悲伤。 突然谢尚站了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也许它还有救。”因为他想起他的一个朋友多次跟他吹嘘过,说什么他能看见鬼,而且还能跟鬼说上话。 这个朋友叫做夏侯弘。是东晋著名异士。他多次向人说过他能跟鬼打交道。他还煞有介事地到处宣扬一个故事。 他说有一次,在去江陵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大鬼,手里拿着一件古怪的家伙,后面还跟着几个小鬼。大鬼惹不起,夏侯弘捉到了一个小鬼,一问,才知道这几个鬼要去杀人。手里拿的,就是杀人的凶器,这东西只要往人的心腹一扎,这人必死无疑。 当时在荆州、扬州一带,得这种病的人很多,就像瘟疫流行一样,老百姓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夏侯弘赶紧追问有没有治这种病的灵丹妙药或者不得这种病的办法。小鬼告诉他,如果得了这种病,只要把一只乌鸡放在心腹部位上,马上就能治好。夏侯弘记在心里,然后把这个偏方告诉了大家,许多人因此得救了。 谢尚找到夏侯弘,半点儿也没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你不是多次说过能跟鬼说话吗?那你就得想法给我救活这匹马,如果你能让我的坐骑起死回生,我才相信你,也能证明你确实能够跟鬼联系上。” 朋友就是朋友啊。夏侯弘二话没说,就忙乎开了。他出去溜达了半天,回来对谢尚说:“咳!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知道你的马为啥突然死亡吗?这是因为庙里的神喜欢你的马,他把马弄过去了。” 谢尚着急地说:“既然是神喜欢它,那么我想要回来,还有可能吗?” 夏侯弘说道:“嗯,还有希望。据我所知,你这马还能活。” 于是,谢尚坐在死马跟前等着心爱的坐骑复活。 不一会儿功夫,谢尚果然看见自己的马从外面跑回来,跑到眼前这匹死马跟前就消失了,那死马立刻就能动能走,当真复活了。 谢尚高兴地对夏侯弘说道:“谢谢你了老夏,看来你还真能啊,我信你了,也服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儿要麻烦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 夏侯弘说道:“你看你说的,朋友嘛,干嘛那么客气呢?说吧,能帮忙的一定帮。” 谢尚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夏啊,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无后,好几房太太,只生了三个丫头,连个儿子都没生过,这……这是不是老天爷要惩罚我,故意让我绝后呢?” 夏侯弘也听说过谢尚无后的事情。知道他有三个女儿:长女谢僧要,嫁给了庾和;次女谢僧韶,后来嫁给殷欣;小女谢僧珊,后来嫁给了王放之。 谢尚确实一直没亲生儿子,怎么办呢?老规矩啊,时兴的做法就是过继呗。开始由堂弟谢奕将儿子谢康过继给谢尚世袭其爵位,结果没多久谢康不“康”,早早就死掉了。谢康弟弟谢静又将他的儿子谢肃继续过继,后来谢肃又无子。然后谢静的儿子谢虔又让其子谢灵佑作为谢尚的后代…… 夏侯弘说道:“谢将军不要急,我给你问问吧。” 过了好多天,夏侯弘才向谢尚回复打听的结果。他说:“我所见过的小鬼我都问过了。他们谁也说不出原因。” 这让谢尚很是泄气。 夏侯弘赶紧安慰道:“别急别急,我再给你打听打听。” 后来,夏侯弘忽然遇见一个鬼,坐着新牛车,带着十多个随从,穿着青丝布袍。夏侯弘一把抓住牛鼻子。 车里的鬼问道:“你为什么拦住我?” 夏侯弘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谢镇西没有儿子,他风流潇洒很有名望,可别让他断了子孙香火啊!” 这时车里的鬼很难过地说:“咳!你说的这个谢尚正是我的儿子。他年轻时曾和府里的一个丫环兰花花私通,并向她发誓说绝不再结婚,后来却违背了自己的誓约。那丫环死了,在阴间告了他,所以为惩罚他才不让他有儿子。” 夏侯弘把打听到的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了谢尚,这回谢尚坦率地承认了,他说:“是的,当初我年轻时确实有过这件事。咳,报应啊!” 后赵经历太子石宣事件之后,似乎元气大伤,尤其是天王石虎虽然大病初愈之后强打精神,但也不能重振后赵雄风。后赵上下笼罩着一层恐怖、死亡、凄迷的气氛。 这天上朝,豫州刺史让人送来一只鼋(读音yuan即乌龟),说是渔民从黄河里捕捉到的。当时大家都知道黄河里从来没发现过这玩意儿,忽然出现一只,便作为宝物献给了天王石虎。 石虎看着它默默无语。“相”了半天之后,问佛图澄大师:“大和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 佛图澄并不讳言,他说:“这个并没有什么别的深意,只说明一点儿:桓温不久就要过黄河来了。” 桓温字元子,“元”跟“鼋”同音,故如此说。 天王石虎很郁闷,他说:“昨天白天本王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群羊托着老多的鱼从东北过来了,不知是吉是凶,大和尚你给解解这个梦吧。” 大和尚佛图澄仍然直言不讳,当即说道:“陛下,此乃不祥之兆!” 给读者的话: 打赏,月票,这些在哪里呢? 九八、怀疑佛法 屡出变故 石虎问道“怎么会是不祥之兆呢?一般梦见羊群,梦见老多的鱼,都是发大财的征兆啊!” 佛图澄大师说道:“这‘鱼’跟‘羊’合起来是个‘鲜’字。陛下刚才说羊驮着鱼从哪里来的呢?” 石虎说道:“从东北过来的啊。” 佛图澄说道:“这就对了——这是鲜卑人将要占领中原,确实是不祥之兆啊。” 石虎又是沉默了半晌。心里凉了半截:桓温从南来,鲜卑从北来,赵国说完就完了。咳,自己也老了,想想这种结局,当初拼死拼活,打下了江山,又有何用处呢?不禁黯然伤神。 他在想:“桓温将要从南边攻过来,鲜卑人将要从东北打过来。那么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大业,我的大赵国,在两面夹击之下,就这样亡国了吗?本来我还想在此基础之上扩展我赵国的领土,占领晋朝、鲜卑的领地,打败西凉和成汉小国呢,结果这几年处处失利,堂堂的一个大国,连一个小国都打不赢,我这可是信奉佛教的国家啊,而且我支持佛教尊崇佛教已经好多年了啊!” 石虎觉得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像笼中的困兽,绝望地发作。他愤愤地说:“哼!我信奉佛法,供养僧人,结果呢?敌人照样横行,我照样打不赢敌人!外边有强敌环绕窥探,国中有不孝子造孽捣乱滋事。佛法看来是越来越不灵验了。” 佛图澄一听,石虎话里边火药味十分浓烈,心里早有准备,马上镇静地答到:“陛下听贫僧慢慢说来:陛下前生做过大商人,曾在罽宾寺资助过佛法大会,其中有六十名罗汉,贫僧也在内。当时有资深的罗汉就对我说:这个商人死后当变鸡,然后在晋地做王。现在陛下不正做着王吗?难道这能说不是佛法的灵验吗?” 石虎低头聆听着大师的教诲。 佛图澄感觉到石虎已经回心转意,肚里的那团“丈二火苗”已经正在慢慢熄灭,便接着说了下去:“老衲多次说过,帝王崇信佛法,主要看内心。做到外恭内敬,不兴暴虐之心,不害无辜之人。一切因缘善果,都在一念之间。千万不能任性乱来,若残暴无度,滥施刑罚,既使再倾心尽力事佛,也免不掉现世的灾祸与来生的恶报。望陛下节制**,慈悲为怀,惠及一切众生,这样佛法才能永兴,国运才能昌盛,福德才能久远。” 石虎长叹了一声:“咳!是本王言语有失啊。” 佛图澄说道:“陛下,战争与外寇,内乱与家贼,本是国家常遇到的事。胜败也是兵家常事。况且陛下出兵的时候,老衲也曾经劝谏过陛下不要轻易出兵,否则将导致出师不利。怎么陛下一着急上火,就能轻易抱怨三宝,怀疑佛法呢?” 石虎本来是有“慧根”的。他发火之后,听佛图澄平静地一开腔,他的“无名之火”瞬时就烟消火灭了。听到最后,他总算“明白”了,他赶忙跪地谢罪。 似乎佛图澄大师的话对石虎又是一次触动。他想到前一阶段听信了游方僧人吴进的话,大肆残杀了不少无辜百姓,于是马上知错便纠,把那个给他出馊主意,让他尽量多地“折磨”、“摧残”晋人的吴进下旨斩杀了。 公元348年十一月,石虎大摆宴席宴请文武群臣于太武前殿。 酒至半酣,天王石虎突然对众臣宣布说:“诸位爱卿,马上就要过年了,新年到来的时候,本王想正式即位称帝,不知诸位爱卿有啥意见?” 众臣急忙集体跪倒,一齐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虎哈哈大笑,他说:“爱卿平身!到时候,朕要大赦天下,诸位臣工也都晋升一级,朕的皇子们都晋封为郡王。” 众臣刚刚站起来,又一齐跪倒:“恭喜皇上,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正多喊几个万岁,是让皇上最开心的事情。 可是,对于天王石虎来讲,开心只是表面文章,内里的真实情况却是“不顺心”:因为石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健康状况不佳,所以,由天王“转正”变为皇帝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该宣布的已经宣布了,众臣跟天王石虎,又开始了痛饮。 这时,殿中督贾坚过来禀报石虎:“启禀陛下,凤阳门那边出了点状况。” 石虎问道:“怎么了?” 殿中督贾坚说:“凤阳门楼顶的两只凤凰都老化了,其中一只刚才忽然坠落下来,似乎张着翅膀从上面飞翔而下,落入漳河水中;另一只凤凰也已经歪七扭八,摇摇欲坠了。刚才工匠们急忙用大铆钉将它的脚固定结实了。” 石虎说:“哦,明天派人再把那只落水的凤凰打捞上来吧。” 刚把这件事安排妥当,就见太武殿里的宫女尚书前来禀报:“陛下,太武殿墙上的壁画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之间,都变了模样。” “啊!”石虎大吃一惊,随即带领文武大臣一起走过去看个究竟。 石虎当初建太武殿的时候,在墙上命画家描绘了古代圣贤、忠臣、孝子、烈士、贞女等等历史人物。这些历史人物当然都是汉族先贤圣哲包括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等等,可是石虎及众臣现在一看,壁画上面一个个都变成了羯人的样子。 众人正在吃惊,有的正想离开,突然李农喊了一声:“大家再看看,这壁画还在变,快看:刚才绘画上这些人都有头,忽然之间他们的头部又都缩入肩膀后面不见了。真是怪事啊!” 冉闵说道:“头部看不见了,可是他们头上的帽子和头巾好像还留着一些痕迹,这是怎么回事啊?” 太尉张举说道:“是不是壁画受潮了呢?” 戎昭将军张豺说道:“即便受潮的话,从汉人也不会变成羯族人吧?更不会没有了脑袋,还保留着身体。” 大司农曹莫说道:“大和尚在这里呢,问问大和尚吧——是不是这里……这里有……有妖怪呢?” 大家“唰”一下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圣僧佛图澄身上。 给读者的话: 月票、打赏,有没有呢?谢谢众位书友了 九九、荆棘深藏 圣僧作别 佛图澄大师仍然不慌不忙。他并不正面回答有没有妖怪,而是自顾自地朗声说道:“巍峨的宝殿,壮丽的宝殿,你的地基,你的内里,让荆棘遍布,渐渐变成树林,将扯坏人衣……” 石虎听了,似乎有些明白:“哦,大殿地下莫非有东西?不会当真是大师所说的生长荆棘了吧?”便命令殿中督贾坚带领100名士兵挖掘大殿地下。 等士兵将大殿的大理石搬去之后,石虎跟众臣都看到了:大殿的基石之下,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真的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荆棘条。 大家都感到非常困惑:“这大石板下面怎么会长出这么多的荆棘呢?这个大殿进进出出的大臣宫女多了去了,谁都没发现,他个老和尚怎么就能‘看见’呢?真不愧是神僧啊!” 石虎命士兵将这些荆棘清理铲除干净了,才似乎根除了一大块心病。 佛图澄其实还要告诉大家的不仅仅是大殿里的荆棘,他用隐喻的形式其实是向大家揭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将来使得大赵国走向灭亡的,起主导作用的会是一个叫“棘奴”的人! 但是,现在即便是“棘奴”本人,他也不知道将来他会有这样的机遇。所以佛图澄只是用这些暗语,告诉人们一些含混不清、不便明说的“信息”。这样,石虎有时领会不深,领会不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个“棘奴”不是别人,正是将军石闵(也叫冉闵)。 “咳!这一切的变故都似乎在催促,让我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啊!” 佛图澄大师回到邺宫寺,他走进大雄宝殿,来到大佛跟前,对着佛像喃喃自语:“佛祖,弟子非常遗憾啊,不能长久维护佛祖的庄严。弟子本来将要继续弘扬佛法,无奈又一次大乱即将到来,弟子也该走了吧?” 圣僧佛图澄像是自言自语:“还能存活三年吗?” 然后接着就是自问之后的自答:“不可能了。” “那么两年呢?” “也不可能。” “一年呢?” “也没有了。” “能活一百天?” “还是不行。” “一个月呢?” “还是不可能。” 佛图澄长叹一声,然后不再继续“问”了——显然他已经有了答案。 佛图澄大师默默地走回他的僧房——东阁,对弟子法祚说道:“今年戊申年(公元348年)祸乱正在萌发兴起,明年己酉年(349年)石氏将要走向灭亡。我要趁战乱尚在萌芽阶段,先行羽化(圆寂)。” 弟子法祚一听“呜呜”地大哭起来。 佛图澄一边安慰弟子法祚,一边写信向石虎辞别。他在信中写道:“万物之理在于变迁,自身生命不能永保,没有人能够永生不死。贫僧虚幻不实之躯体,从化之期已到。感念往昔陛下对老衲恩深谊重,特此预先告知……” 然后佛图澄派弟子向石虎呈递了这封辞别信件。 石虎手中正在把玩的玉如意突然之间破碎在地上。他看了佛图澄的信,惊讶地问道:“未听和尚有病,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呢?”石虎十分悲伤,匆忙传令,“准备车驾,马上去邺宫寺看望大和尚。” 石虎表情麻木,一脸凝重:“最近这是闹什么妖孽了呢?怎么净出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难道这是世界末日到了吗?这个圣僧如果走了,让我今后依靠谁呀?” 石虎的车队,急匆匆来到邺宫寺里。石虎一见佛图澄好端端地坐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石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道:“刚才吓死朕了——朕还以为圣僧身体欠安呢,这不是大和尚身体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说出永别的话呢?” 佛图澄对石虎说:“生与死都是正常的事。各人生命有长有短,不是谁能说了算的。‘道’重于行为圆满,‘法’贵在永无懈怠,如能做到事业操守无亏,虽死犹存。违背这些而去延长寿命,非我所愿。” 佛图澄看了一眼石虎,看到这次石虎听得极为投入,便继续说道:“如今从表面看上去可喜的是,国家心存佛理而全力奉法,兴起的寺庙崇显庄丽,堪称德政,应享受到神的保佑;然而,施政苛刻,刑酷罪滥,显然有违于圣典,有背于法戒,如不自省而革除,终当无佛保佑。陛下若能改变心思,施惠于民,国运得以延长,道与俗皆因有了依赖而庆贺;贫道命尽寿终,死无憾恨!” 石虎听大和尚如此说,禁不住怅然泪下,黯然**。说道:“圣僧难道就这么狠心,果真要离开朕远行吗?” 佛图澄只微微一笑:“陛下,出生入死,本是天道常态。性命长短自有定数,无人能延长。……陛下若改变做法,施行善政,恩惠百姓,自有我佛保佑,国运也会长久,贫僧就死而无憾了……但陛下若一意孤行,恐将大祸不远,中原战乱再起,生灵涂炭,神佛难以保佑……”这是他最后一次训诫了。 石虎想起当初向大师请教佛法的情形,想起平素对石氏一家以及对赵国的帮助和恩惠……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历史,现在他石虎能做的,似乎只有悲哀痛哭了——那就哭吧!不知怎的,他的眼泪,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好像以往不哭,都是为了今天的悲伤而积攒的泪水。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哭得这样畅快…… 当初石勒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作为陪伴石虎幼年时期的“养母”一般的亲人的离去,石虎悲痛欲绝,却没有哭出来,只是打马狂奔,跑出去老远,在一片小树林里,一个人疯狂地用宝剑砍了半天树木、树枝。 石勒去世的时候,石虎感觉到了争夺江山完胜的一阵狂喜,于是“猫哭老鼠”般地嚎哭了几天。 石宣小儿子、他宠爱的小孙子被杀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终于难得地流下了几行眼泪。 但是历史上的那几次悲伤,都不如这次动情。“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大和尚真的要“远行”了,他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一样,茫然无助地大哭起来,痛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 石虎听了佛图澄的遗训,悲痛欲绝,但他知道这大师说到做到,无法挽留。回宫之后立即命令李农等人带领工匠百姓,在邺城西门外的紫陌为佛图澄选择墓地,建筑墓室,准备棺椁,安排后事。 一百、圣僧埋石 梁犊造反 邺城边的漳河已经无数次见证过这位得道高僧清洗他的肠子了,但是它并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高僧明显苍老了,但眼睛仍旧如鹰鹞一样,双手也依然灵巧。他坐在河边,一点一点将肠中秽物用水冲走。质本洁来还洁去,算来他出家已经一百零九年,身心清净如镜。他无欲无求,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救护众生出离苦海。 “嗐!是不是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一场空啊?是不是老衲的东土之行徒劳无功啊?”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他知道在他死后中原又将是战乱不断,这里又将是洪水滔天,又将是白骨遍野,千里无人……不远处的都城已完全融入阴影之中,沉寂而颓废,毫无生机,不久那里将是火焰冲天…… “怎么能是一场空呢?师傅出家一百零九年,在东土弘法将近四十年,建立佛寺(塔)八百九十三座,拯救生灵无数,佛教在东方最大的国家赵国成为国教,师傅的盛名传遍东方大地,正所谓功德圆满,师傅这样的功德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徒弟法常说道。 佛图澄大师默默无语。 漳河水在他脚下静静地流着。 他决定在十二月八日化掉,到另一个所在,换另一副模样,重新开始。 “师傅,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侍立一旁的法常小心翼翼地说。 “好,好,回去,不坐了,迟早是要回去的。他站起身来。 很快,两人的影子便消失在漳河岸边。 果然,正是东晋穆帝永和四年、后赵建武14年(公元348年)的十二月初八,年届一百一十七岁的佛图澄,功德圆满地园寂于邺城的邺宫寺。 之所以选择这一天圆寂,是因为十二月初八正是佛当年成道的日子。 当石虎殓葬的时候,把佛图澄生前常用的手杖、锡钵都放在他的棺内。然后被石虎隆重地安葬于邺城西面紫陌所营造的陵墓里。 应该说,为得道高僧实行墓葬,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儿。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佛图澄“埋形紫陌”吧。 “紫陌”地名现在早已无存,地点大约在今磁县南白道村。紫陌,东近邺镇、三台,西靠107国道,南邻漳河,确是一处不凡的所在。据《读史方與纪要》等载:紫陌,在故邺城西北五里,行旅往来必经之地。战国时“巫婆”为河伯娶媳妇祭河神于此,于是西门豹在这里将巫婆等人投入漳河。 石虎于此曾建紫陌宫,建武十一年又造紫陌桥于水上。 为得道高僧实行墓葬,佛图澄是唯一的一个。大概是石虎为了显示对他的尊崇吧。 公元349年正月后赵王石虎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宁,并将儿子们的爵位全部都晋升为王。 既然实行全国大赦,石虎却又有所保留。他唯独不赦免废太子石宣东宫的那些被贬戍边的卫士。 而这群守卫石宣东宫号称“高力”的一万多人的目的地是凉州,这个时候已经到达了雍城,因为他们不在赦免的范围内,石虎又命令雍州刺史张茂继续遣送他们。张茂却乘机扣留了他们所有的马匹,让他们推着运粮的小车徒步前往凉州。 “他***,别认为爷爷是多么好欺负的!弟兄们,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却唯独不赦免咱们,咱们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呀?皇帝冤枉了咱们,雍州刺史张茂也欺负咱们,大家说吧,这样下去,我们会有什么好下场吗?不愿意受窝囊气的人,反他娘的了!”这群“高力”的头目高力督梁犊利用众人内心的怨恨,号召大家造反,杀回老家去。 众人听说后,全都跳跃欢呼。于是梁犊便自称晋朝征东大将军,率领众卫士攻克了下辨。 安西将军刘宁率兵从安定出发攻打梁犊,却被梁犊打败。这些号称“高力”的卫士们全都身强力壮,善于射箭,一人就可以抵挡十余人。他们虽然没有武器盔甲,但凭着抢来的老百姓的斧头,再安上一丈来长的斧柄,交战时用起来出神入化,所向披靡。 这群东宫卫士们跟随着梁犊,攻克郡县,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长驱直入,向东而来。等到抵达长安时,参加的人已达十万。乐平王石苞率领全部精锐士兵阻挡他们,但一交战就被打败。梁犊于是东出潼关,乘胜向洛阳进发。 后赵国主石虎任命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领卫军将军张贺度等人的步兵、骑兵十万人前来讨伐,在新安与梁犊大军交战,李农等被大败;在洛阳交战,李农大军又被打败,只好退至成皋,坚壁防守。 梁犊于是继续率军东进,他们又攻取了荥阳、陈留等郡。石虎十分害怕,又任命燕王石斌为大都督,掌管内外各种军事事务,统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人的部队前来讨伐。 姚弋仲率领他的士兵八千多人来到了首都邺城,求见石虎。石虎正在患病,没有见他,而是派人把他带到“贵宾招待所”,用专供自己所吃的御食赏赐他。 姚弋仲勃然大怒,他不仅不吃,还对负责招待他的官员说:“主上召唤我前来讨伐乱贼,理当向我面授计谋,难道我是为了吃一顿饭才来的吗?再说如果主上不见我,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呢?” 于是石虎勉强支撑着病体会见了他。 姚弋仲见到石虎,很不客气地责怪石虎说:“儿子死了,你很忧愁吧,要不然为什么病了呢?儿子小的时候你不选择好人教育他,这才使他长大后干出了叛逆之事。既然是因为干了叛逆之事才杀了他,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石虎知道姚弋仲一向大胆直率,并没有因为姚弋仲的举止粗鲁动怒,只是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咳!屋漏偏逢连阴雨,黄鼬专门拉病鸡。朕不是为儿子忧愁啊。” 姚弋仲说道:“你忧愁的事情还是有的。你已经病了很久,这次立的太子年龄幼小,如果你病情不见好转,天下必将大乱,这才是首先应该忧虑的。我也知道你很忧虑外边那些反贼。我劝你不必忧虑他们,怕什么啊?有我呢!梁犊等人因为穷困无路,思家心切才相聚成为强盗,他们在所经过的地方烧杀抢掠,他们成不了什么大事,老夫这就去为你一举消灭他们!” 姚弋仲性情耿直暴躁,对人不论贵贱高下都直呼为“你”,因此石虎也不责怪他,反而非常高兴地当即做到皇帝宝座上任命他为使持节、征西大将军,并赏赐给他铠甲、战马。 姚弋仲说:“你看老夫能打败乱贼吗?”说着没等石虎回答就在太武殿前穿戴盔甲,跨上战马,转眼之间收拾利索之后,扬鞭策马,连告辞的话也没说便打马出宫而去。 于是,姚弋仲、蒲洪和石斌等率部在荥阳攻打梁犊,大获全胜,斩掉梁犊的头颅返回。接着又讨伐其残余士卒,把他们也干净彻底地消灭了。 姚弋仲等人凯旋之后,石虎给予姚弋仲可以佩剑穿鞋上殿、允许他大步入朝晋见国君的特殊礼遇,并晋封他为西平郡公。同时任命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州、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并晋封为略阳郡公。 此后不久,有一个高僧从雍州(今陕西西安市西北)来到邺城,听说赵王石虎奉佛好施,因而求见。 石虎见到这位高僧,闷闷不乐地说:“朕自佛图澄大师升天之后,极度悲伤,总想与大师再会,怎奈难得一见。今你暂退,改日朕设素斋相请!” 这位高僧一听石虎说这样的话,愣了。 他诧异地说:“佛图澄大师升天了?不可能吧?我从雍州来,那天亲眼见大师入西关(指滏口陉,位于邺城西十五里处太行山余脉的鼓山上,是太行八大关口之一。从滏口陉过太行山可直达并州上党武乡南山之佛图澄道场)而去,怎么说他死了呢?” 石虎大吃一惊:“哦,怎么会呢?” 高僧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啊,那天正是腊月初八,百姓们都在过‘腊八节’。当时,我还问他:‘大和尚,你一个人要到哪里去呢?’大和尚回答说:‘我要回西方道场去了’。我又追问:‘皇帝为何不派人护送你呢?’大和尚回答:‘呵呵,你回到都城就知道了。’怎么能说他死了呢?” 石虎感到十分困惑,他说道:“这实在是太玄乎、太奇怪了!是朕亲自给他入殓,亲自为他送殡的啊!” 过了几天,有一城郭守门小吏,听到了这位得道高僧关于佛图澄的传言,也忽然回忆起“腊八”那天,他仿佛看见佛图澄大师曾手提一只靴子出城去了。当时以为自己可能是看花了眼,现在听别人纷纷传言,才感觉当时自己看到的就是佛图澄大师无疑——莫非大师真在人间,确实并未死去吗? 这件奇事儿,很快在都城中传遍了。 石虎暗暗吃惊,便派人到紫陌墓场,把佛图澄的坟墓挖开,打开棺椁一看:里面只有一根禅杖,一个锡钵和一块大石头而已,其余什么东西也没有。 佛图澄大师的尸体竟然无影无踪! 这大石头什么时候进去的呢? 石虎叹道:“石者,朕也,大师一向用隐喻说话的。咳!现在看来,是大师葬我而去。朕的死期将要到了!” 看来石虎终于明白了一回。 这大概就是“埋形紫陌”的真实含义吧。 可是,石虎是否能够超过他的叔叔石勒,较为妥当地安排好他的后事呢? 给读者的话: 订阅,打赏不理想啊,没积极性写下去,还有支持的书友没? 一0一、石虎病亡 石世继位 公元349年四月(初九),后赵国主石虎病情恶化,他躺在病榻上不得不为将来做准备,于是他下诏: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任命燕王石斌为丞相,总领尚书职事;任命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待太子即位,辅佐朝政。并且命令他们马上赶来。 刘皇后感觉石遵人不错,忠厚老实,对她比较尊重。但她讨厌石斌勇武狡诈,想到如果有石斌辅佐朝政,不但对自己专权是个威胁,也肯定对她的儿子(太子)不利。 于是刘皇后偷偷对张豺说:“你考虑一下,石斌辅政对太子有啥好处呢?” 张豺也想控制年幼的皇帝和年轻的皇后,便说:“应该除掉这些太子执政的绊脚石。” 刘皇后问:“是啊,先说石斌吧,怎么才能除掉他呢?” 张豺想了想,然后说道:“一是不能让他这么快这么早赶来探病。二是找他个过失下诏将他赐死。” 于是刘皇后派遣使者前往欺骗石斌说:“主上的病情已逐渐好转,你可以等几天之后再前来探望吧。” 当时石斌在襄国,他虽有怀疑,但也无可奈何。他历来喜好打猎喝酒,听到这消息后,石斌便不急着赶来都城,又照旧开始打猎纵酒。这样一来,刘氏和张豺就找到了借口,便假传诏令,称石斌毫无忠孝之心,将他免官归家,派张豺的弟弟张雄率宫中的龙腾卫士五百人看守他。 这个时候,刘皇后跟张豺商议,趁皇帝石虎一阵阵昏迷,让张豺控制的京城部队进宫控制了后宫。 四月(十九日),石遵匆匆从幽州来到邺城,传诏让他在朝堂接受任命。 张豺宣读了圣旨:“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等太子登基后,辅佐朝政。配备三万宫中的亲兵。” 石遵说:“父皇怎么样了呢?我想马上进宫去看看父皇。” 张豺说:“皇帝需要静养——皇帝不是命令你镇守关右吗?那就赶紧赴任去吧。” 石遵只好流着眼泪走了。 这天,石虎的病情稍有好转,问道:“石遵来了没有?” 左右的人回答说:“来过了,已经离开很久了。” 石虎说:“咳!真痛心没有见到他啊!” 石虎感觉身体比较轻松,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竟可以下床行走了。于是他慢慢下了床,来到太武殿的西阁。 担任宫中护卫任务的龙腾中郎二百多人一看久违的皇帝露面了,便上前列队拜见。石虎问:“你们有什么请求呢?” 众卫士有的回答说:“主上圣体欠安,应该让燕王石斌入宫主管警卫,掌控兵马。” 有的人甚至还大胆地提出建议说:“请求以他为皇太子。” 石虎说道:“燕王不在宫内吗?立即把他召来!” 但是这些问题,提出让石斌当皇太子的卫士,就不知如何回答了,因为他们不知情。 张豺的心腹卫士赶紧按着张豺预先教给的回答:“燕王因纵酒过度病了,他不能入宫了。” 石虎说道:“哦,那就赶快用朕乘坐的车子把他接来,他来了之后,朕再把玺印交给他。让他当太子。” 也许他知道自己行将就木了,再用太年轻的石世继位当皇帝,肯定对赵国不利。但是他提出这一想法已经太晚了。 因为病中的皇帝下了这道命令之后,过了很久,这些宫中卫士竟然始终无人行动。 见这么多的宫廷卫士,半天无人服从命令。石虎又气又急,他心里说:“咳!报应啊。当年朕在石勒病重期间不也是这样吗?石勒说啥都已经不管事儿了。” 在他病重弥留之际,石遵和石斌迟迟不露面,眼前这些宫廷卫士又只会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根本指挥不动,石虎一看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突然,石虎感觉一阵头昏目眩,只好在两个贴身卫士的搀扶下回到后宫病床上。 听了心腹卫士的汇报,得知皇上又产生了改立石斌为太子的念头,刘皇后跟张豺就是一惊。 刘皇后说道:“怎么皇上突然要换掉太子石斌呢?是不是发现咱们采取行动了呢?” 张豺当机立断:“不能再留着石斌了,赶紧除掉他,以防后患无穷。” 刘皇后说道:“你看着办吧。” 夜里,张豺派张雄假传诏令杀掉了石斌。 四月(二十二日)举行朝会的时候,刘皇后再次假传诏令:“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就像西汉霍光辅政专权那样。” 散朝后,侍中徐统在路上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李农、张举等不解,问他道:“侍中大人何故摇头不止啊?” 徐统还是摇了一下头:“咳!”了一声作为回答。自顾自地走了。 看见侍中徐统六神无主地走远的背影,李农说了一声:“神经病!” 张举笑着说:“我看不是神经病,也是摇头风!” “哈哈哈……”两个人大笑起来。 徐统一路走着一路摇头叹息着。快到自家门口时,突然碰见了一个叫王猛的青年人。 王猛推着一小推车簸箕,见到徐统后停了下来,对徐统说到:“徐大人,您来的正好,我就是来向您告辞的,我马上就要回华山继续隐居去了。” 王猛,25岁,青州北海郡剧县(今山东寿光)人。后来举家流浪到了魏郡(在今河南北部与河北南部)住下。因为家贫如洗,为了养家糊口,他便以贩卖簸箕为业。 有一回,王猛远远地跑到到洛阳卖货,碰到一个要出高价买簸箕的人。那人说是身上没带钱,请王猛跟他到家里拿钱。王猛跟着那人走,结果走进深山,被带到一位须发皓然、侍者环立的老翁面前。 王猛向老翁行跪拜礼,老翁连忙说:“王公,我怎么敢领受您的大礼呢?”于是,老翁给了王猛十倍于常价的簸箕钱,并派人送王猛下山。 王猛出山回头细看,才认出原来是中岳嵩山。 在兵荒马乱的岁月中,王猛观察风云变幻;在凄风苦雨中,他手不释卷,刻苦学习,广泛汲取各种知识,包括军事、历史等各方面知识。慢慢地,王猛长成为一个英俊魁伟、雄姿勃勃的青年,为人谨严庄重,深沉刚毅,胸怀大志,气度非凡。他与鸡毛蒜皮的琐细之事绝缘,更不屑于同庸俗糠秕打交道,因而经常遭到那些浅薄浮华子弟的白眼和耻笑。王猛却不以为意,悠然自得,我行我素。 他曾经出游到后赵国都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达官贵人们没有谁瞧得起他这个“穷鬼”,唯独这个侍中徐统对他大加赞赏,一见到他,就对他的风度气质,更主要是对他的不凡抱负和学识赞叹不已,说他是当今的“大才”、“奇才”! 徐统向朝廷举荐王猛,但是朝廷里的其他官僚都对王猛嗤之以鼻:“这是个什么鸟啊?说买卖人不是买卖人,说书生文人不是书生文人,你说这样的人还会是什么大才吗?我看连‘老咸菜’也不是……” 后来徐统好不容易给王猛争取到了一个“功曹”(郡守或县令的总务长官,掌人事并得参与政务)的职位,但是王猛没有赴任…… 现在徐统一见王猛要走了,便交给他一些盘缠,说道:“你这时候走也好,这里马上就要开始闹乱子了。我知道你这栋梁之才将来一定会青云直上,大有作为的。祝你一路顺风吧。” 王猛流着眼泪说道:“谢谢徐大人一向对我的照顾!” 两人互道珍重之后,便各奔东西了。 回到家,侍中徐统对家人说:“咳!祸乱将要来临了,我要躲开它,根本没必要搀和到其中。我要休息了。”于是吃饱喝足之后,就卧床休息去了。 等徐统的妻子将一切收拾好,也要入睡时,才发现侍中徐统早已服毒自杀身亡了。 四月(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小皇帝石世“尊奉”刘氏为皇太后。 这时候皇太后刘氏当仁不让,开始“垂帘听政”,代替皇帝当即行使大权,任命具有拥戴之功的张豺为丞相。 张豺怕自己职位上升太快,让别人羡慕嫉妒恨,眼红不服气,便推辞不肯接受。他料到石遵、石鉴等人很可能对石虎病危之际不能探视父皇,以及对职务安排等有不满情绪。 张豺考虑来考虑去,便向皇太后刘氏请求:“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可以以此来安抚他们。” 刘氏听从了。 张豺认为有几个人将会是他专权的最大威胁,这些人早年都是他的上司,他早就想除掉他们了。现在石虎已死,他想:“我现在是皇帝、太后最信任的‘红人’,是朝廷‘第一重臣’,已经到了生杀予夺的时候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首先想到的是要杀掉司空李农和侍中徐统,感觉这两个人是他专权的障碍和威胁,也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于是他找来太尉张举谋划诛杀司空李农、侍中徐统。 太尉张举说道:“好的,就按太保大人吩咐的办!” 一0二、石遵夺权 血雨腥风 当张举派人刺杀徐统时,却发现徐统早已经自杀了。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张举和李农历来关系密切。张举首先派人给李农通风报信,将张豺要谋杀李农的消息悄悄地告诉了李农,等李农逃走之后,太尉张举才带人去杀李农。 李农能逃到哪里呢?他跟冉闵的父亲冉良一样,早年在“乞活军”当过头领。他慌忙逃到乞活军的老“根据地”广宗,率领乞活的残余部众数万人做好了迎战准备。 太尉张举向皇太后和太保张豺“汇报”了“奉旨”屠杀徐统和李农的情况。张豺听说李农逃跑了,便吩咐兄弟张雄派人去打探李农的消息。 没几天,派出去的流星探马来报说:“听说李农开始跑到了广宗,现在他又组织了上万人的‘乞活军’旧部转移到了上白。” 于是,皇太后刘氏派张举统领多路朝廷禁卫军队前去攻打李农,并在上白包围了他们。 张豺任命张离为镇军大将军,作为自己的副手,监督、指挥朝廷内外的各项军务。 彭城王石遵按照父皇旨意去镇守关右,当他行走到河内(今沁阳)时,听到了父亲病故的噩耗,便即匆匆赶往都城邺城。 姚弋仲、蒲洪以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在讨伐梁犊后之后回邺城的途中,和石遵在李城相遇。 这些大将怀里各揣着各人的小算盘,但是有一点儿是一致的,他们想到:老皇上死了,那个幼年皇帝在皇太后和张豺的控制下,肯定对他们不利,甚至小命朝不保夕。而大将军石遵既是彭城王,又是比较年长的石虎血脉,如果拥戴他称帝,就会成为“开国功臣”…… 于是他们一起劝石遵说:“殿下年长而且德才兼备,先帝也曾有意让殿下当继承人。但是因为他晚年有些迷糊了,才被张豺这个大奸臣欺骗而立了幼小的儿子当太子。如今女主当朝,奸臣独揽朝政,听说张举跟李农在上白那里双方大军相持不下,京师的守卫力量便相对空虚,殿下如果发布檄文声讨张豺的罪行,率领天下大军对他进行讨伐,有谁不打开城门、掉转武器而迎接殿下呢?” 几句话说得石遵热血沸腾、壮志凌云。他急忙表态说:“好啊,咱们组成联军,肯定能够占领都城,取得最后的胜利。” 石遵听从了这些将领的建议,于是将这些部队联合起来。 但是石遵知道自己没有战场经验,又听说征虏将军石闵(冉闵)能征惯战,战无不胜,认为这个大部队的核心,是其中最勇猛的将领石闵,必须赢得他的支持,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石遵便悄悄对石闵“封官许愿”,他说:“好好干吧!等我成功登上帝位之后,太子就是你石闵的了。” 石闵一听,内心很是激动:“哦,这辈子还能轮到我当太子?哈哈哈……”于是急忙对石遵表忠心:“那行,没问题,您放心好了,我会倾尽全力支持您的。” 石遵率领这个大部队自李城发兵,浩浩荡荡直奔邺城。洛州刺史刘国率领洛阳的部众前来与他会合。 讨伐檄文到邺城后,张豺十分害怕,为了加强邺城的防守,他急忙命令包围上白的军队小部分留守,大部分悄悄返回。 五月(十一日),石遵的部队驻扎在荡阴,四方来投奔的士兵达九万人。石遵命令石闵担任前锋,继续向邺城进发。 张豺打算派兵出去拦截,但邺城那些老臣、老将都对起内乱有意见,他们说:“彭城王石遵前来奔丧,理由很正当啊。我们应当出城迎接他,不应当在先帝刚死就打‘窝里炮’。” 一些守城的老兵早就对张豺一系列做法不满了,他们也纷纷表示:“如果你要继续跟石遵对着干,那我们就猪八戒撂耙子——不伺候(猴)了。”而且还有很多士兵纷纷翻越城墙偷偷跑了出来,加入了石遵的队伍。 张豺虽然杀了几个管理不严的偏将来制止这种行为,但也不能奏效。就连张豺最为信任、亲自选任的副手张离也率领龙腾卫士二千人,冲破城内的关卡,准备迎接石遵。 皇太后刘氏得知这些消息后十分恐惧,她急忙召张豺来到宫中,对他边哭边说:“先帝的棺材还没有入土,而祸乱就到了这种地步!如今太子年幼,只能依靠将军您了。将军您打算怎么办呢?要是追究张离的责任,恐怕会逼迫他带兵投靠石遵。我想咱们不如给石遵加封显赫的官位,这样能安抚住他吗?” 张豺这时也十分惊慌害怕,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说:“是的,是的。应该,应该。” 于是刘太后便发下诏令:“任命石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并给予以持黄钺、加九锡的特殊权力和礼遇。” (十四日),石遵来到城郊安阳亭,张豺十分害怕,只得解除邺城的防守,并亲自出城迎接石遵。 张豺诚惶诚恐地向石遵见礼问安。石遵却二话不说只是向手下一挥手,命令拘捕了张豺。 第二天,丞相石遵身穿铠甲,在姚弋仲,蒲洪,石闵、王鸾的簇拥下,率领大军盔甲鲜明地举行了入城仪式,向所有邺城大小官员、百姓炫耀武力。 他们从凤阳门进入邺城,登上太武前殿。石遵捶胸顿足,宣泄悲哀,然后退至东阁。石遵当即命令在闹市区杀了张豺,还灭了他的三族和他的亲信张离、张雄等人。 显然,此时的“皇太后内阁”就变成了傀儡。 石遵在未登上帝位前,还有必要利用这个傀儡。他“借助”皇太后刘氏下诏令说道:“太子年幼,之所以立他为太子,那是先帝个人的情义所致。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应当以石遵为继位人。” 石遵与众臣随即在太武殿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宣布石遵即皇帝位,实行天下大赦,同时下令解除了对上白的包围。 这样,石遵就在冉闵(石闵)支持下发动政变推翻石世。即位仅仅三十三天的石世就被哥哥石遵取代了。 即位了,就可以卸磨杀驴了。即位的次日,皇帝石遵封石世为谯王,废黜皇太后刘氏为太妃。仅仅过了两天,便把他们全都杀了。 李农前来归附谢罪,石遵让他官复原位。 石遵颁布诏令:尊奉石遵的母亲郑氏樱桃为皇太后,立自己的王妃张氏为皇后,立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为皇太子。任命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封征虏将军石闵为武兴公、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对这项诏令,石闵理所当然地表现出极大不满——因为石遵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封石闵为太子。但是令他沾沾自喜的是:自己基本掌控了朝廷军事大权。 五月(十九日),正值盛夏,热浪滚滚。中午时分更是赤日炎炎。突然间,乌云压顶,白昼竟然像黑夜一样伸手不见五指。骤然间狂风大作,邺城内很多大树被连根拔起,雷电交加,下的冰雹像半截砖头那么大。 忽然间,太武殿、晖华殿发生火灾,火焰冲天,火势蔓延到许多门观亭阁,将这些豪华建筑烧得荡然无存,皇宫的车乘服饰,也被烧了一大半,钟鼎乐器等都化为灰烬。宫里边的金银玉石之类,全都损失殆尽。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月才熄灭。 都城的人们都闻到了狂风中有一股腥味,有的人说是鱼腥味,有的人说是血腥的气味。伴随着冰雹狂风的还有一阵骤雨,人们看见邺城遍地流动的都是红色的雨水,有的老年人看见了,一个劲地摇头叹息,有的还流下了眼泪,说:“年景不好啊,好多年没见过这奇景了。血雨满地流,这是战乱的征兆啊!” 六月,后赵国主石虎被安葬在显原陵,上庙号为太祖。但是后来人们才知道,这又是一个虚冢。 当时沛王石冲正在镇守蓟城,当听说石遵杀掉了石世自立以后,就对辅佐他的同僚们说:“石世是秉承先帝的旨意继位的,石遵专横地把他废黜并杀掉,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现在蓟城内外要严加戒备,我要亲自出征去讨伐他!” 于是石冲留下宁北将军沭坚守卫幽州,自己率领五万士兵自蓟城南下,并将讨伐檄文传递到燕、赵之地。他率军向邺城进发,一路上,各路军马纷纷来投,等他到达常山的短短几天时间,兵众已有十多万。 石冲到达并驻扎在苑乡时,见到了石遵实行天下大赦的诏书。他又有所犹豫,对手下的将领们说道:“石世、石遵都是我的弟兄啊。本来亲弟兄十一个,已经死了石邃、石宣、石斌、石世、石韬,将近一半子了。死去的已无法复生,为什么还要再互相残杀呢?咳,就这样算了吧,不应该自相残杀啊,我要返回蓟城了。” 一0三、内乱未平 外敌来攻 石冲手下的将领陈宪却对他说:“彭城王石遵杀君夺位,自立为帝,罪大恶极!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啊!虽然主公您要回去了,但我还是决定要继续南进,等到平定了京师,擒获了彭城王,然后再来恭迎您的大驾。品书网(wWW .VoDtw.coM)” 听到这话,石冲也认为:“对啊!石遵篡位夺权,确实罪恶滔天,怎么能不予追究,听之任之呢?”便又改变了主意,继续率领大军向邺城前进。 石遵听流星探马来报,说石冲率十多万大军前来向他兴师问罪,急速派王擢送信劝说石冲:“不要兄弟相残,再启战端。”但这次石冲没有犹豫,断然否定了石遵的提议。 石遵便派武兴公石闵及李农率领精锐士卒十万人讨伐石冲。双方在平棘交战,石冲的军队大败,他本人也在元氏县被擒。石遵赐他自杀,并活埋了石冲手下的士卒三万多人。 武兴公石闵为了进一步掌握大权,控制朝政,抓住机会就分化瓦解石遵的“亲信集团”。 石闵对石遵进言说:“蒲洪是杰出的人才,如今让他镇守关中,我恐怕秦州、雍州之地就不再会归赵国所有了。让蒲洪镇守关中虽然是先帝临终前的指令,然而如今陛下登位,自然应当改变谋略。” 石遵思考了一番:“一是认为石闵这是自己人,没有歪心眼;二是自己打仗不行,必须依靠、信任石闵;三是如果蒲洪真的割据一方,确实是难以控制……”便听从了石闵的话,罢免了蒲洪的都督官职,其他的官职待遇则一如从前。 蒲洪对石遵的这一诏令感到非常愤怒。他回到枋头后,便偷偷派使者前去向东晋投降。 一听说赵国石虎死亡,赵国又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可把周边几个国家乐坏了。 前燕平狄将军慕容霸马上给前燕王慕容俊上书说:“石虎穷凶极恶,残暴无比,已经灭亡了。他仅存的几个亲生骨肉,还在自相鱼肉残食,一看就都不是那成器的玩意儿!如今中原之国危难至极,人们急切盼望着阳光雨露、仁爱幸福,如果您统率大军向那里进击,石氏的士兵肯定会自动放下武器,归降于您。” 北平太守孙兴也趁机上表说:“陛下,眼下石氏内部大乱,咱们应当不失时机地进取中原。” 慕容俊考虑到先帝大丧刚刚过去,没有答应。 慕容霸一看上书不见效,干脆心急火燎地亲身赶到龙城,对慕容俊进言说:“难以得到而又最容易失去的东西,就是时机。万一石氏由衰败转而复兴,抑或出现英雄之辈占据了他们的地盘和物资积累,对于咱们来说这不仅是丧失了天时地利,更恐怕是给我们留下了后患啊。” 慕容俊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邺城中虽已大乱,但赵国大将邓桓占据着安乐,兵力强大粮草充足,如今若要讨伐赵国,东面的道路便无法通过,我们只能经由卢龙向赵国发起攻击。然而卢龙的山路险峻狭隘,敌人如果居高山之势把我们的部队拦腰截断,则我军将首尾受敌,那将怎么办呢?” 慕容霸说:“邓桓虽然想为石氏抵抗坚守,但他们必定因为国内大乱而军心大乱,谁不惦记着自己的家乡个亲人呢?所以,只要我们的大军一到,他们自然就会土崩瓦解。我请求率部作为殿下的前锋,东出徒河,出其不意,袭击令支。这样,他们的门户一打开,他们闻讯之后,势必感到震惊,除了闭门固守,就是弃城溃逃,哪里有真心抵抗我们呢?然后殿下率领大军缓缓推进,就不会出现被围困的情况了。” 慕容俊仍然犹豫不决,于是就召开了一个小型“诸葛亮会议”以听取大家的意见。 五材将军封奕说:“用兵之道,在于碰到强大的敌人就用智取,碰到软弱的敌人就用势夺。咱们燕国自先帝在世以来,就对百姓提倡道德仁义,练兵备战,武器精良。赵国石虎则对民施行暴政,结果他死未瞑目,其子孙便争夺天下,上下一片混乱。中原地区的百姓,落入水深火热的深渊,翘首盼望救星来拯救。大王如果率兵南进,先攻取蓟城,再直指邺城,关怀安抚亡国之民,百姓们肯定扶老携幼迎接大王,石氏党羽必将望风披靡、土崩瓦解。” 太史令黄泓说:“如今太白星中天可见,木星停留在毕宿之北,这正是北方之国必然接受天命的应验。大王应尽快出师,以禀承天意。” 折冲将军慕舆根说:“中原地区的百姓在石虎的暴政下吃够了苦,早就想改换君主以摆脱水深火热的危急苦难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不能丧失。我国自先帝以来,广招贤士,善待百姓,致力农耕,训练士兵,等待的正是今天。如今时机已到,如果弃而不用,顾虑再三,那么这是天意不想使海内安定,还是大王不想夺取天下呢?” 慕容俊笑着听从了他们的劝告。于是任命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鹜为辅义将军,称之为“三辅”。任命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择精兵二十多万,进入临战状态,为进攻石氏做准备。 晋朝大将桓温听说后赵国大乱,便出兵驻扎在安陆,派遣手下几员大将去开疆扩土。后赵的扬州刺史王侠一见晋朝兵马来到,便拱手让出寿春投降。桓温手下的西中郎将陈逵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寿春。 征北大将军褚裒向晋朝廷上表,请求讨伐后赵,并从当天开始进入临战的戒备状态,目标直指泗口。 晋朝廷商议之后作出决议:考虑到褚裒肩负着镇守京口的重大责任,不应过于深入,而应当先派遣其他部分的军队出征。 褚裒上书奏言:“前已派前锋督护王颐之等人直接前往彭城,后又派督护米霏进据下邳,如今应该迅速发兵,以造成强大的声势。” 七月,朝廷授予褚裒征讨大都督,监督徐、兖、青、扬、豫五州的各种军务。褚裒率领三万兵众,直接开赴彭城,沿途的百姓士兵每天归附的都有一千多人。 东晋朝野上下都认为眼下赵国内乱,光复中原指日可待。只有光禄大夫蔡谟对他的儿子、抚军将军长史蔡系说:“胡人被消灭确实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然而恐怕这更给朝廷带来了忧患。” 蔡系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蔡谟答道:“能够顺应天意、掌握时机把百姓从艰难困苦中拯救出来的事业,如果不是最杰出的圣人和英雄是不能承担的。不如老老实实地衡量一下自己的德行与力量。如今讨伐赵国之事,恐怕不是当今的贤达之辈就能办成的。如果勉强出兵,这是以劳民伤财为代价,来为自己建立功名。最后会因为才能和见识粗陋平庸,难以遂心,财力耗尽,怎么能不给朝廷带来忧患呢!” 蔡系问道:“褚裒不能取胜吗?” 蔡谟摇了摇头。 蔡系又问:“殷浩呢?” 蔡谟依然摇了摇头。 蔡系继续问道:“那么桓温总该能取胜吧?” 蔡谟终于笑了,说道:“还是不行。原因是他得不到朝廷的支持。” 鲁郡的五百多家百姓相聚起兵,归附东晋,他们向褚裒求援,褚裒派部将王龛、李迈率领精锐士兵三千人去迎接他们。 后赵的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和王龛、李迈在代坡交战,王龛、李迈被杀的大败,二人都被后赵俘获。 褚裒一看吃了败仗,急忙率兵后退驻扎在广陵。 桓温的部下陈逵也得到了李农打败王龛、李迈的战报,他急忙把寿春城里贮存的粮草武器付之一炬,破坏了城池,然后仓惶逃了回去。 褚裒主动向晋朝廷上疏请求贬职处分。晋穆帝下诏不予同意,命令褚裒回去继续镇守京口,解除了他征讨都督的职务。 这时黄河以北大乱,二十多万赵国的老百姓听说晋朝军队向北开来,非常高兴,都想随军渡过黄河,要归附东晋,以躲避战乱。但是褚裒正好在这时已回到了京口,晋朝的军队也没人前来接应。结果这些陷于孤立无援的百姓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后来几乎全部死亡。 都乡元侯褚裒回到京口之后,日夜听见哭声。他问周围的人:“我怎么日日夜夜总是听见哭声呢?” 他身边的人对他说:“咳!这全是代坡之战中阵亡者家属的哭声啊。” 于是褚裒感到既惭愧又愤恨,因此就病倒了。没多久就去世了。东晋朝廷任命吴国内使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兖二州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接替他。 后赵乐平王石苞谋划率领关右的兵众攻打邺城,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人竭力劝谏,石苞大怒,杀掉了石光等一百多人。石苞生性贪婪但无谋略,雍州的豪杰之士都知道他一事无成,于是就一起派人把他想攻打邺城的事情报告了东晋朝廷,晋梁州刺史司马勋便率领兵众开赴雍州。 司马勋率领大军兵出骆谷,攻克了后赵的长城戍,在悬钩设置营垒,离长安二百里。他派治中刘焕攻打长安,杀掉了京兆太守刘秀离。又攻克了贺城。 三辅地区的豪杰之士大多都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以响应司马勋。此时,司马勋共有三十多座营垒,五万兵众。 后赵乐平王石苞于是也就放弃了攻打邺城的图谋,派他的部将麻秋、姚国等统领士兵抵抗司马勋。 后赵国主石遵派车骑将军王朗率领二万精锐骑兵,以讨伐司马勋为名,趁石苞身边兵力空虚,顺势劫持了石苞送到邺城。 司马勋这时手下兵力不足,由于害怕王朗的精锐骑兵,不敢继续前进。冬季,十月,司马勋放弃了悬钩,攻克宛城,杀掉了后**阳太守袁景,又回到了梁州。 当初,后赵国主石遵在李城起兵时,曾经对武兴公石闵说:“努力干吧!事成以后,让你当太子。”但后来石遵即位却立石衍为太子。 石闵自恃有功,想要专擅朝政,但石遵不听他的:“呵呵,我石遵还想赶紧清除掉你石闵或者削减你的权力呢!怎么能当你的傀儡呢?”石遵并不傻——这当然是石遵的心里独白。 石闵历来英勇善战,屡立战功,石勒石虎之后,就是他最勇猛善战了,四夷和中原久经沙场的老将都都对他心生敬畏。 按照石闵的一向做法,就是要不断收买人心,包括军心和民心。显然他的志向高远。眼下他既然做了都督,总揽内外兵权,便安抚手下的将士,这是他下的一招棋——那就是向石遵提议,奖赏那些有功的将士们,给他们全都提升一级,有一部分提升任殿中员外将军,封爵关外侯。 石闵心想:“你石遵是依靠我和这些将士上来的,我提议给这些将士奖赏,你如果同意,将士们就会感激我,听从我;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将士们肯定会给你离心离德,肯定对你石遵不满,那么这些将士将会更加服从我,对我马首是瞻。” 石遵对于石闵的这个提议不加怀疑,因为石闵在石遵上台的过程中,也确实带领手下卖了一把子力气。只不过,他在这个时候犯了混。他认为:“我给你石闵已经加官进爵了,也就代表我嘉奖了你的所有部下。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打压你的势力,让你碰碰钉子,让你石闵也知道帝王不能处处对你言听计从,处处依着你,我也是有头脑的,不是你的提线木偶,听任你小子的摆布。” 所以,石遵不但不按石闵的提议,给这些部下封赏,反而在朝会时对这些人提名道姓,品评善恶,所以石闵提请奖赏的那些将士大多数并未受到奖励。 于是众将士都对石遵充满了怨恨愤怒。 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石遵应该逐渐剥夺石闵的兵权,石遵同意。但是他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要操之过急,要等待时机。” 石闵很快就知道了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对石遵的劝谏。心中越发对石遵不满。他对手下将士们说:“石遵之所以能当皇帝,还不全是我的功劳吗?没有我当先锋,他凭啥能当上皇帝?” 石闵这话又很快传到了孟准和王鸾耳朵里。孟准和王鸾一下子变得坐卧不宁起来,他们急忙上报石遵说:“咱们如果不赶快下手的话,一旦让石闵先下了手,咱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石遵马上就召开了“内阁”紧急会议。 十一月,石遵召集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等人入宫,来到郑太后面前进行商议。 石遵说:“石闵不忠于君主的迹象已逐渐明显,如今我想把他杀掉,怎么样?” 石鉴首先表态,说:“应当杀掉!” 石苞、石琨、石昭弟兄几个全都说:“确实该杀。” 孟准和王鸾声音更响亮:“是啊,赶紧动手杀掉他吧!” 一0四、冉闵掌权 灭赵杀胡 石氏兄弟及其“智囊”意见一致,都要杀掉石闵。 唯独郑氏樱桃对石遵说:“当初你在李城起兵时,如果没有石闵,你岂能有今天?石闵有点儿居功自傲,这也许是自然的,你应当对他有所宽容忍让,毕竟他是第一号功臣,再者,他的实力很强,留着他对维护你的帝位该是大有好处的吧,怎么能急急忙忙把他杀掉呢?” 石遵又犹豫了,感觉郑氏的话有些道理。 见石遵犹豫不决,石鉴站起来说道:“我出去方便一下。”便走了出来。 在殿外,石鉴对他的心腹宦官杨环悄悄说道:“你赶快去告诉石闵,说石遵打算要杀掉他呢!让他赶紧做准备吧。” 杨环一溜烟跑着去向石闵报信去了。 石鉴没事人儿一样回到议事厅——应该说这时的石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本来石遵正在犹豫,没有制订杀石闵的计划,更没有说要落实。但是“秘密会议”内容一旦捅了出去,这一滩黄泥就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哎,你说这人怪不怪,石遵可是石鉴的亲哥哥啊,他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 咳!想出头,想取而代之,石鉴这个想法突然占了上风。也是啊,这个龙椅宝座太诱惑了,太让人疯狂了!管他石遵跟我啥关系呢?你玩弄诡计要杀石闵,我就正好借石闵之手杀死你——别怪弟弟不争气,也别怪弟弟太绝情,要怪就怪这龙椅太舒服太诱惑了,作为皇子,都距离皇位一步之遥,怎么就该你一直坐下去呢?让我也过把皇帝瘾吧,哈!哈!哈! 石闵闻讯后就匆忙胁迫了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黜石遵。“是啊,你密谋我也密谋。你动嘴之后虽然还没动手呢,我要动手。这才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呢。”几个人商量的结果就是杀了石遵之后,立石鉴为帝。 石闵迅速派将军苏彦、周成率领披甲士兵三千人在南台把石遵捉拿起来。 士兵们来到石遵的住处时,他正蒙着眼睛和几个妃子玩“捉迷藏”游戏。听见外面的打斗声,他急忙摘掉“眼罩”,就见周成率兵气势汹汹冲了过来,将刀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还故作镇静地说:“造反的是谁?” 周成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义阳王石鉴应当立为继承人。” 石遵说:“我尚且如此,石鉴又能支撑多长时间!” 你石遵即便能维持支撑更久,也用不着你了。石闵下令在琨华殿把石遵杀掉了,同时杀了郑太后、张后、太子石衍、孟准、王鸾等人。 当然,石遵关于石鉴“能支撑多久”的疑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现在不是忧虑的时候,而是石鉴自鸣得意的时候。 冉闵发动政变袭杀石遵并夺取了政权,改立石鉴。石鉴即位,实行大赦。并立即对后赵朝廷进行了重新改组,清洗了一批胡人官员,转而将一批汉族官员特别是汉族知识分子安插到要害职位上:大赦“死刑”已下。以武兴公石闵为大将军,封武德王,李农为大司马,并录尚书事;郎凯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这时候石鉴终于明白,这次靠出卖兄长得来的帝位,是个有名无实,驴粪蛋子外面光的玩意儿。这朝政大事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要听从石闵和李农等一班汉臣说了算。 “妈的,名符其实的冤大头啊,辛辛苦苦当了一回厨师,为人家做了一锅好饭,自己闻了闻味道,感觉还不错,自己饿的都发晕了,却轮不到自己吃一口。咳!”但石鉴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很显然,新组阁的政权,除傀儡皇帝石鉴之外,起主导作用的全部是汉族。这样做的结果一下子让胡汉两族间的矛盾走向激化,使后赵全国各地变成了一个随时爆炸,随时四分五裂的火药桶。 随着后赵统治的逐步瓦解,胡汉两族间矛盾开始趋于激化,而胡人由于以往对汉族人太残忍,因而非常惧怕汉人上台后会乘机报复。 冉闵的夺权及对后赵朝廷的汉化改组,自然引起各地胡人将帅、部酋的强烈反对。这时各地胡族势力就已经纷纷聚集重兵屯于各方重镇,觊觎以邺城为中心的河北河南一带,对冉闵的根据地邺城形成了四面包围之势,大战已经是一触即发。 于是,石闵、李农的汉化政权,遭到了内部和外部的双重围剿。在邺城内部少数民族暴乱不止,外部一些少数民族将领正在聚集联合,对邺城形成包围绞杀之势。 新兴王石祗(读音zhi),是石虎的儿子,这时镇守襄国。他与姚弋仲、蒲洪等人联合兵力,也就是说羯族集团与羌族、氐族势力已经联合起来讨伐冉闵。他们四处传递檄文,想一起杀掉石闵、李农。 石闵、李农闻讯后,任命汝阴王石琨为大都督,和张举以及侍中呼延盛率领七万步兵、骑兵,分路出发讨伐石祗等人。 秦州、雍州的流民结伴西归,路经枋头时,共同推举蒲洪为首领,部众多达十余万。蒲洪的儿子蒲健在邺城,这时也冲破都城的关卡投奔枋头。 石鉴害怕蒲洪驻防的地方过于靠近都城,想用计谋把他调开,于是就任命蒲洪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牧、领秦州刺史。 蒲洪召集手下的官吏,商量是否接受任命。 主簿程朴请求暂且和赵讲和,就像诸侯列国一样分地而治。 蒲洪大怒,说道:“我不配做天子吗,要不为什么说列国分地而治的话呢?来人,把这小子拉出去给我砍了。” 手下谁也没人说话了。接受不接受石鉴的“任命书”就这样搁置起来了。 后赵国主石鉴显然对于自己的傀儡地位不满,派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里去琨华殿攻打石闵、李农,显然,派的这几个人是“草包”、“稀松”和“蠢材”。不但杀人没有成功,反而打草惊蛇,引起了宫中的混乱。 石鉴偷偷派出的探子回宫告诉他,这几个人办事不利。石鉴很害怕。便装作不知其事的样子,赶紧杀人灭口,当夜就在西中华门派兵杀掉了李松、张才,并杀了石苞。 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以前的河东太守石晖谋划诛杀石闵、李农。石闵、李农把他们全都杀掉了。 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率领羯族士兵三千人埋伏在宫中叫做胡天的地方,也想诛杀石闵、李农。 当时石鉴正在中台,孙伏都率领三十多人想进入中台挟持石鉴一起攻打石闵、李农。石鉴看见孙伏都捣毁了楼阁通道,便上前询问原因。 孙伏都随机应变说:“李农等人造反,眼下已在东掖门,我想率领卫士讨伐他,特地先来禀告您。” 石鉴说:“你是朝廷的功臣,好好为朕出力讨伐。朕在中台上观看,事成之后朕要给你极为丰厚的赏赐。” 于是孙伏都、刘铢率领兵众攻打石闵、李农,但没有成功,只好屯兵于凤阳门。石闵、李农率领数千兵众捣毁金明门,进入中台。 石鉴害怕石闵杀掉自己,急忙招来石闵、李农,开门接纳,对他们说:“孙伏都造反了,你们应该迅速去讨伐他。” 于是石闵、李农前去攻打,斩杀了孙伏都、刘铢等一大批人,以至于从凤阳门至琨华殿,横尸遍地,血流成渠。 石闵得知孙伏都暴乱跟石鉴有关之后,决定把石鉴囚禁起来。他派尚书王简、少府王郁率领数千兵众把石鉴看押在御龙观,用绳子把食品悬吊进去让石鉴吃。 石闵还在邺城中颁布命令说:“近日孙伏都、刘铢制造叛逆,他们的亲信党羽已经全都被杀掉,好人没有一个参与其事。从今天以后,凡是和我同心的人留下,不同心的人想去哪里悉尊其便。我命令城门不再关闭。” 面对都城的暴乱和外部胡族的联合绞杀的紧急情况下,石闵向天下宣布了《讨胡檄文》和《杀胡令》。 《讨胡檄文》,全文如下: “稽古天地初开,立华夏于中央,万里神州,风华物茂,八荒**,威加四海,华夏大地,举德齐天。蛮地胡夷无不向往,食吾汉食,习吾汉字,从吾汉俗,此后胡夷方可定居,远离茹毛饮血,不再兽人。然今,环顾胡夷者,无不以怨报德,抢吾汉地,杀吾汉民。中原秀丽河山,本为炎黄之圣地,华夏之乐土,而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前晋八王乱起,华夏大伤,胡夷乘乱而作,扰乱中原,屠城掠地。永兴元年,胡狗鲜卑,大掠中原,劫财无数,掳掠汉女十万,夕则奸淫,旦则烹食,千女投江,易水为之断流。狗之暴,以汉为“羊”,杀之为粮。永嘉四年,围猎汉民,王公忠烈射死者十余万。不日,夷人匈奴,四面纵火,烤汉为食,死者二十余万。太兴元年,帝受辱,崩于匈奴。凡此种种,罄绣难书! “今之胡夷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强抢汉地为荣。而今之中原,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天地间,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四海有倒悬之急,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中原危矣!大汉危矣!华夏危矣! “不才闵,一介莽夫,国仇家恨,寄于一身,是故忍辱偷生残喘于世。青天于上,顺昌逆亡,闵奉天举师,屠胡戮夷。誓必屠尽天下之胡,戮尽世上之夷,复吾汉民之地,雪吾华夏之仇。闵不狂妄,自知一人之力,难扭乾坤。华夏大地,如若志同者,遣师共赴屠胡;九州各方,如有道合者,举义共赴戮夷。以挽吾汉之既倒,扶华夏之将倾。” 同时石闵还颁布了《杀胡令》。这是冉闵最为著名的政令,此令共分三道: 第一道“杀胡令”是冉闵在邺城幽禁后赵皇帝石鉴后颁布的,号称“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之”,也就是说:所有敢拿兵器的胡人都要杀掉。 面对胡人纷纷逃难的局面,冉闵颁布了第二道“杀胡令”: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意思很明显,对胡人要网开一面。 结果,此令一下,邺城内的羯族为了保命纷纷外逃,而百里之外的汉人为了杀胡纷纷拥入城中,两方恰巧相遇,城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于是方圆百里之内的汉族人全都蜂拥进城,而胡人、羯人则争相离去,以致挤满了城门。石闵知道胡人不会为自己所用,便又在宫廷内外颁布第三道命令:“凡是斩掉一个胡人的脑袋并送到凤阳门的汉人,文官晋升官位三等,武官全都升为牙门将。” 命令发布后,一天之中,被斩首的胡人多达数万。石闵亲自率领汉人诛杀胡人、羯人,不论贵贱、男女、老幼,全都斩首,被杀掉的人有二十多万,尸体运出堆到城外,全让野狗豺狼吃掉了。 对于屯戍边疆的胡人、羯人,石闵以书信下达命令,让军队中汉人当将帅的把属下胡人、羯人统统杀掉。以至于鼻子长得高一点儿、胡须多一点的人儿,也都倒了八辈子血霉,大部分都被滥杀而死。 “杀胡令”,其实是冉闵为了掌控国内形势、满足汉人利益而颁布的一系列指令。这番指令一下,彻底激起了民族仇恨,点染了复仇之火。一时间,北方大地硝烟重起,汉人与胡人“无月不战”甚至“无日不战”,尸横遍地。 《杀胡令》和《讨胡檄文》的发布,引爆了汉族人民积压了近半个世纪的国仇家恨,点燃了汉族人民的复仇反抗怒火。 一0五、冉闵登基 贾坚神射 公元350年春季,正月,后赵大将军石闵想消除自身石氏的痕迹,以谶文中有“继赵李”的字样为托辞,便更改国号叫“卫”,自己改姓李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青龙。品书网(wWW .VoDtw.coM) 王朗、麻秋从长安奔赴洛阳。麻秋按照李闵石闵书信中的命令,杀掉了自己部队和王朗部队中的数千名胡人(从这点儿来看,麻秋应该是汉人,而很多资料都说他是胡人)。而王朗投奔了襄国。 麻秋率领兵众要返回邺城投奔石闵,蒲洪派他的儿子龙骧将军蒲雄却在半路上,对麻秋部队进行了一顿迎头痛击,并俘获了麻秋。蒲洪任命麻秋为军师将军。 正月,汝阴王石琨以及张举、王朗率领七万兵众攻打邺城。大将军李闵(石闵)率领千余骑兵和他们在城北交战。李闵(石闵)手持双刃矛,策马攻击,所向披靡,斩首三千级,打得石琨、张举等大败而逃。 闰二月,被软禁的石鉴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秘密派遣宦官给抚军将军张沈等人送去书信,让他们乘石闵率兵外出后方空虚前来袭击邺城。 这件事加速了石鉴的死亡——送信的宦官却把消息告诉了石闵、李农。石闵、李农急忙返回,废黜石鉴,并把他杀掉,一起被杀的还有后赵国主石虎的二十八个孙子,石氏家族的人(除石琨和石祗以外)全被消灭。 石鉴一死,邺城的皇位又空下来了,下面该谁“过把瘾”了呢? 350年二月,司徒申钟、尚书胡睦等人向李闵(冉闵)进献尊号,其实就是拥戴李闵做皇上呗。 李闵要谦让给李农,说道:“大司马是赵国老臣了,德高望重,资历深,比我有威望,能力强,理所应当挑起这副担子。” 李农执意推辞,不肯接受。他说:“武德王年轻有为,能征惯战,四海闻名,武艺高强,人人敬服。你就不要推辞了。你看看我都老了,咳!这担子太重,我没有德行和力量承担啊。” 石闵说:“现在我们讨论称帝问题是不是不合适啊?我们原是晋朝的人士,如今晋皇室尚在,我希望和诸君一起分割州郡而治,各自称为牧、守、公、侯,然后上表迎接晋朝天子返回故都洛阳。” 其实,这个主意还算不错。不称王或者缓称王,也许能争取更多的支持。 尚书胡睦进言说:“陛下的圣德顺应天意,理应登上天子之位。如今晋氏衰败,远逃江南,怎么能驾驭各路英雄,统一四海江山呢?” 石闵高兴地说:“胡尚书之言,真可谓识时务知天命啊。”于是李闵便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立国号为大魏。历史上称为“冉魏”。 魏国主李闵又恢复冉姓,尊奉母亲王氏为皇太后,立妻子董氏为皇后,立儿子冉智为皇太子,冉胤、冉明、冉裕三个儿子全都被封为王。任命李农为太宰、兼太尉、录尚书事,并封为齐王,李农的儿子们全都被封为县公。冉闵派遣使者带着作为凭证的符节向驻扎在各地的将领通报任命,可是被各地的将领大臣拒绝了。 但是,新皇帝冉闵的对立面太多了----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以及公侯、卿、校、龙腾卫士等一万多人,全都投奔襄国。 汝阴王石琨投奔冀州。抚军将军张沈占据着滏口,张贺度占据着石渎,宁南将军杨群占据着桑壁,刘国占据着阳城,建义将军段勤占据着黎阳,段龛占据着陈留,姚弋仲占据着滠头,蒲洪占据着枋头,各有兵众数万,全都不归附石闵。段勤是段末的儿子;段龛是段兰的儿子。 殿中督贾坚也不愿追随冉闵,便返回到家乡勃海郡,招募“民兵”保卫乡里,手下拥有数千人。 冉闵派出使者到长江边告诉东晋:“群胡大乱中原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我已下令全部斩杀他们。你们如果想来参加共同讨伐的话,尽快派兵来参战吧!” 由于冉闵已称帝,东晋对冉闵的“邀请”显示出了十二万分的冷淡。 350年三月,石虎儿子、后赵国新兴王石祗得知石鉴已死,便在襄国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永宁。任命汝阴王石琨为相国,占据州郡的后赵的那些六夷将领们全都响应他。石祗任命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以特殊的礼遇对待他。 姚弋仲的儿子曜武将军姚益、武卫将军姚若率领宫廷卫兵数千人冲破关卡,投奔滠头(今河北枣强东北)。姚弋仲率领兵众一直跟石琨等反石闵的人保持密切联系。为了随时讨伐石闵,姚弋仲特意带兵驻扎在混桥。 姚弋仲的儿子姚襄,英勇过人,多才多谋,士人百姓大都喜爱他,就请求姚戈仲以他作为继承人。姚弋仲以姚襄不是长子为由,没有同意,但继续前来请求的人日以千计,姚弋仲于是就让他统领军队。 石祗任命姚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又任命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兖州牧、略阳郡公。 350年,四月,后赵国主石祗派汝阴王石琨统领,十万士兵讨伐魏国。 四月,魏国主冉闵为了加强集权控制,杀掉了李农及他的三个儿子,一起被杀的还有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等后赵老臣。 东晋朝廷听到中原大乱的消息,虽然拒绝跟魏国国主冉闵合作,但是他们也不会放弃进取收复中原的天赐良机。任命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和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接受了蒲洪的投降书并任命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黄河以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任命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黄河以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为了实现收复中原的计划,殷浩开始了长时间的认真准备。桓温也上表北伐,但没有回音。桓温知道这是朝廷想用殷浩抗衡自己,因而十分忿恨。但桓温也非常了解殷浩的为人和能力,感觉朝廷用他来对抗自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不过用他去率兵打仗就让人忧虑了。 姚弋仲、蒲洪都怀有占据关右的志向。两股军队在向关右进发的途中遭遇了。 姚弋仲派他的儿子姚襄率领五万兵众攻击蒲洪。蒲洪给以迎头反击,打败了姚襄,斩杀了姚襄手下三万多人。 蒲洪自称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改姓为苻。当初,苻洪家的水池中长出蒲草,有五丈长,有五节像竹子,当时都称他家为“蒲家”,于是便以“蒲”为姓。陇西下大雨时,百姓受雨之苦,民谣说:“雨若不止,洪水必起。”他的父亲便给他取名叫洪。永和六年(349年),苻洪为了应验谶文“草付应称王”,改姓为“苻”。 蒲洪任命南安人雷弱儿为辅国将军,安定人梁楞为前将军,并兼任左长史。任命冯翊人鱼遵为后将军,并兼任右长史。任命京兆人段陵为左将军,并兼任左司马,王堕为右将军,兼任右司马。天水人赵俱、陇西人牛夷、北地人辛牢全都被任命为从事中郎,氐族酋长毛贵则被任命为单于辅相。 二月,前燕经过一段时间的备战之后,开始了对后赵的讨伐。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霸统率兵卒二万人由东路出徒河,慕舆于由西路出塞,慕容俊自己则由中路出卢龙塞,分三路大军前去讨伐后赵。他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锋,命令慕舆根开通山路。留下世子慕容晔镇守龙城,任命内史刘斌为大司农,和典书令皇甫真一起留下统管后方事务。 慕容霸的军队抵达三陉,后赵国征东将军邓桓惊慌恐怖,焚烧了储备粮饷武器的仓库后,弃安乐城逃走,去和幽州刺史王午一起保卫蓟城。徒河南部都尉孙泳迅速开进安乐城,扑灭余火,没收了粮食、布匹。慕容霸收取了安乐、北平的武器粮饷后,与慕容俊会师于临渠。 三月,前燕国的军队抵达无终,王午留下部将王佗带领数千人守卫蓟城,自己与邓桓一起前去保卫鲁口。乙巳(初五),慕容俊攻下了蓟城,抓到了王佗并把他杀掉。 慕容俊下命令说:“把王佗手下的一千多士兵全部活埋了。” 慕容霸劝道:“主公不可。赵国施行暴虐,大王您才兴师讨伐,目的是想把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进而安抚占据整个中原地区。如今刚刚攻下蓟城,就要坑杀赵国的士兵,恐怕不能以此作为国王军队的先声。” 慕容俊于是释放了这些兵士,把都城定在蓟城,中原地区的士人百姓相继来归降。 前燕国的军队抵达范阳,范阳太守李产想替石氏抵抗后燕军,但手下的兵众却拒不听命上阵,李产只好率领所辖八县的县令出来投降。慕容俊又任命李产为太守。 李产的儿子李绩任幽州别驾,他远离家乡跟随王午守卫鲁口。 邓桓对王午说:“李绩的家乡在鲁口之北,他的父亲已经投降了前燕国,眼下他虽然身在此地,但恐怕最终也难与我们相互保全,徒然成为我们的忧患。不如趁早把他灭掉。” 王午说:“这叫什么话呢?面对当今这样的丧乱局势,李绩仍然能够坚持大义,置家园于不顾,这种高尚的情操,即使是古代的刚烈之士也难以超越,而你却想以毫无根据的猜忌谋害他。如果让燕、赵的将士们知道后,只能说我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毫无见识。大家的心情一离散,就再也难以凝聚了,这是坐以自毙。” 于是邓桓放弃了杀害李绩的念头。王午仍然担心手下的将领们持有异见,或许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而擅自杀害李绩,于是就打发李绩返回家乡。 李绩辞别了王午就去拜见前燕王慕容俊。 慕容俊责备他说:“你不识天命,背弃了父亲而去沽名钓誉,直到今天才迷途知返?”李绩回答说:“我一直眷恋旧主,心存小小的气节,但我的身子是官家的,什么事不由君主做主呢?如今正是殿下以道义夺取天下的时候,我不认为投奔您为时已晚。” 慕容俊听后很高兴,便很好地对待他。 后赵殿中督贾坚返回家乡之后,招募民兵数千人,以求在战乱中自保。石祗在襄国即位接任赵国国主后,任命贾坚为章武太守。 永和六年(350)九月,慕容评派人前往勃海招降贾坚,但贾坚始终坚决不投降。 于是慕容评率军攻打贾坚,自然贾坚的临时“民兵”不堪一击,贾坚被俘,于是投降前燕。 前燕国主慕容俊听说贾坚臂力过人,能开三石之弓,箭术精湛而独步当世,于是特地请来贾坚,准备亲自见识一下他的箭术。 燕王慕容俊带领文武大臣和几千士兵来到演武场,共同观看天下第一神射手的射箭表演。 贾坚说:“陛下想让臣射什么呢?” 慕容俊说:“前边百步开外,这不是士兵专门给你牵过来了一头牛吗?那你就射这头牛吧。” 在场的文武大臣屏息敛气地盯着贾坚。 年过六十的贾坚对着百步之外的那头牛看了半天,说道:“咳,我年轻时一般射不中,现在老了,闹不好了就能射中。” 慕容俊一听大笑起来,其他大臣也都笑了——这是什么话呢?反话?年轻时有气力倒射不中,老了没力气了反而能射中?而能射中了倒成了“闹不好”的事儿?令人费解啊,恐怕这老头没有大伙儿传的那么神吧? 就见贾坚老头张弓搭箭,射出了第一支箭。 慕容俊跟诸位大臣将军围着这头牛转了三圈,只看到牛的脊背上有一道箭擦过去的痕迹——这第一支箭确实没射中! 慕容俊走过来对贾坚笑着说:“射得偏高了一点儿,擦着牛的脊背过去了,没射中啊,再继续射吧!” 贾坚说道:“好吧,那就射第二支箭吧。” 第二支箭“嗖”又射了出去。 慕容俊又带着诸位大臣围着牛观看了半天,发现在牛的肚皮下有一道箭擦过去的划痕,箭擦过去,又落在不远处的地上,箭头和箭杆上又带了几根牛毛。 慕容俊走过来对贾坚说道:“这次又射得偏低了一点儿,从牛的肚皮上滑了过去——都说你是神箭手,你到底能不能射中呢?” 慕容俊及其文武大臣都笑了起来,他们一起嘲笑神射手贾坚徒有虚名。 一0六、苻洪服毒 常伟使燕 贾坚仍然不急不躁,他笑着说:“陛下,微臣刚才不是说了吗,年轻时候射不中,现在老了闹不好就会射中,第三次估计就是闹不好了。” 贾坚再一次开弓放箭,这一箭一下射中了这头牛的一只眼睛,射进了牛头。于是这头牛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了。 在场的君臣将士无不惊奇叹服。 他们这才慢慢想到神射手贾坚的第一、第二支箭与第三支箭是同样的神奇。 慕容俊、慕容恪都对他十分喜欢。慕容俊任命贾坚为乐陵太守。 苻洪俘虏了麻秋之后,任命麻秋担任了军师将军,但是麻秋一心想归顺冉闵,考虑到眼下苻洪将士对他还不十分放心,便假意向苻洪靠拢,暗中却让自己的亲兵四处活动,联络愿意去追随冉闵的人。 麻秋劝苻洪说:“冉闵、石祗正在相持对峙,中原之乱难以平定。您不如先攻取关中,等到大业的根基稳固以后,再东进争夺天下,到那时谁敢与您为敌?”苻洪深以为然。 过了几天,麻秋利用宴请的机会让苻洪喝下了有毒药的酒,想要吞并苻洪的兵众。麻秋望着气得浑身发抖的苻洪,哈哈大笑。他大喊了一声:“弟兄们,有愿意跟随我麻秋的没有?” 喊了半天竟没人应声。 太子苻健抱着倒在地上的父亲,对麻秋说:“哈哈,别喊了,再喊也没用。你的部下早就被我调到苻雄、苻苌的部队里去了。前些天有的士兵向我报告说你带来的几个偏将四处联络愿意投奔冉闵的人,我赶紧做了安排。现在这里就剩下你一个光杆将军了,赶快受缚请死吧。” 麻秋哪里肯束手待毙呢?他抡起板凳,砸死了身边几个包围上来的士兵。 众卫士一拥而上,终因寡不敌众,麻秋受伤,被苻健的几十名卫士活捉。 麻秋哈哈大笑:“临死能找个大将军垫背,值了!遗憾的是没杀尽你们这些胡狗。临死也没能见上我那宝贝闺女麻姑一面。咳……” 苻健气急败坏,挥刀把麻秋砍做两段。 苻洪喘着粗气对苻健说:“我以前之所以没有入关的原因,是以为中州可以安定。如今我不幸被麻秋这小子困在这里。看来平定中州不是你们兄弟所能办到的事情,我死了,你要迅速入关……” 说完这话,苻洪毒性发作,头一歪,死了。 苻健代替父亲统领兵众,因此也就除去了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的称号,改称晋朝的官职爵位。派他的叔父苻安前往东晋朝廷报告丧讯,并且请求朝廷的旨意。 苻健分别派遣使者访问百姓的疾苦,搜罗杰出人才,放宽了原来横征暴敛的赋税各项名目,开放了为修建离宫划定的禁区,撤掉了没有用处的事务和器具,更换了华丽奢侈的服装,凡是后赵国制定的不利于百姓的繁琐苛刻的政令,全都予以废除。 六月,后赵国汝阴王石琨进攻占据邯郸,镇南将军刘国从繁阳来与他会师。魏国卫将军王泰攻击石琨,把石琨打得大败,死亡的将士达一万多人。刘国只好返回了繁阳。 八月,后赵张驾度、段勤、刘国、靳屯集中约30万主力会师于昌城,准备联合进攻邺城。魏国主冉闵亲自统领军队反击,在苍亭交战,张贺度、段勤等大败,将士死亡二万八千人。刘国手下的胡人偏将栗特康率领六千多人主动归降了冉闵。 冉闵带兵一直追杀到阴安,杀死了靳屯,将其兵众全部俘虏后返回。凯旋路上,冉闵的士兵达三十多万人,旌旗、战鼓绵延一百多里,就是石氏最兴盛的时候,也无法与之相比。 公元350年十一月,冉闵命令他的儿子、太原王冉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并让前不久投降的胡人栗特康率一千胡人为亲兵,自邺城发兵十余万北上进攻襄国。 军队出征前,冉魏光禄大夫韦叟劝阻冉闵发兵,他对冉闵说道:“陛下,这样出兵,恐于我军不利。” 冉闵一听,很是吃惊。他问道:“我军气势正盛,趁机消灭石赵残余,怎么会不利呢?” 韦叟说道:“陛下,栗特康率领几千胡人归附咱魏国,虽然是咱招抚的功劳,但是咱们前一时期跟他们结下了深仇大恨,现在他们临时归附过来,只是为了苟全性命而已,不能特别信任他们,把他们当做亲兵。万一里边有刺客,咱们悔之晚矣!再者,让太原王担任大单于恐怕跟原来杀胡的政令有矛盾,更让天下百姓莫衷一是啊。” 冉闵让儿子担任大单于以及用投降的胡人一千人做亲兵,是想纠正一下过去杀胡的极端做法,想团结利用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更多的胡人支持他的魏政权,同时显示出对招降过来的人即便是胡人也是极为信任的。 冉闵认为韦叟没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为了显示他重用胡人、相信胡人的诚意,他当即派人把提出忠言的光禄大夫韦叟杀掉了,甚至还杀了他的儿子伯阳。 冉闵下定决心进攻襄国,进而彻底推翻后赵的冉闵对韦叟的话不以为然,于当日统兵向襄国出发。 冉闵所统领的冉魏十万大军逼近襄国地区,对襄国形成了包围之势,并与驻守当地的后赵军队发生多次激战,期间,冉闵一路筑丘砌城,以挖掘地道的方式逐步向襄国推进,但由于襄国城池很坚固,守备较为严密,一时还难以拿下。 冉闵改变战略,将速战速决改为长期围困,在襄国城下修建营地,命令军士垦作,以自给自足,就这样冉魏十万大军便对襄国进行了长期的围困,其时间长达一百多天。 后赵主石祗一看情况危急,便去掉了皇帝的称号,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改称“赵王”。同时派遣太尉张举到前燕国请求援军,并承诺将送去传国印玺。并派遣中军将军张春向姚弋仲请求援军。 姚弋仲急忙派他的儿子姚襄率领骑兵二万八千人援救后赵。 姚弋仲谆谆告诫姚襄说:“冉闵抛弃仁爱,背离道义,屠杀消灭了石氏。我受到过石虎宽厚的待遇,应当为他复仇,但因为既老且病,不能亲自出征。你的才能高出冉闵十倍,如果不能把他的头颅带回来,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姚弋仲也派使者到前燕报告了有关情况,请求跟前燕一同援助后赵石祗。 于是前燕王慕容俊派御难将军悦绾统领三万士兵前去与姚襄会师。 冉闵听说慕容俊想要救援后赵,便派大司马从事中郎常伟出使前燕国。 常伟来到前燕,住进了“国宾馆”。 慕容俊派封裕责问常伟说:“冉闵是石氏的养子,他背弃养育之恩而为叛逆之举,怎么胆敢狂妄地自称国王大号呢?” 常伟不卑不亢,从容对答,说:“商汤放逐夏桀,周武王讨伐商纣,以此而振兴了商、周的大业;曹操被宦官养育,没有谁知道他的出身,最终奠定了魏氏的基础。如果不是顺应了上天之命,他们怎么能够成功?由此推理,何必还要来责问我呢?” 封裕说:“听人说冉闵初立的时候,曾经用金子铸造自己的形像来占卜成败,然而像却没有铸成,这是真事吗?” 常伟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说过。” 封裕说:“从南方来的人都说确实是这样,你为什么要隐瞒呢?” 常伟说:“奸伪之人凡是想假传天命以迷惑人心的,就要假借祥瑞的征兆,伪托占卜的结果,用来显示自己所说的份量。魏国主现在握有传国印玺,占据中州,受之于天命,这还有什么疑问?难道还要改变事实,变真为伪,取决于金像吗?” 封裕听到传国印玺,两眼放光,但随即镇静下来。他问道:“传国印玺在哪里呢?” 常伟说:“在邺城。” 封裕说:“可是张举怎么说在襄国呢?” 常伟说:“诛杀胡人的时候,在邺城的人几乎一网打尽,当时有逃脱漏网的,也全都是潜伏在水渠水沟中的,他们怎么知道传国印玺在什么地方!他们那些求救的人,说起荒诞谎言来,没有什么不可以编织进去的,何况一个传国印玺呢?” 慕容俊依然认为张举所说的是真话,于是就在常伟身边堆上木柴,派封裕用关系他个人生命的话劝诱道:“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没必要白白地化为灰烬!” 常伟厉言正色地说:“石氏贪婪残暴,曾经亲自率领大军进攻燕国的国都,虽然没有攻克而返回,但其志在必取。所以他们此后往东北地区运送钱财粮饷,聚集武器装备的目的,并不是要拿这些东西帮助你们,而是想消灭你们。 “现在魏国主讨伐镇压石氏,虽然不是为了燕国,但作为臣子之心,听到仇敌被消灭的消息,从道义上说又该如何呢?如今你反而替石氏来责问我,岂不是怪事?我听说死去的人虽然骨肉埋在土下,而灵魂却升到天上。蒙您惠赐,请赶快加柴点火,使我能到上帝那里去诉说冤屈就满足了!” 周围的人都请求焚杀常伟。 躲在幕后的幕容俊说:“他不怕牺牲生命来为他的君主殉葬,确实是忠臣。况且冉闵有罪,与他的使臣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就让常伟离开此地,住进了馆舍。 入夜,幕容俊派常伟的同乡赵瞻去慰劳常伟,并且对他说:“你为什么不以真话相告呢?如果大王发怒,要把你流放到辽海、碣石山以外,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常伟说:“我自从结发成年以来,连布衣百姓都不曾欺骗,何况是君主呢!违心地苟且迎合,这是我本性所不能做的事;尽情直言,就是被沉于东海,也不敢逃避!”说完就面朝墙一躺,不再和赵瞻搭括了。 赵瞻把这些情况全都告诉了慕容俊,慕容俊便把常伟囚禁在龙城。 公元351年三月,姚襄及后赵汝阴王石琨分别率兵救援襄国。冉闵派车骑将军胡睦在长芦阻击姚襄,派将军孙威在黄丘阻击石琨,但全都失败而返,士兵死亡净尽。 冉闵想要亲自出马攻打姚襄及石琨,卫将军王泰劝谏他说:“如今襄国城尚未攻下,敌人的救援部队云集而至,如果我们再外出征战,一定会腹背受敌,这是极其危险的做法。不如坚固堡垒以挫伤他们的锐气,慢慢地看着他们之间出现裂痕后再去攻击。况且陛下亲自上阵,如果一旦出危险,宏图大业就全完了。” 冉闵听了劝谏后正想放弃这次出征,而道士法饶却进言说:“陛下包围襄国已有一年之久,然而没有取得丝毫的胜利。如今敌人来了,却避而不攻,今后将怎样调动将士呢!况且启明星进入昂宿,正是诛杀胡王的征兆,一定会百战百胜,绝不可错失良机!” 听了这话,冉闵挽起袖子大声说:“我决定要出发征战了。再有胆敢说丧气话的格杀勿论!”于是就率领全部兵众出发,与姚襄、石琨决战。 这时前燕将领悦绾恰好率领燕兵来到,离魏兵约有几里地的距离。他使用疑兵之计,将骑兵稀疏地布开,拖着树枝扬起漫天尘土,魏国兵众以为大军来攻,一看见这阵势便骚动不安、惊恐万状。 姚襄、石琨、悦绾三面夹击,后赵王石祗则从后面发起冲锋,魏兵大败。 冉闵只带领十多个骑兵狼狈逃回邺城。 以前投降冉闵的胡人栗特康等人挟持着大单于冉胤及左仆射刘琦投降了后赵,后赵王石祗把冉胤、刘琦杀掉了。冉闵的众将士中这次阵亡的还有胡睦及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中书监卢谌等,死亡的人数总共达十多万。 冉闵偷偷地回到邺城,无人知晓。邺城里的人都感到震惊害怕,人人都传言冉闵已经战死。 一0七、桓温妄动 一书退兵 射声校尉张艾对冉闵说:“现在全城人心惶惶,臣建议陛下马上找个理由公开露面。不如去参加一次隆重的郊祀祭天活动,让都城的全体军民都能看见陛下,以安定民心。” 冉闵于是带领文武大臣举行了盛大的祭天活动,邺城关于冉闵死亡的谣言这才平息下来。 吃了败仗的冉闵怒火万丈,他后悔听信了臭老道法饶的话,便将怒气充分发泄到了这个臭老道的身上,他不但肢解了法饶,还肢解了法饶的儿子。 冉闵十分后悔没有听信光禄大夫韦叟让他不要出兵的话,说他才是真正的忠臣,感觉当时那么轻率地杀死了忠臣,太对不起人家了,于是追封光禄大夫韦叟为大司徒。 打败了冉闵之后,姚襄率军回到滠头。姚弋仲一见儿子姚襄回来,就向他摊开两手,很认真地说:“拿来吧。” 姚襄吃惊地说:“拿啥来呢?” 姚弋仲说:“你装啥糊涂蛋啊?当然是让你拿上冉闵的人头来。” 姚襄这才想起临出发前父亲的叮嘱。便说:“咳,仗打到最后,不小心又让冉闵跑了。虽然没有斩杀他的人头,但是这次好几方面的联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消灭了冉闵的主力部队。估计冉闵再也没多大蹦跶头儿了。” 没想到姚弋仲老头子依然不依不饶,他说:“别给我说废话,你没提着那个臭小子的人头来,就别怪老父对你不客气。来人,杖刑伺候!” 姚弋仲十分气愤,打了姚襄一百杖。 后赵王石祗看到这次几方面联军彻底打垮了不可一世的冉闵大军,极为兴奋。兴奋之余,他感觉冉闵手下没有多少兵力了,就想乘胜进军,彻底消灭之。便派他的将领刘显率领七万兵众攻打邺城,驻扎在明光宫,距离邺城二、三十里远。 魏国主冉闵刚休息没几天,就听石祗又派刘显率领大军前来攻打,自然十分恐惧,便赶紧征召王泰来和他商量对策。 这个时候,冉闵才想起王泰也是他对不起的人,咳!如果上次出征前听了王泰的话也断不至于失败到这种地步。 “王泰真是忠臣啊,朕对不起你了。”冉闵默默地向“忠臣”表示歉意。 没想到王泰竟然不来。他对冉闵上次不听从他的劝告十分气愤,便以伤势严重为由加以拒绝。 冉闵不想失去这个忠臣良将,便亲自前往询问,无奈王泰仍然坚持说伤势严重,无法下床参与军政国事讨论。 见王泰这样执拗,冉闵也是恼怒异常。他返回皇宫,对周围的人说:“王泰你个巴蛮奴才,我难道还要靠你活命吗?我要先消灭掉那些残余的群胡,然后回头再来杀你个王泰。” 于是冉闵果断率领邺城内的全部兵众出战,一举重创了刘显的军队。冉闵率部追击刘显残部一直到阳平,斩杀了刘显所部三万多人。 刘显十分害怕,不敢再战。他秘密地派人去向冉闵请求投降,并向冉闵表示:回襄国后将杀掉石祗以表示自己对冉闵的效忠。 冉闵得到刘显的这一保证后,这才带领将士撤回邺城。 不料冉闵刚刚回到宫中,就有人向冉闵报告说王泰想背叛魏国归附苻健。冉闵便派人杀掉王泰,还灭掉了他的三族。 渤海人庞约乘后赵国大乱之机,带领数千家民众,归附魏国冉闵。冉闵大喜,任命庞约为勃海太守。原来的太守刘准,是刘隗的侄子;地方豪强封放,是封奕的族弟。他们则另外聚集部众自守。冉闵任命刘准为幽州刺史,把渤海一分为二,让庞约和刘准分地而治。 前燕王慕容俊派封奕讨伐庞约,派昌黎太守高开讨伐刘准、封放。 封奕率兵直接抵达庞约的营垒,派人告诉庞约说:“你我本是乡里乡亲,离别日久,很难见面。眼下事情的利害得失,人人心里都有数,不必多说。希望你自己单独出来见见面,以倾诉聚集于心头的思念之情。” 庞约历来信任敬重封奕,随即出来,在营垒门外与封奕见面。他们各自都没带骑兵卫士,只是单独骑着马交谈。 封奕和他叙说完各自经历后,接着劝他说:“我和你几代同乡,情义深重,确实希望你永远享受魏国的国土。如今既然得以见面承教,我就不能不尽吐肺腑之言了。冉闵乘石氏大乱之机,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也非常让天下人佩服他强大的力量,然而战祸动乱也从此开始了。你要看到,天下仅仅是靠力量强大争夺来的吗?” 庞约说道:“不归附力量强大的,还能归附力量弱小的吗?现在中原一片乱糟糟,除了冉闵,还能指望谁呢?” 封奕说道:“燕王几代人都具有德行,崇尚道义,讨伐祸乱,所向无敌。如今已经定都蓟城,现在兵锋指向赵、魏,远近的百姓,纷纷拖儿带女,前来归附。百姓厌恶战乱暴君之苦,都思念有道德的人。冉闵的灭亡,非早即晚,成败的形势,显而易见。况且燕王刚刚开创帝王大业,虚心对待俊贤之士,如果您能幡然悔悟,顺应时世,则功劳可与周勃、灌婴相比,福祉可流传子孙后代,何必做亡国之将,困守孤城,等待必然要到来的灾祸呢?” 庞约听了这番话,心情悲凉,默不作声,踌躇再三。 在不远处一直等待结果的封奕的偏将张安,按照封奕原来的安排,看见庞约低头犹豫不决,便骑马突然冲了过来。他抓住庞约的马缰,顺势挟持着庞约急驰来到封奕的营地。 两人进入营帐,封奕请庞约坐下,对他说:“您不能自己决定的大事儿,我今天帮您做出决定了,这可不是想要拿您去邀功请赏,而是想保全您以及一方百姓的安宁。” 这样,庞约终于答应顺从这一“决定”。 高开率军抵达渤海,刘准、封放出来迎接并投降。 慕容俊任命封放为渤海太守,刘准为左司马,庞约为参军事。 慕容俊说:“庞约以后要改个名字了。庞约,人家‘约’了你半天,你没‘应约’顺从啊,最后让人劝降诱降才归顺的,是张安的‘钓钩’勾过来的,那就干脆叫‘庞钓’吧。哈哈哈……” 刘显被冉闵战败后,回到襄国。刘显按照给冉闵的承诺,夜间突袭杀掉了后赵王石祗及其丞相乐安王石炳、太宰赵庶等十多人,并将首级传送给了邺城的冉闵。 魏国主冉闵让人在邺城的大街上焚烧了石祗的首级。授予刘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的官职。 但是刘显根本不愿意接受冉闵赐予的官职,因为他杀掉石祗实际上是另有目的。 七月,刘显再次率兵攻打邺城,但他出兵又被魏国主冉闵击败。刘显返回,在襄国称帝。 悦绾与赵国石祗等三方联军战胜冉闵之后,从襄国返回,他向慕容俊汇报了战役经过。慕容俊这才知道张举所说的送传国印玺只是荒诞、欺骗之辞,于是命人杀了他。 慕容俊解除了对常伟的囚禁,并且让他的家人们前来见他。 常伟上书向燕王谢恩。慕容俊亲自给他复信回答说:“你的行动本来不是为了活命谋生考虑,但我与你是大同乡,所以加以保全。在当今大乱的形势下,你的儿子们全都来到了这里,这难道不是上天对你的关怀吗?上天都关怀你,何况我呢?” 慕容俊还赐给常伟侍妾一人,粮食三百斛,让他居住在凡城。 石祗被杀,石氏的后赵等于彻底宣告亡国。 一直虔诚地向石氏尽忠的姚弋仲派遣使者向东晋请求投降。 十一月,东晋朝廷任命姚弋仲为使持节、六夷大都督、督淮北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单于、高陵郡公。又任命他的儿子姚襄为持节、平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平乡县公。 被燕王改了名字的庞钓回到渤海,把过去的旧部兵众都召集了起来,劝大家共同背叛前燕。但是乐陵太守贾坚不同意背叛前燕。他派人向老百姓宣传道理,给他们分析成败大势。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都慢慢明白过来,不再背叛前燕。庞钓的那些属下看到没什么人听从,也就没多少人愿意跟随庞钓。庞钓只好带领几十个人投奔东晋。 当初,桓温听说后赵石氏大乱,便向晋朝廷上疏,请求出兵收复中原地区,但等了许久朝廷也没有回音。 桓温知道朝廷倚仗殷浩来对抗自己,对此十分愤怒。桓温管辖的八州之内民众的资财赋税,几乎不给朝廷使用,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逐渐形成半独立状态。桓温多次请求北伐,后来朝廷才下达诏书不予同意。 “你朝廷不同意就完了吗?我桓温不能总是被动等待吧?!” 十二月十一日,桓温上奏章后就立即行动,率领四、五万人顺江而下,驻扎在武昌。他的这一举动令晋朝廷十分恐惧:“你桓温是想出兵北伐呢,还是要向朝廷施压呢?” 面对来势汹汹的桓温,很多朝中大臣坐卧不宁,惶惶不可终日。 有的大臣劝殷浩辞职。殷浩也想用辞职来“躲避”桓温,又想用出示标有驺虞的旗帜的办法,使桓温的部队不再继续前进。 驺虞(音zouyu)是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仁兽,在传说中它是一种虎身狮头,白毛黑纹,尾巴很长的动物。据说生性仁慈,连青草也不忍心践踏,不是自然死亡的生物它不吃,优雅敏捷,日行千里。 这里殷浩要采用驺虞的旗子,也许是要警示桓温要像“仁兽”那样仁慈。这纯粹是一个“书呆子”的招数。 吏部尚书王彪之对总揽朝政的会稽王司马昱进言说:“这些举动全都是为自己考虑,并不能保全江山,不是替殿下考虑。如果殷浩辞职,必将导致人心混乱,天子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这人不是殿下还能是谁呢?” 会稽王司马昱笑着说:“看来我责无旁贷了。” 王彪之又对殷浩说:“如果桓温上表直言,兴师问罪,首当其冲指向的是您。您在朝廷任此职务,跟桓温的猜忌隔阂已经形成,这时想成为一般百姓,难道还能保全自己吗?” 殷浩说:“自然难以保全。” 王彪之继续说道:“那您就应该暂且静观不变地等待桓温。可以先让宰相给桓温写一封亲笔信,向他表示恳切的诚意,为他分析成败趋势,他就一定会率兵返回了;如果不听,那就由皇上亲自下达手诏;再不听,就应当用正义之师去制裁他。为什么您要平白无故地匆匆行事,先自我放弃呢?” 殷浩说:“面临大事的时候难以决策,事到头迷啊!近日这个事儿一直让我烦闷,现在听到你这个计谋,我才有了主意,就该按你说的办。” 吏部尚书王彪之跟抚军司马高松英雄所见略同,两人一起去见琅琊王司马昱。 抚军司马高松对司马昱说:“您应该致信桓温,向他说明利害得失。收到信之后,他自己就应当率兵返回了。如果他不这样做,咱就整理六军人马出征,正义叛逆从此判明!” 也没等琅琊王司马昱说出什么来,就见抚军司马高松已经坐了下来。他拿起毛笔,饱蘸墨汁,开始替司马昱起草书信说: “北方寇贼发难,应该平定,时运到来,应当把握。这确实是为国家着想的长谋远虑、夺取天下的宏图大略。能够弘扬光大这种时运的人,除了足下还能有谁?但兴师动众,重要的是应该以雄厚的财力物力为基础,辗转运输的艰难,正是古人最头疼的事,不能从一开始就认为它容易而不加以认真地考虑。近来我之所以对你的举动深以为疑,原因就在这里。对于出乎寻常的举动,人们都感到惊骇,所以近来各种议论说法,纷至沓来,想必足下也稍有耳闻。” 高松稍作停顿,看了一眼司马昱和王彪之,两个人都在默默地点头表示赞许。于是高松继续写了下去: “假若生怕得到的东西再失去,就会无所不用其极,也许有些人就会震恐惊忧,甚至会顷刻崩溃逃散。如此则宏大的愿望和已有的成果会丧失,国家的大业也就完了。那样全都是由于我昏庸懦弱,没有表现出崇高的道德和信誉,让众百姓失去安定。我与足下,虽然任职有内外之分,但安定国家,保卫皇帝,这个目标是一致的。天下的安危,与完美的德行相联系,应当先考虑使国家安宁,然后再图谋向外扩展,以使帝王的基业兴隆昌盛,道义弘扬彰显,这就是我对阁下的期望。区区一点儿心意,难道还能再顾虑疑忌而不坦诚尽言吗?” 司马昱跟王彪之看了,完全赞同,于是加盖上琅琊王司马昱的印章。并马上派人送给桓温。 桓温见信后立即向朝廷上书,诚惶诚恐地表示谢罪,随即率军返回了原来镇守的荆州江夏。 但是,桓温真的就是这样温顺的小绵羊和乖乖虎吗? 一0八、石氏玩完 冉闵被俘 352年正月初一,前秦丞相苻雄带领一班文武大臣对秦王苻健说:“臣等请求秦王按照汉朝,晋朝的旧制,正式即皇帝位。品书网(wWW .VoDtw.coM)” 秦王苻健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但他还是假装镇定地说:“哦?不是有人提出咱们要学石勒石虎,开始先要称天王吗?” 丞相苻雄说道:“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臣等认为先称天王实在没有必要。” 秦王苻健哈哈大笑,说:“好吧。”于是即皇帝位,实行天下大赦。原来爵位为“公”的人全都晋升爵位为“王”。 丞相苻雄继续上奏说:“过去采用‘单于’用来统治百蛮的种种措施、办法,不必由天子亲自掌管。”于是苻健不再兼任单于,把这方面的权力授予太子苻苌。 正月,在襄国称帝的刘显为了扩大地盘,继续对外作战。他这次不敢冒险攻打邺城了,便想了个办法,先进攻冉魏防守比较薄弱的常山。 魏国主冉闵岂肯让刘显沾半点儿便宜呢,他留下大将军蒋盖辅佐太子冉智守卫邺城,自己统领八千骑兵前去常山救援。在路上就遇见了刘显的大司马王宁前来归降,并将枣强县拱手交给了冉魏。 冉闵攻击刘显,刘显一路败退,冉闵从常山一直追击到襄国。刘显的大将军曹伏驹主动打开城门让冉闵进入。冉闵杀掉了刘显及其公卿以下的官吏一百多人,焚烧了襄国的宫室,将襄国的百姓迁徙到邺城。 后赵汝阴王石琨听说刘显也完蛋了,便带着他的妻妾前往东晋投降。但是东晋并不欢迎他,大臣们说:“想当年就是石氏毁了咱大晋朝,如今他们的子孙国破家亡却跑到这里来避难,咱们正好用他来祭祀先祖、树立军威。”把他斩杀在建康街头。 于是石氏被彻底根绝了。至此后赵残余势力基本被消灭。 一直对石氏忠心耿耿的老将姚弋仲见后赵石氏彻底走向灰飞烟灭,顿感万分失望。弥留之际,这位七十三岁的老将对他的四十二个儿子说道:“石氏对待我很优厚,我本想为他们尽力。无奈如今石氏已被消灭,中原混战无主。我死了以后,你们赶快归附晋朝,应当固守作为臣下的气节,不要干不义的事情!” 姚弋仲去世,其子姚襄暂时对外界隐瞒消息,秘不发丧,率领六万家的兵众南进,向东晋一带靠拢。沿路攻打阳平、元城、发干等城池,全部攻克。直到南进抵达荥阳,才公开了父亲死亡的消息。 姚襄于是率领兵众归附东晋,并把他的五个弟弟送去东晋作为人质。东晋朝廷诏令姚襄带领兵众驻扎在谯城。 姚襄听说安西将军谢尚奉殷浩将领北伐,驻兵于寿春,便单人匹马渡过淮河,到寿春去专门拜见谢尚。 谢尚正在接见另一位后赵降将——豫州刺史张遇,两人刚刚交谈了几句。谢尚一听姚襄来访,谢尚久闻其名,非常敬仰姚弋仲和姚襄,便匆匆忙忙把张遇丢下,就去接见姚襄。 谢尚命令撤掉仪仗侍卫,自己摘掉帽子,只以绢丝束发,热情地招待姚襄。两人一见如故,推心置腹,侃侃而谈,而后越谈越投机,谢尚便摆酒设宴,盛情款待姚襄。 姚襄很博学,善于言谈,经过谢尚的介绍,谢尚的部下也都很喜欢姚襄。 张遇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谢尚回来。他对受到这样的冷遇极为不满,回到他的营地之后,就马上考虑不再听命于东晋,而是准备改投前秦苻健。 魏国主冉闵既已攻克襄国,因此就在常山、中山等地周游吃喝。后赵国立义将军段勤趁着后赵内乱,聚集了胡族、羯族一万多人保卫据守绎幕,自称为赵帝。 四月,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等人率兵攻击魏国,派慕容霸等人率兵攻击段勤。 魏国主冉闵准备与前燕交战。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劝谏他说:“陛下,鲜卑人乘胜利之势,锋芒锐利,况且现在敌众我寡,咱们应该暂且躲避。等他们骄傲懈怠以后,再增加兵力,加以攻击。” 冉闵愤怒地说:“朕要用这些兵众平定幽州,斩杀慕容俊。慕容恪作战英勇,我们打过交道。平时与敌人交战,朕总是披坚执锐,一往无前,如今遇上了慕容恪而躲避他,人们该说我什么呢?” 司徒刘茂、特进郎凯知道冉闵刚愎自用,听不进不同意见,见冉闵已经下定决心出战,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司徒刘茂说:“我们的国君此次出征,一定是有去无回,我们为什么要坐等被杀戮的耻辱?” 特进郎凯说道:“确实如此。除了先走一步,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出路吗?” 于是他们俩都自杀了。 公元352年四月,冉闵将邺城的官仓统统打开,将其中的粮食全部分发给城里的百姓,留下太子冉智和大将蒋盖带领老弱病残的士兵守卫邺城,他自己亲自率领最后的一点儿“家底儿”汉军1万(大部分为步兵),这部分人都是平时跟随冉闵身经百战的“敢死队员”,前去救援常山。 在前往常山的途中冉闵大军与鲜卑14万骑兵相遇,冉闵和慕容恪,这两个勇将又一次狭路相逢了。 两军阵前,两员猛将看到了对方的大纛旗,清楚地知道面临的对手是谁,可是谁都不甘示弱,于是两人打马向对方“靠拢”,都争着向对手“问好”。 慕容恪在马上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十几年没见,你的变化可真大啊,从一个游击将军变成皇上了,可喜可贺啊!不过哪有皇上亲自上一线的呢?更没有皇上到阵前卖命的,请问你这皇上,是不是手下没大将啊?哈哈哈……” 冉闵说道:“我手下猛将如云,勇士无数,只是我感觉亲自上阵,能更快地把你们统统打败,怎么能说皇上手下没有大将呢?” 慕容恪说:“反正我听说你就剩了一点儿兵力了,我们略微拾掇一下,就把你的冉魏收拾干净了。十多年前咱俩曾经较量过,虽然没分出胜负,感觉还挺过瘾,今天好不容易又见面了,就大战三百回合怎么样呢?” 冉闵低下头说道:“可是我不想给你打呀!” 慕容恪惊奇地问道:“为啥呢?” 冉闵笑了笑说:“你说你个燕国第一勇士,咱俩当真比试一下的话,我把你打败了,那你的一世英名就完了。你肯定感觉非常扫兴、害臊,无地自容,那以后你怎么还有脸混下去呢?所以我劝你别费那个劲儿了,干脆投降我魏国得了。” 慕容恪听罢一笑,从容说道:“呵呵,真可怜啊,你那点儿兵力,你那两下子,根本不配当什么皇帝。你看看我们燕国从东北一路杀过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你还是想想你的后路,早点儿归降吧。” 冉闵一听自己不配当皇帝的话,自然很恼火,未等慕容恪说完,就左手持两刃矛,右手拿着钩戟催动坐骑朱龙马冲了过来。 慕容恪毫不畏惧,催动坐下黄骠马手提长柄圆月大弯刀迎了上来。 两人两骑战到了一处。 两员猛将抖擞精神,你来我往,战到一百多回合,慕容恪渐渐感觉体力不支,心想:“这冉闵果然名不虚传,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不如逃跑吧。”便虚晃一刀,拨马往回逃跑。 冉闵一见慕容恪败了,便冲手下一万勇士高喊一声:“燕国败了,咱们冲啊!”带领一万大军杀进敌阵。 燕军仓促后撤,冉魏大胜,斩杀燕兵七千多人。 在此后的二十天中,冉闵跟慕容恪又交战九次,都打败了慕容恪大军。 鲜卑军士气十分低落,慕容恪在不断给士兵鼓气的同时,苦苦思索如何战胜冉闵的办法。 这天晚上,慕容恪孤独地坐在中军大帐里,愁眉不展。 他的参军高开进来了,冲他一笑说道:“有啥苦闷的呢?是不是因为要胜利了,正上愁如何运输战利品呢?” 慕容恪一下子蒙了:“什么?咱们马上就胜利了?一开始吧,本来是咱们占上风,可是打来打去,咱们总是败。我也做梦盼着胜呢,可是咱……咱凭啥呀?” 参军高开神秘一笑:“哈哈,也差不多该转运了。这二十几天打了十丈,咱们损失不小,可是你想想看,对方的损失呢,会更大啊!我们损失了五六万人,他们损失了七千,可是我们还有**万,他们就剩下三千了;再说,据俘虏们交代,他们好几天粮食就没了,草料也断了好几天了。你想再打下去他们还能打赢吗?” 慕容恪说:“哦,确实有道理。不过对付冉闵这样的猛将,现在兵将们上上下下都吓破了胆,看来大家都没有勇气给他们正面交锋了。还有,他在处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咱们如何在有利的情况下,能制服得了这样厉害的角色,这才是咱应考虑的大难题啊!” 高开听了,低头想了片刻,笑道:“有办法了。我们骑兵在平坦地域作战有利,如果冉闵得以进入丛林,就无法再控制他了。原来这几仗冉闵能够以弱胜强,正是因为利用了这一带丛林多的地形优势。应该火速派轻装的骑兵去拦截他,等到交战以后再假装逃跑,诱使他来到平坦地域,然后便能进行攻击了。” 慕容恪感觉还是不太满意,便说:“嗯,还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掉冉闵啊!还有高招吗?” 高开说:“咱们人马多,就要利用这个优势。先选择五千名善于射箭的鲜卑人,用铁链子把他们的马匹联结起来,形成方阵,布置在前面。这样即便冉闵杀死了这些人马,但是,他也无法逃离这样的连环阵。” 慕容恪高兴地拍掌大笑,说:“有了这个办法,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慕容恪巡视兵阵,知道将士们心里对冉闵胆怯了,便设法鼓气,作了战前动员。他对将士们说:“冉闵有勇无谋,再加上他的士兵又少,又饥饿疲惫,武器装备虽然精良,但是咱们人多势众,粮草充足,咱们的国君又将来这里跟咱们增援。所以这一仗咱们一定能够彻底打败他们。” 冉闵也得到了燕国慕容俊亲自率兵增援的情报,便带领几千人的队伍,悄悄向廉台(今河北定州息冢镇)一带撤离,准备跟自己的常山太守苏彦会合。 慕容恪一看冉闵要跑,便带兵穷追不舍。 冉闵认为自己所统领的多是步兵,而前燕全是骑兵,看到了对方的优势和己方的劣势,于是就率领兵众向丛林开进。 冉闵带领的大军走出丛林,来到了一大片开阔地。没想到燕国的骑兵果然进军速度快,他们已经走到了冉魏大军的前面,以逸待劳。 冉闵一眼就看到了宽大的仪仗旗帜,知道这便是中军,他大喜过望,说道:“击破中军,擒贼先擒王,就能彻底打垮慕容恪大军!” 慕容恪早已严阵以待,他把军队分为三部分,对将领们说:“冉闵生性骄傲轻敌,锐气十足,又知道兵众较少,一定会拼死与我们作战。我要在中军的阵地上集中优势兵力等着他,等到交战以后,你们从两翼发起攻击,冉闵再勇猛也难以逃出这样的包围圈。” 冉闵既然看见慕容恪所在的中军,岂能轻易放过这一“良机”。便径直带领手下,发起冲击。只见他左手持有两刃矛,右手拿着钩戟,催动座下骏马朱龙,奋勇冲杀前燕兵,杀掉了三百多人。 这时,前燕军的其他两部分从两翼夹击,彻底打败了冉闵的部队。他们把冉闵团团围住,但是连环阵和两翼的进攻也没有困住冉闵。他杀出了重围。 冉闵突破重围向东逃窜了二十多里,不料骏马朱龙这时突然死亡,冉闵被追上来的前燕兵俘获。前燕兵杀掉了魏国仆射刘群,抓到了董闵、张温及冉闵,把他们全都送往蓟城。 冉闵大军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一0九、谢尚得玺 冉闵遇害 慕容恪依靠高开的主意俘虏了冉闵,占领了常山,但高开却在这次决战中被冉闵杀死。品书网(wWW .VoDtw.coM)慕容俊命令慕容恪镇守中山。 慕容霸的军队刚刚到达绎幕,段勤和他的弟弟段思聪就急忙向慕容霸投降了。 紧接着,慕容俊派慕容评率领精锐骑兵一万人进攻邺城。留守在邺城的蒋盖及太子冉智紧闭城门抵抗固守。但城外的魏国兵众全都投降了前燕军。 慕容评带兵攻打邺城多次,没有进展,便将邺城包围起来。邺城被围三个多月,城中粮食很快就吃完了,并且发生了人吃人的现象。蒋盖急忙派出侍中罗嵩、詹事刘奇向东晋朝廷进呈降表,请求投降。并且向谢尚求救。 于此同时,东晋的谢尚正在受殷浩指挥,进行北伐的伟大事业呢。 东晋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事殷浩上疏请求北伐,得到朝廷批准。他北伐的对象是前秦苻健。殷浩以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将荀羡为督统进军驻扎在寿春(今安徽寿县)。同时参与的还有后赵投奔来的张遇、姚襄两部分军队。他们的攻击目标是前秦占领的洛阳、许昌等地。 但是谢尚、姚襄带兵刚一接近许昌,就遭遇“自己人”张遇的队伍偷袭,被打得大败,损失一万五千人。因为张遇对东晋,尤其是对谢尚给予的待遇十分不满,便偷偷投靠了前秦苻健,而且将东晋的作战计划预先报给了前秦苻健。 苻健急忙派出梁安、雷弱儿作为张遇的援军对抗东晋。 这样,东晋的北伐真可谓“出师不利”,刚一开始就起了“内讧”,在前秦梁安、雷弱儿和张遇联军的攻击下,谢尚、姚襄惨败。谢尚逃往淮南。殷浩也退兵驻扎到寿春。 谢尚败退的时候,遇见了前来求救的冉魏大臣、詹事刘奇。 刘奇向谢尚递上降表,急不可待地等着谢尚派出援军,以解邺城被围之急。 救兵如救火。谢尚急忙派出建武将军、濮阳太守戴施与参军何融带领一百名壮士随同刘奇前往邺城救援。同时谢尚向戴施、何融安排了索取传国玉玺的任务。 戴施、何融跟随侍中罗嵩、詹事刘奇来到邺城,受到冉魏太子冉智和大将军蒋盖的亲切接见。 戴施说:“你们向晋朝归降,却没有献出玉玺,这怎么能说是有诚意呢?” 蒋盖说:“你们来救援的人数也太少了吧,能起作用吗?” 何融说道:“我说个主意,你们拿出玉玺,派一名使者跟我一同去江南,皇帝一看你们有诚意,那肯定就会派来大批的军队支援啊!” 蒋盖琢磨了半天,感觉这个主意不错,便献出了玉玺,交给了何融。于是何融跟冉魏使者一同返回,向谢尚交差。 谢尚早已派出300多人的队伍在半路上等候了。他们接到传国玉玺之后,立即将这个无价之宝护送到东晋朝廷之中。 第二天,前燕王慕容俊派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人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协助慕容评攻打邺城。 邺城终于被攻破。蒋盖和戴施两个人利用绳索从城墙滑下,逃到了江南。 慕容评俘获了冉闵皇后董氏、太子冉智和太尉申钟等人。将这几个人作为“战利品”交给了君主慕容俊。 这些天慕容俊极为得意,因为他遇见了很多开心事。 慕容恪把冉闵押解到君主慕容俊面前的时候,慕容俊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战胜、俘虏了这只“大老虎”,解除了心头之患,此后横扫中原将畅通无阻! 两个“君主”相见,因境遇不同,自然两个人心情各异。 慕容俊高高端坐在龙椅之上,洋洋得意。 冉闵双手被缚,站立在朝堂玉阶之下,昂首挺立,蔑视一切。 慕容俊对着冉闵劈头盖脸就来了一顿斥责,他说:“冉闵啊,你只不过是一个才能低下的奴仆,在石虎之下小着好几辈儿呢,怎么能妄自称帝啊?” 没想到冉闵更是掷地有声。冉闵说:“天下大乱,你们这些外族侵略者,人面兽心,豺狼本性,还这个称王那个称帝呢,何况我们这些堂堂中土英雄,本地豪杰呢?你说怎么我们就不能成就伟业,怎么就没资格做帝王呢?” 这一句话就把慕容俊气了个半死,他再也无话可说了。 慕容俊大怒,他亲自动手打了冉闵三百鞭子。 冉闵一边挨着皮鞭,一边破口大骂慕容俊。他说:“你这样算啥英雄啊?有本事把爷爷我放了,咱们战场上去拼,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慕容俊说:“啊呸!别做他娘的白日梦了,还想着让我把你放了继续跟我到战场上打斗?想想我抓住你多么不容易,我还会纵虎归山吗?哈哈哈……来人!把他押往龙城随时等候处决!” 此时司隶阳鹜进殿参见,对慕容俊说:“恭贺主公喜上加喜。” 慕容俊颇感诧异,说:“本王何喜之有啊?” 司隶阳鹜启奏道:“燕子在正阳殿的西椒房上筑巢,生下三只雏燕,而且脖子上有竖毛;还有凡城献上怪鸟,身上有五色构成的图案。这都是非常罕见的吉兆啊!” 慕容俊对群臣说:“阳鹜说是吉兆,大家说说这是什么征兆呢?” 大臣们七嘴八舌,纷纷说道:“主公,这当然是吉兆了。燕,是燕乌。头上有毛冠,指大燕国如龙腾般兴起,毛冠竖指通天是仕宦之冠的象征。在正阳殿西椒房筑巢,是至尊的君王亲临前殿使万国来朝的兆头。三只雏燕。是应合了天地星三统的应验。神鸟由五种颜色构成,指的是圣明的王朝将继承上天赐予的五行图谶符命来统辖天下。” 大将军封奕说道:“主公,我听说当年石虎曾派人去华山求签,得到一块玉版,上面的字是:‘申酉之年,不绝如线。壬子之年,真人显现。’今年正是壬子之年,老百姓都认为主公正是签上所说的‘真人’啊!” 慕容俊抚摸着三只雏燕和五色鸟,听了群臣的分析,心里像是喝了蜜水,甜滋滋的。 于是群臣劝慕容俊称帝,慕容俊却回答说:“我原本属于大汉射猎之乡,遵从披散头发、衣襟朝左的风俗,上天赐予的五行图谶难道有我的份吗?你们如果褒美推举我,贪求非分的愿望,这实在不是我所应听到的事情。” 没过几天,慕容俊见到了从邺城被押解过来的冉闵皇后董氏等人。他对外宣称这位皇后向燕国献上了传国玉玺。于是封董氏为“奉玺君”,赐封冉智海宾侯爵位,任命申钟为大将军、右长史。命令慕容评镇守邺城。 随之慕容俊即皇帝位,大赦境内囚犯,建年号为元玺,设置百官。任封弈为太尉,慕容恪为侍中,阳骛为尚书令,皇甫真为尚书左仆射,张希为尚书右仆射,宋活为中书监,韩恒为中书令,其余官员封官授职各有等级。追尊祖父慕容廆为高祖武宣皇帝,父亲慕容皝为太祖文明皇帝。 当时东晋朝廷派遣使者来见慕容俊。慕容俊得意地对使者说:“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天子,我承担了百姓的困苦,被中原的人们推举,已经称帝了。” 太尉封奕说:“大燕接受天命,上承北方之帝黑精之君,命运传承相连,取代晋执掌天下,应该实行夏的历法,用周的官冕,旗帜崇尚黑色,祭祀所用的牲畜应为玄黑色。” 慕容俊接受了这些建议。然后对文官武将、各藩属国的使臣等凡参加登基仪式的人,都升官位三级。在外参战的军队,守卫邺城的军队,从将军到士兵,各有不同的赏赐。对阵亡将士,将士加赠二等,士卒则免除子孙的赋税。殿中旧时的臣吏都根据才能提拔叙用。立妻子可足浑氏为皇后,世子慕容晔为皇太子。 新皇登基,天下大赦。但是被俘的冉闵却倒了八辈子血霉,并不在被赦免之列。 五月初三日(352年6月1日),在龙城遏陉山,慕容俊在祭告了祖宗之后,下令将冉闵处斩。 同时被斩杀的还有冉魏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 临死前冉闵对董闰、张温两位将军说道:“后悔当初没有听信二位的忠言啊,如果按照你们的想法缓上一缓,也不至于如此惨败。我落到他们手里,死是必然的。只是连累了你们,跟我一同遭难……” 董闰含泪跪下,对冉闵说道:“陛下不必多说,臣等誓死追随陛下,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痛痛快快杀了这么多入侵的胡狗,咱们值了。” 张温也向冉闵跪下,泪下如雨。他动情说道:“没什么后悔的。他们多次劝我俩投降,我呸!我们就是跟定了主公您。如果有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杀尽这些入侵咱们中华的豺狼胡狗!” 冉闵用捆着铁链子的手擦了一把泪,说道:“两位将军请起,咱们都要站着死,笑着死。擦干脸上的泪痕,挺直腰杆。死有什么可怕呢?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董闰和张温说:“是三条!” 冉闵、董闰和张温都大笑起来:“这三条可是等于三百、三万、三百万条啊……” 冉闵死后,遏陉山方圆七里草木都枯萎了,蝗虫大起,从五月到十二月,慕容氏统治的地盘上滴雨未降。 老百姓议论纷纷。 有的说:“冉闵皇帝死得冤,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有的说:“冉闵死后成了神,正在报复慕容俊呢。” 有的说:“冉闵那也是一个英雄啊,又当过几年皇帝,哪能像普通人一样死了连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 大臣们将这些议论上报给慕容俊。慕容俊一听颇为震惊,连忙组织了一个三千人的吊祭团队,在当朝太尉封奕、尚书令阳鹜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前往遏陉山祭祀冉闵,并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 就在祭祀当天,老天突然开始下起大雪,并且此后连下三天,大雪的厚度过人双膝。 一一0、书空咄咄 扪虱倾谈 东晋殷浩、谢尚、姚襄的北伐出师不利,但是“前敌总指挥”殷浩不愿就此罢手,他显然是感觉愧对朝廷和国民。 这个时候,中军将军王羲之给殷浩写信说:“第一场战斗已经失利,那么全军锐气肯定丧失,趁元气还没大伤的时候赶紧休兵,以后等机会成熟再战吧。” 殷浩回信说:“这次失利,纯属偶然。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出兵了,就要决战到底,哪能因为摔一个小小的跟头就不走路呢?” 公元353年九月殷浩率军进驻泗口(今江苏淮阴北),派戴施、刘遁据守石门和仓垣。十二月,谢尚派王侠率军又攻占了许昌。 殷浩考虑到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可不可以走点儿捷径呢?哦,可以采取“诱降”啊! 于是他给前秦大将梁安、雷弱儿写信劝降,利用他的出众文才循循善诱,说“如果你们弃暗投明,晋朝廷将给予你们官升三级……” 果然梁安、雷弱儿两位前秦将领纷纷回信说“很好,我们改邪归正,誓死投奔并效忠晋朝廷。此外我们还要劝说张遇一同归降大晋朝……” 收到回信的殷浩得意洋洋——哈哈,看我殷浩的能耐吧,人才就是人才啊。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希望大大的有! 但是他并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诈降”! 姚襄接受殷浩命令屯兵历阳之后,在这一带兴修水利,劝民农桑,操练将士,养精蓄锐。让小心眼的殷浩起了疑心,便把姚襄送过来作为人质的弟弟们囚禁了起来。 姚襄及其将士听说后,人心不稳,有几个下属悄悄离开姚襄要投奔殷浩,被姚襄发现后斩杀了。于是殷浩更加对姚襄怀恨,便派了两拨刺客刺杀姚襄,但都被姚襄擒获。刺客们都将幕后主使殷浩抖搂了出来。很自然,姚襄对殷浩是恨上加恨。 同时,殷浩也“派”前秦的梁安、雷弱儿两个将军刺杀前秦的皇帝苻健,你想,那两个假投诚的大将会当真去干吗? 也真巧了。那个投降到前秦的大将张遇却当真“反水”了,他在关中扯起大旗又跟前秦闹翻了。 原因是前秦国主苻健娶了张遇的后娘做妃子。这个苻健也有点儿得意忘形,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朝堂上多次跟张遇开玩笑:“张遇,我娶了你的后娘当妃子,你就是我的儿子了。哈哈哈……” 张遇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于是在关中扯旗造反了。没多久就被前秦消灭了。 公元354年初,得知张遇又来投诚的殷浩大喜过望,他还以为这是前秦的梁安、雷弱儿两位“降将”劝降起了作用呢。于是他趁机命令他的部队跟姚襄的部队会合,去攻打长安、洛阳。 姚襄假意服从殷浩,等到殷浩大军前来的时候,姚襄预先埋伏在山桑(今安徽蒙城北),却给了殷浩大军致命一击。殷浩七万将士,损失一万多人。他们丢弃辎重,仓惶败退到谯城。 后来殷浩又派部将刘启、王彬之攻打姚襄,但都以失败告终,刘启、王彬之均被杀死,还造成两万多晋兵伤亡。 于是,殷浩的北伐宣告彻底失败。 谢尚因兵败被送交给廷尉治罪。当时谢尚的外甥女康献皇后褚蒜子临朝执政,于是特令只将谢尚降职为建威将军。不久,朝廷念他“获得”传国玉玺有功,将他征召到朝廷,任命为给事中,赏赐轺车、鼓吹,让他驻守在石头城。 而“大帅”殷浩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有个人一直跟他作对,而且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大将军桓温得知殷浩北伐溃败的消息,兴奋异常,他连夜给朝廷上书,结合民意,历数殷浩的罪状:“中军将军殷浩身居要职,却擅自离职或超越他人职守,随心所欲。对正直的司徒蔡谟进行迫害,狡说诡辩,扰乱朝廷视听,致使蔡公险遭杀害。 “自羯胡衰亡以来,中原大地,群凶残杀不休,生灵涂炭,百姓企盼官军去拯救他们。殷浩受命北伐,却无报仇雪耻之志,树立朋党,制造事端,终使仇敌大肆杀戮,奸逆蜂涌而起,华夏大地纷扰动乱,百姓困苦不堪。殷浩惧怕朝廷怪罪,为求恕罪,声言进讨敌寇。驻兵寿阳,却长期按兵不动,徒然消耗国家人力、财力。纠合无赖之徒,以求自强,封赏无定规,猜疑陷害无所顾忌。 “羌帅姚襄率部归顺朝廷,将弟弟们送入京城做人质,殷浩不但不予以安抚,使之为朝廷效忠,反而设计陷害,两次派刺客行刺姚襄,被姚襄发觉。姚襄迫于无奈背叛朝廷。又不能乘势扫荡敌寇,致使朝廷大军惨败,舟车、辎重丢弃一空;三军粮草,资助了敌寇。天怒人怨,成为大众所唾弃的对象,所带来的灾祸,将危及国家社稷……” 朝廷见桓温义正词严,被逼无奈只好将殷浩废为平民,将他流放到东阳郡信安县。 于是桓温终于拔掉了这支“眼中钉”,形成了自己日后的一支独大。 桓温对心腹谋士、参军郗超和主簿王珣说:“说起这个殷浩来,从小就在一起玩耍,我们俩玩骑竹马,我丢掉了之后,他就上来捡,玩的都是我剩下的,哈哈,从那时候看,就知道那小子不如我啊。” 郗超说道:“殷浩军事才能确实不咋地啊,吃败仗是咱们事先就料定的。” 桓温说:“殷浩品格高洁,能言会道,假使让他担任尚书令和仆射,足以成为朝廷百官的楷模,朝廷用才不当,以致有今日啊。” 殷浩虽然被罢黜流放,但没有说过半句怨言,神情坦然,一切听天由命,一如既往谈道咏诗,即使自家亲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被流放的悲伤。只是整天用手在空中写“咄咄怪事”四个大字而已。 “莫非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吗?出征时我刚一上马,走了没几步,就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我感觉苗头不对,但我不信这个邪呀!那个狗屁张遇,翻来覆去,朝三暮四,怎么偏偏让我们‘遇’上了呢?你说,这能怪我吗?这些岂非咄咄怪事……” 殷浩的外甥韩伯,素来受到殷浩的赏识和喜欢,他随殷浩同到流放之地,一年后回京,殷浩送到水边,吟咏曹颜远的诗道:“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吟罢竟然抽泣哽咽,潸然泪下。 此时掌握朝廷内外大权的桓温到了“逞能”的时候了:“你殷浩酸秀才根本就不是带兵打仗的材料,看看我桓大将军的吧!” 公元354年二月,东晋分三路开始北伐,其中第一路桓温自江陵率四万步兵、骑兵北伐,取道武关入关,又命水军自襄阳进至南乡郡;第二路梁州刺史司马勋也经子午道北伐前秦。桓温先派第三路桓冲进攻上洛,俘获前秦荆州刺史郭敬(这位石勒的恩人还真长寿),于是进击青泥城。 前凉秦州刺史王擢见司马勋攻打前秦西部,于是进攻陈仓以作响应。 前秦皇帝苻健面对桓温大军北伐,派遣太子苻苌、丞相苻雄等人率兵五万驻扎在峣柳以作抵抗。四月,桓温在蓝田县与苻苌等军大战,晋兵在桓温的统率下大败秦兵;同时桓冲也在白鹿原击败了苻雄军队。 桓温在大败前秦军队后就继续向长安进发,挺进到灞上。当时苻苌等军队只好退兵据守在长安城南,苻健将长安的全部家当精兵三万人,交给大司马雷弱儿等人指挥,并与苻苌会合,只留六千老弱士兵留守长安城。 当时前秦首都长安危急,长安周边各郡县官吏都来向桓温归降。顺阳太守薛珍劝桓温直逼长安,但桓温不听从,驻屯灞上后就没有一鼓作气,渡过灞水,却一直与前秦军相持。桓温发出告示,对当地百姓进行了安抚,让百姓安居乐业。 百姓们欢天喜地,都牵了牛,备了酒,到军营慰劳晋军。 一个白胡子老头流着泪说:“自从刘琨、祖逖之后,都三十年了啊,终于又见到朝廷的官兵了!” 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哽咽着说:“那些胡人太猖狂,太野蛮了,他们把中原百姓糟蹋苦了,老百姓就盼着朝廷大军来解救了,你们可来了!” 桓温也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他说:“百姓们受苦了!在南方的朝廷一天也没忘记你们啊,一直想着要完成北伐大业呢!” 百姓们哭声一片: “苦日子终于熬到头儿了,老天睁开眼了!” “保佑咱们的朝廷大军打胜仗,早日赶走那些豺狼禽兽吧!” …… 这个时候,桓温在他的中军大帐接见了一个特殊人物——布衣平民王猛 说是“布衣”,也许算是“抬举”他,因为他穿的其实只是破黑麻布衣服。而且大概是因为生活条件恶劣,没有太阳能、浴霸、热水器等设备,所以这个小伙子半年六个月洗不上一次澡。所以他的麻衣里边生了不少虱子。 桓温见来了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便考问他如何看待当前的时局。 王猛坐在营帐的板凳上,一边从破袄里边捉着一个个的虱子,用两个手指甲“啪”、“啪”的挤掐着,一边旁若无人地谈论着晋、燕、秦等几个大国的形势分析。并且谈论起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其深刻的洞察力和透彻的剖析,令桓温及其谋士郗超、王珣、袁宏等人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桓温见此情景,心中暗暗称奇,脱口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率领十万精兵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响应,没人到我这里来效劳,这是什么缘故呢?” 王猛直言不讳地回答:“您不远千里深入到敌后,长安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而您却不渡过灞水去把长安城拿下,大家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不来。” 这句话一下子点到了桓温的要害:因为他一方面是为朝廷为百姓北伐,另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壮大实力。如果收复关中,只能得个虚名,而地盘却要归于朝廷;与其消耗自己的实力,彻底歼灭苻健,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保存实力,留着敌人为自己拥兵自重,跟朝廷讨价还价…… 桓温听了,半天无言以对,越发认识到面前这位穷书生非同凡响。过了好半天,桓温才抬起头来慢慢说道:“江东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您的才干!” 临告别时,王猛提醒桓温:“大军远征,粮草充足是最重要的。” 桓温说道:“哈哈,这点儿我也想到了。”他想的是远水不解近渴,过几天必须抢收当地的麦子,以补充粮草不足。 但是,仅仅两天之后,他的谋士们前来报告:“当地的麦子已经被苻健的大军提前抢收了,而且他们还在长安周边实行了坚壁清野。” “啊!”这个“噩耗”彻底打碎了桓温就地取材的美梦。 同时,桓温的迟疑也坐失了良机,造成战事被动和失利。前秦苻雄先率七千骑兵攻击司马勋,并在子午谷击败了司马勋。然后集中兵力与桓温在白鹿原大战,打败了桓温。 顺阳太守薛珍在多种场合大发牢骚:“……你们说说,我早就劝桓温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拿下长安,把苻健全军消灭。桓温不听我的,太过迟疑,才有今日之败啊。哈哈,什么大将军啊?草包一个啊!” 桓温得知后,下令处死了薛珍。 在粮草不济,士无斗志,吃了败仗的情况下,桓温只得退兵。临行前,他赐给王猛华车良马,又授予王猛都护(掌管边地军政和少数民族事务的长官)一职,请王猛一起南下。 王猛心想:在江南士族门阀体制下,论“拼爹”,我只好甘居下风,很难有所作为。当年张宾他爹张瑶好歹还是中山太守呢,结果张宾不也是潦倒落魄只好效命于胡人吗。我这“八辈贫农”出身的就更是马尾巴穿豆腐——提不起来了;桓温是个有野心的人,追随他则等于助其篡晋,势必玷污清名。咳,该不着自己出山,还是继续隐居读书吧。 于是王猛婉言谢绝了桓温。 桓温不得不在六月携带着关中三千多户人向江南退却。另外还有灞上的豪族呼延毒率领族众一万人也跟着来到江南落户。 秦派太子苻苌领兵随后追袭,晋军屡次失败,但苻苌也中了乱箭去世。桓温刚占领的关中之地又都丢失了。 桓温的第一次北伐至此结束。 桓温的这次北伐比殷浩的北伐比多少强点儿吧。晋穆帝派遣使者到襄阳对桓温大军进行了犒赏劳军。 掌控朝政的“大军阀”桓温感觉殷浩还是有才能的,便写信给殷浩,打算任用他担任尚书令。 一一一、贾坚辞世 燕主惊梦 殷浩收到桓温让他担任中书令的信件,喜极而泣: “……在朝中任职中枢机关的感觉就是好啊,前呼后拥,一呼百应。流放之后,与之前简直天壤之别啊,一年多来我就像没人搭理的残花败柳一样,原来那些前扑后挠,拍马奉承的人一个个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看来确实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这个桓温还不错,很多人都说他弄权,朝廷也启用我来对付他,看来朝廷对他的看法有失偏颇,就凭他想继续重用我来看,这个人关键时候还是能从大局出发的,在大是大非问题上还是能够抛弃‘小我’,重用贤才,维护国家根本利益的。” 殷浩心潮起伏,欣喜若狂。他三天三夜没有一丝疲倦,精神百倍,没有丝毫睡意,他要抓紧给桓温回信,他要感谢桓温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太激动了,丝毫没有了当官之前隐居时的淡定和淡泊——大概是当过大官官瘾大了,一时很难戒掉吧,因为落差太大了。 他在回信中感激桓温的恩德,大肆歌颂桓温的宽容大度、英雄无敌、高瞻远瞩、英明伟大……他的回信改了一稿又一稿,总担心信中有不妥之处。信件封了又拆开,拆开了再封住,折腾了无数遍,检查了无数次。 殷浩给桓温的回信终于寄出去了。 桓温打开了这封寄托着殷浩无限希望的信件,却发现竟然是一个空空的信封——这一定是殷浩忙中有错,身边又没有“小蜜”的协助提醒,导致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桓温勃然大怒,认为这分明是殷浩对他的轻蔑。从此桓温断绝了启用殷浩的想法。 此后不到一年,殷浩郁郁寡欢,死于流放之地。 难道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命运吗? 公元356年,姚襄自称大将军、大单于,进兵攻打外黄(在今河南杞县东),被东晋守边将领击败。然后姚襄率兵攻打下了许昌,继续从许昌进攻洛阳,然而一个多月也没有攻克。 晋朝廷任命桓温为征讨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诸军事,征讨姚襄。 五月,桓温从江陵渡江北上。他伫立在船舱,遥望着两岸多年战乱形成的断壁残垣、大片荒凉,感慨良久,唏嘘再三。 桓温说道:“神州不幸沦陷,群胡在中华大地猖狂作乱,为所欲为,百姓遭难,民不聊生。那个占居高位却还带头潇洒清谈的王衍王夷甫,难道不该为这样严重的后果负责吗?” 一旁的记室参军、文学家袁宏说道:“国运有兴衰,怎么可以归罪于个别人呢?夏、商、周、还有秦朝、汉朝都不时兴清谈,不照样亡国了吗?” 没想到,桓温变了脸色。大家以为将军震怒,要杀人了。 但是,大将军桓温克制住了自己,他缓缓地对大家说道:“过去刘表刘景升有一头一千斤重的大牛。论吃饲料、草料,能顶十头牛吃的。但是轮干活,却不如一头小牛犊子,也比不上一头病弱将死的牛。所以,魏武帝曹操占领荆州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这头牛杀了,犒赏了将士弟兄们,他的将士们无不拍手称快!” 桓温讲完之后,身边将士一片肃然,袁宏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八月,桓温率领晋军逼近洛阳,杀败了姚襄。姚襄败退,逃到襄陵(今山西临汾东南)。在洛阳城固守的周成也率众出降。 桓温进入洛阳,参拜了西晋皇帝的陵寝,配置了守陵令。桓温上表要求朝廷迁都洛阳,朝廷没有同意。 十一月,晋廷下诏派司空、散骑常侍车灌等人到洛阳正式维修晋宣、景、文、武、惠五个皇帝的陵寝。十二月,晋穆帝及群臣又在建康披麻戴孝,举行了遥祭大礼。 听说西线桓温战绩不错,东线的徐、兖二州刺史荀羡趁燕人防备空虚之机,率军向泰山郡山茌县(今长清县东南)进攻。当时在山茌县驻兵、时任泰山太守的贾坚,驻军只有七百多人,晋军则有七千多人。 贾坚太守要带领大家出城迎战。他的部属皆都劝贾坚:“大人不可出城,因为咱们兵少,对方兵多,只有固守才是唯一的办法。” 贾坚说:“只有出战才有胜算,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拼他一拼。”于是贾坚身先士卒,带领手下七百人,勇猛地冲了出去,杀死晋兵一千多人,又退回到城里。 晋军攻城多次,终于打进城来。贾坚急命手下逃命,他自己却骑马立于城门桥上,手持弓箭,左右开弓,晋军无不应弦而倒。最后晋军想了个绝招,把桥弄塌了,贾坚跌落护城河被擒。 晋军将太守贾坚带到刺史荀羡的中军大帐。 荀羡想用民族大义来招降贾坚,他对贾坚说:“贾坚啊,你的祖父贾祖荫、父亲贾承庆都曾经是晋臣,你是晋朝大臣的后代,为什么自己却甘愿受胡人统治,为胡人卖命呢?” 贾坚回答:“晋朝固然是汉族政权,这不假,可是正是这个汉政权,他自己抛弃了中华大片土地,抛弃了中原故土,抛弃了百姓、儿女,由内部自相残杀,导致胡人入侵,而后节节败退直到逃亡江南。是他不要这些儿女,不管百姓死活了,怎么说是我等百姓叛变了呢?百姓们都成了亡国奴了,只好苟延残喘,找口饭吃而已啊。什么政权也该让百姓吃饭才对吧?” 荀羡一听,从这方面似乎难以说服他,便另找说辞:“现在晋朝廷将你俘虏了,那你就归顺朝廷吧。” 贾坚说:“咳,既然我归顺了燕国,哪里还能再反复无常呢?你就不要再提让我投降的事了吧。” 荀羡一直劝说贾坚:“不要再当汉奸了,你应该是大晋朝的神射手啊,哪里能为那些胡人效命呢?” 贾坚说道:“不必废话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们,来点痛快的吧!至于说什么汉奸不汉奸的,任凭你们说去吧。” 荀羡继续劝,贾坚就不再搭腔。慢慢地形成了两个人的破口大骂。 最后荀羡劝降也不耐烦了,就把贾坚绑到外面鞭打之后淋雨。 数日之后,贾坚悲愤去世。 就在这个月,前燕的青州刺史慕容尘派遣大将司马悦明前来泰山郡救援,打败了荀羡,再次占领了山茌县。为了安慰贾坚的子孙,前燕国主慕容俊任命贾坚的儿子贾活担任了任城太守。 公元359年五月,前燕都城邺城皇宫。这天皇帝慕容俊感觉很累,便没有“打扰”宫中的美女们,独自一人早早上床休息了。 朦胧中,就见石虎走了过来。 石虎看见慕容俊竟然躺在他的御床上,十分震怒:“你个草包,也敢睡我的龙床?给我滚开!” 慕容俊也不含糊:“哈哈,天下的东西归天下人所有,胜者为王,谁占了就是谁的。” 石虎说:“你再长得‘俊’也不如我这老‘虎’厉害,你不滚开,我就吃了你。” 慕容俊说:“你不要虚张声势,你的赵国一点儿也经不起折腾,用不着朕出手,就都被你的那几个‘孝顺’儿子葬送了,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呢?” 没想到石虎恼羞成怒,他不容分说就向慕容俊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慕容俊的膀子,疼的慕容俊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慕容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醒来之后的他还是感觉他的臂膀一个劲地疼痛。 这一下把慕容俊气坏了:“他***,石虎你个死胡狗,还敢吓唬朕这个活天子?你也太猖狂了吧?你既然敢对朕无礼,那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了。” 第二天,慕容俊马上命令领军建军慕舆根率领一千军士去挖掘石虎的显原陵。 慕舆根带人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挖开了显原陵。可是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墓葬里边空空如也,这分明是一座虚塚。 慕容俊当然不会善不甘休。他命令在全国张贴告示,悬赏百金搜求石虎真正的墓葬位置。 还别说,重赏之下,当真有勇夫。不,确切说是“勇妇”。 仅仅贴出告示三天,就有一个中年妇人来到宫中向前燕皇上慕容俊“告密”。 这位中年妇女叫李菟(音tu)(326—370),曾经是石虎的妃子。石虎去世之后,后赵国战乱四起,她趁乱逃出宫中,流落到了民间。 百姓的日子苦啊,所以人们不会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 慕容俊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颇有几分风韵的中年妇人,问道:“你站起来回话吧。你果真知道石虎的真实墓葬在哪里吗?” 李菟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女子确实知道。” 慕容俊说道:“那石虎墓葬在邺城城外哪个方向呢?” 李菟淡淡地说道:“石虎墓葬并没有在城外。” “啊!”这令慕容俊和在场的大臣们大吃一惊。 李菟继续说道:“这个真实位置,确实是个高级秘密——小女子透露出来,当真能得到百两黄金的赏赐吗?” 慕容俊说道:“那当然,君无戏言。你就赶紧说吧。” 一一二、虎尸抛河 王猛出山 李菟说道:“那我就说了——石虎的墓就在这一片宫殿群当中。” “具体到底是哪里?”慕容俊都有点儿急了。 “就埋在东明观下边了。”李菟依旧淡淡地答道。 “啊!”慕容俊君臣又都是大吃一惊,“据说原来那可是个烧香拜佛的地方啊,不会埋在那底下吧?” 李菟笑了,她说:“没人想得到,才更说明藏得地方巧妙。这也是小女子无意当中偷听到的秘密。” 于是慕舆根马上令人到东明观,对其地下进行了发掘。 发掘工作基本顺利,先是发现了墓穴。而后深挖,直到挖掘越过三泉之后,才挖掘到了石虎的棺椁。剖开棺材,发现埋了十年的石虎尸体竟然没有腐烂。 前燕皇帝慕容俊带着皮鞭匆匆赶来了。他一看这样荒淫残暴的君王,他的尸体竟然保持得这样好,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走过去,狠狠地踢了几脚,嘴里骂着:“你都已经死了十年了,还他娘的不老实,竟敢跑到我的梦里来咬我,今天我饶不了你!” 他从随从手里接过皮鞭,一下一下地恶狠狠地抽打起石虎的尸体来。 一边打,一边还振振有词:“你个胡狗,来到人世间,干过几个好事呢?你荒淫残暴,罪大恶极。作战的时候,杀死过多少战俘啊?建设这么多宫殿,你饿死累死多少个工匠百姓啊?抢夺民女和良家妇人,破坏了多少家庭啊?再加上你那些变态、残暴儿子造的孽,你他娘的该死多少回啊……” 慕容俊一气打了石虎尸体几十鞭子。然后命令军士:“给朕把他扔到河里喂鱼去吧!” 军士们把尸体装上车,拉到邺城南漳河边。 然后四个士兵抬起石虎尸体,喊着“一二三……扔!”就把尸体抛到滔滔的漳河水中了。 眼见得石虎的尸体在水中翻滚着顺流而下。 突然,大家看到,尸体飘到合口桥下,一下子撞到支撑大桥的桥墩上,这尸体像是抱住桥柱的一般,任水流多么汹涌,它再也不动了,再也不往前飘流了。 ——它在这里一呆就是好多年! 也真邪了门了,要知道,那个时候,这漳河可是每年发大水的,但任凭洪水滔天,这尸首就是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雷打不动了。 莫非这就是那个麻衣乞丐在石虎生前说的“陛下将终结于一根柱子之下”吗?这就是百姓中流传的“一柱殿下”(或“倚柱殿下”)的来历吗? 那个“告密”的中年妇人李菟,被前燕皇帝慕容俊看中留在了宫中,当晚就受到了皇帝的临幸。慕容俊想:“李菟既然是石虎的妃子,那么我就占有她。这也算是对石虎的另一种报复吧,哈哈哈……” 仅仅过了半年,慕容俊病重。公元360年正月二十日,慕容俊在邺城对军队进行大检阅,想让大司马慕容恪、司空阳鹜统领军队攻灭东晋。恰好这时病情加重,于是就召来慕容恪、阳鹜以及司徒慕容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人,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正月二十一日,慕容俊去世,终年四十二岁,共在位十一年。谥号景昭皇帝,庙号烈祖,葬于龙陵。传位于慕容韦。 那么,石虎的尸体就这么一直漂浮下去,作为永远的“终结”吗?也不尽然。负责“清理”这一现场的人,已经跃跃欲试,从历史的幕后姗姗而来,并闪亮登场。 他们是一对儿珠联璧合的明君和能臣,他们的英名是苻坚和王猛。 公元355年,前秦苻健去世。继位的苻生昏庸残暴超过了石虎。后赵的覆辙就在眼前,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苻健之侄苻坚更是忧心如焚,他决心除掉苻生。 苻坚(338—385年),是十六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一出生就不同凡响——后背上带着一大块气势磅礴的胎记,有八个大字:“草付臣又土王咸阳”。“草付”是“苻”;“臣又土”是繁体的“坚”。也就是说,他将来就要在咸阳称王立国了。 于是就为他取名“苻坚”,他的爷爷蒲洪从此也改姓苻了。苻坚自幼聪明过人,七岁时就知道帮助周围的小伙伴了。八、九岁时,言谈举止犹如大人,所以倍受祖父苻洪的宠爱。 当时有个善于相面的人,在路上看到苻坚长相奇特,就上前拉住他的手说:“这里可是皇帝巡行的街道,你们在此玩耍,不怕司隶校尉把你们捆起来吗?” 苻坚很镇定地回答说:“司隶校尉只捆有罪的人,不捆玩耍的小孩。” 相面人对随行的人说:“这孩子有霸王之相。” 后来两人又相遇,相面的人悄悄对苻坚说:“你的面相不同寻常,日后必定大贵。” 苻坚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终生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在苻坚8岁的时候,一天,他突然向爷爷苻洪提出请个家庭教师的请求。苻洪惊奇地望着孙子说:“我们这个民族从来只知喝酒吃肉,如今你却想求学,这实在是太好了。”于是欣然答应。第二天就为他请来了家庭教师。 他博学强记,文武双全,而且立下了经世济民、统一天下的大志。他懂得“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的道理,广招贤才,网罗英豪,以图大举。当他向尚书吕婆楼请教除去苻生之计时,吕婆楼极力推荐王猛。 苻坚与王猛一见如故。谈及兴废大事,句句投机,苻坚觉得就象刘备当年遇到诸葛亮似的,如鱼得水。于是,王猛留在苻坚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公元357年,苻坚一举诛灭苻生及其帮凶,自立为大秦天王,改元永兴,以王猛为中书侍郎。后又派他担任始平县令。王猛下车伊始,便执法如山,雷厉风行。有个树大根深的奸吏,作恶多端,王猛把他当众鞭打致死。但奸吏的狐群狗党起哄上告,上司逮捕了王猛,押送到长安。 苻坚闻讯,亲自责问王猛:“为政之体,德化为先。你到任不久就杀掉那么多人,多么残酷啊!” 王猛平静地回答说:“陛下,治安定之国可以用礼,理混乱之邦必须用法臣一心一意要为明君铲除凶暴奸猾之徒。才杀掉一个奸贼,还有成千上万的家伙尚未伏法。如果陛下因我不能除尽残暴、肃清枉法者而要惩罚我,臣还可以忍受,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论,加给我‘为政残酷’的罪名而要惩罚我,臣实在不敢接受。” 苻坚听罢,向在场的文武大臣说:“王猛可真是管仲、子产一类人物呀!” 公元359年(甘露元年),王猛刚由咸阳内史调任侍中、中书令(皆为宰相之职)兼京兆尹(京都长官),便听说贵族大臣强德酗酒行凶,抢男霸女,但谁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因为他是皇太后的弟弟。王猛立即收捕强德,等不及奏报,便将他处死。待到苻坚因太后之故派人持赦书飞马赶到时,强德早已“陈尸于市”了! 紧接着,王猛又与御史中丞邓羌通力合作,全面彻查害民乱政的公卿大夫,一鼓作气,无所顾忌,弹指之间即将横行不法的权贵二十多人铲除干净。于是,全国上下,令行禁止,道不拾遗。 苻坚感叹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天下是有法的,天子是尊贵的!”王猛又让苻坚下令挑选得力官员巡察四方及戎夷地区,查处地方官吏刑罚失当和虐害百姓等劣行,整顿地方各级统治机构。 在有罪必罚的同时,王猛还力求做到“有才必任”。“才尽其用、官称其职”的新局面日益形成;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也为之一变,贿赂请托、恣意妄举的**现象逐渐消灭;还和苻坚一起宣扬儒教,复苏振兴汉族传统文化; 调整民族关系,促进民族融合。王猛与苻坚名为君臣,形同兄弟,为氐汉两族的团结做出了很好的榜样。前秦废除了胡汉分治之法。诸族杂居,互相融合。兴修水利,奖励农桑,减免部分租税,前秦立国的物质基础大大增强了。 在王猛的主持下,革新措施带来了一派崭新气象。史载,当时前秦国内清平安定,家富民强。百姓歌唱道:“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 王猛执政,苻坚让他裁夺一切军国内外之事,自己则“端拱于上”(端坐拱手于朝堂之上)。他曾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对王猛说:“您勤勉操劳,日理万机,我好像周文王得到了姜太公似的,可以优哉游哉享清福啦!” 王猛谦逊地说:“没想到陛下对臣评价如此之高,臣哪里能比得上姜太公呢?” 苻坚说:“据我看来,姜太公岂能比您强啊!”他甚至经常嘱咐太子等皇家子弟说:“你们敬事王公,要像侍奉我一样!” 王猛治国,使前秦成为当时最富有朝气和活力的国家,因而敢于与群雄角逐,并且越战越强,十年之间(366—376年)便统一了北方。在这个过程中,王猛经常统兵征讨,攻必克,战必胜,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才干和大将风范。 公元369年,东晋大司马桓温第三次北伐,他的攻伐对象是前燕政权;这年四月出发,六月到金乡(今山东金乡)。 桓温看到他在任职琅琊内史时种植的杨柳都有十围粗了。他牵着枝条,默默地抚摸着树身。良久无语。 而后他自言自语地说:“咳!树都长这么粗这么大了,何况人呢,岁月催人老啊!”话未说完,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桓温率水军经运河、清水河进入黄河,一直进军到了枋头(今河南浚县西南)。前燕国人心惶惶。一方面任命慕容垂为大都督,率五万军队前往抗击,派将领截断晋军粮道。另一方面派人向前秦求救。 前燕向前秦求救,并答应割虎牢(今河南荥阳汜水镇)以西之地给秦。即便这样,前秦的群臣都不同意出兵救援前燕。只有王猛向苻坚偷偷献计献策:“陛下,咱们应当采取‘先救后取’之计。也就是先出兵与燕共同击退晋军,然后乘着燕国衰弱再一举拿下它。否则让桓温占有了中原,对咱们秦国将十分不利啊。” 苻坚赞同,即出兵救燕。同年九月,燕、秦联军大败晋兵,杀死晋兵四万余人,加上粮道被劫,桓温只好率军狼狈逃回。桓温败退后,所收复的淮北土地重又丧失了。 不过,要说收获,也不能说一点儿没有,桓温大将军的收获就是在这次北伐中得到一位四处漂泊的老歌姬。 这位老歌姬见多识广,她问桓温:“知道秦国带兵与您作战的是谁吗?” 桓温说道:“不清楚。你知道吗?” 老歌姬说道:“知道一点儿。秦国带兵的主帅叫王猛,是个秦国人人称颂的能臣干将啊。” “是他?真的是他?”桓温大惊,“咳!晋朝总是得不到这样的顶尖人才啊,太可惜了。怪不得吃败仗呢,这小子的才能强我十倍啊!” 一一三、再葬石虎 又现圣僧 老歌姬说:“呵呵,这应该不难啊——咱们晋朝廷给他更高的官让他做不就能把他争取过来了吗?” 桓温及其幕僚明白:像王猛这样在晋朝门阀制度下,不是世族大户,没有家庭背景,是难以在官场有一席之地的,其前途难免是一片灰暗。 所以桓温及他的幕僚们一听老歌姬的天真之言,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桓温说道:“我听说,这个王猛在秦国,由于精明强干,政绩卓著,一年之中曾经受到过五次提拔,在咱们晋国,这可是没门儿的事儿啊!” 桓温说话的时候,这个老歌姬偷偷看了一眼桓大将军。没等桓大将军说完,她就嘤嘤地哭泣起来。 这一下子让桓温及其幕僚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蒙了。 桓温说道:“王猛来不了江东,你也不必这样大哭啊,干嘛这么悲痛啊?” 老歌姬擦了一把眼泪说:“原来没敢抬头看大将军,现在一看大将军的面容,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大将军很像我已经亡故的主人,所以情不自禁地伤心起来。” 桓温问道:“你过去的主人是谁呢?” 老歌姬说道:“咳,他闻鸡起舞,立志报效国家。他克服重重困难,艰苦鏖战只为收复中原。他英勇神武,风度翩翩,学识超群,多才多艺,智勇双全。可惜他英年早逝啊,到如今死了都五十年了。他是咱大晋朝的英雄才俊美男子刘琨刘司空啊!呜呜呜……” 桓温一听,兴高采烈地说:“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到了他的起居室,脱去便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让人给他换上一身戎装,披挂整齐,器宇轩昂地回来了。他一进来,就神采飞扬地对老歌姬说道:“劳驾你老人家再好好看看,我是不是更像刘司空了呢?” 老歌姬擦干泪痕,仔细打量了半天桓大将军。 桓大将军认真地焦急地等待着老歌姬的精彩点评和即将对他的热情点赞。 半晌,老歌姬才开了口:“大将军英武不凡,确实很像当年的刘琨啊——你看,脸蛋子很像,只可惜瘦了一点儿;眼睛很像,只可惜小了那么一点儿;哦……胡须也很像,只可惜红了一点儿;嗯……个子好像也差不多,只可惜好像矮了一点儿;还有……这声音好像也差不多,就是可惜娘了那么一点儿……” 一向自以为雄姿英发,蛮可以跟刘琨媲美的桓温听罢此言差点儿气晕过去。 他拂袖而去,躲在起居室里蒙头大睡起来。为此桓温一直抑郁了好多好多天…… 桓温退兵之后,燕国却擅自撕毁契约不割地给前秦,使本来就想攻打燕国的前秦找到了攻打前燕的借口。同时,因作战立下大功的慕容垂功高盖主,与主政的慕容评闹翻。慕容垂被迫归降前秦苻坚。王猛建议杀掉慕容垂,苻坚不同意。 苻坚派王猛跟慕容垂一起讨伐前燕。 十二月,王猛统兵三万攻打燕国;第二年正月,秦军占领前燕西部重镇洛阳、荥阳(今荥阳东北),留兵屯守,然后回师报捷。完成了灭燕第一阶段的战略计划。 公元370年六月,王猛辞别苻坚于灞上,率领大军再伐前燕。 苻坚说:“爱卿先行,朕亲率大军随后跟进。” 王猛却胸有成竹地说:“荡平残胡,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不劳陛下亲受风尘之苦。陛下只管给被俘的燕国君臣预先安排好住房就行了。” 苻坚听罢大喜。 王猛统领将士六万人,而前燕统帅慕容评率精兵三十万抵御秦军。面对着五倍于己的劲敌,王猛毫无惧色,取南路一举攻下壶关(在今山西黎城东北太行山口),活捉燕南安王慕容越,所过郡县无不望风而降。转瞬间夺占晋阳城,又活捉了燕东海王慕容庄。慕容评得到战报,魂飞胆丧。 十月,王猛挥师南下,直趋潞川(今山西东流入河北、河南交界的浊漳河),与慕容评对垒。慕容评认为王猛孤军深入,粮草不济,以持久战想拖垮秦军。谁知尚未开战,王猛即派五千骑兵放火焚烧燕军粮草辎重,火光冲天,连邺城官民都望见了!燕主慕容玮非常恐慌,急忙派人指责慕容评,命令他将敲诈勒索来的钱帛发还给士兵,并催促他出战。于是,秦燕之间的一场大战开始了。 王猛带领前秦将士跃马横枪,直扑敌阵,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战到中午,燕军大败,损失五万余人。王猛指挥部队乘胜追击,又歼灭敌军十万余人。慕容评单人匹马逃回邺城,残军四散逃尽。 王猛率军包围了邺城。同年十一月,苻坚亲率十万精兵前来会师。前燕大臣主动打开城门投降,逃走的燕主慕容帏和大将慕容评等全部被追拿回来,前燕灭亡了。 苻坚给王猛加官晋爵,封为清河郡侯;又赐予美妾、歌舞美女共五十五人,良马百匹,华车十乘,王猛坚决推辞没有接受。他镇守邺城,选贤举能,除旧布新,安定人心,发展生产,老百姓如同旱苗逢雨,欢欣雀跃。 王猛听到百姓反映说:“……都十年了,石虎的尸体一直在漳河里泡着。”便向苻坚奏明此事。 苻坚说道:“无论如何,这个石虎跟我爷爷他们君臣一场,朕也有责任给石虎收尸,让他入土为安。” 于是王猛派人将石虎尸体打捞了上来。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在漳河泡了十年的尸体,仍然完好无损,僵而不腐。 同时,苻坚、王猛听说那个向慕容俊告密的李菟在慕容俊去世后仍然居住在后宫里。于是命人把她抓来,带到了皇帝苻坚面前。 苻坚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李菟你既然是石虎的妃子,就该严守秘密,怎么能为了贪图百两黄金而出卖自己的丈夫呢?” 李菟说道:“你们做帝王的每天肉山酒海,锦衣玉食,哪里知道百姓们吃了上顿没下顿,饥寒交迫,四处逃荒要饭的疾苦呢?咳,老百姓为了活命,即便是一个草根,一块树皮,都要去争去抢,何况是百两黄金呢?” 苻坚说:“石虎可是你的丈夫啊,就是因为你的贪欲,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吗?” 李菟说:“我的贪欲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大了一点儿,可是你们的贪欲呢?攻占了一个城市还想着另一个城市,占有了一个女人还想着另一个女人。为了当皇帝,日夜攻伐杀戮,当真关心过百姓的死活吗?刚才你还提到了我的丈夫,我还真有点儿迷糊了。” 苻坚颇感诧异:“这有什么迷糊呢?你当过石虎的妃嫔,应该就是他的女人,他就该是你的丈夫吧?” 李菟说:“咳!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小女子命苦啊:我在16岁第一次入宫之前,就在村里成家有了丈夫。被迫入宫又‘遇见’了第二个丈夫石虎。石虎死后,又被下边好几个皇帝临幸过,冉闵失利后,我才趁乱逃出宫去,又在邺城找了一个男人成了家。再后来,就是慕容俊了……你说说,谁才是我的丈夫呢?这到底是百姓不让皇帝安宁呢,还是皇帝不让我们百姓安宁啊?” 苻坚沉吟半晌,才说道:“再怎么说,也是因为你告了密,他们才把石虎的尸体找了出来,鞭尸抛河的吧?你就不用再强词夺理了。来人,让这个贪图小利的女人给石虎陪葬,一起葬到显原陵吧。” 于是,王猛带人在显原陵厚葬了石虎(和李菟)。石虎在暴尸十年之后终于得以入土为安了。 刚处理完这件事情,王猛就向苻坚提出另一条重要建议。 王猛说:“陛下,你知道道安吗?” 苻坚说:“爱卿说的是道安法师吧?道安法师盛名如雷贯耳,朕当然听说过。” 王猛说:“据可靠消息说,他在晋朝颇受朝廷看重,皇帝和很多大臣都喜欢他。短短几年时间,这个法师已经成为江东人们心目中的‘圣人’。最近他在襄阳打算建造一座宏大的檀溪寺,微臣知道陛下尊重佛教,所以想问问陛下是否有所表示。” 苻坚兴奋地说:“好啊,这是好事。咱们也要郑重地表示一下……一旦时机成熟,咱们就要把他弄过来。要实现一统天下的伟业,咱们秦国还需要广招人才。朕有了‘张宾’,可还缺个‘佛图澄’啊。哈哈哈……” 原来,佛图澄圆寂之后,道安师兄弟按照师傅佛图澄大师的安排,在后赵国大乱之前,先后撤出了邺城、襄国等城市,转移到山西、河南一带山野乡村避乱,同时宣讲佛法。社会战乱使得人民痛苦到了极点,而道安率领众僧精进不懈,在他的身上和道场里面,人们可以得到精神上的慰藉和寄托。后来江东名士习凿齿从襄阳寄信给道安,请他南下弘法。 为了广泛宣扬佛教,道安就和师兄们、弟子们在河南新野分兵三路:命师兄法汰率领弟子昙一、昙二等四十余人去扬州,又命大师兄法和带领十几名弟子去四川,他自己率领弟子慧远等四百余人到了襄阳。 到襄阳之前,道安的声名早已传遍东晋。入襄阳后,东晋境内四方学士纷纷前来向道安拜师学习。 东晋名士习凿齿习凿齿博学广闻,以文名著称,其辩才早已名满天下。他一见到道安大师,就进行了试探。他自我介绍说:“四海习凿齿。” 没想到道安张口就对答,也自我介绍说:“弥天释道安。” 二人机锋相对,禅意盎然,时人称许,成为天下闻名的对子。 两人自我介绍完毕,哈哈大笑起来。 当时荆州刺史桓豁、兖州刺史朱序、宣威将军郗超等人与道安均有往来,或请道安**,或者供养寺庙各种用度,多方给予支持。习凿齿后来向东晋的朝廷君臣介绍道安,力赞道安知识渊博、道风严谨,不以神通惑众,全凭高超的智慧远见与道德学问律己教人,表现出与众不同的风格。 道安南下襄阳时期,东晋玄风鼎盛,大批清谈名士热烈讨论本末、有无、体用等玄学主题,深深影响着当时上层社会。为了适应朝野崇尚玄学的风气,道安在弘法活动中,往往刻意宣讲思想上能与玄学相互融通的大乘般若学,将当时玄学界的一些争论引入般若学加以研讨,创立了影响深远的“本无宗”学派,成为般若学中创立最早、卓然有成的宗派,这是道安对早期佛教传播发展的重大贡献。遂导致东晋上层社会玄学士大夫们对佛教的尊崇有加。 此外,道安思及佛教传入中国后,虽有大量佛典译出,但由于佛经文体艰深,语言难度高,加上时代条件各异,翻译者程度不一,甚至以讹传讹。道安广泛搜求各种译本,加以筛选整理后,编纂出《综理众经目录》,又称《道安录》。该书校阅群经,辨别真伪,评定新旧,收录后汉至东晋孝武帝宁康二年,历时约两百年间的汉译佛典与注经作品,系我国第一本佛典目录。 道安建立中国佛教史上佛经目录学的先河,为保存佛教文化,作出开拓性的重大贡献。在注释经典方面,由于旧译经典时有错误,导致文理欠通。为此,道安遍览诸经,先后为《般若》、《道行》、《密迹》、《安般》等经典,做了注释,将佛经分立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部分,佛经要旨一目了然,从此经义更具系统。 在东晋名士习凿齿看来,道安的修为和法力、神通已经相当玄妙。他广泛宣传道安是“无变化技术可以惑常人之耳目”的得道高僧。 道安的风范对当时中华佛教界的影响很大,所以天下寺庙,都以他所在的寺庙为榜样。他后来在襄阳建造檀溪寺,“建塔五层,起房四百”,可见工程之大,有一定规模。 前秦的苻坚是东晋的敌人,也派人送来外国的金箔倚像、金坐像、结珠弥勒像、金箔绣像、织成像各一尊,自然也是为了庄严檀溪寺。 东晋孝武帝曾经下诏书表扬道安,并且要当地政府给他像王公一样的俸禄。这都说明道安已经取得了统治者的支持和信任。 当然,道安早就预知,苻坚将要派兵攻破襄阳,将他和当代名士习凿齿掳走。 然后,苻坚皇帝跟他同乘一辆车辇,在前秦众将士的簇拥下,沿着长安古道,向巍峨壮丽的朝堂进发。 苻坚亲切地对他说:“朕派出精兵十万攻打晋朝,仅仅就是为了得到襄阳的一个半人啊,这一个人是你圣僧释道安;那半个人,就是晋朝名士习凿齿啊。哈哈,朕终于如愿以偿了。” 这当然是八年之后(公元378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道安将来到前秦的都城长安,译经传教,制定教规。此外,还将受邀担任前秦国的国师。 他所在的长安,也必将成为东方世界的佛教文化中心。(本书完稿,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