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黑帮的家法 > 第八十八章
    最头疼的可能要数警察,百十来人的口供恐怕要活活录上几个晚上。从警局出来天也已经黑了。陈耀清本来张罗先吃点饭,周进显得很疲倦,让他送自己回家。

    劳斯莱斯穿梭在繁华初落的夜色中,周进抿了大衣领子靠在椅背,双目微阖。车窗摇开,风吹着他头发不时拂过额头,华灯映了脸色,比平时苍白,拒人千里的冰冷更加浓厚。一路上陈耀清尝试试探他口风,周进满面倦容,只是嗯的应付了几声,在他脸上陈耀清看不出任何自己想要的信息,心里愈发的忐忑。

    快到家时,陈耀清道,“进哥,你别担心,一飞急着找他弟弟,走时匆匆忙忙。他烦我给你带话儿,明天来见你。”

    周进点头应着,问了句道,“那孩子没事罢?”

    陈耀清也不知道小宁有没有事,霍一飞走的时候也没说,就随口回答,“没事,不过恐怕要挨揍了。那孩子也皮的没边儿了,给他哥闯出这个大祸。”

    周进似乎并不以为意,淡淡道,“男孩儿打小皮点,长大才机灵。”

    陈耀清看着周进略显清瘦的背影闪进大门,转手拦了辆出租车,车带着他掩入浓浓夜幕。与此同时,霍一飞也在家门口拦辆taxi匆匆出门。

    小宁并没有回家,刚刚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但是霍一飞还是不愿意相信,车上他不断烦躁的抽烟,那司机抬手想指禁止吸烟的指示牌给他看,一扭头正看着霍一飞伸手到怀里掏烟,手腕上一只鹰状刺青清清楚楚。司机透过反光镜,看到霍一飞微咧开的衬衫,隐约露出里面皮肤,狰狞的刀疤还没完全愈合,慌忙转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在墓园霍一飞就发现小宁不见了。从灵堂冲出来时两人还在一起,只一转眼功夫,再回头就找不见。霍一飞心里一阵下沉,但还没有真的害怕,以为小宁给身后追兵追赶,一时跑的远了。那时警察已经围上来,混战基本收手,一般不会有人唬到当着警察的面砍人,何况是个无关紧要的孩子。最担心的扈宇也给警察押上车了,霍一飞躲着警察在附近搜找。让他越来越惊慌的是,周围树林草丛里根本没有小宁的影子。

    没找得太远,周围全是警察,而且小宁也不可能跑的太远,又惊又吓的,他至多凭一股猛劲儿冲出来,冲到草丛里很难再跑得动。霍一飞心里发凉,回头又去翻地上躺着的伤员和尸体,很快有警察冲出来扭住他,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塞进警车。

    到车上一看带队的是曹亮,警队督查,和霍一飞兵兵匪匪,也算是多年的朋友,霍一飞连忙抓住他衣服,“我弟在外面没找着,曹督查,通融通融!”

    曹亮拦着他不给他出去,“我说,大哥!你别闹了!你看外面什么情势了,我能让你下去吗?除非我不想混了!”曹亮皱着眉头解释,“这次我的任务就是看住你,出去你别想了,再说你还出的去吗?你看你这伤!你弟长什么样?我叫兄弟帮你找。”

    霍一飞哪里肯依,两相纠缠,最后曹亮把枪都j□j。霍一飞也知道这事儿终究是没法商量,只是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车窗外警察和医生清理现场,不时抬出来的活人死人中,心里就一阵冰冷的慌。

    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霍一飞一向遇事冷静,多少次死里逃生心脏都不多跳一下。但今天出事的是小宁,尽管努力遏制自己不去想,但是心里明白,说不定小宁就夹在这些人中间!霍一飞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旋转,脚下一软,歪在座位上,身上烧一般的疼。直到这时,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刀伤才开始叫嚣着疼痛。抓刀的那手全是血,刚才抓了曹亮一身。大腿上被扈宇划的伤口最重,肌肉往两边翻裂,血顺了裤腿滴到脚下。

    曹亮让手下脱了衣服团团按着止血,加大油门奔出墓园。车子颠簸,震着伤口剧痛难当。霍一飞早已经痛的昏昏沉沉,过度失血很快昏迷。

    一路开到医院缝针。打过麻醉药倚了床头,昏昏沉沉。两个警察拿鸡毛当作令箭,强逼着还在缝针中的霍一飞左一句右一句问口供。曹亮看霍一飞受伤不轻,让那两个警察盯着点,自己先回队了。他一走转头霍一飞就拔了胳膊上扎的针管子,甩掉那两个警察,奔出医院。这中间,也只来得及跟同在医院的陈耀清说一声。

    直奔回家,远远的灯关着,屋里没点亮光。霍一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拨打小宁的电话,无论如何不开机。静下来,霍一飞想,小宁要么是落在扈宇,阿秋这帮人手里;要么就是还在墓园,因为曹亮说抬出来的活人死人里都没有这么个孩子。许是混乱之下滚倒在什么地方,因为偏僻一时警察也没找到。

    因为强拔了针,药劲儿过后,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仿佛同时烧起来。霍一飞也不敢再吃止疼药,吸毒的缘故,一概麻醉药都不敢乱吃。但是伤痛如火如烙,折磨得人更加心烦气燥。

    夜已深,乌云蔽月,没有半点星光。霍一飞只叫了Denny、蚊子几个近亲的兄弟,还有廖宏斌,在墓园里偏僻的地方四处搜寻。里里外外翻个遍儿,几人大声叫着小宁名字,然而全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一句回应。蚊子忧心忡忡说,“一飞哥,估计在这儿找下去也没结果,条子干事稳得紧,有人他们不会落下,我猜着,肯定是落在那帮王八蛋手里了。”

    Denny机灵,赶忙背后狠狠踢他一脚,低声骂,“用你废话,老实儿干活得了!”本来霍一飞的精明,怎会想不到这点?Denny知道他是关心则乱,病急投医,有点希望就不放弃,这会儿他心情不好,乖巧的就别去多嘴。几人又去里外仔细搜找一圈,还是不见影踪。大雨初停的空气中,残着血的泥土飘着血腥味,路灯映着霍一飞的脸愈发惨白,廖宏斌安慰他,“你别这么担心,小宁这淘气鬼,说不定怕你责罚不敢回家,躲到哪去了都说不定。”

    可心里也明白,小宁再皮,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孩子,这样跑出去哥哥得担心成什么样,他再怎么样也不能没一声交代就躲出去。

    安慰的话苍白无力。四目对视片刻,霍一飞移开眼,烟头扔在地上鞋底碾了。“回吧!”霍一飞招呼,冷风里声儿有些颤,廖宏斌还想再找找,看他倚在车边,大腿突突的抖,靠上去一摸才觉出里面厚厚的绷带。皱着眉头推窜他进自己车里,那裤腿已经浸了渗出的血。

    廖宏斌没问,知道他瞒了自己,刚才那么上下的折腾,霍一飞只字未提过有伤在身,许是不愿给他知道,许是急的都不记得这伤了。廖宏斌在车上翻出半瓶消炎药,是平时感冒吃的。一把倒出来,匆急下拿牙咬开几块,均匀洒在大腿伤处。药刺激了伤口,霍一飞咬着牙转过脸。

    廖宏斌拍他肩膀,道,“如果是绑了小宁要挟你,肯定要打电话来,他们跟小宁无冤无仇,犯不上对个孩子下手,绑小宁那一定是要向你讨好处。”

    霍一飞摇头,“你不知道……”。蜷起指节紧咬在齿间,抵着腿上火烧烙烫一般的剧痛。小宁在灵堂揭露阿秋和扈宇之间勾当,扈宇当时便起杀心,一路死命纠缠,不惜一切都要要小宁的命。真要落在他手上,哪里还会留半刻,凭扈宇的狠毒手段,抓到小宁怕第一件事就是杀之而后快。

    霍一飞痛苦的闭起眼睛,此刻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思维,更不知道如何面对。拼命让自己不往坏处想,可是脑里眼中不断闪过的,都是小宁横尸街头的惨状。指甲什么时候抠进掌心鲜血淋漓,自己都毫无察觉。兜里那个电话已经快要攥碎,心如油煎的盼,又如坐针毡的怕,一时想对方打来电话要挟也好;一时又幻想小宁已经没事,是自己躲掉了;一时,又怕那电话响起来,里面传来的是无法改变的噩耗。

    霍一宁,自己唯一的弟弟,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七年前阿姨吴影临终时,已经瘦骨如材的两只手紧攥着自己,一句一喘的嘱托,一生一世都如临耳边。

    “小飞,阿姨是不行了。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阿姨把小宁交给你了,你,你如论如何,要帮阿姨照顾他。阿姨跟了你爸这一场,也就留下这么个孩子。”

    如今自己是怎么照顾弟弟的?把他照顾到仇家的手里?!这就是自己对阿姨的承诺?!如果不是因为他霍一飞,小宁平白怎么会招惹上这些人;如果做哥哥的平时多一点时间陪弟弟管弟弟,他也不会到处跟人乱跑;小宁今天若是真的出事,来日九泉之下别说自己没有脸去见阿姨,只怕连自己都没脸见自己!

    回到市区霍一飞让Denny几个先回去了,廖宏斌坚持陪他回家。不知道是不是下了雨的缘故,屋里异常凄冷,廖宏斌熬了碗汤,两人都勉强喝了两口,和衣就在沙发上睡了。

    睡到半夜廖宏斌听到动静,模糊的醒来,找不见霍一飞,顺着灯光摸到厨房。霍一飞倚着灶台低头在弄他腿上的伤口,映着灯光,廖宏斌看那四寸多长的伤口上,横着几道粗糙针口,有的地方都绽裂了,流一些粉红的和着血的脓汁。霍一飞拿药棉倒上酒精,按在那伤口上就使劲儿擦,看的廖宏斌嘴角都跟着直抽。霍一飞拿卷纸咬在嘴里,倒是十分镇定,好像疼的不是他似的。

    廖宏斌忍不住冲上去抓住他,“你有病啊!再怎么样也不用这么祸害自己吧?”

    霍一飞给他拉的磕了伤口,一阵呲牙咧嘴,倚了墙角无力说话。半晌方道,“沾了雨水,怕感染,不擦不行。”

    无语。廖宏斌才明白他不是自虐,伤口感染是要命,可这种弄法也要命啊。难道人是钢铁做的,就不怕疼?廖宏斌侧眼打量,霍一飞脸上冷汗打湿了额发,一缕一缕乖顺的贴在额头,脸色苍白,腿上伤口狰狞,不觉辛酸。这个人前风光的家伙,谁知道他在背后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想了半天,找个杯子倒杯水替给他,“喝点热水,驱驱寒。”

    霍一飞没接,道,“给我根烟吧。”

    廖宏斌翻他一眼,道,“得了吧你!就是有事儿的时候才不能祸害自己,你要是倒了,小宁怎么办?你不用管他了?”

    霍一飞吁口气,有些无奈看着他,“疼的厉害,烟止疼。”廖宏斌才抽了根递给他,嘟囔道,“真的假的?”。两个人守这厨房整整抽了一宿烟到天亮。霍一飞是伤疼的睡不著,廖宏斌也熬着两只兔子眼睛陪了他。也想了一宿,可是都想不出一点办法,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也让手下兄弟各路关系去打听,现在唯一可以,怕也只有干巴巴等着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