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网游小说 > 人类之上 > 第一章 我的拥有
    我一个人坐在裸露着岩石和沙土的山坡上,放眼望去,周围连一根草也没有,哪怕是已经枯萎了的。整座山如同未穿衣服一般匍匐在天空下,或许它已经死亡。除了我自己,这里应该是没有活着的东西,只有那些被尘沙埋藏了一半的动物的白骨能够告诉我曾经的不同。

    我忘记了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我想应该是看风景吧。看风景?大多时候,欣赏风景的人心里是没有风景的,只有尘事,来看风景不过是要把在心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尘事丢给风景罢了。我心里无奈地笑了,可是这里根本没有风景。

    人类的基因技术水平在科技领域提高的速度快得可怕,人们都相信基因改造技术可以改良自己的生存环境,将生存的不利因素统统加以改良。以至于后来不是人类基因改造后的生物都活不下去了,庆幸的是人类一点事也没有,用通过基因改造后的东西陪衬着欺骗自己世界仍然还美好。

    我原以为我这不会眨动的眼睛会比别人更多地看见一切的变化,但是太阳依旧在我没有眨动的眼睛中溜走而没引起我的觉察。夜幕从远方*近,达到之前总是先有一阵冷风,那就像是它的眼睛在寻找着前路,我打了一个哆嗦。该回家了,我从包里取出飞行器组装好飞向山下那个被人挤得瑶瑶欲坠的城市。

    家里除了我自己也没有一个活物,我站在阳台上,点燃刚熄灭的香烟,看着外面的夜空,胡乱想象着所有事,发生过的和没发生过的,自己的和与自己不相关的。我似乎能听见有歌声从看不见的地方飘来,像thesoundofsilence一样的旋律。

    今晚是中秋夜,空气却已经异常地寒冷,月亮和星星以预料中的情形出现,自从航空禁令颁布后,天空再无移动的星点。月光泄下来,却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虽然是欢庆的夜晚,穷凶极恶的面孔仍伺机于黑暗中。月光下人们极尽欢悦,或纵酒,或歌唱。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不清楚中秋节是一个什么样的节日,是为了纪念谁,或许他们不需要知道,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欢乐的理由罢了。

    我把手伸出去,伸进月光里,没有记忆中的温暖。继而瞪大眼睛望着月亮良久,它圆得如此的不真实。我突然疑惑,不明朗的疑惑,堵塞着我我的脑袋去想更多的事情,这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感觉,我与我之外的世界总有一个是不真实的。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阻止这种不存在感,我踉跄着扶向客厅摸到我的电话按下了快捷键,震耳的说话声伴着嘈杂的声乐传来。

    “中秋快乐,西!这美妙的夜晚你还仍然独自矗立在阳台上数星星吗?”

    “我想见个面,坐下来说点话,哪怕全是废话都行。”

    “西,拜托,这是晚上,是不能启用飞行器的,你是打算让我走过来还是你自己走来这边?说到这,我还真他妈特别想念汽车的时代,你看那沉闷的大水泥路上,厚厚的灰尘上多少年没有过轮子的痕迹了,哪怕是牛车的也没一个,它们是为汽车而生的,现在汽车没了,它们却还平静地躺在那,多么可笑的讽刺。不过说真的,我正忙着,在这样美妙的夜晚这的人很多,所有人都忙着欢乐已经没人记得起我我有精神病。我必须得珍惜这样的夜晚,并且我还打算建议你出来喝两杯,好好放松一下再回家躺在你那一个人睡的大床上去温习你那些奇怪的梦境。或者你不介意的话我还能介绍两个妞给你,欣赏月亮也好,带回家也好。。。。。。。”

    “滕越,你在说什么。”

    “噢、噢,抱歉,西,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只有我一个朋友,当然,对于这一点我是深感荣幸的,但是你还可以认识更多的人的,男孩、女孩、老人、孩子甚至寡妇都行。你应该证明,向所有人证明你没有自闭症,你是个思想者,你想得很勤快,只是懒得说而已。但重点是,你知道的,西,我害怕房子外的夜晚,我相信噬人夜的传闻是真的,每天都有太多的人失踪,你难道不害怕你唯一的朋友也失踪了吗?”

    “滕越,谢谢,我想我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的。你过来吧,一小时后见!”

    “好吧,西,你个混蛋,我想我得花上两三天时间来判断我这个你唯一的朋友是不是荣耀大于义务。”

    “我挂上电话,一个小时的时间足以让我想很多东西,而且以滕越的步履方式我想时间应该还更多。我望着墙上的大屏幕主机静态显示——2099年9月16日21时30分。

    是的,我是一个患有严重自闭症的人,虽然我从不这样认为,我的朋友藤越也不这样认为。但事实上我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的家人无法跟我很好地生活在一起,我搬出来独自生活,我也为此失去了固定的工作和大部分本应有的朋友。但我从未有过沮丧,我从来就不曾接受过生活给我的这个判决,因为我已不相信所有的事,包括生活。我还能想起我离开家的那天,妈妈看着我收拾行囊的失望眼神,直到我整理完行李走下家门口的最后一个阶梯,我没听到一个字也没发现一滴眼泪,当然,我也没有开口告别。自从爸爸失踪后,新丈夫成了她的全部,并给了她一个崭新的没有自闭症的儿子。

    离开后,我去了奶奶的墓碑前,焚香告别之后我会给飞行器设定一个方向,无论哪个方向至少是可以离开A城的。所以这次我准备了很多鲜花堆在奶奶的墓碑前,在我看来,奶奶不在了却是最真实的,还有我失踪了的爸爸也是真实的。

    爸爸失踪那年是2087年,那年我刚12岁。爸爸是个海洋学家,一生钟爱于大海,无论是哪的大海,他告诉我无论是在沙漠或高山他都能听得见大海的呼唤,晚上喜欢给我讲很多关于大海的生物和它们的故事哄我入睡。

    后来陆上的资源临近枯竭后,大海被日益无度地开发,爸爸也一天天地忧郁,经常情形恍惚地自言自语:大海每天都在消逝。终于有一天,爸爸不见了,一直到后面的很多天里直到被定义为失踪,就如他钟爱的每天都在消失的大海一样消失了,他应该是跟随大海而去的。

    自从那天起,奶奶的哭泣就没有停过,爸爸是奶奶的全部,是她活着的依冀。我先没有哭,见奶奶没有休止的哭泣我也哭。后来奶奶不哭了,她已把生命哭泣完了。

    我仍然在哭,直到在奶奶葬礼上看到了妈妈的新丈夫和她那因害怕奶奶遗像而大哭的新儿子,我停止了哭泣,用手背狠狠地擦拭脸上因泪水干凅而布满的盐渍。奶奶哭尽了生命,我哭尽了泪水。

    第二天,妈妈把我丢在姨家里,告诉我要出去办事。那天夜里,我发了高烧,整个世界都在燃烧,爸爸留给我的大海也沸腾了。我已不能哭泣,只是不停地挣扎,姨摸着我的额头慌了,姨夫厌恶地说:“赶紧给丢医院去,给他妈打电话。”

    “姨夫!不要,我去医院,但是不要告诉我妈妈,看病我有钱,奶奶留给我的钱。”我挣扎着央求。

    姨看着我攥着奶奶留给我的钱烧得通红的小手哭了,这回她没在等姨夫的指示抱起就走了,出门的时候丢下一句话,“我妈的葬礼你不去参加我不怨你,你我现在还没有孩子,我只希望你在侄子身上先学着爱护孩子。”

    在医院里,由于是大半夜,姨办完手续交代完护理就匆忙走了,当然,她给的自己的钱,大部分是这样的。临走前抱着我哭着说:“小西,不要怪姨,是姨没用。”

    在医院经过一天的治疗,高烧褪去了,但我从昏睡中醒来时发现高烧是以夺去我光明为代价离去的。但我没有想象中的恐惧,我平静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西,幸福和痛苦都结束了!上帝给了我一个纯黑色的无尽止的世界去寻找,找的不是光明而是真实。。。。。。

    “有客到访,扫描结果。。。。。。滕越,请指令。”门禁系统响起了提示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看了看主显屏上的时间,23时01分,还挺准时的,只迟到了半个钟头,我拿起手机给了开门指令。

    “西,你一定想不到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那没有街灯的街上不只有我一个人,一路过来我看见过几个人,你知道的,我怕黑,哪怕是在这样的夜晚。于是我上去找他们说话或是交个朋友什么的,可是她们每一个人都只会回应一句对不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生气的或是高兴的,热情的或是不厌烦的,一点也没有。哦,天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这些人到底怎么了。相信我,西,要是你看到也会疑惑的。。。。。。”滕越一进门就说个不停,他是天生就能把一切变成语言只怨恨少长了几张嘴的人,然而他的这种能力逐渐地给众人以错觉,以至最终判定他有神经病。而现在,我不得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了,如果不管他,我担心他会说得干渴至死的。

    “够了,滕越,别忘了今晚是中秋夜,是个活着的玩意都会出去放松下的。”

    “除了你?”滕越惊讶地望着我问。

    “当然,除了我,不过也没几个人记得我活着了。”我很无奈,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对了,我亲爱的朋友,好像你应该告诉我你一定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低下头,愣住了,对呀,我让他过来干什么?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抬起头看见滕越还饶有兴致地望着我,好像在等待我的回答后再泄洪般重新打开他那话匣子。

    “噢,我先前好像是哮喘发了,脑袋缺氧,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喊你来说说话让我没有那种梦境般飘忽的感觉。”我不敢肯定地回答。

    “噢~噢~噢,这回我是药丸,治哮喘的胶囊,但是现在你看起来感觉没什么不对劲的,我这颗药丸闻到药味就能治病啦,我觉得作为回报你应该请我喝两杯。”滕越还没说完就去开酒柜,手指一排指过去取出了那瓶茅台,那瓶比这房子还久的茅台,我一直没舍得喝。

    滕越在橱柜里只取了一个杯子出来,在我面前很慢地倒酒直到倒满一整杯,然后快速地举起来一整口喝完,吐口酒气接着慢悠悠地倒第二杯,边倒边问:“那现在呢?是不是该聊点别的。”

    “不,滕越,现在比较晚了,喝完睡觉吧,那一整瓶都是你的,我先睡了,你睡沙发上吧。”

    “等等,西,你知道我过来之前在哪干什么吗,我在音乐酒吧里喝着啤酒,身边有四个,不,是五个漂亮的辣妹,其中有两个我都非常谈得来。甚至我们都谈到可以去我家了,这时你来个电话让我撇开辣妹顶着最大的心理恐惧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到你家,就是为了在你那莫名其妙的原因之后让我喝两杯酒然后睡沙发?而且这酒不能算是你请我喝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抱歉,滕越,我先前确实需要找你过来聊聊,但是打完电话之后我感觉好多了,我没再给你打电话是不想让你认为我在耍你。”

    “你已经耍了我,西,我真的很生气,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吗,那是因为只有你认为我是正常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也当我是神经病一样耍我,大家是对的,神经病可以有很多朋友,自闭症不该有朋友。”滕越不等我解释就夺门而出,而且走的时候还摔烂了拿在他手里的那只酒杯,我的橱柜里只有两只酒杯。

    我没有追出去辩解,因为我了解滕越。我相信他在房子外的夜里吹几阵风后就会回来的。

    我是在离家出走后认识的滕越,他是我仅有的朋友。我们年纪相当,在别人眼里缺陷也类似,他有神经问题,我有自闭症。认识滕越之前他是一名民航驾驶,他的父亲是一个汽车经销商,他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那时他的语言能力还没有被定义为神经病。科技的发展给了大部分人更便捷的生活,但同时也让不少的人丧失了原本引以自豪的生存技能,很不幸,滕越就是这其中之一。当科技水平足以给每个人配置飞行器,把100亿地球人变成100亿架直升机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去搭乘航空公司的客机,就这样,滕越失业了。同时,汽车也进入淘汰的时代,他的父亲也面临和他同样的遭遇,科技把他的家族从天上摔下来还夺走了降落的位置。他经常会在喝醉酒的时候指着天上对我说:“上帝,他玩了我,我从小励志致力于的伟大事业现在成了每个人每天的惯性动作。我本以要走向婚姻的女友抛弃了我,她告诉我被上帝抛弃的天使是做不好凡人的。”滕越真的崩溃了,崩溃的直接结果就是语言能力成倍地提升,当然这种提升只是量的提升。他的话大部分都是废话,所谓的废话也就是指大部分人都听不明白的,当然他自己也听不明白。

    人们对滕越的非议多了后他也会很不自在,不自在的结果就是产生更多的话,经常会用演讲的篇幅来问我,总结起来无非也就一句话——为什么他们都当我神经病罢了。当然我的回答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是那些人病了,你没病,我们的总统话讲得更多,为什么从来没人质疑呢。

    “你说得太对了,西,我话讲得多,他们说我神经病,你的话讲得少,他们说你有自闭症。天呐,人们真的太挑剔了,难道我们要正常地活着还得掌握自己的语言数量吗?那真的太可怕了,我觉得我应该是自由的,嘴的自由是绝对的象征。”滕越已经把他的这个意思至少用一百多个版本表达过。