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魅龙姬 > 第五十九章 惊人一战 二
    虚严城。

    城楼上架起腾亮的火把,乌黑的浓烟被烈风吹斜,呼呼向北散去。晓军与洛岐军的对峙已久,鲁方谨慎地把半边身体探出垛堞,俯瞰城下晓军的战势。已近整整四个时辰了,晓军只限于射箭攻城,却不逾越半分。鲁方先还觉得是自己攻守得当,久了,便心生蹊跷。晓军为何不突破重围,冲锋陷阵,却要原地踏步,踌躇不前?鲁方极想率军出城反攻,但碍于晓军毕竟有二十万大军,他冒然行之,很可能得不偿失。但如此僵持下去,双方都无法跃进寸缕,要战到何年何月?

    鲁方眯起眼,蓦地一挥手招人上前,冲着侍卫命令:“架上弩炮,火攻!”

    “是,将军!”

    侍卫点头领命,顷刻沿着城墙奔走,大呼:“架起弩炮,架起弩炮!”闻声的士兵们,开始从城下兵道运出大批炭块,又从草垛内提出一桶桶的火油。架炮,上炭块,浇火油,射击,一气呵成。伴随‘嘭嘭’无数声的轰响,火雨铺天盖地的向城外晓军袭来,蜀烬抬起眼,却一丝也不慌忙。他横臂指挥:

    “分散!”

    晓军有条不紊的散开。

    “后退!”

    将士们又疾步后撤。

    此般躲闪,那弩炮倒未起到预期作用,鲁方手撑城墙,远而观之,一双黑瞳里尽是惊愕与不解。

    晓军居然后撤?

    他虽用了强力火攻,但若晓军真有意攻陷虚严,不可能往后退的这般急速。然而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漆黑一片的前方本就靠着火把依稀辨认轮廓的晓军却灭去了他们军中的所有火源。一时间,苍穹连天处,均是一片墨色,晓军像是凭空消失在夜色里一般,偃旗息鼓。

    “怎会如此?”

    鲁方大为不解,身旁副将也是怔然,他抱拳请命:“鲁将军,这晓军不知使得什么把戏,不如让末将出城会一会他们?”鲁方侧目看向副将,踟蹰一番,却说:“若他们真是使诈,我军出城,岂不正中他下怀?”

    “那将军,这般折腾下去,这战要打到何年何月……”

    副将忧心似焚地说。

    鲁方也颇为无措,他一咬下唇,为慎重起见他说:“这样,你派人速去大营向皇上禀明战况,待皇上定夺!”副将半膝而跪,领命退下。鲁方遂又放牧远眺,猎猎北风如刀刃一般刮过他的脸庞,令他有似不寒而栗。

    而与此同时的伏秦城。

    风棠瑜捉迷藏一般的追击那三千精骑良久,从伏秦到小於,从小於到鲁城,从鲁城又回到伏秦。兜兜转转,怎般也追捕不住。风棠瑜气的小脸涨红,呲牙咧嘴,然,那修罗一般诡秘的骑兵却在攻守之间,游刃有余的来回。一个时辰过去了,风棠瑜一点身后的兵士,却已死了数千人,大部分是兜转在三城之间,跑丢后被精骑掠杀的。女子心忖,这般下去,岂不大事不妙?

    风棠瑜气喘吁吁的停下马,瞪着前方绝尘而驰的许烊一行精骑,目生阴鸷。

    “莫要追了!”

    她手持皮鞭,拦下身后跃跃欲进的军士。遂,她掉转马头向军探吩咐:“我隐隐觉得大事不妙,你现回大营,禀明我父皇伏秦三城的情况,看他如何决定!”那军探领命,跳上骏马,趁着月黑风高,向洛岐大营奔去。

    于是,一盏茶的功夫后,一骑黑马一骑枣红马并辔齐驱,风驰电掣的奔进洛岐大营。两军探纷纷翻身下马,冲入军帐。风义麟此刻心中正有些忐忑,若有所思的看着案几上的羊皮地图,听到双声合一的:“报!!”后,便惊的回身。

    “皇上!”

    两人跪在他膝下,风义麟黑瞳一瞠,问:“何事!?”

    虚严士兵抱拳,首当其先的禀告:“禀皇上,晓军在虚严城外按兵不动四个时辰,现今鲁将军用火攻一逼,晓军不但不大肆反抗前进,竟还撤了去。如今城外一片漆黑,不知晓军如何动向,鲁将军请皇上明示!”

    风义麟听罢,眉梢一挑,喃喃道:“撤了?”

    怎么可能撤了呢?

    他还未思忖清楚,眸光又瞥向一旁的伏秦军探,问道:“公主有话叫你带来?”

    军探狠狠点头,说:“禀皇上,那三千精骑疾速如风,并不与我军正面冲突,只回旋短战在三城之间,公主不知其意,想皇上给予定夺!”风义麟听罢,负手踱步,焦虑不解的神色溢于言表。

    晓国皇帝带兵攻打虚严,迟迟不肯发起猛攻,反之,竟有退撤之意。与此同时,伏秦出现的三千精骑,又回战于三城之间,意图不明。这二者看似毫无关联,却隐隐在牵扯同一根线。风义麟身经百战,谋略自也是过人一筹,此刻却百般不解。他浓眉紧蹙,来回踱步,突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大惊失色。

    “难道!?”

    他只道了二个字,便疾步走出大帐。

    “来人,来人!”

    帐前的二名侍卫上前跪下:“皇上有何吩咐!”风义麟说:“给朕鸣响火弹,告知鲁方出城一探!”侍卫领命,急匆匆的奔到狼烟台上,拉响火弹。但闻‘咻——’的几声错落有致,节奏分明的锐鸣,响彻天空。那声音统统收入鲁方耳中,他跳下垛堞,一边大呼:“四千骑兵,速跟本将出城!”

    他边吼边跑,跳上战马,策马狂奔。虚严城们轰然开了一条缝隙,一行精骑鱼贯而出,向着城外的漆黑处驰骋而去。出城后,鲁方便命这一行精骑聚集一起,好同进同退。四千人举着火把奔驰了数壑里,才瞧见缘分那个有一线的人群。

    蜀烬遥遥看着疾速靠近的火把,却也不躲,只邪气的勾唇一笑:“姬太傅果真料事如神,这风义麟按耐不住,派将来一探究竟了。”祁舟人在旁也甚为佩服,却未有开口,只听蜀烬继续说来:“他们想看,朕就让他看个究竟!”

    鲁方四千精骑手举火把,靠近晓军之际,一时把晓军的军体瞧了个大概。他未敢跑的太近,但粗略一点算,竟发现晓军顶多只有四五万人,哪里来的二十万大军!?而且,此五万大军竟还在继续向西退撤,分明就要转移阵地!

    “不好!”

    中了他们声东击西之计!他忙不迭令兵撤回,边跑边向一旁士兵大呼:“你莫要回虚严,速去洛岐大营,禀明皇上!晓军根本不是要打虚严,他们向西撤了!”

    “是,将军!”

    二人从四千骑兵中分离而出,快如疾风的奔向大营方向。

    蜀烬望着鲁方一行人来回奔走,不禁失笑出声:“哈哈,哈哈!”祁舟人此刻在旁抱拳说:“皇上,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蜀烬狭眸一眯,薄唇轻启:“按姬太傅的话——”

    “等!”

    ※

    风棠瑜派人一去洛岐大营,却久久得不到回应。但她隐隐听见遥处风声里,有一丝火弹锐鸣,由于实在离得甚远,她读不出火弹鸣响的节奏和含义。于是,更为焦躁。只见女子来回引马踱步,皮鞭呼哧呼哧的抽打空气。

    “怎个回事!?”

    她颦眉,又说:“不能再等了,区区一个骑兵队竟这般嚣张!你,领着一万兵士从右侧攻去,本公主从左侧,围泄包抄,本公主不信他们能插翅飞了!”她言罢,便把二万兵士兵分二路,从双侧夹攻许烊的三千精骑。两军统统向许烊靠近时,许烊却不再和她玩捉迷藏的把戏,领人绝尘向东驰去。风棠瑜以为赶跑了他们,便得意的乘胜追击,但许烊的队伍显然速度过人,仍是把她甩在身后。

    然,许烊跑了一段距离后,却猝然停下。他回身望了望与风棠瑜二万两军的距离,心忖,应当可以了,便一挥袖子,跳下马来。他低吼:“是时候了,快,快!”三千精骑纷纷下马,一语不发,娴熟的从马鞍上卸下早已准备好的擂鼓,三千人纷纷排开,在许烊一声令下开始狠狠击鼓。

    “轰轰轰——”

    沉闷的击鼓声虽北风袭来,愈发声势浩大。刚还一脸得意的风棠瑜蓦然止步,她美眸圆瞠,望着漆黑一片的远方。远处是寸草不生的戈壁荒地,飓风袭过,带起扑面而来的砂石,也带了震天撼地的鼓声。

    鼓声意味着有军攻袭,难道,难道……

    风棠瑜小脸煞白,蓦失血色,她不再往前追,而是拉起马绳返身大呼:“回去,回去!快快!”二万大军不明所以,却仍跟着风棠瑜奔回三城。许烊见此,咧嘴哈哈笑,下令说:“再敲的响一点,吓破这妖女的胆!”

    “是!”

    “咚咚咚——”

    鼓声铺天盖地的袭来,风棠瑜几欲认为磅礴大军在身后追赶她,她策马奔的更快,一边还与身旁的军探说:“你,再去大营,禀告我父皇。晓军向西攻来了!快,快!”那军探听罢,仓皇失措的掉转马头,向着答应方向奔去。

    于是,一盏茶的功夫后,又两匹骏马并驾齐驱,奔入营地。不同的是,跳下马来的人已是仓惶踉跄,跌跌撞撞的闯入风义麟的大帐。男子也正在如坐针毡,在帐内不止的回踱,见又来的两人,忙不迭迎上前。

    “皇上……”

    “皇上!”

    两人争先恐后,说的几位混乱,风义麟一急,怒吼:“一个一个说!你先说!”他指着从虚严赶来的士兵,那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吞吐:“禀……禀皇上!那晓军使诈,在城外攻虚严的大军只有五万人不到,其余大批晓军不知去向,而且……且此五万大军已在西撤!”

    “西撤!?”

    风义麟惊喃,又顺势望向风棠瑜派来的军探:“快说,公主叫你捎来何话?”

    “皇上!”

    那军探显然更为仓惶,扑在风义麟脚下道:“有……有大军来攻打三城,公主正……在危在旦夕啊!”

    “什么!?”风义麟双目蓦然瞠的像铜铃一般大,他懵了半晌才说:“这晓国皇帝怎生狡诈,竟然声东击西,说是要攻朕的虚严,其实势在伏秦、小於、鲁城。”先前不好的预感果真成真,这两者之间当真有所关联!风义麟顿时怒火攻心,踢开那扑在他脚下的军探。

    毕竟是战功累累的洛岐皇帝,风义麟怒过后,又镇定的思忖:洛岐军一共只有三十多万,现在他的二十万大军远在虚严,而晓国皇帝的十五万大军在伏秦、小於、鲁城,远水不能救近火。若是让鲁方带兵来救三城,怕是早已攻陷。如今只有从大营内调遣剩余的十万左右洛岐军,与风棠瑜的二万大军会和,抗衡晓国十五万大军。一方面,鲁方再领二十万兵士去追击晓国皇帝的五万大军,以防他们接应那十五万大军!

    这番思忖下,风义麟一凛眉,便命令道:“你二人速传朕旨意!”

    ……

    …………

    相较洛岐大营的紧张局势,营外浩瀚荒漠都处在万籁俱寂之中,唯有风声呼啸而过。接着砾石丛的遮蔽,由姬倾渊带领的十五万大军缓缓正铺开阵势。将士们有条不紊的找到最佳位置,拔出腰间的角弓,卸下背部的箭筒。

    姬倾渊蹲在一丛岩下,眯眼眺望远处的一线火光。他眼见军探的马,穿梭往返二次,每一次他都勾唇浅笑,酿出一抹龙珺绛看不穿的笑意。少年蹲在他身侧,眨眨眼说:“姬先生,我们躲在这儿作甚,前面是洛岐人的地方么?”

    姬倾渊未有回答,而是伸手作出一个禁言的动作:“嘘。”

    龙珺绛一愣,竟听话的屏息。姬倾渊目光放远,大营处顷刻响起一阵杂沓的步声,只见大批军士从营地内奔出,领兵的正是风义麟的另一名爱将霍远见,此人一直都是风义麟的心腹,在二十一年前的攻打隐城,夺去成熵政权的大战中一鸣惊人,并亲手杀害了姬姓皇室一族百人。此刻,他正领着大营里仅存的十万大军向西驰骋,奔向伏秦、小於、鲁城。

    “呵呵……”

    姬倾渊望着一线火龙远处,唇角一勾,发出惑魅邪气的笑声。男子长发不羁的披散,迎风招展,覆着银面的俊庞在此刻,被那远处的火光映亮。龙珺绛凝视男子的瞳仁,只觉得那曜石般的黑眸中,正发出一种他琢磨不透的阴鸷。但许多年后以后,龙珺绛才知,这个东西叫做——

    恨。

    珺绛怔然一刻后,问:“他们走了,我们是不是要做什么?难道就一直在此不动么?”姬倾渊高深莫测的看了少年一眼,说:“还不是时候,现在要做的只是……”

    “等。”

    等?

    龙珺绛清眸一眨。

    ……

    …………

    “还要等多久,不知姬太傅那处怎般了?”祁舟人有些按耐不住,五万大军什么也不做,只光在原地等待,不知所为何。那日姬太傅与皇帝商量对策时,后半部分,皇帝屏退了自己。皇帝毕竟是一个疑心甚重之人,虽早有耳闻,但作为副将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祁舟人毕竟有些不快。

    他一问,蜀烬却淡定自若的回视他,说:“稍安勿躁,快了,你看!”

    他举臂一指远方的虚严城,此刻正城门打开,二十万洛岐军势如破竹的涌出,向他们奔来。祁舟人大惊:“他们攻来了!”皇帝却一丝也不慌,说:“就是要他们攻来,朕要带着他们跑!呵呵!”

    脑海里犹记得姬倾渊在晓军大营里的话,案几的灯芯荏苒跳动,耀的男子的俊庞忽明忽暗。姬倾渊指着地图说:“皇上,风义麟以为伏秦、小於、鲁城要失守,必然调动他大营里仅存的十万大军,与此同时,为防皇上的五万大军前去三城,必然叫鲁方的二十万大军追击你。皆时,你无须奔回,与我会和。”

    “不与你会和,这是为何?若朕的五万加上你的十五万,不正是如虎添翼?”蜀烬有些不解,若他不返回,单凭五万大军抗衡鲁方的二十万,必遭惨灭。姬倾渊却一提唇角说:“皇上不必忧心,臣下并未让皇上以身犯险,与鲁方对垒。臣下要的是,皇上随意奔走,领着那鲁方的大军乱跑。”

    “乱跑?”

    “不错,一来时拖延时间,令洛岐军的主力无用武之地,二来,等到风义麟恍悟大局时,大军离着太远,他就算想救,也救不及!”

    ……

    …………

    蜀烬收回思绪,此刻滚滚马蹄声正从虚严城外传来,他一凛眉,回身勒马道:“走!”

    言罢他领兵向北跑去。鲁方本已心烦意乱,见蜀烬大军在跑,也并不多加思忖,便追击上去,大吼:“晓国皇帝,今天就让我鲁方拿下你的项上人头!”

    此刻的洛岐大营内,风义麟把一切该吩咐命令的都下达下去后,却依然坐立不安。他说不上为何,只觉得隐隐的有一种巨大的不安将他笼罩。他坐在矮几旁,就这那地图反复思量,好像有什么,他漏掉了……

    晓国皇帝蜀烬、晓军大将祁舟人,步军统领胡姚,精骑统领许烊,贴身护将墨刑之……

    他一个一个的数,却总觉得有哪里缺失了一般……

    究竟漏掉了谁呢?

    风义麟的大手缓缓抚上地图,摩挲那羊皮的沟壑皱褶。

    蓦地,他双目一凛,向时顿悟过来一般。

    “姬倾渊!”

    从头到尾,虚严城与三城里,都少了这么一个人,他去哪了,去哪了!?

    就在风义麟顿悟之时,洛岐大营外十壑里处,一个黑袍翻飞的男子正缓缓站起。随着他的站起,所有晓军都一正精神,架势打开。无数角弓对准那前方,锋芒毕露的箭头直冲风义麟空无一兵一卒的洛岐大营!

    龙珺绛也顺势愣愣的站起,他望向身侧的男子,只觉得这一刻,他周身都有一种蛰伏待发的气焰,冷冽而暴戾。

    如墨的长发在姬倾渊庞边纷飞,却挡不住他一双如火如炬的黑瞳。他悄然伸臂,低吼:“攻!!”

    “咻————”

    无数箭支密织如雨,顷刻穿透苍穹,袭向前方。

    大帐内的风义麟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赫然抬目,隐隐轰鸣的箭声正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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