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妮不明白头上那片晦气云是哪来的,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走。也许,这将永远是一个谜。

    那天,罗斯莫塔匆忙中看也没看那封信,只听说是秋介绍来的,就吩咐了几句,安排金妮招待客人,收拾桌子,又去忙活另外的事了。

    凭良心说,金妮工作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把顾客奉若神明,关怀濒危物种一般关怀着杯盘碗碟,是一个合格的好侍者。但按客观规律来说,头上顶着晦气云的人实在不适合从事侍者这项职业。

    将近中午,酒馆的生意越来越繁忙,就在金妮j□j乏术的时候,又来了一批客人,她只瞄了一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桌子。

    麦格教授严厉的脚步声回荡在酒馆里,庄严的棕色女鞋从地板上虎虎生风的掠过,金妮屏住呼吸,把已经垂得很低的桌布又往下拉了拉,缩紧身体,虔诚地向所有神明祈求千万别被发现。

    遗憾的是神明最痛恨不专一的人,他们纷纷丢下一团晦气,甩手而去。

    金妮只听到一个充满威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韦斯莱,出去。”

    三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弯下腰,虎视眈眈的瞪着金妮,其中就有德拉科?马尔福,他们一起向桌下的不速之客表达了十二万分的不欢迎。

    “嘘——大家别出声,让我躲会。”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德拉科提高了声调。

    “马尔福,你要是陷害我……我……我就弄个弹弓子,天天打你们家玻璃!”

    “那多热闹啊,我喜欢!”

    “小点声,求你了,您就高抬贵手吧,妹夫……”

    金妮话音未落,由衷地想死。她说出了目前最不该说的称谓。

    马尔福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莞尔一笑,直起身来清楚地说道:“麦格教授,请到这边坐吧,我们就要回去了。”

    一阵脚步声千军万马般向桌边压来,每声在金妮听来都震耳欲聋。几秒钟不到,椅子被拉开了,五六双脚伸到桌下,挤得金妮动弹不得。

    那个缺德的声音又说:“教授,小心,桌子底下有只讨厌的猫,喜欢抓人。”

    “什么颜色的?我看看。”

    麦格教授缓缓掀起了桌布。

    金妮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她实在不想面对大发雷霆的麦格教授,一遍遍在心里呐喊:

    我不在这!我不在这!!我不在这!!!

    然后——

    “然后,我就真的不在那了!我突然跑到了酒窖的其中一个大酒桶里!就好像移形幻影了!幸亏酒桶不是特别结实,否则你就看不到我了!装!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装!”

    金妮越讲越激动,几乎跳起脚来。

    “张,那个字念张。”

    秋张一点也不为所动,显然并不相信,甚至都没在听金妮的那些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账单,默默计算一桶88年勃艮第加上进口税后的价格。

    金妮看着一言不发的秋,很担心对方会突然爆发。

    罗斯莫塔就是这样,她先沉默地把湿漉漉的金妮弄干净,然后才怒不可遏地狠狠教训了她一番,对她的解释全然不信,还痛斥金妮不该说谎。

    “你要是负责不了,就把这个给秋张,我是因为信任她才雇用你的,她也有责任!否则我就只有联系麦格教授了!”

    金妮只得拿着一张账单垂头丧气的来找秋张。

    “我真没故意捣乱,昌……”

    “张,那个字念张。”秋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别急,我相信你。”

    “窗,你真好!”金妮被天朝人民的友谊深深感动,“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你现在最好马上找另一个工作。”秋张把第二人称单数的“你”说得特别清楚。

    秋知道,要是不马上作出补偿,斤斤计较的罗斯莫塔很可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向其他店主抱怨,如此一来,她好不容易树立的可靠中介人形象会岌岌可危。但是金妮怎么看也不像能榨出一分钱的人,这个亏空只有靠秋自己来补。但她实在不甘心作一次赔本买卖,所以必须想方设法帮金妮再就业。

    她随即翻出一本联络簿,仔细翻看了很久,才喃喃说道:“我不觉得跟着阿不福思会有钱途……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你跟我来一下。”

    秋张把金妮领上猪头酒吧二楼,站在阿不福斯卧室门口。

    “阿不福斯。”秋的声音不大,也能让里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干嘛!”

    “我刚才想了很久,终于知道你的店里缺什么了。”

    “别再宣传你那套广告、促销手段之类的!”

    “不是那个。”

    “微笑服务也免谈!”

    “我其实想说你的店里缺少一个供你差遣的店员。”

    “有你已经很烦了!”

    “所以你需要一个跟我不一样的人,温顺、听话,关键是不多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呢?想想看,有人帮你把酒吧的地板擦得像镜子一样光亮……”

    “好让我摔几跤?”

    “有人帮你招呼客人……”

    “好让更多人来吵吵闹闹?”

    “有人听你不停地抱怨……”

    “你有完没完?”

    “有人替你去巴希达那个老地方。”

    阿不福斯不再强辩,仿佛有那么一丁点动心,秋张赶紧见缝插针。

    “我知道你讨厌去巴希达那里,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几次了你都没去,万一巴希达真要弄出点好瞧的来,我应该帮着你们俩谁呢?还是袖手旁观?”秋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的笑纹越发荡漾。“你确定真不需要一个跑腿的?”

    说罢,秋耐心的靠在墙壁上,示意金妮不要着急。果然近一分钟后,屋里传出话来:

    “不如你去巴希达那……”

    “我的八字和老地方不合,得另请高明。”

    “去哪找你说的那种人?”

    “你的走廊里。”

    阿不福斯终于打开门,看了秋张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金妮。

    “校长您好!”金妮一见阿不福思,整个人都石化了,赶紧硬邦邦的鞠了一躬。“校长再见!”

    “别慌,”秋张伸手拦住拔腿就跑的金妮,“他和校长只是长得像,完全是两个人。”

    金妮紧张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老头,那张倔强至极的脸蒙着一层愠色,仿佛被认错是种难以忍受的侮辱。

    “叫我阿不福斯!”老头怒气冲冲的纠正,“这就是你说的帮忙的人?帮你气死我?”

    “得了,阿不福斯,你会长命百岁的,世界还需要你做点缀呢。”秋张软绵绵又带着点戏谑的态度让人很难跟她发火,“说正经的,雇还是不雇?不要的话我就让她去三把扫帚了,罗斯莫塔正打算招帮手。”

    阿不福斯冷哼一声,勾了勾手指,领秋和金妮来到了客厅。客厅布置非常简朴,除了桌椅之外只有一座小壁炉,上方挂着一只没有指针的钟表和一张巨大的油画,画上有个金发女孩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屋子。

    阿不福斯从酒窖里搬上一个沉甸甸的木箱,里边传出玻璃瓶碰撞的脆响。他粗鲁的把木箱扔在地板上,转身对金妮说:

    “漂浮咒会用吧?”

    金妮用力点了点头。

    “很好,就用漂浮咒搬运,中途掉下来也不要紧,瓶子是加固过的。”

    阿不福斯说着走到壁炉前取下钟表,打开表盘,拿出两只指针安放在里边,让时间指向两点三十分左右,当他把表再次挂回墙上的时候,油画里的女孩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在她身后出现了一条通道。

    “跟着她,她会带你去找一个叫巴希达?巴沙特的死老太婆,把这箱斯诺维莎给她,别忘了酒钱,二十加隆。”阿不福斯挪过一把椅子,让金妮爬到壁炉的平台上,又把木箱抬了上去,“要是你干得好,我就考虑考虑让你留在这赚几个小钱。”

    “我一定用生命捍卫箱子!”

    金妮伪装出一副非常靠谱的神情,信誓旦旦地念出咒语。她跟着油画里少女走入画中,花了好大力气才保持住木箱的平衡。

    “金妮,不要在巴希达那呆得太久。”

    金妮听到秋的告诫,回头看看,发现秋和阿不福斯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变小,很快就像沾了水的水粉画一样模糊成一团,消失了。通道的光线也越来越暗,不一会只剩下金发女孩周身笼罩的一层光芒。

    金妮紧紧跟在女孩身后,她很想跟她说说话,驱散紧张的心情。

    “我叫金妮,你叫什么?”

    女孩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画像都会说话,我爷爷的那个还会唱小调。”

    不管金妮怎么搭讪,女孩依旧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

    金妮讨个没趣,但并不觉得懊恼,她看着女孩柔光闪闪的背影,想了半天,又说:

    “你是阿不福斯年轻时候的女朋友吧?怪不得他把你挂墙上供着呢。”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但她回过头来,简简单单地微笑了一下。

    那一刻,黑暗的通道被她照耀的像是冬日里雪后的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