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抢你没商量 > 第二十九章 爱与恶同行 二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宋.柳永.《凤栖梧》)

    ……

    相思帐中被翻红浪,娇喘声声,迤逦婉转。幽幽的香气弥散开,无声地推着血液里的火腾得更高,燃得更旺。

    白馥馥的身子绞缠着,乌油油的青丝于枕边、臂上画出妖异的曲线。

    女子秋水样的杏眼微张,青葱十指扣住男子的肩头,雪白的腿夹紧了他的腰,承受着那*冲击。红唇间逸出的声音如同呜咽,痛苦杂着愉悦。她的神情里有一丝迷惘,仿佛不知今夕何年,而那带她一次次冲上云霄的男人又是何人。

    曲将罢,男人却蓦地停了动作,怜爱地拂开沾在女子唇畔的发丝,低语,温柔而强硬:“惜夕,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么?”

    “少诚……”她叹息般呢喃,杏眼迷蒙,更紧地贴近他,“不要停,少诚!”

    红笑倾那张妖异的脸孔现出一瞬的狞色,猛地将她一把抱坐起来。钳制着她的腰肢,惩罚一般用力冲顶撞击打消她逃离的念头。

    “我是笑倾!记住!我是笑倾!”

    “少诚……少诚,不要负我……哎——”

    最后一声,彷如哀叹,幽幽地、绵长地,诉尽几多爱与痛。

    红笑倾狠狠将那瘫软下来的身体甩开,披衣下床径直去了外间。一杯酒下肚,凉彻心扉。忽然于胃里燃烧,但仍压不过心头的痛,撕扯得他难以呼吸。

    他按住胸口。神思恍惚。有冷风自后袭来,他一激灵,扭头去看。方惊讶地发现窗台上正坐着个抱膝微笑的银发少年。

    “看起来效果不错……很尽兴吧?”离弦调侃地扬高了半边眉。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红笑倾别过脸去,拉好衣襟。冷道:“你这两日上哪儿去了?怎地到现在才回来?”

    “啧啧,一道契约而已,我又不曾卖身与你……怎么,做不得真少诚,便把气撒在我身上?”离弦冷笑。

    无视他的怒眼,跃下窗台慢吞吞地飘过来,一伸手:“药呢?给我瞧瞧还剩多少。”

    红笑倾不疑有他。皱眉又饮了一杯,“我正想找你……药已经没了。”

    “哈?”离弦愕然,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难怪你面色这般差,原来两个月的量被你不到一月就用光……”

    纵欲过度这种事算不得光彩,红笑倾面子上有点下不来,阴沉了脸瞪他,“莫说废话,快些拿来!”

    “你道我是你的仆从,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离弦嗤笑。慢吞吞飘回窗户那边去。

    红笑倾冷笑:“你不是我的仆从,可也还有用得着我副躯壳的地方。大家各取所需,莫要再说这些虚头八脑的话。”

    “哦呀哦呀~那可真是不得了。”离弦翩身坐上窗台,笑眯眯地把下巴抵上膝头。“我堂堂雪蛟之神,倒离不了你这小小的人类了。”

    “你什么意思?!”红笑倾心底一惊,几个箭步冲过去抓他的手臂,却扑了个空。

    离弦低笑,浓浓的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已经得到她了,不是吗?虽然太贪心,未必抓住了她的心,但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报酬方面,我本是可以照契约全数拿走。不过你若给我一半的命,也剩不了几天活头。而你若是死了,有人会很难过……”

    他的身形渐渐透明,右眼里的金芒却亮得叫人心惊:“呵,罢了。这些天我玩得很开心,我难得的仁慈就当做是给你的谢礼,连那三分之一的定金也还你——保重啊,小子。别死在红叶手里,让我娘子伤心。”

    风夹着寒意扫进来,卧房里隐约有人在唤着“少诚”。红笑倾呆呆地望着离弦消失的地方,忽然觉得全身血液似结了冰,无尽的冷。

    -----

    天未亮,笑歌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夜云扬披衣出了碧纱橱,掌灯开门,见莫礼清神色惶急,不由心底一惊。

    他未及询问,莫礼清已进得殿来,匆匆关上了门。也不同夜云扬行礼,略点点头便径直推门进了笑歌的卧房。

    夜云扬知他是笑歌的心腹,素来稳重圆滑步步谨慎,却还是头回见他这般失态。急急跟过去,只见他立在床脚低头搓手一副慌张样,嘴里小声说道:“主子,李公公派人递了口信来,说二皇子今晨寅时二刻得了急病,眼见着就要不好了,您看……”

    水红绫帐里伸出只白如玉的手,撩开条缝,停了数秒又缓缓缩了回去。但听笑歌低笑一声:“不好就不好了吧,又不干咱们的事儿,你慌什么?”

    她一派悠闲,莫礼清却急得冒烟,趋前一步又道:“主子有所不知。那人说伺候二皇子的太监小吴子把昨儿的事捅给皇上知晓,一口咬定二皇子是在主子这儿喝了茶回去才出事的。若是二皇子真有个好歹……”

    “衣服。”笑歌又伸出手来,接了夜云扬递去的织羽珍珠斗篷,随意一披就撩开帐子下地趿鞋拿水来喝。

    莫礼清低头退开几步,额上密密一层汗也不敢去擦。笑歌在桌旁坐下,微微一笑,“你是害怕皇上没理由动我这个‘心智痴傻之人’,单拿你们开刀?”

    莫礼清浑身一震,头埋得越低:“昨日惠公主在场,大内侍卫总领温大人也在,茶具皆是银的,他们要赖也赖不到咱们头上。只怕届时有人打着彻查的幌子在公主府乱蹿,万一发现小贵子他们三个的……咳!奴才失言,请主子莫怪。”

    笑歌不禁莞尔,手指顺着细瓷杯沿划了一圈,柔声道:“你这人倒有趣得很。我让你喝茶,你看也不看就敢喝下去。这会儿怎地就不信我了?天塌下来尚有我顶着,你就放放心心做你的事去吧。”

    看他磨磨蹭蹭不肯走,分明还有顾虑。只得小声道:“世人只道我如今是个傻子,莫不是你也当我糊涂了?我若是那等轻易落人把柄的人,还能坐在这儿受你这一声‘主子’?”

    莫礼清讪讪地摸摸鼻子。笑了笑:“是奴才莽撞,惊扰了主子……天色尚早。主子要不要再多睡会儿?”

    “这时候睡,许就错过好戏了。”笑歌拢拢衣襟坐去梳妆台前,望着镜里那似乎又鲜明许多的五官,微微蹙眉,半边嘴角却高高扬起,“帮我梳头吧,小莫子。对了。叫你备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拿过来?”

    “主子现在就要?”

    “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刚至。”

    “再过一刻,大概。”她转头看了夜云扬一眼,笑道:“呆瓜,外袍那般薄,你不冷么?去把衣裳换好,帮我到橱子里寻套月白的衫子出来,不必捡那厚的,宽大些便好。”

    夜云扬不知他们在筹谋什么,一语未发,当真去拿来套月白春衫。胸前裙上绣了小朵小朵嫩黄的迎春,素净雅致又不失活泼。

    莫礼清许久没替真正的主子梳妆过,使出浑身解数要叫她满意。特意拿了几个珍珠夹把她的刘海分作两片别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又取了螺子黛,用笔蘸着把那飞扬的眉细细地描。却留下唇不着色,脸上也只拿玉兰粉淡淡扑了几下。

    末了,他一指镜中人,笑嘻嘻地道:“主子瞧瞧这样可好?”

    但见铜镜中映出的那女子眉若笼烟,肤色若淬玉般白,愈发显得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一眼就能看到人心里去,媚也媚得清冽冰冷。偏左眸里隐隐有一点金芒微微地闪,媚色里就无端多出分妖异,将那冰冷破开条缝,诱得人的视线无法从她眼中移开。

    夜云扬站在他两个身后遥遥看过去,触及她的目光,一时间脑子竟空白一片,似被只无形的手拉着,不知不觉便向她步步靠近。

    笑歌浑然不觉,赞了声好。睫羽轻垂,手指慢慢抚过怀中春衫上的那些花儿,唇畔荡起抹浅笑,莫名其妙地低低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件好衣衫……”

    眼角余光觑见身旁多出双天青靴子,她抬眼嫣然:“呆瓜,你先回梧庭居打点路上要用的东西,晚点再过来。”

    夜云扬从恍惚中惊醒,听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会妨碍到你么?”

    “嗯。”她坦然微笑,“这府里人人都知你会武功,若你在我身边我还出事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出事?他眉头锁得更紧,固执地望着她等待答案。

    笑歌倒是拿他这种性子的人没办法,犹豫了一下,轻道:“不必担心,只是个金蝉脱壳之计……我妹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总不能叫她再回这儿来担惊受怕吧?”

    原来如此。夜云扬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那我先走,你自己小心。”

    “嗯。让小莫子陪你过去。”她淡淡一笑,看他们将到门口,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小莫子,路滑,莫要摔着了。”

    待殿内只剩她一个,柯戈博便从梁上轻盈跃下。也不言语,过来扳过她的身子,捧着她的脸,看一回咂一回嘴,眼角眉梢都蕴了浓浓笑意。

    笑歌纵是脸皮再厚,叫他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也终是飞红了脸。娇嗔着推开他,伸手去他面前,目光烁烁,有种隐隐的兴奋:“药呢?”

    难得无人打扰,柯戈博哪肯放过这种机会?腆着脸指指右脸颊,笑得眉眼弯弯好似狐狸,“有求于人也没点表示?”

    “闷骚!”笑歌脸红红斜他一眼,不甘示弱,“给了再说。”

    “那可不一样。”柯戈博索性放开怀抱耍起赖来,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嘻嘻笑,“求人的是求人的,谢礼是谢礼……没有就不给你。”笑归笑,眼睛却密切注意着她那双爪子,防备着她再使妙手空空的绝招。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她偷偷伸了几次手都被他挡下来。忍不住咬牙恨笑,却不觉柔了眼波,缓了声气。“你快些拿来,我便连本带利一同给你——扯谎你就是猪!绝对的!”

    她心思敏捷,口齿伶俐。那最后一句说得飞快,柯戈博竟没听出来暗伏了玄机。取出药来往她掌心里一搁。见那红艳艳的小丸子衬得那肌肤几近透明的白,诱人得紧,不免贪看了几眼。

    等要去拿“谢礼”,她早是一溜烟躲去了八仙桌对面,挤眉弄眼做鬼脸,“姐教你一百次,你还是学不了乖——姐撒谎。你做猪!细眉细眼的猪!长了狐狸脸的猪!”

    怕外头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放轻了脚步,只围着桌子跟他兜圈,笑得眼睛都弯作两轮月牙,那得意劲儿就别提了!

    柯戈博又好气又好笑,假意追了她一会儿,便往椅子上一坐,别过脸去佯作赌气。

    她素来是有追必逃,人家退了她倒又缠上去闹。一看柯戈博不高兴。狐疑地停下来望了他好一会儿,蹑手蹑脚就摸过来。

    柯戈博心中闷笑,依旧摆足架势不理她。笑歌把药藏好,环住他的脖子摇了他两下。“哟,今儿是怎么了?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无聊!”

    嘴上这般说着,人却坐到他腿上去,笑嘻嘻在他脸上摸了两把,“不得了,原来房梁蹲多了也会上火。真是可惜了这豆腐样白又滑的脸啊……诶,别动,我来数数长了几颗痘!”

    他被弄得哭笑不得,刚一瞪眼,唇却叫抹柔软封了个严实。

    丁香小舌沿着那唇瓣轻轻一滑,顺着齿缝间递进去,芳软里带着丝微微的腥,灵活地在他的唇齿间游移。你进我退,你躲我追,放肆的勾引,偏又不叫他得着纠缠的机会。生生勾得他小腹间一股灼热腾起,没惊着她,倒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莫再胡闹!”柯戈博慌慌张张把她一推,跳到一边大口喘粗气。眉眼都笼上层薄薄的红晕,不敢正视她的脸,窘迫难挡,狼狈莫名。

    “嗯~味道不错!”仿佛角色调换,他窘成那样,笑歌却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调侃一句,又嗤鼻笑道:“这回知道我为什么总说你闷骚了?有贼心没贼胆……如何,这份礼够大了吧?”

    囧,女人碰上这种事不该是含羞带怯,被亲下脸还得脸红红说声“讨厌”?哪有反过来如狼似虎穷追猛打不计后果的?

    窘极无奈的蝙蝠只觉脸皮火烧般烫,瞪她一眼,半晌憋出一句:“这么不害羞的事也做得出,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笑歌捂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好半天才把胸脯一挺,得意地叉腰冲他飞了记媚眼,“关于这个问题,你妹说得好——我该凸的凸,该翘的翘,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像女人了?”

    蝙蝠登时如遭雷殛,哑口无言。回过神来,拿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两转,干咳一声低头掩饰着笑意,“确实确实……都是只有外表像。”

    笑歌恼了,过来扑打他。拳头没用力道,倒似在给他抓痒。捶了几下,她自己也禁不住笑起来,“算了,不跟你胡闹了。一会儿还得应付几拨人呢。”拿了衣服往床边一搭,也不叫他避开,一壁儿解起衣带来。

    柯戈博在这方面倒确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邪火刚下去,一看她又做惊人之举,吓得立时落荒而逃,换来她嗤笑连连,却愣是没胆气进去“收拾”她。

    “离弦还没回来?”她在里头问。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引得他浮想联翩,叫这一句又硬生生拉回现实来,“没。我回来就没见着他了。许是去了太傅那里吧。”

    她沉默数秒,忽然轻声道:“柯戈博,若是日后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我爹娘他们……”欲言又止,似在斟酌言辞。

    柯戈博心底陡地一震,无由地烦躁起来,冷冷打断她的话:“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啧,我只是说万一,又不是一定,你急什么!”

    “万一也没有!”柯戈博沉声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但你也不要忘了那日你说过的话!”

    “什么呀!”她换好衣服出来,没好气地拍他一下。瞧他神情不对,只得笑着凑过来,“你这人真是的,随口一说也当真……知道了,老大,我死也不会忘的。你就当我刚才啥都没说好不好?”

    他只觉不安在心头浮荡,不觉便黯淡了眉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暗暗攥紧了拳,别过脸去望着那雪白的墙壁出神。

    笑歌心一软,微微弯了嘴角。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偎进他怀里,低声道:“你别这样嘛。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欢胡思乱想……放心,我记得我应承过你什么——下地狱也要带你一起去,我绝不会食言的。”

    柯戈博搞不清纠缠在心头的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紧紧抱住她,像是怕她会消失一般无措。半晌,方轻道:“要是太危险,你就别继续了……天下这般大,还怕找不到你我的容身之处么?”

    她突兀地笑了一声,仰起脸来望着他,深黑色的眸子宛如琉璃,那一朵细小的金昙花在其间开得艳丽,竟美得有几分妖气,“再危险,我也不会退让……柯戈博,我要彻底毁去这牢笼,给你们一个安宁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