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晋末第一人 > 第十六章 暗流
    从藩镇联军战争结束的隆安二年(398)十月,到隆安三年(399)十月的这一年间,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的地位扶摇直上,一跃成为掌握东晋国政的第一权臣。

    由于平定藩镇乱党的大功,年仅十七岁的他在隆安二年十一月受封中领军,控制了禁军的兵权。第二年四月,他又顶替父亲成为了司徒、扬州刺史,一时间权倾朝野,贵戚大臣争相献媚,气焰张天。

    据说,此一官阶更替过程相王道子始终并不知情。自从战事结束之后,三十五岁的道子就得了慢性疾病,又终日饮酒昏睡,对政事不闻不问。元显授意群臣上书解除道子职务,又让天子下诏由自己继任,这些举动都把父亲蒙在了鼓里。知道事情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道子才知道自己竟被亲生儿子给摆了一道。

    “畜牲!”

    “不知廉耻的东西!”

    当天,道子在他居住的东府中暴跳如雷,谩骂不休,但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骂完之后,他又疯狂酗酒,沉湎于醉乡。

    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满足的愿望,也只有到虚幻世界中去实现了。

    与此同时,元显则踌躇满志的走上了金碧辉煌的权力舞台。以十八岁的少年掌管朝政,这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上也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只有十三岁相秦的甘罗能与司马郎君相提并论!”

    “不对,甘罗只不过是一个诸侯的相国罢了;而郎君则是治理天下的贤相。两者一在泥涂,一在天宇。要我说的话,也只有二十六岁平定王敦之乱的本朝明皇帝能和郎君相提并论了!”

    一群擅长溜须拍马的小人像逐臭的蝇蚊般迅速靠近围拢了少年得志的元显。他们中间最得宠的是庐江太守张法顺,除了随时能变着花样迎合主人的口味之外,他还精通法家刑名之术,治政风格与元显不谋而合,于是成为了元显的左膀右臂,每逢宴会时两人都坐起无别,权势炙手可热,朝臣无不折节下交。

    唯一对法顺不假辞色的,只有那位以顽固著称的谯王司马尚之。

    有一天,尚之从豫州领地(他接替庾楷成为了豫州刺史)前往朝廷进行例行的工作汇报。汇报结束后,这位个子瘦小,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扫了一眼元显身旁的法顺,随后正色对元显进言:

    “张法顺不过是个驱走小人,有何过人才干,以至于受如此厚遇?当今圣世,不宜如此。”

    元显默然。

    尚之上前一步,又说:“如今宗室亲王虽然众多,但敢于直谏者却寥寥无几。王者尚纳刍尧之言,何况下官与使君骨肉不远,几世蒙受国恩,岂能坐视使君有过而不尽言!”

    说完之后,他声色皆厉地呵斥法顺,令其退出朝堂。法顺灰溜溜地退走后,尚之面不改色地回到座中,谈笑自若。

    目睹此事,群臣无不鸦雀无声,个个失色。元显虽然始终没有说话,但白皙的脸上却泛起了一抹红晕,从此对尚之深深衔恨。

    可惜的是,像这样敢于触怒司马郎君的骨梗之士,也只有尚之一人而已。在大多数时候,元显总是“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是国家的栋梁,是天下的救星。同样,围聚在他周围,给他献上一顶又一顶高帽子的人们,也自然是“当世风liu”、“一时之俊杰”。总而言之,他们实在是“君明臣贤”的榜样和楷模。

    在藩镇联军蜂起,天下大乱时,元显一手挑起重担,力挽狂澜,不愧为一时之英豪。然而,当这位天才少年得偿所愿,虎步天下之后,却陷入了佞党用甜言蜜语炮制的陷阱,迅速的腐化了,堕落了。这真是令人万分扼腕慨叹啊!

    一个普通人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象是一块顽铁被锻炼成钢,必须经过一千次,一万次的锤打、灼烧和磨练。如果不经过这些工序就提前出厂,只会成为次品和废品。就算这个人有再好的资质,天生有多么聪明机巧,假如不经历一次挫折就登上事业的巅峰,他的人格必定是不健全的,最终只会给自己,给他人带来更大的悲剧。

    不过,整天生活在云雾之中的元显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悲哀。在赞誉和美色中,他那敏锐的思想和冲天的壮志很快就钝化消磨了。他坚信自己的确是史无前例的一代英杰,必将带领着大晋走向尧舜之世。

    唯一令这位少年贤相烦恼的是,各地诸侯仍个个手握重兵,虎视眈眈。犹如卧榻边飞舞的蚊蝇臭虫,令他无法安心酣眠。

    让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此时的晋国形势:

    自从藩镇联军战争结束之后,晋国即陷入了半分裂的武装割据状态。以石头城为界,石头以南的荆州、江州以及偏远的交、广诸州,尽数为江州刺史桓玄、荆州刺史殷仲堪、雍州刺史杨佺期三人所瓜分;石头以西,长江以北,则为谯王尚之的势力范围;京口及江北之地,又有刘牢之和女婿广陵相高雅之分据。真正属于东晋中央政府的地域,也就是元显的命令可以影响的范围,只剩下京畿一带和三吴之地而已。

    简单地说,元显所控制的疆土只有晋国的十分之一强,户口财富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正当司马郎君在建康都兴风作浪,夺取大权的同时,在西州的广大土地上,也风起云涌,发生着一场三雄相斗的惨烈纷争。

    去年寻阳会盟时,桓玄以门第(桓温之子)和声望(西线战场的主要决策者)成为三方的盟主。杨佺期和殷仲堪都感觉到了来自他的强大压迫,于是两人以子女结亲,约定攻守同盟。佺期性格骠悍凶猛,几次想先发制人击灭桓玄,但仲堪也对这位霸道的亲家心有疑忌,担心灭桓之后再也无力克制佺期,多次苦劝对方,有时甚至陈兵要挟,处处掣肘,使佺期不得施展。而桓玄则乘机步步进逼,在小摩擦中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双方交恶时有发生。

    这一年夏秋之交,长江中游洪水泛滥,水位超过平地三丈高,荆州生灵涂炭,仲堪不得不开仓放赈,储粮竭尽。桓玄于是借口佺期坐视洛京颠覆(后秦军于今年攻陷西晋故都洛阳,而洛阳属于杨佺期的辖区),兴兵讨伐,出其不意先夺取了荆州屯粮要地巴陵,又诈称朝廷已下诏削夺殷、杨二镇,挥师直入仲堪领地,连战连捷。荆州治所江陵城中粮草断绝,只能以芝麻充当军粮,仲堪急召佺期前来救援。佺期认为江陵无食,不适合迎敌,劝仲堪率军前往他的治所襄阳城,再做最后决战。然而,仲堪却抱着全军保境的想法,于是骗佺期说近来已收集了不少储粮,佺期信以为真,便亲率八千精骑南下。但当接受仲堪的犒军时,却连酒肉都没有,只有少量的米饭。

    “今兹败矣!”

    佺期怒不可遏,悲愤的仰天长叹,不进城会见仲堪,与兄长杨广一同突击驻军零口的桓玄军,桓玄畏其锐气,退至马头。佺期犹如猛虎般急进,于第二天大破桓玄前锋梁州刺史郭铨部,郭铨几乎阵没。随后桓玄军大至,佺期乘舰陷阵,一度靠近桓玄的座舰,两船互射箭矢。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雍州军全军覆没。佺期单骑逃往襄阳,被桓玄部将冯该追获阵斩。仲堪得知之后,也弃城而走,同样被冯该擒获,逼令自杀。

    这一战,假如佺期的襄阳决战方案能得以实施,也许最终胜负难料。但由于仲堪的多疑和寡断,却使得两大强藩霎时间灰飞烟灭。在注定失败的条件下,不如意的战场上,敌我悬殊的局势中,佺期仍勇冠三军,使晋季霸主桓玄陷入苦战,不愧为当时的一代名将。

    说句题外话,杨佺期其实正是东汉末年名满天下的清流领袖太尉杨震的九世孙。他死后几年间,几个堂兄弟也先后在各地被杀,杨氏一门就此断绝。直到两百年后,又有一个名人自称是杨震之后,他的名字是杨坚,也就是统一南北朝乱世的隋文帝。不过,他也只不过是胡汉的混血儿罢了,世上再也没有真正的杨震后裔了。

    削平殷、杨两藩之后,桓玄势力急遽抬头,一跃成为控制晋国半壁江山的西方霸主。此一事态,使得司马元显坐立不安,颇为忧虑。

    他招来了谋主张法顺,商量对策。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加强我方的军力,并拉拢刘牢之、谯王二镇,才足以遏制桓南郡的扩张。”

    法顺身高七尺,相貌堂堂,唇红齿白,因为元显和他之间的亲密关系,时常有人谣传他们是“断袖之交”。

    “自从去岁一战,我军损失惨重,至今尚未恢复元气,又谈何增强军力?”

    元显为之慨叹。

    “殿下请宽心。目前自有雄兵十万,只需一封诏书便可募集。”

    法顺故作神秘地一笑。

    “哦,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是。”

    法顺遂将方案娓娓道来。当时东土诸郡豪族高官大多包庇收容官奴(因罪被没收家产为奴的人)成为佃客身份。如今只要将这些“免奴为客”者统统迁往京师成为兵户,自然就是一条源源不断的士兵来源。同样的事几十年前也曾有过先例,如今再度施行,谅来也不会有人敢予以反对。

    “卿不愧是我的好军师!”

    元显喜出望外,次日便请天子下诏征发东土奴客。在诏书中,他特意用上了“乐属”这个词为这些兵户冠名,以明示朝廷的浩荡恩德,百姓自当乐意相从。

    隆安三年十月,乐属令正式颁行。此时无论是制定计划的司马郎君和张法顺,还是成为朝廷假想敌的桓玄,以至于对此事背景一无所知的刘裕,都预料不到这条诏令将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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