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人道唯尊 > 第028章 护孤有忠臣
    张峥身为桓国国君,何曾被人在朝堂之上连续斥责过,不禁当场大怒,想要再丢一件文玩,却是一时寻之不得,只好狠狠地拍着几案:“逆子!你这个逆子!竟然当堂讥讽君父,还要留你何用!速速将他拿下,贬出城外!”

    “陛下不可!”大殿中的文臣武将,俱是大惊失色跪倒在地,皇后李氏也是移步跪下,“陛下与臣妾恩爱廿载,膝下唯有源儿一子,后宫佳丽虽多,却也只得了些公主,若是今日将源儿贬黜,日后谁来继承桓国大统?”

    “大统?”张峥冷冷发笑,“今日过后,桓国能否存世都是个问题,还谈什么大统?”

    李氏大急,眼角渗出了泪珠,俯在地上不愿起身:“猛虎嗜血,犹不食子,请陛下三思。”

    张峥扫视了殿上群臣与皇后一眼,突然满面颓色,挥了挥手:“罢了,让他进来吧……想当初朕何尝没有中兴之志,怎奈世事如棋,朕却不是局外之人,亦不过是个局中棋子。若非那些大国逼凌,朕又如何会屡下昏招?散了吧,散了吧……”

    殿上的大太监轻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退朝?”

    张峥摇了摇头:“今日往后,再无桓国,朕又如何忍心,让列位臣工殉葬刀兵之下?不如从此风流云散各寻出路,是逃也好,是降也好,俱由各人自己抉择……”

    大太监疑惑丛生:“那陛下您又何去何从?老奴自愿服侍陛下终身……”

    “朕?”张峥停顿了片刻,“自然也是要逃命的。还望诸公念及多年情分,莫要将朕的去向,泄漏于外人知道。散了吧……散了吧……”

    大太监连连摇头,心中虽对张峥的选择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尖着嗓子高喊一句:“退朝!”

    皇室三人回到后宫,张峥命人搬来一个木箱,打开一看,内中竟是各色贫民装束,原来他早已有了逃亡的心思,安排了手下做过了各种准备。他一手拉过皇后李氏:“梓童,你我先去更衣,趁着皇城未破,速速逃出都城才是。”

    李氏迟疑了一下,看着张源问道:“那源儿……”

    “源儿朕另有安排,朕自知是昏庸之人,他却有明君之资,待他长大之后,或许还有复国之望,是以我等三人绝不能同行一路。”张峥沉思片刻,颇是语重心长,目光之中更是精光闪闪。他从腰间解下一物,递到了张源的手中,“这传国宝玺是正名重器,再加上我家麒麟儿,来日定有重现光辉之时。”

    “陛下,你让源儿带印,岂非让他身陷险境……”

    张峥打断了李氏的话语,拾起一件农家女衣,强行塞入她的怀中:“朕意已决,休要多言,速速去更衣罢。”

    张源握着金麟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此时已然没有大殿上的怒气,但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目光之中不怀好意。便在这时,张源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还在这半大孩童的体内,怀着孺慕之情望向自己的父亲;另一半却是冷静地分析着,这君王所言,或许并无一点真心,——对于敌军而言,桓国印玺不现,如何算得上破朝伐国?——种种安排,恐怕只是为了让这当堂指责他的逆子,做那调虎离山的肉饵。

    脑中一道白光炸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张源耳边响起:“亲父谋子,汝愿忘乎?”

    两半的张源猛地合到了一起,他的面上浮现出苦涩笑容,当初年幼或者不明,如今想来,这般情形岂不令人心寒;但他的心情却又极其平静,帝王世家自古便少有亲情,忘与不忘又有何区别?再者若无此事,又岂能衬出李氏取印的拳拳母爱?想及此处,肉身大震,苦笑迅速褪去,与心情一般平静无波,淡然地回答:“若无狠父,焉知慈母?此事绝不敢忘。”

    话音甫落,白光便即消散一空,眼前重又陷入黑暗,待到张源双眼重见光明,却已又是另一番景象。

    黑盔黑甲,乌骓连环,身前是数十黑衣骑士,犹如滚滚乌云翻涌,向着自己包围而来。身边只有一人,青衫凌乱衣染血痕,花白的须发在风中乱颤。

    “刘伯……”张源记得,他刚与刘磐商议完,二人暂时抛弃君臣名份,以伯侄相称避免嫌疑,只是才翻过一道山,竟然便被追兵赶上。

    “源儿勿慌,一切都有伯父。”刘磐眼中满是慈爱,哪里还有殿上责问张峥的怒意。这也难怪,他一生忠心耿耿,在这国破家亡之时,眼见嗣君早慧,身有大器之材,怎会不倾尽心血。

    他四下环视面色凝重,右手虚拦,摆出“闭门谢客”式,左手将张源拉至身侧护在腋下,缓声询问:“尔等何人,意欲何为?”

    众骑勒马驻足,却是一言不发,各自掏出兵刃,刀枪剑戟不一而足,刘磐本不在意,然而两架劲弩出现,却让他心神震颤。他带兵数十年,如何不知这军中利器的厉害,即便自己勇冠三军,弩阵之下也难逃性命,好在只有两架,尚能应付一番。

    一名青年骑士越众而出。此人衣着并无不同,唯独手中宝剑耀眼之极,剑身之上镶嵌数粒暗金色的宝石,时不时反射几点光芒,仿佛夜空暗星一般,一望可知,必是骑将之流。

    他扫了一眼张源二人,鼻腔冷哼出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一点左右手指轻挥:“张家余孽,多说无益!上!”

    被点之人越众而出,一人手提长枪,一人横握大斧,兵刃飞舞,口中高喝,驰马而来。

    “来得好!”刘磐处惊不变怒吼一声,足下猛点腾身而起,竟与马上二人平齐,右手大袖一抖卷住斧柄。那骑士运劲猛夺,不料居然纹丝不动。使枪骑士见二人僵持,暗道有机可乘,枪尖一抖,划着枪花扎向刘磐腰际。

    刘磐哈哈大笑,右手大袖轻透,有如灵蛇一般在斧柄之上又卷了数道,身形一转,向着使斧之人飞了过去,轻轻巧巧躲了过去。

    “吃我大磐崖手!”刘磐沉声怒喝,左掌从袖中探出,泛着青灰之色,粗糙不平有如岩石。这一掌时机极佳,正是长矛力竭之时,正正印在脑门之上,便如千斤巨岩压过,顿时凹陷扁平,一声不吭身死当场。

    黑马驮着尸体转身要跑。刘磐如何肯让,双足一蹬,踏在马背之上,一边击断了马背脊梁,一边借力飞身,右手大袖一松,转眼到了使斧骑士面前,同样一掌将此人送归黄泉。

    部下连死两人,黑甲骑将亦是动容。当下宝剑轻挥,斜指张源,麾下众骑大喝出声,各自舞动起兵刃,催发战马一拥而上。

    刘磐这才变色,大袖横展,卷起一道劲风袭向右侧敌骑;左手直推,带起一片尘土罩向左方来敌;同时扭身急退,挡在张源身前。

    一时间十八般兵器晃然耀眼,更有两支劲矢破空飞袭。刘磐奋起勇力,大袖中飞出一条蛇影,将两支弩箭凌空抽落,袖中竟是暗藏了一条蛇皮长鞭;左手一架一磨,又是两条性命。他正欲挥鞭击敌,忽觉手中一轻无处着力,定睛一看,却是为首骑将宝剑连挥,将那坚韧如钢的长鞭斩作了数截。

    未容他惊讶,众骑兵刃再举,刘磐心中大恨,运起十二分气力,将一应长兵拦在身外,更是抽冷踢起地上死者兵器,刺穿了三名骑士的胸膛。

    这一轮拼杀极耗气力,便是刘磐勇力超绝,也有强弩之末的感觉,内劲一时运转不到。恰在此时,寒风扑面,剑光夺目,正是骑将趁隙攻来。这一剑极险极巧,与刘磐的第一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若他不想张源丧命,一应腾挪转换便会尽皆封死,不然便只有硬接一剑。刘磐无奈,只得气凝双臂,顾不得宝剑锋锐,十字交叉强行格挡上去。

    “不要!”在张源的惊叫声中,一节断臂冲天飞起,鲜血如喷泉一般溅射而出。

    老将军左手前臂已然只剩半截,血液毫无休止汩汩涌出,发髻也在剑风之下散乱不堪,花白的发丝披落在腮边,间隙之中犹可看见,由于痛苦导致扭曲的脸庞。

    刘磐左臂微微颤抖,身子却是屹然不动,牙关紧咬怒目圆睁,双臂上的肌肉绷紧,恍如虬结古松。黑甲骑将抬手抽剑,意图再行攻杀,不料手中宝剑纹丝不动,竟是被刘磐右臂肌肉牢牢夹在其中。

    刘磐突然哈哈大笑,声音有如洪钟大吕震人心神。黑甲骑将座下马匹,本是万中无一的宝驹,被这笑声一震,立刻烦躁异常,连连打起了阵阵响鼻,其余骑士更是不堪,轻者止步不前,重者更是转身欲退。

    刘磐止住笑声,怒视敌军,喝问出声:“尔等如此精锐,老夫却从未在战场上见过,想必定是韩国禁军秘队之流,是与不是?”

    “呵!”黑甲骑将哂笑出声,右手持剑不放,左手轻抚宝马脖颈,使其恢复冷静,方才反问道,“是便是了,你这老儿又能如何?”

    刘磐目眦欲裂:“既然如此,今日老夫即便身死,只要将尔等屠尽,也算不亏了!”

    他怒视着黑甲骑将,目光之中却是没有一丝暖意,冰冷如霜令人心寒。右臂肌肉保持紧张,将对方的宝剑禁锢在骨肉之中,左臂却是迅速放松转眼柔化,原本岩石般的手臂,变得圆润白皙纤细,与少女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