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们都知道我眼睛看不见了，是吗？没什么的，我都不在乎，你们也别伤心。”晓晓说的倒也平静，听的人却无法如此平静
“师姐”周洋一把扯起柳芳扔到一边去了，他伏在晓晓身前仔细的看她的眼睛
“周洋，我真的看不见。你不用为我伤心，我都适应了，世上失明的人不上万也过千，人生就是这样祸福难料，没什么的。”晓晓还笑微微的劝起了别人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师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周洋滚滚热泪滴滴点点的落到晓晓的手上
“别哭，别哭啊。男儿汉志在九霄，这点小事不值得哭。师姐虽然看不到，耳朵也盼听你捷报一声连一声。”
“你是怎么照顾我师姐的？”周洋指小海厉声责问，小海只有默默承受不还一言。
“人生难免有意外，不关他的事。”晓晓拉拉周洋。
“师姐，嫁给我吧，我亲自照顾你，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的。”周洋真有决心，这时候他还没忘了跟小海争呢
“好，师姐喜欢有志气的人，你要努力啊。好好的读书，一定要有出息。”
“我不读书，我就陪你。”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忍心委屈我吗？我现在嫁给你，你有啥？要功没有功，要名没有名，要钱也只能靠你父母赞助，师姐等你，等到你功成名就的一天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好吗？”
“你哄我”
“绝不哄你，十年后你们谁官大谁钱多谁有势力我就嫁给谁。”
“你都这样了还那么财迷呀？”
“嗯，你师姐这一生所认，唯有二字是功名。”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师姐，我知道你不贪恋富贵荣华，这个时候何苦还说那么违心的话？你可知功名误人啊，我不要什么利禄与功名，我只要朝朝暮暮陪伴卿。”
“你该知道你师姐喜欢的是英雄气，儿女情不如过眼一阵风。”
“可是，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啊？谁照顾你呀？”
“我上有亲父母，下有亲兄弟。再说师姐也不一定是永久性的失明，还有好的希望呢。”
“对，你能好，一定能好。”
“周洋”冬子伸手把周洋拉了起来
“冬哥”周洋抱着冬子开哭
“没事的，你放心，我俩一定好好照顾你师姐。你师姐再受一点伤害，你就拿赵冬问罪。”冬子轻轻的拍拍周洋
“姐夫，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周洋还跟小海客气一个。
“是我不好”小海也没法说别的，他还对周洋笑一个“你要加油哦，十年后跟我争。”
“我信你们的，十年我外甥都会打酱油了。”周洋也擦擦泪笑了“你要是嫌弃师姐就跟我说一声，我真的要，什么时候我都要。”
“你师姐不嫌弃我，我就烧香了。”小海如是说
“恩郎，对不起，我不知道”柳芳也哭了
“娘子，我没怪你呀。你别哭，你哭个梨花带雨我也看不见，你这不是让我着急吗？”
“啐，你能正经点不？”
“呵呵呵，我倒想起初次相逢时你骂我短命人。你这嘴真灵，骂我啥应啥呀”
“是吗？那我重骂，我骂你活一千年一万年，尝尽人间富贵。”
“我不求长生，不羡富贵，只愿听娘子你莺燕之音声呖呖，陪我唱个对十八吧。”
“这倒容易”柳芳清清嗓子就开唱了“出了城，过了关，只见山上樵夫把柴担。”
“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艰难。”晓晓唱起了戏，总算给房里添点喜气，唱戏总比哭好听的多。
“恩郎，你真厉害，我要是你都哭死了，你还有心情唱呢”
“呵呵，这算个什么事儿？哥的坚强不是你能想像。”晓晓一听到柳芳的声音就忘了正经
“是够坚强的，都这样了还瞒着我们”芸笛嗓子都哑了
“谁瞒着你们了？我有说过我能看见吗？”晓晓就忘不了狡辩
“没事，看不见是暂时的，过几天就好了。”慧欣瞪了芸笛一眼
“无所谓，看不见自有看不见的好处。也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呢？左丘明失明以后作《国语》，太史公受刑后作《史记》，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孙子膑脚，修成兵法；贝多芬双耳失聪创作神曲无数。前有车后有辙，前有古人后必有来者，怎么别人都能成神，独我无用？”晓晓慷慨陈辞让她说的就像瞎还是啥好事似的
彭继芳和李玲面对面的无声饮泣，冬子一搭李玲的肩膀把她搂入怀中，小海也一扯彭继芳的胳膊把她抱在胸前。
“别哭，看你师姐多坚强，她带出来的兵都要和她一样坚强，不许流泪。”小海轻轻的拍拍她，彭继芳却不肯起来伏在他的肩头反而痛哭不止。
“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你自己好好的才能照顾好师姐。”彭继芳人松开小海，眼睛却离不开小海。
“放心吧，最苦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以后会一天比一天好，我们的日子肯定全是甜蜜。”小海也无所求了，就像周洋说的但能朝朝暮暮也就知足了。
“风雨过后必有彩虹，哭也没用反添烦恼。好好的，让你师姐心里宽慰点。”冬子也劝解着李玲。
“你也要宽慰些”李玲泣不成声也说不出太多话了
“我挺好，比他强多了。”冬子指一下小海满脸是笑
“头发都愁白了，还好呢？”李玲终于破涕为笑了
“你嫂子给我熬药呢，几天就变回来了，再说早晚不都得白吗？”
元和过去拉着晓晓的手说：“姐，你的眼睛肯定能治好，爸问过老多医院了，都说能治好，等你头能动了咱就转院。”
“嗯，你也赶紧回厂子去吧，生意耽误不得，姐治病要花钱的，真为姐好就收起眼泪拿出决心把家业守住、把学问做好，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
“我知道”元和抽抽答答泪眼模糊，抬头看屋里人或轻或重都流泪，唯独小海、赵冬、晓晓他们仨不哭。“姐，你就一点不难过吗？你哭啊，哭出来能好受点。”
“别人长眼睛是看东西的，你姐长眼睛是用来哭的吗？”晓晓眼睛虽然看不到东西却能传神，依然是一脸的威严，满眼的坚决。
“可是啥都看不见，到处都是黑暗怎么受得了啊？”傻元和一字一句往人心上敲
“呵，谁说的？心里点起一盏琉璃灯，普照周天是光明。”
“啥灯？心里怎么点灯啊？”元和懵了
“呵呵呵”晓晓笑了，小海笑了，冬子也笑了
“这孩子说话咱们也听不懂啊，这没文化是真要命。”石局说
“你还没文化？你不本科生吗？”赵队还不忘抢白他呢
“啥生？我就我妈生的”石局说的是真理，人都是妈生的。
“谁是他二姨生的？”黎叔也抢白石局
他们老哥仨倒把气氛弄的欢快了一些，大家都收起眼泪，说些轻松点的话了。石局夫妇、赵队夫妇一起走了，彭继芳、李玲、柳芳一起走了。
“师姐”周洋坐床边恋恋不舍的不想走
“听师姐话，早点回去吧。我困了，你们都守在这儿我睡不着。”
“周洋，先走吧”冬子扯起他，带他往门口走
“我想多陪师姐一会儿”
“得空再来”冬子说完趴他耳边说了句“你想饿死她呀？她该吃饭了”
“我不耽误她吃饭吧？”周洋小声的说
“她头不能动，她吃饭得小海嘴对嘴的喂。”冬子悄悄的跟他耳语
“我也行”周洋笑了
“我还想呢”冬子也笑了，他送周洋到门外
大家出去吃午饭，小海给晓晓冲了一碗绿豆糕喂她。
“天天吃流食，你能吃饱吗？”小海搅着吹着
“我也不运动，你多吃点饭，没力气怎么照顾我啊？”
“嗯，我挺好的，你放心”
“哥，我能坐起来了，我是不是可以自己吃了？”
“怎么？不喜欢我喂呀？”
“不是”
“那就成全成全我，让我多喂几回吧。”
“好”
吃过中午饭大家又都回来陪着晓晓，晓晓实在的躺不住就把枕头立在床头让她靠着小坐一会儿。
“问情为何物比金坚，直把生死作等闲。”慧欣回想起小海和冬子坚决赴死的一刹那心有所感不由自主的吟了一句。
“老婆，你作诗也不用打稿了？这句真有意境”方世诚夸老婆真和小海一样的不掩饰，慧欣一下脸就红了
“咳、咳、咳”小海忍不住一个劲的咳嗽
“大姐夫，别乱说话”晓晓说
“怎么了？本来这句就是好嘛”方世诚很不以为然的
“好当然好了，千古佳句谁敢说不好？”
“这个有典？”
“《牡丹亭》里的嘛”慧欣瞪了方世诚一眼
“那谁知道啊”方世诚还是那么的不以为然
“说起《牡丹亭》，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晓晓缓缓的说
“谁呀？”芸笛问
“我的梦中人”
“你还有梦中人呢？男的女的？”
“呵呵，男女真不太好说，先看是男的后来变成女的了。”
“什么梦这么有意思？给我讲讲”芸笛就是爱听故事，也不拘真假，有典没典胡编乱造的都行。
“梦倒没什么可讲的，我给我那梦中人说首诗吧，你们帮我写到我的诗本里。”
“好啊，你说”
“忘川河畔彼岸秋，奈何桥下声啾啾。饮尽世间多少泪，叹罢沧海一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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