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黑帮的家法 > 第八十一章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相对无言,Willon已经把手指的伤口缝合,揭开手腕上缠绕密密的纱布清理那三处刀伤。这三刀显然比周进打的那些要重,应七看了一眼,见那刀口肿了有一指来高,边缘肉皮翻卷起来,深红发紫,有些感染。

    Willon拿薄片裹了纱布,沾着酒精j□j伤口里,霍一飞立刻又咬了嘴唇颤抖,薄片在伤口里抽进抽出,来回擦拭,好像扯锯一样。

    霍一飞忍受不住,纂了一团被单塞到嘴里,俯下身一声不吭。应七看着他背对自己的削瘦的双肩疼得哆嗦,心里堵的难受。

    “这些事你都别管了,好好养伤罢,总这么折腾怎么受得了。”应七帮忙按他抽搐的手臂。Willon捏着针头拨着伤口里细小的血管,一针一针小心的缝合。针口太细,一个手腕子上密密麻麻缝了有一百来针。

    应七看的都额头冒汗,又替霍一飞疼,又替willon累。

    Willion截线扎结,十分熟练顺手。对霍一飞说,“就这么着吧,不用打石膏了,天气闷,封着反而不好,就是小心些,千万别动,别碰了。肯定疼的厉害,没办法,就忍着点吧!”

    说完就觉得说了句废话,霍一飞似乎不需要嘱咐,他一向受伤都是这么忍着,甚至不要点止疼药。willon总觉得他的忍耐能力不可估量。

    Willon说还得打针,拉应七跟他去签几张单子。一路抱怨道,“别在这儿扰他,你们那些破事出了医院再说。人还躺在病床上,就想着打打杀杀,真是贼心不死。”推攒了应七出门,签过单,应七接了个电话,看来有急事,便急着走。

    Wiilon说,“你自便吧,我管小的,顾不得管你。”,端了药出门,在门口又忍不住停下多嘴道,“刚才我看他手上也都是血,是不是也划伤了?你叫护士拿点药油带去给他擦擦,别当没事似的,真以为他比别人多条命?”

    应七有些心不在焉,茫然的应着,“嗯。”。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知道他说的是周进,走上去拍拍willon肩膀道,“谢谢你啦,还是你待进哥好。”

    Willon听着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仔细想又说不出什么哪里不对,不由得翻了他一眼,径自离去。

    从医院出来,夕阳的斜照正映着外面雪白的墙壁,笼着黄黄桔色,显得很暖和。下了足足三天的大雨终于在这个傍晚放晴了,天边挂了条五彩的彩虹。天色一下子变的很漂亮,可是谁都没有心情欣赏风景。手下江辉去提车的档儿,应七抽空掏根烟点了火儿,吸了几口。刚才在电话里,刑堂的兄弟说,葛老辉在街口给人打了两枪,所幸没事。他手下人说看着了是姚伟开的枪,两边各执一词,已经厮打起来。

    应七火气,便狠狠的踢一脚道儿边的马路沿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葛老辉在这个时候被开枪,却又没事,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姚伟那鲁莽性子,为了报警的事挨家法,心怀不忿,会不会忍不住在这风口上动手,倒也不好说。也不容他多想,江辉已经把车提过来。

    说来也怪,这场大雨仿佛专门下为OU的意外下的。来的这么忽然,结束的也这么突然,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默默无声的停止,卷了一地残枝乱屑,不像春雨,倒像秋雨。

    OU高大的身材,给一张白色布单遮了,只剩一个起伏的轮廓。头显得格外大,倔强的头发丝一根一根挺立着,仿佛征示着主人坚硬粗暴的性格。OU这一辈子,刀里来,枪里去,一双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他素来拜佛,磕头烧香,可惜妄作虔诚,佛祖显然不肯保佑这个贩毒为生的恶人。两颗子弹端正的穿了额头,草莽枭雄,称霸一方的ou就这么死了,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出来混的,早晚要还。这还是好的了,一枪死了,至少不遭罪,比断了手断了脚,半死不活,沦落到街头行乞讨饭的下场强的多。只是客死他乡,有些凄惨。不过想想,OU本来就是H市的,虽然幼年去了缅甸,祖坟还在埋这里,这也算是老家了。后来大家都说,OU这回回来拜祖,仿佛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命不长久了,特意给祖宗磕个头,求他们日后在下面多多照顾。

    不过霍一飞倒觉得,OU这一次来H市,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与扈中和的交易,跟进哥翻脸,都在他计划之中。唯一他没有料到的,怕就是这两颗横飞出来的子弹。是谁打的,办案的警察也毫无头绪;江湖都上纷纷猜传:是周进下得手。OU逼迫着周进惩罚霍一飞,逼迫着霍一飞三刀六洞的谢罪,几乎弄残了自己,周进岂能不恨?凭他的性子,又怎么能容忍别人在他的地盘上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以他一贯的狠辣作风,不端了他全家就是客气。

    OU的人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但是在医院里,手下吴诚为OU敛了遗体,红着眼睛放出话说,此仇必报!

    吴诚跪了OU灵前久久不肯起来,堂堂一个大男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从小没爸没妈,跟着ou老板长大,这十几年,ou老板待我恩重如山,如半个儿子一样。这回来H市,ou老板还跟我说,他年纪大了,精力不够用,以后这跑跑颠颠的事怕就干不了了,这次回来,给祖宗上上坟,怕这辈子就不再回来了。”

    “想不到,想不到,真是最后一次!”吴诚痛哭出声,“我吴诚,在这儿指天发誓,决不能让OU老板死的不明不白,就算拼了性命不要,我也要把这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吴诚咬牙切齿说完,在青砖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起身,那磕破的额头血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旁人见他如此造作,心里颇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跟着做样。

    阿秋一直缩在角落,身上还披着昨天出门时OU给他披的那件外衣,肥肥大大裹着他瘦弱又单薄的身体,怀里抱个大纸包,装的都是OU的遗物。既不哭,也不说话,仿佛呆滞了似的。

    大家也顾不得管他,各忙手上的事,吴诚过去拉了他劝,“阿秋,去吃点饭吧。”

    阿秋也不回答,无声无息跟着他走了几步,一不小心,手里的纸袋掉了,跌出样东西。阿秋和吴诚都低头去看,原来是条断了的马鞭。阿秋顿时脸上发红,那天阿爸抓了他在房里,就是用这根马鞭,剥了裤子抽牲口一般的狠抽,抽的满地翻滚,全不管他刚刚苏醒,身子还很虚弱。这么粗的一根马鞭,生生打折两段,OU还命令不许扔,要他带回家,挂在床头上,天天看着,想着自己是怎么挨打的。

    阿秋仿佛听着阿爸怒骂就在耳边,“畜生!让你跑!有本事跑到天涯海角去,永远别回来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除了给我惹祸,你还能干什么,啊!你不是跑吗?跑去画画吗?现在还画不,还画不?看你那手还能画不!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个废物!”

    离家出走,是阿爸不能饶恕的罪恶。要不是还在H市,怕他打断了马鞭都不能罢休。阿秋也早料到了。可是父亲又说那只手,手的残废是阿秋最不能接受的,他真的给阿爸羞辱的无言以对,恨不得死了。

    想着眼泪便顺了腮边流下,一滴一滴砸在纸包上。说来可怜,阿爸最后留给他,居然就是这一顿打和这几句辱骂的话。他死的好匆忙,到现在阿秋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很多年后,阿秋仍然记着那天,已经很晚了,OU非要拉了他出去吃饭。外面下雨,在宾馆门口,OU脱下外衣给阿秋披上,脸上刚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

    忽然“砰砰”两声。阿秋眼前,OU的脸上忽然现了两个空洞。子弹是贴着阿秋耳朵打过去的,ou就在他面前轰然跌倒,仰面倒在雨水泥泞的宾馆门口。

    阿秋惊愕的看着穿出脑袋的子弹跌在地上,一蹦一跳,泛着金属光泽。浓稠的粥一般的黑红的血在脚下缓缓延展,给大雨冲刷,好像稀释了的染料,把马路染了一片流动的红。阿秋怔怔看着父亲身边的人冲上来抢救,追凶;急救车来,警察,医院,像一幕幕画面无声的闪过,就像一部哑声电影。

    应七回到刑堂,迎头撞上姚伟。

    姚伟正给人架着一瘸一拐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应七夹掉嘴角的烟,一手拦住他,“干什么去啊?”,姚伟生硬的回答,“我去透透气。”

    应七停下看了他两秒,方才说,“别透了,进来跟我说话。”也不管他说什么,转身径自进屋。一开门看见葛老辉头上包着老厚的纱布,缩坐在那里,倒好像受了气一样。本来就干瘦的身材这么一打扮,更显得瘦而苍老。

    应七微笑道,“葛哥。”

    “老七”,葛老辉咧着嘴,呲着牙,“你看,不是葛哥存心给你添烦,这风浪口的,我也不想再惹麻烦,吃点亏,也就算了。可姚二少不愿意,一定要来讨个说法。”

    姚伟暴怒道,“操!葛老辉你要脸吗?!抢了我的货,你他妈还恶人先告状!”葛老辉不慌不忙的说,“姚伟,一码归一码,那件事你不是已经挨过板子了吗?你嫌没挨够吗?”

    姚伟脸涨得通红,登时就扑上来,被应七一把拽住,按到凳子上,撞到臀上伤口疼得他一声惨叫。

    应七喝道,“跑这儿打架来了?!要打滚出去打!”

    姚伟又疼又气,为了军火的事挨家法他本来已经很窝火,这件事后,姚伟因为报警犯了江湖大忌,一蹶不振。他手下的人见他失势,树倒猢狲散,估计姚伟自己已经成了个空壳子,葛老辉也不在乎他了,出口便嘲讽。

    应七腹中好笑,心想这就叫狗咬狗,葛老辉固然卑鄙,你姚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拍怕桌子道,“过去的事儿就算了。这回咱葛堂主在街口被人打了两枪,我看伤的不轻啊,传出去,还是咱们和盟丢脸。”话里讽刺葛老辉两句,说,“两位到这儿来了,我就问问吧,姚伟,葛堂主被打,外面人都说是你干的,你怎么说?”

    姚伟举起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手,“七哥,承你手下留情,我现在还能穿上裤子。可你看我这手,我这手都剁了,我从医院拔了吊瓶过来的。我都这样了,还能去杀人?这不是明摆着冤枉我么。”

    应七笑笑,“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皮糙肉厚的。一百棍子打完,不还坐在这儿么,够抗打的。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你手下都出来作证,说是你,你说不是,有什么证据?”

    姚伟听出话里的味儿来,“七堂主的意思,我没有证据就懒到我身上了?我他妈又不是条子办案,我哪有证据拿出来给你们看?”

    应七冷然仰头,“我刑堂也不是警察局!也不是衙门口给你们断官司的地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H市乱成什么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内讧!姚伟,问问你女人许警官的床好睡吗?真是人为财死啊!那批货你还敢去拿,还让女人去拿。是不是嫌惹的祸不够?还是棍子没挨够!”

    姚伟吓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葛老辉低垂的嘴角,露着阴恻恻的冷笑,应七看在眼里,装作没看见。“你死没关系,但别拉着和盟跟你一起遭殃。这次也一样!开枪打人不认,马古道开片儿砍人是你没错了吧?打仗打到我刑堂了,你有种!真不怕家法啊!”

    姚伟不以为然,“七哥这话重了吧,我没有挑衅七哥的意思。”倒是葛老辉侧眼看着应七,琢磨着他话后的意思。

    瞧应七的话头儿,今儿怕是要跟姚伟为难。照说应七一直讨厌自己,该不会帮着自己才是。但是葛老辉知道应七也同样厌恶姚伟。并且姚伟是姚顺的弟弟,姚顺是给周进杀的。姚伟虽然装傻,周进可不傻,早晚要找个茬子把他连根儿拔起了。想到这儿不由三分得意,好在自己抢在前面挖干姚伟身上的油水,这一次总算没有吃亏。

    果然应七挥手不让姚伟说话,“有没有解释?有解释就说,没解释就趴下!”

    姚伟一张紫膛脸涨得通红,想要分辨,又不知道该辩哪一句好。他本来就口齿笨拙,给应七伶牙俐齿顶的说不出话。眼看着自己给不出说法,手臂粗的家法藤杖就要抬出来,这才发了慌,“七哥,这是干什么?不至于吧?”

    应七一笑,“看来我这刑堂主子当的不够格。知道咱老大平时教训人时候怎么样么?不管多些人,脱了裤子打屁股,一点脸面没有。姚伟,我看着你死了的哥哥面上给你脸,别敬酒不要。想把老大闹来再打是吧?老大这几天可不大高兴,你不知道他把霍一飞给打的快半残了么?”

    姚伟也不傻,听得出应七是在提过去的旧账,愈发嘴软了,“七哥,七哥,葛老辉的事真不是我干的!我姚伟发誓,我没打葛老辉,否则我不得好死。”

    应七也不理睬,径自往行刑的里屋走。姚伟见此也怕了,刚才挨过一百棍子,打的死去活来,今天是别人抬了才能来这儿。这时再打,怕真的会打残废,可是姚伟不好意思开口求饶,他好歹这么大人了,又不好像霍一飞那样认个错讨个巧,何况他认错讨巧也没有用。今儿跟葛老辉叫嚣来刑堂时,他就有些胆怯,但想想应七跟葛老辉的仇怨,又想到听说周进打了葛老辉,以为葛老辉失势,至少在刑堂没人会替他说话。却没想到,应七没有拿葛老辉开刀,倒拿他开刀了!

    姚伟恨死了应七,更恨死葛老辉,慑于身份不敢怎样,但说什么也不肯就范,受这个委屈。“七哥这么断,我不服!刑堂是什么地方?葛老辉是堂主,我不是,因为这个我就要受他的气?!”

    “咣”一声撞开桌子,转身要走,应七忽然手一翻,一把掀翻了长桌。“给我站着!想走就走了?你逛超市呢!姚伟,有本事你就走出去,叛出和盟。出这个门口,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回家!”

    孰对孰错,他岂有不知,但这当口儿,难道护了姚伟去跟葛老辉对挑儿不成?姚伟已经什么都不是了,ou一死,葛老辉怎样还不一定,这时候无谓去逼他造反。应七翻脸,早有刑堂的兄弟冲出来围了满屋,别说走出去会被和盟的江湖追杀令追杀,就这个门,姚伟也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过一时不忿。姚伟不傻,他知道今天这事,注定他背黑锅。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牙切齿趴倒刑架上,那下身已经打的不成样子,没法再用刑。

    刑堂兄弟便三下两下剥了他外衣,抽了根黑粗的马鞭,冲了光滑的背脊抽下去,一道血光飞溅,姚伟呜咽的惨叫声传的很远。

    等应七走了,葛老辉才慢慢踱到他身边,弯了腰伏到耳边,“知道为什么挨打吗?因为要息事宁人;知道为什么你挨打吗?因为黑社会,弱肉强食。你这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