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海角迷雾 > 第142章 车轮战枉之耗力
    周泰柏投进文昌县监狱,第二天下午,也就是李腾搬过来和他同一个牢房后不久,周泰柏第一次被提讯。

    提讯周泰柏是公安局的一个姓林的股长。林股长是个资深的干警,他不苟言笑,态度严肃。他手头有一大叠下面送上来的资料。依程序,周泰柏首先要交代他的全部历史。周泰柏如实地说自己的简历,林股长只是细心倾听,不大明白的地方才插口询问,他不表态评论。

    林股长的审讯的取态是谨慎严肃的,他首先细读卷宗中原来提出的罪证,再听听被告在他面前的供词,他听而不议,回去他会再比对判断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和矛盾,找出犯人犯罪的真相,尽量做到不枉不纵。如果犯人不诚实交代,企图推御罪责,也别想逃过他的法眼;如果是冤案或言过其实而人为夸大了犯罪事实,他也尽量想办法以予纠正。

    第一次接触林股长,周泰柏也感到耳目一新。在十三区,不管是左腾、丘逢清还是柳从风,对被捕者一开始就是有罪推定,指供,迫供,诱供,无所不用其极,全部审讯过程就是施用酷刑。到县监狱后,周泰柏知道,要彻底推翻珠溪中学特务案虽然是非常艰难,但在这里,让他看到如果坚持“实事求是”仍然有一线希望,他并没有完全失去信心。

    晚上,林股长又来提讯,主要是询问周泰柏如何调到珠溪中学当校长,当校长二年多来的教学情况。对于他的历史和教学,林股长,只是吩咐如实记录在案,并没有提出太多的质疑。但对于吴干桐处长再三邀请周泰柏回珠溪中学当校长一事,林股长扬扬手中资料说:“吴干桐处长已过身,死无对证。倒有一份资料,揭发你是特务机关派回来的。”“希望所有资料都是经过调查核实的。”

    “孙承俊、金仲贤原来都是珠溪中学的教师吗?”

    “孙承俊教音乐,金仲贤教体育。”

    “他们皆承认自己是特务,皆供认你是‘军统特遣组珠溪分组’组长,特务头子。你承认不承认?”

    “我曾承认我是特务,但是我一个人,没有任何组织。这一条,我不准备翻案。”

    “你没有特务组织,为什么他们又交待出那么多特务组织来呢?”

    “他们承认,他们负责,不是杀了吗?”

    “你为什么又承认你是特务头子呢?”

    “我是校长,不当‘头子’谁当呢?我不承认,你们会放过我吗?”

    周泰柏毫无客气,辞锋锐利,林股长并没有发怒,只是严肃地盯着周泰柏,偶而看看作记录的公安员。片刻,林股长又问:“你和美蒋特务机关联系的发报机呢?”

    “弃在海里了。”

    “为什么找不到?”

    “大概被海潮冲走了。”

    “能令人相信吗?”

    “信不信,见仁见智。”

    “你是不准备坦白交待,争取从宽了吗?”

    “我该说的都说了,头颅保不保得住,非我力所能逮的了!”

    毕竟这里是文昌县监狱,当时像林股长这样的干部还是比较讲究政策的,一场舌战,周泰柏总算没有受到严刑拷打,就过了关。

    这后二天,林股长又传讯周泰柏二三回,好像没有丝毫的进展,林股长还是沉住气,没有对周泰柏用刑,甚至没有过激的叱骂和训斥。

    这天晚饭后,公安民警又来带周泰柏出去。

    这回不同,周泰柏不但戴上手铐,还绑了绳子,虽然并不是绑得太紧。绳子,手铐,脚镣,就差一项枷锁,不然就是“四美俱”,全齐备了。日间是由没有带枪的公安员带出监仓外、大院内的审讯室,由林股长审讯;这一回却由两位武装公安押解,还有一位佩载短枪的看守所干部跟随,好大阵仗,但没有看见林股长!

    周泰柏被押解出了庭院大门,就是街道。这一段街道不属闹市,很少行人,许多铺店入黑后都已关门,只有部份铺店和住家,向青石板铺的夹窄街道,施舍一点微弱的煤油灯光。押解周泰柏的公安干警一行,靠三支手电筒光亮和穹宇昏蒙蒙的星光前进。当年,白天都难得一见的汽车,现在更已绝了踪影,没有城镇的欢嚣,周泰柏脚上的镣链所发出的“叮当!叮当!”声,却划破了宁静的夜空。究竟欲往何处,周泰柏已泰然自若,不去揣测,既来之,则安之。

    穿过几条街巷,周泰柏被带到设于紫贝岭下的文昌县工人文化馆的大厅。那里高挂一盏汽油纱灯,这是当时最先进的照明,连晚上大型的文娱表演、宣传活动也是如此。大厅里坐有二三十个人,看情况,估量应该是文城镇上的职工。主持批斗会的是公安局的干部。

    这个批斗会别开生面,没有打人的刑具,没有凶神恶煞的民兵,还给一张椅子让周泰柏坐在前面。周泰柏一带到会场,公安干警就除去他身上的捆绳,只戴手铐。看来这是一场罕有的文斗。

    不错,由于周泰柏的特务案,没有强有力的人证物证难于入罪;周泰柏又坚决否认指控,抗拒交代,当局决定召开部分文城镇职工对他批斗,希望能打开缺口。

    由于职工们是受命行事,提出的问题,不外都是林股长讯问时所提出的几个问题。又由于没有系统的组织安排,提问题往往前后不分,这个问过那个又再问,反反复复,兜兜转转,始终得不出一个结果。

    周泰柏始终坚持一个底线:承认是特务,但自己一人,没有组织;别人如何承认交代是别人之事,总之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至于发报机问题,周泰柏也坚持弃在海里,被海潮冲走了。

    开始批斗时,职工们还较客气,让周泰柏坐在那里回答问题。后来不耐烦了,才有人上来把他拉起来,低头站着。再后来,周泰柏仍然不屈服,就有人推他,这个推过来,那个推过去,像个人球;紧一阵,又松一松,再让他坐下来接受诘问,审讯批斗又重新来过。

    批斗会反反复复在几个问题上绕圈子,始终没有实质的突破。

    主持批斗会的公安干部,再一次不厌其烦地重申政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有人又再一次引证:孙承俊和金仲贤几个特务份子,因为不能好好坦白交待被枪毙了,以此时周泰柏警告和恫吓。但周泰柏像个“无赖”依然故我,始终没有交代一点一滴新的有用的材料。

    有职工冒火了,再抓住周泰柏头发把拉起来,又搧了两巴掌;又有人在他小腿上揣一脚,周泰柏跪了下来。主持批斗的公安干部,默许这些有限度的暴力,只是挥手,叫周泰柏从实招来。

    在十三区丘腾和丘逢清的魔掌下,尝尽捆吊殴打酷刑尤没有屈服的周泰柏,对于文城镇职工这么一丁点的刑罚,简直是小儿科,根本无法震撼动周泰柏的灵魂,无法冲破他的底线。如果如此和风细雨的批斗就能叫周泰柏屈服,那他就不是周泰柏了!但到底怎么样才能治服周泰柏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丹心铮骨历干戈,九死一生任折磨;嗜血酷刑尤不惧,和风细雨奈之何!(歌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