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性奴 > 第三章 不明之死
    第三章

    那日从赵家离开已是翌日临近晌午的时辰,初九回到家中钱满囤已经躺在床头抽着旱烟了,偌大的烟斗使得钱满囤看起来更加瘦弱,赌与大烟终究是磨完了这个原本精壮的汉子,使其像极了一撮干瘪的麦秸。

    初九只自顾自的忙活,倒也懒得再抬头看一眼。

    “这白眼熊瞎的玩意,见着了你大,都不招呼一声?这么些年,竟光顾着吃老子的住老子的的,倒不如早些年丢出去喂狗!”

    钱满囤斜着身子,铜打的烟斗磕在木质的床板上,嗡嗡的震天响。

    初九依旧自顾自的忙活,似这个屋子只他一人存在着,什么人什么声响都是那天外的云云里的雾,见不得也听不得。

    钱满囤骂骂咧咧的继续抽着烟丝,不时抬起头眯着眼吐着白雾,那夹着烟斗的手早已熏得发黄,那烟斗却是熏得乌黑了。

    玉莲张罗着吃食,漂着几块青翠色菜叶子的面疙瘩,依稀还能瞧见几滴油星。罩子里两黑一黄,黑的是那初九总吃的高粱面馍,黄的是掺了点玉米面的杂粮馍,初九总记不起那玉米面馍嚼在嘴里倒是个啥子滋味了。

    收拾桌椅的这空隙,钱满囤倒是悠哉乐哉的坐起身子,用力吸尽了烟斗里最后半截烟丝,方才半不情愿的从床头挪到这桌边来。一把抓起罩子里那黄,大口咀嚼起来。玉莲也从罩子里拿出那俩黑,全放到初九碗里,初九留了一个,端起碗朝着那门边蹲坐着,闷头吃了起来。

    “他爹,这躺回来,约是待几天啊”

    “你这活该掌嘴的娘们,老子的家老子爱待几天待几天,何时要的你来管?那挨千刀的烂掌柜,满是挑些畜生都做不得的活来使唤老子,结的那点工钱尚不够老子喝壶酒的,去那作甚?你他娘的分明是挂念着我早死,好领着你那白眼熊瞎的兔崽子占得我这家业。偏不如你意,老子哪也不走,讨了你来,就得好生伺候老子”

    玉莲惶恐倒不敢再言语,那眼泪珠子倒不惶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只得拎起那破了几个洞的围裙不断擦拭着。

    “真他娘的晦气,老子还没死呢,要得你来哭丧,就瞧不得你这衰眼耸脑的样,家里的财气全被你哭了去,恼了老子再用皮带蘸着那盐水抽开你那张臭皮囊”

    初九是再听不得了,将筷子狠狠的扔在地上,他可是万万舍不得扔这直口平底的青瓷大碗,只得回头瞪一眼那钱满囤,径自朝自己屋里去。

    日子还是这般过,像那每日翻开的黄历,除了节气上的差别,是再也看不出有哪般新奇的来。

    初九依旧每日上山寻那柴火,造物主是如此之慷慨,造出这永生砍不完的树来。祖祖辈辈的人,靠着那山,便依着山过活;靠着那水,便有那捕不尽的海鱼河虾,大体是让人还能活得下去。玉莲倒是变得更加沉闷了,整日躲在房中,油灯不点话也不说,越发的形同空气一般了,初九总得要喊个好些次,方才听到回应。倒也见不得钱满囤,估摸着是寻他那些赌友去了罢,初九也不寻他,只顾自己过好生活便罢。

    那日,出门时日头还悬的高高的,哪料想半晌时候,突的疾风甚雨了,昏黄的光影里飘洒着石子般大的雨珠子。气温骤降,活像处在冰窟窿般,砍不得柴了,初九也只得早早的收拾停当赶回家中。

    倒是稀罕见得钱满囤蹲坐在门檐下,吧唧着他那魁梧的烟斗。初九要进门去,他却偏堵着那门不让进,这般搪塞了好几回,初九也难得进去。

    “你堵我作甚,雨下这般大,柴火总要放进去罢”

    “屋漏水,你倒是四处转转去,稍等这雨小些,你再约莫着回来”

    “这屋哪次不漏水?倒是现在出去转,有处去便罢,这般时候谁家不是关着门房,哪还有地方去得?”

    “你倒是这般伶牙俐齿了,敢跟老子顶横,老子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有得本事你别处安家去,老子绝不拦你”

    钱满囤瞪圆了眼,挺直了腰板,料得住这初九是没地方去得,这个家总归他还是主子。昨日与那邻村赵家老三摸牌九,谁料想点子这般背,褡裢里那点散碎银子悉数散尽后,净还欠那赵老三不少数目。钱满囤也同往常一样,打了那欠条,按了那手印,尽早盘算些银两还上。家中是尚无可变卖的东西了,需还得进那城里做工去,如若不然,钱满囤是再也不愿受那奴役苦了。

    正寻思着这来钱的路数,赵老三却将钱满囤拉至一边。

    “这般世道,钱难挣屎难吃,兄弟生活本是艰难,按理说,你三哥我不应再受你银子,但人世总得有个规矩,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三哥不能坏。但三哥也着实看不得你受罪,这样罢,你应得三哥一件事,这欠的银两便无需再还了”。

    钱满囤只听得那银两无需再还,喜的忙应承了下来。

    “听得兄弟家中讨了一房女人,长的很是讨人欢喜,这些年,三哥也未曾见过,实在心中遗憾。哪日三哥登门拜访,需使得弟妹陪三哥喝几杯,倒也能稍微了了这憾事,兄弟说可好?”

    钱满囤纵般呆痴,也晓得这个中意味。那钱家老三打小便是那女人裤裆底下钻的货色,逛窑子都逛出名声来了,这便是变着法的想沾沾满囤屋里女人罢了。这满囤虽已是这般光景,难得做人,倒也明白男人沦落到这光景,定是不算男人了。正想断然拒绝,那钱老三瞅准时机疾言道,

    “三哥着实见不得兄弟再受那奴役苦了,欠的银两无需再还之外,为兄另给兄弟二两银子如何?”

    此般数言正戳到钱满囤心尖尖上,戳的既痒又麻,道不清是什么滋味。想着要进城住那牲畜之棚吃那糟糠之食干那苦力之事,满囤顿觉四肢酸痛如同将要断裂一般,思量再三,也罢也罢,熟知他不在这些年月那玉莲有没有与那龌龊之人干那龌龊之事,倒不如这般来的省心。这世道,有钱之人活脸面,无钱之人活命即可,顾不上脸面不脸面了。

    于是这天半晌,钱满囤便将微醺的钱家老三迎至屋中,顾不得玉莲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将门反锁,自己蹲在那大门外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丝,竟未料想初九回来的这般早,这若是被知晓此事,钱满囤倒是未敢再想下去,只想尽早打发初九离开,等这事过去便过去罢。

    这初九竟也是天生一副执拗脾气,也随着那钱满囤依坐在墙角,那骂骂咧咧倒听不入耳去,不言语不做声只当是免费看天桥那杂耍玩把式,二人这般僵了下来。

    正此时,门房那扇老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也似醉了酒般晃晃悠悠的开了,钱家老三那慵懒而肥硕的头先露了出来,打眼看见钱满囤,咧着嘴露出了那不知是污垢还是被大烟熏出了颜色的牙肉,是黑是黄,竟也瞧不出个颜色来。随即身子也闪了出来,那手提溜着裤腰带,倒也熟练而灵活。

    “真……好,真真的好,那屁股竟比那窑姐儿的还大。啊哈……满囤兄弟,这下我俩倒真成兄弟了”

    说罢,自顾自的闷笑起来。钱满囤急忙冲他使了个颜色,钱家老三这才瞧见缩在墙角的初九,忙收紧了裤腰带,背着手挺着胸膛扭身离开。

    迎着初九疑惑的神情,未待说话,钱满囤倒是满脸堆笑轻声细语的慌忙说道

    “你娘近日身子不大爽快,我倒请了你钱大爷来给她治治,祖……祖传的秘方,包治百……百病”

    初九闻此,忙起身飞奔进屋,钱满囤也慌忙跟进屋去。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一片,似往常一样,月光透着那残破的门窗进来,正好照到那西南边血红色的床帘上,这日头底下血红的颜色竟被月光照成了黑了,漆黑漆黑的似那墨水般,看不见边看不见影也看不见颜色来。

    玉莲仰面躺在床上,头发遮挡的看不见脸,侧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初九喊了几声也没言语,正要上前,却被钱满囤喝住,一把拉出房门。

    “料得你娘约是睡沉了,你倒不必再闹她,自顾睡去,有事明日再讲”

    此番话于情于理初九倒也无话可说,只得又伸头往玉莲屋里望一眼,反身进他屋去,心里竟然空空荡荡的发慌,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说又说不上来。这般事情好生奇怪,他只晓得那钱家老三整日游手好闲,背后落得不少骂名,未曾听讲祖传什么治病的手艺。也罢,待明日晨起,再去问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